球在木纹理鲜明的体育馆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学生们穿着室内鞋在地板上用力蹬踏地板的声音也混在那回声之中。
为了第五节课的体育课上松懈的气氛吹散,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给我!」
一个男生冲到了篮下。
体形魁梧给人以迟钝的印象,但是恰恰相反,他戴着一副眼镜,自带一副知性的风貌,身上穿着一副久经训练的肌肉铠甲。这男人虽然是二年级学生,但已经是棒球部的主力捕手。
「丸,看你的了!」
与声音同步,一颗橙色的球掷向了他的胸前。丸接过了球,面对篮下摆好防守架势的敌方队员,一个假的动作躲开了他的防守,换位,膝盖大幅弯曲,沉腰。
下一个瞬间,他释放了所有积攒下来的力量,飞向了空中。原本抱在双手之中的球,又滑到了他的右手中,单手持球。就那样,和字面意思一样放到了篮筐上,然后松开球——
「挡住他!!」
球在离手之前,丸的右手被拍到了。
刺耳的哨声响起。
「犯规!」
丸落在地面上,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试图阻止他的防守方男生则一脸懊悔地皱起了眉头。
在成功投入罚篮,分出胜负之后,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走到了球场外。
「辛苦了」
「哦。还能动。」
和看起来很轻松的丸相对照,其他男生们全都瘫坐在地。“切——”体育老师惊讶地说道“你们都是严重运动不足啊!”
体育馆的另一边女生们正在试着打排球。这边也好,那边也好,都有人在惊声尖叫。
其中嗓门最大,最吵闹的人当然就是绫濑的朋友,奈良坂同学。
刚才我听到她在喊指头断了。恐怕就是戳到指头了吧,大概如此吧?(要是真的断了,那不得更吵了)排球也是相当残酷的比赛呢。
丸看着女生方向,突然开口说道:
「说起来,明天就开始修学旅行了啊。」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是啊,明天这时候已经在飞机上了。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害怕」
「哈?」
「丸知道飞机是怎么飞到天上的吗?」
「是伯努利定理吧。气流在机翼上下表面流动的速度——只要改变流速就可以产生气压差。气压呢,只要上面低下面高,就会产生向上的浮力,这个是伯努利定理,可以解释升力是怎么产生的。关键是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改变机翼上下的气流速度。为了改变流速,飞机是怎么构造的,这个我也知道……认真说明的话会超麻烦。你想听吗?」
「现在是体育课时间,所以想听。」
我想要在物理考试之前问一下这种知识。
「嘛,人就算明知道会浮起来还是会害怕溺水。即便知道让心脏动起来的肌肉是平滑肌,还是害怕会不会自行停止跳动。没道理的。」
听他笑着这么一说,我又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啊。道理我都懂,可是难以接受。害怕就是害怕。
「我就想要是掉下来——」
「几率不是零哦,不过要是你这么一说,明天天塌下来世界完蛋了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啊!纯粹杞人忧天。」
「虽说是那样的——」
不是,天塌下来的可能性是零吧?
「每一次乘坐电梯的时候都担心钢索断掉,轿厢掉下去。要这样的话,心里会受不了的吧?」
「那个习惯了的话就没事了。毕竟是第一次坐飞机。」
「只要想想开心的事情,不安就会消失了。飞机降落之后的快乐时光,你也要尽力去想象一下啊。」
「开心的事呐……丸有吗?」
「嗯!新加坡有赌场。我务必想要去一趟。」
「那个不可以的吧?」
赌场在新加坡并不违法。但是有年龄限制。未满21岁禁止入内,否则会处以罚款。
「你不知道吧。明天法律就会变了呢!从未满21岁改到了未满17岁。」
「不会吧。根本不会的。」
要是新加坡国内有这种讨论的话,我觉得从一开始就会有新闻报道吧。
「所以呢,浅村。在日本即便是大人赌博也是违法的。」
「是的啊」
「为什么做相同的事情,有的人就可以被谅解有的人就不行?」
啊,糟了。我脑海中升起这个念头。
都是我的错,说什么飞机是怎么飞起来的。丸被打开了开关,此时脑袋里正在做着剧烈运动。
换句话说,变得开始钻牛角尖。
甚至连体育课的休息时间都在讨论法律问题,脑袋已经动到如此程度了。
「那个,要说为什么的话……这个嘛,原本就是因为各国总有自己的历史经验或是自己的理由之类的吧。」
以前,我曾经读过那样一本SF小说。
因为瘟疫流行,男性人口急剧减少,结果导致女性开始治理国家。为了女将军,建立了全部都是男性的后宫。也就是说,那个故事是一个采用了一妻多夫制的世界。
像这种法律被允许存在,是因为有它必需的原因。
规则在大多数情况下需要相应的依据,否则的话就很难被人接受。
「这也就是说,社会的规则不是绝对的,是会依据情况改变随时改变规则吧?」
「是这样的吧。」
「那好!从明天开始17岁以上的人就可以自由出入赌场了!也会有的。」
「跳得太快了!」
思维也太跳跃了,就像冬奥会上的大跳台一样。
「再没有比限制年龄更暧昧的事情了!浅村!不久之前,这个国家的成人年龄还是20岁。结果一下子就下降了2岁。」
「话是这么说……从21岁下降到17岁,足足下降了四岁啊!」
「我想表达的是——」
说着,丸站起身来,捡起滚过来的篮球。
咚地拍在了地板上。随后左右手交替着灵活运球。明明是棒球部的人,结果还擅长篮球,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我跟着丸站了起来,伸出手去,试图从运球中的丸手里夺过篮球。
丸做了一个后撤步,躲开了我。
「老瞎,我在这边呢!来拿啊。」
「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来了。」
「可惜,可惜。」
丸转了一圈,背过身去。躲开了我声东击西伸出的手。
用壮硕的身体护住了篮球。
「不公平。要求让球。」
「你说啥玩意呢。只要进了球场就是对等的。」
「有运动经历的人和没有经历的人1V1,我毫无胜算。」
「篮球不在讨论范畴内。我和浅村一样,都不会打篮球。」
「运动神经就有差距了。我——切!」
我打算从他身后转过去偷球,可是丸虽然在聊天却没有放松注意力,我的手再次落空。
一边说话一边打球是不可能的吧。
我停住了身形,调整呼吸。丸就站在了原地,继续运球。
「我说,浅村。」
「嗯?」
「我打算说的是,因为是年轻人就禁止,这是我接受不了的。」
我觉得这就是丸的理由。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也有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的家伙。然而,要是那是不对的话,大人也该禁止赌博的。仅仅是相差四年,被许可或是不被许可,这我都没法接受。」
你就那么想去赌场吗?
「喝酒、吸烟、药品也是同理吧。对年轻人影响更大吧?都这么说的吧。」
「如果对象是小学生的话或许不明白。但是,我们已经17岁了。」
说着,丸开始向前——向着篮筐方向运球。
是吗?也就是说丸希望被当作大人来对待吗?
丸交替使用着双手运球,距离篮筐只有5米不到了。不能放任他,我拼命追了上去。
可是看上去追不到了。
我伸出的指尖仿佛摸到了丸的后背,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大踏步向前,1步,2步……
丸的身体和手臂舒展开来,将球放到了篮筐上。
篮球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进入篮筐。甚至连金属圆环都没有碰到。唰的一声,篮网摇个不停。
慢了一拍落地的篮球在地板上跳了几下,咚咚作响,滚向了墙边。
「嘛,浅村。我想说的是——17岁的话,毁灭还是生存,责任全部都在自己了!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就算是我强词夺理吧,17岁的我们现在也进不了新加坡的赌场——」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着。
同时数了数丸刚才上篮的时候走了几步。
「——你刚才走步了!犯规!」
「露馅啦!」
丸笑了。
「我知道啊。赌场明显就是开玩笑嘛。」
第六节课是LHR。
要用一整节课的时间对修学旅行中的自由行动做出最终调整。
——可以称之为闲聊时间。
虽然是班级集体进行商谈。但毕竟不能拖到出发前一天才决定行程规划。行程表早就做好了,今天只是最终确认一下。
另外修学旅行的自由行动被分成了六人一组。
基本上是男生3人女生3人混合组队。
「是的……我们预定的最精彩的行程是第二天的万礼夜间野生动物园。第三天是圣淘沙岛,只要不离开那个岛,个人行动自由。买土特产还是四处溜达游览风景,随意!」
「丸组长真棒!我们组好轻松~」
「因为我将想说话的家伙都集中到了一起。」
组员们对着笑眯眯的组长丸鼓着掌,我也暂且觉得这样很轻松。实际上帮了大忙了,我不太擅长配合周围的人严格遵守行程表。
「还有什么需要决定的事情吗?」
「啊,对了、手机的设定要多看几次,要是被要求支付高额费用,那就没那么潇洒了。当然要保持时常联系,严格遵守集合时间。」
“知道了。”包含我在内的所有组员都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组的讨论很快就结束了。下课铃声一响,除去当值扫除的学生之外,大家均被无罪释放,我一把拿起书包,急匆匆地向着大厅走去。
虽说我在打工那边也请假了,但总害怕忘记东西,想要赶紧回去检查一下行李。
来到走廊。
一个人也没有。
从任何一个教室里面都没有任何学生出来。
然而,在二年级班级所在的这条走廊中,到处都在喧闹不休。
声音蔓延到了走廊之中。大家似乎都在讨论明天开始的修学旅行话题。整个年级都弥漫着愉快的气氛。现在开始就这么兴奋了,明天才开始修学旅行,那之前不会累坏吗?
回家之后,将买来的行李箱中行李全部拿了出来,重新向里面打包。
以学年为单位配发了修学旅行随身物品检查清单,丸在清单上增加了每个小组名录,亲手传到云端共享。
单手拿着手机,一件一件地塞入行李,每塞入一件行李就会在共享目录上属于自己的那一行空白栏上输入一个已检查。
表格反映了丸这人一丝不苟的性格,甚至还标注了重要程度。
现金、护照和手机,这几栏上都有最重要的标记。
以旅游为目的前往新加坡不需要签证,只需要护照就足够了。
但是护照如果有效期快要到期的话就out了。需要剩余期限在半年之上。虽然班主任说让我们自己检查一下,但当时有不少学生都点了点头,点头的家伙看来都有出国游的经验。
人数意外得多啊。我是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坐飞机,总觉得要是坠毁怎么办,感到很不安。又觉得只有自己的人生经验要比其他人少很多,莫名有些焦虑。
就在我再次沉浸在悲观的情绪之中的时候,想起了丸说过的话。
『飞机降落之后的快乐时光,你也要尽力去想象一下啊。』
用手机上网搜索新加坡的信息。这是对明天的冥想训练。既然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能尽量依靠这种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然后就那样开始读电子书,听到绫濑在呼唤我的名字的声音,我一下子抬起了头。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开门出去的时候,我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走进餐厅,我看了一下餐桌,绫濑已经将食物摆在了上面。
「抱歉,读书没注意。」
我急忙入座,盛有热饭的碗放到了面前。
『Let's eat!』
绫濑脸露调皮之色,微笑着说道。
虽然有些纳闷,但毕竟是简单英语,我还是听懂了。她说的是Let's eat。
「那个……」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开动啦?」
绫濑再次微笑起来。
似乎是翻译正确了。然而,我听人说过,英语之中并没有和日语对应的「我开动啦」「我吃饱啦」这些说法。『Let's eat!』更接近『我们开吃吧!』这个韵味。
绫濑笑了笑,然后开始说日语。
「最近一个月都在集中精力训练听力和口语,所以想稍稍试一下看看。」
「那个……」
「就这么一会儿,试着完全用英语对话吧?」
哦,这样啊。
「能行吗?」
『Let's try!』
嗯。反正就算是丢脸,这里也只有绫濑一个人。差不多吧。
「知、知道了。不对,OK」
我点了点头,绫濑对我嫣然一笑。马上就切换成了英语。
『Are you ready for your school trip?』
瞬间有点退缩,但是我还是在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地整理好单词,明白了什么意思。
我这边也提取了单词,试探着说出了口。
『Of course,I am ready.』
『Where are you going in free-activity time with your friends?』
『Ah……,we are going to Singapore Zoo in Mandai on the second dayand Sentosa Island on the third day.』
总算答出来了。
可是我仅仅回复了简单的单词。有些担心仅仅是罗列英语单词是否合适。绫濑说的很慢,所以我能听懂,可是说话的时候我要比她磕磕巴巴多了。
说着说着我才发现,当地的地名我都是用片假名记忆的。
实际的发音该怎么说呢?
在新加坡当地念出「マンダイ(万礼)」「セントーサ(圣淘沙)」,这种发音别人听得懂吗?比如说,要乘坐出租车需要告知地名的时候……
绫濑接着又问了几个修学旅行的问题,随后将话题转到了当前餐桌上。我拼命动脑,讲听到的英语在脑海里翻译成日语,然后找出英语单词,一个一个蹦出来回答问题。两个人反复进行着对话。
『Is dinner good?』
『So good!Especially this……uh……AJI-OPEN is excellent!』
绫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对不起,我笑出声了。但是アジのひらき(竹䇲鱼干)你居然说成了『AJI-OPEN』!」
「因为英语的竹䇲鱼我不知道怎么说啊。」
「竹䇲鱼是horse mackerel」
绫濑用漂亮的发音告诉我说。
「hor—se・mackere?horse不是『马』的意思吗?H・O・R・S・E?」
「是的,就是这么拼的。只是mackerel那就是青花鱼。horse mackerel就成了竹䇲鱼」
「好乱。」
「汉字的鲭和鯵,外国人看起来也容易混淆。我们只是对汉字更加熟悉一些而已。」
「这倒也是。可是,我会想到——马一样的青花鱼,这就是英语世界中的竹䇲鱼!」
不是,话说马一样的青花鱼,我说了什么啊?
「似乎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呢。我试着调查了一下,只要加上horse前缀就有~っぽい的意思呢,语源来历似乎说是来自荷兰语,众说纷纭。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马的鲭,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吗?」
语言好麻烦。
也可以说挺有趣的。
「可是アジのひらき(竹䇲鱼干)的话就是horse mackerel,cut open and dried」
「cut open?切开的意思了?呃,就是切开晒干的竹䇲鱼,这种感觉?」
「是的,是的。」
「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啊。」
「其实是我刚才加热味噌汤的时候查的。」
绫濑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揭开了真相。
「总之,我打算记住所有关于做饭的英语单词。食材啦、日常用品啦,这些每一次遇到我都有意识地去查一遍。如果去外国要做饭的话,也比较方便。」
话虽如此,我觉得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去调查语源吧?到底是太过认真,还是有追踪到底的癖好呢?
「难道说你还考虑过留学?」
「如果有必要的话,或许会呢。现在没考虑。」
彻底回到了日语对话,所以就这样继续团聚下去了。
还是用日语对话比较轻松。
「绫濑,你的英语发音相当漂亮呢。」
「是吗?」
「我这就是典型的日式英语,也不知道去当地能不能行。」
而且,绫濑对答的时候速度相当快。
又开始为了旅行不安。
听我这么一说,绫濑面带愁容,末了说道:
「对答……我尽量在听到英语的时候就用英语思维思考。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啦。」
「是啊」
「有很多国家的人使用英语,所以有各种各样的口音也是正常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其实也不用太担心。」
绫濑这么说道。然后总结道“希望从明天开始的新加坡之行中能顺利使用语言呢”
饭后的茶水也喝完了。
虽说有些在意自己的拙劣发音,但我还是打算将它抛之脑后。
丸也说过。试着尽情想象明天之后的快乐。
收拾东西的时候,老爸回家了。跟我们说,他明天一早再洗澡,所以我们赶紧先洗澡然后睡吧,我们点了点头。
明早要四点钟起床,很难长时间泡澡。
我抓紧时间洗完,重新加入热水,换好衣服。去绫濑房间敲了敲门,告诉她浴室已经空出来了。
得到回复之后,我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说起来,老爸和我用的洗发水差不多用完了。
早知道去买旅行用洗发水时候,顺带买回来了。
老爸吃过饭之后早早地回自己卧室休息了,亚季子阿姨已经出门工作去了。
另外,明早恐怕没什么时间告诉他。
留个纸条吗……
写一个便签条,贴在餐桌显眼的地方吧。
随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调查了一下旅行目的地的实际发音,做一些意义不大的最后挣扎吧。查着查着,我又开始读起了电子书,坏习惯又犯了。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时间溜过了21点。
再次检查了一遍明天的行李,确认护照是否带好,
好的!睡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还醒着吗?」
绫濑小声地问我。
这个时间有什么事情?我疑惑不解地打开了房门。
「能稍稍来我房间一下吗?」
「你的房间?」
我微微点了点头,不禁伸出头去窥探着门外的情况。
「快点。」
她轻轻地拉起我的手走出了房间。
双亲的卧室门关着,客厅里只有淡淡的夜灯亮着,显得很安静。
从门对面的客厅再向里面走去。
老爸现在已经睡的很沉了。一个房间,两扇门。隔着这么远,如果不大声说话的话他应该是听不到的。想起来,我们决定过,只要有双亲在的地方,两个人就做关系良好的兄妹。
不,不是在眼下吧。
如果这样的话,不被他发现才更好吧?
——你不觉得,交往中的情侣会当众打情骂俏吗?
没错,确认了彼此心意的两个人,没有做太多的事情,我应该也是不想的。
我被带到了义妹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里点着灯,和以前一样收拾得很干净。一入门左手墙边放着一个红色的旅行箱,应该是明天旅行要带的。
我进入了房间之后,绫濑就将门锁打横,紧紧地关上了门。
咦?我正纳闷的时候,她的手臂顺势伸向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咔嗒,伴随着微弱的声响,顶灯在陷入黑暗之前,散发着点点荧光。
只能隐约看见彼此身体的轮廓,这种状态下我背靠着门,身体有些紧张。
几乎可以听到喘息的声音,距离很近。
「浅村君」
「嗯」
不知为何,我明白绫濑想要说什么了。
仔细想一下,自从年初初拜以来,我和绫濑都没有很好地拉过手。
即便如此,我和绫濑一回家就会见面,像今晚那样围坐在桌前吃饭的机会也很多。
然而,我们不同班,修学旅行也不会是同一个小组。或许从明天开始,就有四天不能见面了。
「明天开始,四天里几乎不可能见面呢。所以呢……那个……」
话语,从绫濑犹犹豫豫的唇边飘落。
「等一下,我可以先说我自己的心情吗?」
「那我也……」
「那个,那我们一起说吧。」
「嗯」
两个人矜矜的声音吐露出来。
「我想要亲你」
「我想要亲你」
声音同步,我们同时扑哧一笑。
“这件事明天开始就做不到了呢”“是啊”我们呢喃着,彼此凑向了对方的脸庞。突然,刚洗完澡的绫濑身上飘来一股香皂的香味,骚动着我的鼻腔。
黑暗之中,绫濑的指尖触到了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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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濑头发的香味渐渐靠了过来,离我不到几厘米的距离。
我下意识地将双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这个行为,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畏惧彼此更多的身体接触。
绫濑的手也放在了我的肩上。
只能依赖影影绰绰的脸部轮廓去寻求她的双唇。
悄然间,力蕴双手间,放在肩上的双手指尖轻轻地推了一下。以此为信号,我们彼此离开了对方的唇边。绫濑叹了一口气,我的大脑一阵麻木,被冻结了。她的身体从我的双手间离去。我回过神来。
「晚安。」
「晚安……绫濑」
担心自己再也睡不着,我回到房间里躺到了床上,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