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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8月6日(星期五)绫濑沙季

刚过下午三点的时候。

「我回来啦」

随着玄关的开门声,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

今天她好像罕见地休息了一天。她睡了一觉后起了床,然后去了涩谷站前买东西。现在刚刚回来。

「欢迎回来」

我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探出头说道。

「在学习吗?」

「是啦……」

作为应考生,除了学习应该没有别的事可做。妈妈怎么表现出一副如此意外的表情呢?

「累了吧。来喝杯茶吧」

「嗯,正好刚想休息一下」

「我买了好吃的司康(译注:一种英式速食面包,名字是由苏格兰皇室加冕的地方——一块有长久历史并被称为司康之石或命运之石的石头而来的)哦」

「那就来喝奶茶吧」

我迅速跑进厨房,打开了热水壶的开关,开始准备起下午茶。

司康配奶茶是一种传统吗。我没有查过所以不太清楚。

记得好像在哪听说过,妈妈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很喜欢这种搭配。

热司康搭配特制的鲜奶油和甜果酱,再来杯奶茶。

这是妈妈的最爱。

从小时候就一直是这种搭配,每次妈妈买回来,准备奶茶就成了我的工作。

而她在这期间负责准备果酱和奶油。话虽如此,但鲜奶油这东西一般不能冷冻保存,所以除非冰箱里有新的,否则每次都得另找替代品。

今天出乎意料的是,妈妈一起买了鲜奶油。看来是找到了相当好吃的司康。

我沏好红茶,在厨房的长桌对面坐下。

司康要用烤箱烤到稍微有点温度。虽然也可以放进微波炉里,但是我和妈妈都更喜欢表面有脆脆的感觉。

待烤好后,放在盘子里摆在桌子中央。

「我开动了」

「好了,享用吧」

我们俩一起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司康开始品尝。

将司康从的软软正中间切开,用刀涂抹上鲜奶油。为了不让面包屑掉落,我把另一只手放在抓着面包的手下面,像个托盘一样,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咔嚓的一声,表面的碎屑散落在口中,与鲜奶油混合在一起。伴随着焦香和甜味,从鼻腔深处品尝到了面包的香气。

「呜哇」地惊叹了一声,心情仿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这个,好好吃」

「是吧是吧」

妈妈笑眯眯地说,看起来非常满足。

夏日午后的片刻。餐桌上静静地回荡着空调呼呼地出冷气的声音,以及我和妈妈一起地吃着司康、啜饮着红茶的声音。

「说起来──」

妈妈突然开口。

嗯?我抬起头。

「好久没和沙季这样两个人一起喝茶了呢」

啊啊。确实。

自从妈妈再婚,搬进了浅村家,几乎再没有像这样和她两人一起喝茶了。

「偶尔这样也很让人放松呢」

看着妈妈脸上柔和的笑容,我心中又涌起了焦躁。

与我的不安相比,妈妈最近的平和真是让我羡慕。

「哎呀又来了」

妈妈的话让我我歪了歪头。

「什么?」

「长长的叹气。最近总是这样。」

「诶,是这样吗」

「是啊。自己没意识到呢。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嗯……」

其实我真的很犹豫该怎么说。

「别看我这样,其实,也正处于烦恼蛮多的年纪」

「唉——?都是什么样的烦恼呢?」

虽然我轻描淡写地说着,但被这么一问时,我却一时语塞。

要说吗?但怎么可能说啊。

你的女儿喜欢上了再婚对象的儿子——也就是义兄——然后成为了恋人,他们在外面牵手、拥抱,甚至还接吻,还有现在进行时地出现了后辈成为情敌,被她公开地宣战——这样之类的烦恼。

不可能说的吧。

我根本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甚至不知道该说哪些。

「妈妈可是很擅长倾听烦恼的哦?」

妈妈在涩谷的酒吧当了十多年的人气调酒师,所以这话很可能是真的……可是……

「嗯……我要说的只是个普遍性的话题哦」

「嗯嗯」

「听好哦?只是普遍性的话题哦?」

「好好」

「恋爱关系中的两个人,如果对彼此强加自我,这样是不行的吧?」

说得具体一点,就是我想要和浅村君二人单独去看花火大会,想和他约会,想要好好确认并更加牢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想在和他之间留下任何能被偷腥猫(译注:原文:お邪魔虫,破坏关系的人。)趁虚而入的余地。

然而,对于拼命备考的他提出这样的想法,是否会显得对他很任性,我心中总有这种担忧,但也只是自己的一种担忧罢了。

我想以借着普遍性的话题询问一下专家的看法。

然而,尽管是个含蓄的提问,妈妈却轻快地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

「这要取决于对于『自我』这个词的定义呢」

啊?

妈妈突然说什么呢。

「最近,我结识了一位哲学或伦理学方面的大学常客。所以现在我正在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才能跟得上谈话」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妈妈现在是调酒师模式。

「自我……应该就是指任性吧」

「大概有三种情况呢。一种是『jiga』(译注:『自我』的罗马音)这两个汉字的字面意思,一种是弗洛伊德先生的心理学用语『ego』,还有一种就是沙季所说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思考方式』」

「『jiga』的字面意思……那个,是指在保健体育课上学过的『自我建立过程』中的那个『自我』吗?」

「对,就是那个」

妈妈说着啜了一口红茶。

然后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

「感觉沙季指的是最后一种含义。从普遍性角度来看,无论是恋人、亲子、兄弟,亦或是职场同事——」

当提到职场同事时,我脑中浮现出了小园的面孔,不由得有点心慌。

「——从在人际关系的普遍性角度来说,以自我为中心的思考方式确实不受欢迎」

「是吧」

「——你会这么想吧」

「诶?」

「那么,来反过来想一想,什么时候自我才不再是问题呢」

妈妈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唔——每当我想要尽快得到答案时,妈妈总是会说『自己想想』,这就是她的教育方式。这种时候总会感到有些压力。不过我已经知道一旦妈妈进入这种『指导模式』,无论怎么反抗都是徒劳。

我开始思考起来。

到底有没有一种情况下,自我不再是问题呢?

正在我头疼不已的时候,妈妈给了我一点帮助。虽然她要我自己想,但其实她一直都很温柔。

「就比如,有些当老公的吃早餐,绝对不允许吃除了米饭以外的东西。这也是自我吧?他们无视妻子的喜好,只顾自己的口味。”

「是呢」

如果是我遇到这种,已经会产生不快了。会有连这种自我都不再是问题的情况吗?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灵光一现。

热司康搭配鲜奶油和甜果酱,再来一杯奶茶。

这是妈妈的最爱。

我从来没有反对过这个。啊,我知道了。

「如果是妻子吃早餐也绝对不吃除了米饭以外的东西的情况下,就不再是问题了」

「正解。也就是说,『个人拥有的自我,在和集体成员的自我相同的情况下,就不再成为问题了』」

「如果今天想吃炖菜这个想法是全员都持有的,那么就不会在点餐方面发生争执,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没错。哦,对了,如果大家都想要独享一样东西,尽管自我的方向是一致的,但那个东西如果不能被所有人分享,那就得另当别论了,所以暂时先不讨论这个情况」

原来如此,『自我』只被定义为以自己为中心的思维方式,至于对方是否讨厌,还是无法确定的。

但也只是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

「这个……话是这么说。但这种事真的——」

「是的,这种情况在现实中是几乎不可能的。千人千面,百人百性。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在任何情况下,所有人的自我都一致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过呢」妈妈说道。

「虽然在任何情况下都几乎不可能,但也会存在一些特例。特别是在集体成员很少的情况下。所以,对于沙季刚才提出的问题『恋爱关系中的两个人,如果对彼此强加自我是不行的吗』,严格来说答案是这样的『取决于情况』」

「嗯……」

「想要牵手,想要接吻,无论什么都好。这种恋爱类的行为中,如果其中一方试图强加给对方,即使是恋人之间,也会被认为是骚扰,这在现代已经是常识了」

「意思是必须要达成共识才行吧」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在恋爱中表现自我主义是会被讨厌的。除非恰巧产生了相同的欲望」

「我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样的巧合才能变成这种情况」

像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同时抱有相同的自我什么的。

「是啊。由于双方都是有着自我意识的人,所以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同时完美满足双方的需求」

听到这番话,我有些惊讶。

就在最近——我和小园对峙后的那个晚上,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当我想要要求对方的时候,而对方不想要求,那么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因为想要要求对方,所以希望对方也来要求我——这样的想法。

双方的要求如果不能在合适的时间同时发生,那么恋爱行为也就不会发生……

「正因为如此,形成共识是很重要的,也就是说要磨合。如果不这样做,就算过了很长时间也发生不了一次亲吻」

原来如此……

「还有,刚才那个问题除了沙季的答案,还有一个特解」

「诶?」

「如果对方没有自我。完全没有喜好和厌恶。妻子对于丈夫的任何要求都毫无异议地接受。因为根本不会有冲突,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样意料之外的内容,我一时愣住了。

「那,那根本不会发生冲突本身不就是个问题吗……」

「注意到问题所在了呢。是这样吧?」

唔姆。

「顺便说一句,即使男女互换也是一样的。如果男朋友说,会顺从你提出的任何要求之类的。虽然听上去很轻松,但从女方的角度来看,男方似乎没有自我,会很困扰的吧」

「我也觉得会感到困扰。因为对方的喜好无从了解」

「就是这样。嘛,反正现在也不用考虑这种例外情况。毕竟,沙季本来就不是那种性格。而且我想,成为沙季恋人的那人也应该是一样的」

的确,是这样呢……

哈?不对不对。

「都说了是普遍性的话题嘛」

「好好~普遍话题。当然」

「……话说回来。即使是个人的自我,只要对方愿意接受,就不会成为问题了吧?」

「没错。但是,因为不能读懂对方的内心,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愿意接受那份自我,所以实际上可能会导致问题」

啊,这样啊。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自我,所以人类之之间的想法不可能同时达到完美一致——的吧。

「总而言之,强加自我果然还是不行的吧……」

「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啊」

「咕……」

总感觉这好不讲理。

妈妈笑眯眯地问道。

「沙季是受到了这种强加自我的困扰吗?还是说沙季想要去强加自我?」

「嗯……怎么说好呢──才不是,是普遍话题啦!」

「好好~」

「而且一开始我就觉得向别人强加自我是不行的。我也无法喜欢那个人的那种地方」

话音刚落,妈妈的表情顿时暗淡下来,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声调降了下来。

当我在和妈妈之间说出『那个人』这个词时,指的就是『生父』。

「我觉得,一个人根本不体谅妈妈,只一味强调自己一方的伤痛,然后就将愤怒肆意发泄出来什么的,这种事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我知道说了这番话妈妈会伤心,但我一旦开口就无法停下来。作为对妈妈曾经爱过的人的评价,这样的话实在太过火了。可对于小学生时期的我来说,这就是令我这么讨厌的事。

「那个人也被讨厌了呢」

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我离婚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有自私自利的一面才导致爱情消失了。因为他那样的性格在交往的时候我就已经了解到了」

虽然结婚前就知道他有那样任性、以自我中心为中心的地方。但是,喜欢一个人,跟他是否有这些负面的地方关系并不大。妈妈说,并不是说因为一个人有缺点就无法爱他。当然,也不是说因为一个人很了不起才去爱他。

「可不是因为他有缺点才喜欢他哦?只是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

本来人类在一起相处时,就总会看到彼此或多或少讨厌的地方。能否互相包容就是关系能否长久的关键,毕竟没有一个人是完美无缺的,即使有负面的地方,爱情也不会改变。妈妈解释道。

「我并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什么才喜欢上一个人。我觉得喜欢本身就是一种收获。只要能喜欢上一个人,我就感到很有获得感,所以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感到不满」

「妈妈原来是这样的恋爱观呢……」

我这么说后,不知为何妈妈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唔嗬嗬~」

「笑什么呀?」

「哎呀,能和女儿说些这样的话题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呢。沙季也长大到可以谈恋爱话题的年龄了呢~」

「我可没说这是自己的事」

「好好~」

总感觉被很巧妙地敷衍了。

「可是,我讨厌那个人的自我。但妈妈看起来能和他相处得很好」

「可能是我认为每个人都很自私自利吧。那个人也好,我自己也罢。这样一来,问题就变成了是否能接受对方自私的那部分了吧”

「妈妈不在意这些吗?」

「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部分让我让步多少都可以。可是,那个人也并不是在所有方面都很自私。毕竟,我刚开始做调酒师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听到这些话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

等妈妈又帮我倒了一杯茶之后,我们重新回到话题上。

在这期间,我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

那个人——也就是我生父,他的事业失败是在我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家里变得困难时,妈妈决定也要出去工作。

然后妈妈找到了涩谷一家酒吧的工作。

这份工作要日夜颠倒,而且是与醉客打交道的工作。所以,如果自己妻子要开始这种工作,也许会有一些丈夫会会不愿意的吧。父亲也并不是举双手支持妈妈去工作的。我记得很清楚。但是,即使表情中带着一丝苦涩,父亲也没有反对妈妈去工作。

如果他当时反对阻止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了。

的确,直到妈妈这么说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太一也是这样,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对我来说,能够坦诚说出自己的喜欢和讨厌的人更容易相处。当然,如果被我无法容忍的地方被触及,那么恐怕就无法交往下去了」

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到那种程度。妈妈这样说道。她甚至说,到现在也没有对他产生厌恶。「啊,这个要对太一保密哦」妈妈向我wink了一下,故意调皮地说着。

那么,为什么还是分开了呢?

「嗯——与其说是对他没有感情了,不如说是觉得再在一起的话他会更痛苦吧。我也不想在工作刚开始变得愉快的时候就辞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许是因为我不能够让步的地方出现了」

我咀嚼着妈妈说的话,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样啊。结婚后,会产生冲突的问题可能会浮现出来……」

「因为人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如果出现了无法磨合的地方,也就只能分开了。另外,似乎会把沙季惹哭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占了一部分原因。这个是绝不能忽视的」

「惹哭……?」

「那个人,理解不了孩子。因为他自己从未有过处于弱势的立场上」

据说他从小就没有挫折的经历。通过了知名私立小学的入学考试,中学也顺利地考上,然后自然一路考入了一流的大学。工作之后,很快就独立,自己创业了。人生太过一帆风顺了。

因此,他习惯不了软弱。

「习惯不了软弱……」

感觉这是个奇怪的说法。

「因为他只有自己强大的经历,所以一直活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也有软弱之处。我想,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折吧。他无法承认自己的软弱之处」

因为从未处于失败的立场上,他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他无法理解没有失败的人是不存在的这件事。因为理解不了弱者,所以他没有容忍心,不论对方是孩子还是谁。

「沙季不像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我让他好好照顾你,他好像还是无法理解」

「对我来说,只有被他发火的记忆」

「这一点是真的即便是我都无法忍受」

原来是这样……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

思绪迷茫的我重新抬起头,听着妈妈说的话。

「──虽然取决于自我的内容,但如果是把在恋爱中的自我表达出来,并不会成为问题。不如说,如果对方是恋人的话,不表达出来才是不行的。不那样做就无法传达自己的愿望。毕竟,人类又没有心灵感应。」

「这我明白。可是……不会害羞的吗?」

在恋爱中表露自我,你看嘛……这种事情还是不太好当面说的吧?

「即使如此,至少第一次还是需要商量的吧?之后的话,只要设定暗号就行了」

「暗号?」

「拍三次肩旁,就表示想要接吻之类的。事先规定好就行了」

不不不。那是怎么样啊。

「妈妈你……间谍漫画看多了吧?」

哈。难道说……

「不会和太一继父之间有着这样的约定吧?」

「哎呀,这个嘛~?或许有,或许没有呢~」

看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左右摇晃起来的妈妈,我忍不住叫起来「是小孩子吗!」

「嘛,暂且不说这个」

「说这种奇怪的话的可是妈妈」

妈妈的态度让我有点惊呆。

「所以,自我会成为问题是在强加于人的时候。特别是,和对方的自我不一致且无视对方意愿而强加的自我,那当然是不行的。」

妈妈果断地说着。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听到妈妈如此条理分明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也许,她认为我已经成长到能够理解这样的讨论了。

只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某人,还是要买西班牙生火腿呢?」

「人家强烈推荐我说这个绝对好吃呢。既然是绝对好吃的话,不买的话不觉得会很亏吗?」

「但是,妈妈买高价的东西不经过家人的同意可是不行的哦?」

「诶——?……那高价,指的是到底多高的价格呢?」

妈妈用手指抵住下吧,歪着头思考着。

「嘛,就当是生火腿刚好在边缘的价格吧」

「那么,这个就没问题了呢」

她指了指装有司康的盒子。不是吧──

「这个也是被推荐的吗?」

「嗯嗯。然后呢,还告诉我这个司康绝对要搭配这个鲜奶油才对呢」

「而且还是捆绑销售!?」

「真的,非常好吃的哦。对吧,对吧,很好吃的吧?」

「这个嘛……的确」

嘛,司康和奶油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啊,对了。还有,刚才的话,可是不分男女的哦?现在这时代,恋人可并不一定非得是男和女呢」

虽然明白,但是这就是个普遍性话题,不用那么详细地讨论吧?

「沙季酱的另一半也不一定非得是男孩子哦」

噗。

我差点把司康喷出来。

「咳……咳咳。呜唉……喉咙被司康卡住了……」

「啊啦啊啦啊啦。难道说中了吗」

「才不是呢」

「我猜猜,难道说沙季酱,已经恋爱了?」

才——不——是——呢——!

不,其实这话没错,但都说了到刚才为止说的这些只是恋爱普遍性的话题而已啦!

被妈妈一直盯着看,我不由得心虚地低头喝了口红茶。

怎么办。我是不是太过强调是普遍性话题了?

偷偷地抬眼瞄了妈妈一眼。

呜哇,那是什么眼神。我好像有印象。那是真绫和佐藤同学想要听恋爱八卦的时候会露出的眼神。

「那个……」

「嗯嗯。任何事情跟妈妈说都是可以的哦~」

救命啊浅村君,这儿有个猎人般目光如炬的恋爱专家,试图套出女儿的恋爱八卦!

再说了,如果真的说了,妈妈也会为难的吧。

会为难的……吧?

但是──我又觉得,或许就这么说出来也不错。

总有一天得在哪个地方说出来。可是,我不想未经浅村君同意就擅自透露,也不想说出来后尴尬。啊,不过,也有可能跟浅村君之间的关系不顺利地结束,那样的话还是保持沉默为好,就能自然地恢复成普通的义兄妹关系了……

──你在想什么啊,绫濑沙季。

现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呢,怎么考虑起已经结束的时候之类的了。

「嘛,我也会恋爱啦。嗯」

「啊啦啊啦。那是现在进行时吗?」

「这个……就交给妈妈想象了。或许是,或许不是哦」

心脏怦怦直跳。

我好像在暗示什么。

因为不想让人怀疑我和浅村君的关系,所以我在家人面前从来没有提过恋爱的话题。

心跳声吵得刺耳。

但是,妈妈听了我的话后,还是笑眯眯地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我回去学习了」

我一边收拾起空盘子一边这么说着,然后匆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一下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心脏跳动得仿佛要破裂的感觉稍稍减缓了一点,但仍然没有消失。

「呜哇……说出来了啊」

抱歉,浅村君。稍微暗示了一下。

虽然知道不应该随便说出来,但感受到心脏的怦怦跳动,我却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感。原来,这就是我的不良之处啊……或许是我阴暗的部分之一。

我可能真的并不是像浅村君那样理性到骨子里的人。

这种秘密恋爱的心惊肉跳──我竟并不讨厌……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听着耳边传来的加速心跳声。

闭上眼,描摹着浅村君的面容,我回想起刚才妈妈的话。

『如果是把在恋爱中的自我表达出来,并不会成为问题』

不会成为问题。真的吗?

『不如说,如果对方是恋人的话,不表达出来才是不行的。不那样做就无法传达自己的愿望』

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好想和浅村君一起去看烟花。

但是,就算我想说,可这几天我们别说通话了,甚至连发消息交流都很少,不可能突然说出这种事。

光从他的消息内容,就能看出他真的很拼命。

从集训回来,应该会很累。他这几天有没有好好休息呢?

我突然想起来,掏出手机打开视频网站。从历史记录中播放了一首我喜欢的曲子。

雨声一般的恬静音乐播放起来。

每当专心学习的时候,我都会播放低保真嘻哈,但却一直把这首曲子当作治愈音乐。每次睡觉前我都会播放它,然后就不知不觉地入睡了。

每天都学习到疲惫不堪的浅村君。这个,也让他听到吧。

我查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但是根据浅村君的集训时间表,他应该还在上课。

「我也得再学一会儿……」

我回到书桌前,继续学习。

到了晚上,我算准了浅村君吃完晚饭的时间,给他发送了那首曲子的链接,并附上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这天晚上,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有新消息。

『谢谢。昨晚睡得很好。帮了大忙了』

看来是在早上才发来的。

太好了,还是有用的。

随后,我读着第二条消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今晚,要说说话吗?』

好高兴。

我等不及到晚上了。

就这样,那天晚上和浅村君在LINE通电话时,我鼓起勇气,直接提出了「要不要去看花火大会?」的邀请。

一瞬间,我听到他惊讶地屏住呼吸的声音。

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他应该是想专心学习才对。这样做会不会给他添麻烦呢?但是,如果我们想要更进一步,不仅要磨合对彼此的顾虑,还应当要磨合彼此的这种『自我』。

被拒绝了就被拒绝了吧。我可以等待下一个机会。不能再沉浸在不说出来而感到的烦躁之中了。

可是,我也真的好希望能够成功。

在等待回答的那短暂一瞬里,我却感觉宛如永恒一样漫长。

但是,浅村君的回答比我想象的来得快得多。

『花火大会,我想去。我也想和绫濑同学两个人单独出去玩。』

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也屏住了呼吸。

随后,我意识到,他说的并不是『陪你去花火大会』,而是『我想去』。这不是被动的话语,而是他主动的意愿。

「我也是!我也想和浅村君两个人单独出去玩,所以……」

『嗯。一起去吧。具体地点和时间稍后告诉我。总之我会按照去的方向考虑行程的』

尽管我嘴上还说着『别太勉强自己』,但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脸上松弛下来后浮现出的笑意。

之后,我们简短地聊了一下各自的近况就挂断了电话。

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真的好开心啊。

──对了,必须还要跟真绫表明婉拒。

给她发了一条LINE。

『对不起啦。花火大会,我和浅村君不参加了』

发了消息之后,才意识到,既然是要去同一个花火大会,说不定会在现场遇到吧。等会得和浅村君商量一下。

对了。还得让妈妈把浴衣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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