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结束的某一天,大学生天知学隐藏着心中的困惑,坐在饭店最顶楼某间中华料理店的包厢桌前。就在几天前,他忽然接到一通平时根本没怎么在联络的舅父打来的电话,问他能不能见面吃个午餐顺便讨论一点事情,内容不方便在电话里讲等等。在这样半强迫的邀约下,学只好前来赴约,但即使到现在他还是想不到自己会被叫来的理由。
「不好意思啦,感觉好像忽然把你叫出来一样。」
坐在对面座位的舅父藤沼耕也大概也有自觉这场邀约不太礼貌且莫名其妙的关系,带着苦笑如此说道。
「舅舅你百忙中抽空才真的辛苦了。我们应该两年没见面了吧?我记得上次见面是我还大一的时候。」
学的印象中耕也的年纪已经将近六十岁。从外观看起来则是年轻许多,就算说是四十岁应该也有人会相信,不过既然是自己母亲的哥哥,至少不可能比母亲年轻。体格比壮硕高大的学还要再大一些,长相也很精悍,年轻时自然不用说,即使是现在应该也可以说是很吸引女性目光的容貌。
学听说过耕也是在经营一家全国规模的中古车贩售公司,相当忙碌。而这两人之间顶多只有在家族聚会的时候打个招呼聊聊闲话的程度,因此互相应该都没有熟识到会有什么事情需要私下见面才对。
耕也叹了一口气。
「两年啊,已经那么久没见面了吗?母方的亲戚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来点菜的店员离开后,学为了避免尴尬的状态持续下去而把话题带到了见面的主题:
「请问那位母方的亲戚特地找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呢?」
耕也大概也觉得继续拖下去没什么意义,于是立刻语气认真地回应:
「我记得你是私立瑛瑛高中毕业的对吧?你知道岩永琴子这个人吗?」
听到对方如此唐突地说出对学来说恨不得从记忆中消除的这个名字,让学忍不住用呆傻的声音回问:
「岩永琴子?」
耕也则是对这名字好像感到有点棘手似地补充说明:
「你至少应该有听过吧?就是那个岩永家的千金。小时候不知被什么人绑架,失去了一边的眼睛和一只脚的那个。」
学何止是听过而已,光从这个名字就会让岩永那娇小而冰冷、有如西洋人偶般的外貌清楚浮现在脑中。鲜明到让人厌烦的地步。
在耕也眼中大概是觉得学的反应有些迟钝,于是又进一步强调:
「她比你小一岁,同样就读过瑛瑛高中。那女孩在这种意义上都很出名,在学当时你应该也有听说什么传闻吧?我正在收集关于她的情报。就算是她喜欢的食物或喜好的异性也好,如果你认识谁当时跟他同班就更好了。」
舅父认真严肃的态度让学忍不住开始担心,那个岩永琴子该不会又搞出了什么事情吧?
不过学担心的对象并不是岩永,而是舅父就是了。
店员将刚才点的乌龙茶与前菜的海鲜沙拉端上桌并离开后,学不禁觉得「为什么自己都已经高中毕业而且大学生活顺遂的时候又要跟那个岩永琴子扯上关系?」而带着沉重的心情询问耕也:
「如果需要关于她的情报,与其收集不确切的谣言传闻,不如去委托调查公司不是比较好吗?凭舅舅的身份应该知道什么可以信任的公司吧?」
结果耕也稍微压低了声量:
「你不晓得吗?关于那女孩有一些奇异的传闻。要是对岩永家相关的事业或经营公司冒然出手就会倒大楣;相反地,如果向岩永家寻求指点就会一切顺利。尤其是原因不明、类似超自然现象造成的不祥问题,都能彻底解决到让人害怕的程度。而且据说在那背后必定有岩永家的千金在暗中牵线。」
「这样啊。」
这类的传闻学也有听过几次,不过现在听到一个知名公司的经营者用如此严肃的神情讲出这样的话,让学如今才体会到那个女孩真的是属于别扯上关系为妙的类型。高二时的自己实在是太愚昧了。
耕也没有理会学那样的心境,继续说道:
「因此从以前就有许多人尝试对那位千金进行调查,但据说总是会被抓包。别说是尾随跟踪了,就连只是到她去过的场所打听情报,隔天就会被她发现是哪间调查公司在谁的委托下调查她的事情。」
虽然内容可能有点加油添醋,不过应该是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学有听说过岩永家虽然历史很久,但参与的事业或经营规模并不算大。基本上都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发展,不会强硬扩大事业版图。因此不会竖立仇家,但也不会允许别人侵犯自己的领域。
耕也接着摇摇头。
「也因为这样,正常的调查公司都不会接受这种委托了。至少据说如果针对她现在的状况进行调查就肯定会被抓包的样子。我也不希望在事前让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又想要情报。所以只能像这样透过身边认识的管道收集一些传闻而已。」
「事前」这个表现让学感到有些在意,但还是不要介入太深或许比较好。至少舅父应该不是抱着随便的心态在调查岩永琴子的。
既然如此,学决定把自己所知的情报中最有意义的部分讲出来了:
「关于岩永我是知道一些事情啦。毕竟她以前是我担任社长的推理研究社的社员。」
「什么!那是真的吗!」
大概是以为可以得到预期以上的情报,耕也顿时面露喜色。然而学并不是为了让舅父开心而把这件事情讲出来的。
「因此我要劝告您,最好不要跟她扯上关系。尤其如果想骗她或利用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我以前就因为这样吃过苦头。」
虽然对学来说其实并没有遭受过什么实际伤害,反而是因为岩永而得救的事例还比较多,但就印象来讲他还是有这样的感觉。
「当时推研社面临废社的危机,因此我试图让岩永入社,借此撑过难关。」
学向耕也描述起自己过去的失败经验,也就是他高二时六月的那件事。
大致描述完后,学带着苦笑总结:
「就这样,我的企图很快就被她看穿,遭到她反击了。」
耕也虽然深感兴趣地听完学的描述,不过最后疑惑歪头。
「但是她终究还是加入了你的社团吧?那不就算你赢了吗?」
「是的,多亏她的加入,后来又有两名一年级生入社,也让社团摆脱了废社的危机。我与当时的女友也变得能够公开交往,就结果来说我的目的全都达成了。但是岩永的入社并没有必然性,她却故意顺了我的意思。我无法理解她那么做的意图,结果好一阵子都不得不对她保持警戒了。」
正因为社团得以顺利发展,反而更让学有这样的感受。
「她每周会来社团三天,下雨的日子还经常会坐在窗边睡觉。不但不会打扰社团活动,而且她似乎原本就对推理小说很熟悉的样子,以一个社员来说是没什么好挑剔就是了。」
学就这样开始描述起岩永加入推研社,暑假过后发生过的某件事情。
两位新社员是在七月初的时候入社的。学本来对他们不抱太大的期待,然而那两人即使暑假过后也依然会到社团教室来讨论推理小说或是借书,积极参与社团的活动。学因此疑惑那样的学生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来入社,结果才知道那两人虽然都很喜欢推理小说,对外国作品与古典作品也很有兴趣,可是之前甚至连推理研究社的存在都不晓得。
后来是因为岩永琴子入社才让他们知道了社团的存在,觉得充满神秘的岩永会入社的推研社应该有什么内幕而跑来社团教室稍微瞧瞧的。换言之,这算是岩永琴子的功劳。
而且当那两人到社团教室来的时候,当时同样在社团教室静静读书的岩永便亲切邀请他们入社了。或许那两人因此明白在社团也可以跟岩永讲话,得到了某种安心感,因此当场决定入社了。
这两名新加入的社员分别是名叫秋场莲的男生与名叫风间怜奈的女生。以社内男女比例来说虽然是女性较多,不过学在这个时间点还无法判断究竟可以将岩永视为多正规的社员。至于另外一名女生叫小林小鸟,是学的女友。
莲与怜奈的外观都给人一种读书家的感觉,莲的个性上比较懦弱,而怜奈比较强势,或许在社员特质上可以取得一种平衡。加上学的长相吓人,小鸟则是感觉可爱,让社团整体的印象不会太偏颇,也算是好事吧。
然而如此一来有如人偶般的岩永在社内就会显得特别突出了。虽然也无法否认岩永已经变成推研社的招牌就是了。
后来到了九月中的某一天,岩永依旧一副理所当然的来到社团教室,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窗边,将红色拐杖靠在一旁读起书来。
而这天所有社员们偶然到齐,除了岩永以外的四个人一起讨论着最近出版的推理小说。不过就在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怜奈提起了一件事:
「呃,我班上的女生今天来找我,说是有件事情希望找推研社咨询一下。」
「哦?」
学听到是指定要找推研社咨询事情而感到兴趣,除了岩永以外的社员们也都把注意力放到怜奈身上。
怜奈虽然因为被大家关注而稍微畏缩了一下,但还是开始描述起来:
「上个礼拜六,那女生和社团的朋友五个人偷偷进入了位于郊外的一栋废弃医院。」
「就算是废墟也算非法入侵啊。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学认为那根本只是风险很高的行为而感到傻眼无奈,不过小鸟倒是对那行为表示理解:
「我记得那地方好像有人说是灵异景点吧?」
「对。她说他们虽然并不是真的相信那种事情,不过觉得如果是真的或许会很有趣,所以抱着很轻松的心情去一探究竟的。」
怜奈如此说道,然而她的感想似乎也觉得那行为很愚蠢的样子。莲则是露出苦笑:
「毕竟有些人之间流行到那种场所拍照或拍影片起哄。可是如果真的拍到什么奇怪的影像应该会非常慌张就是了。」
「真让人怀疑神经正不正常。」
对学来说只有这样的感想,不过莲、怜奈与小鸟的意见似乎觉得虽然自己不会去做,但感情上多少可以理解那种行为的样子。
怜奈接着说道:
「然后他们在废弃医院中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很正常地回来了。可是到了隔天其中一个人就变得卧病在床,到今天已经过了三天还没来上学。而且本人似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感到难受,觉得身体沉重又有寒意的样子。」
听到这边感觉已经有点不能随便用玩笑带过的程度了,但这跟找推研社咨询又有什么关联?
「因此我同学觉得那个朋友可能是在废弃医院被什么东西附身,而想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怜奈如此说完,最后一脸感到抱歉似地看向学。
学虽然感到无奈但还是回应道:
「我们是推研社。那种事情去找神秘学研究社之类的社团吧。」
「我也是这样想呀,可是……」
怜奈用眼睛示意坐在窗边一副事不关己地读着书的岩永。小鸟与莲顿时「哦哦」地做出理解的反应,学则是当场有种想抱住头的感觉。
岩永琴子拥有跟灵异相关的神秘力量,这样的谣言煞有其事地在学校流传着。瑛瑛高中虽然也有研究神秘学的社团,但听说他们甚至诚惶诚恐地不敢邀请岩永入社的样子。
学接着摇摇头。
「这个问题的说明根本不需要什么灵异或怪异解释。在这种太阳下山后还很炎热的夜晚,如果穿着轻薄到废墟乱逛自然会被虫咬,也会吸到脏灰尘,那么就会感染到不好的细菌。得病的因素要多少都有,五人之中有一个人病倒也一点都不奇怪。这时候如果又觉得自己是被恶灵附身,就会搞得精神上也变得衰弱,一段时间请假不来学校也是有可能的。」
「阿学,你又在讲那种一点都不有趣的解释了。」
小鸟像是在挖苦学似地如此吐槽。
「我就说这叫合理性的解释。推研社就是这样的社团啊。」
这个时候学和小鸟已经公开两人在交往的事情了,因此就算用名字称呼也没有问题。不过小鸟根据状况场合还是会称呼学为「社长」,而学也会用姓氏「小林」称呼小鸟。
「可是正统推理小说中也有『其实那个人物是亡灵』或是『犯人是魔女』之类的作品嘛。」
莲就像在帮忙打圆场似地如此说道。确实过去是有那样的前例,当中也有被称为知名作家代表作的作品。
「那是在大多数的推理小说都走在正路上的状况时少数出现那样的作品才会被原谅。要是那样的设定成了理所当然,『推理小说』这个领域就会变得莫名其妙了。那种作品终究只是例外,不能当成像常例一样来讲。」
至少不应该把那种作品当成标准或范例。学虽然在心中呢喃自己并非脑袋不灵活或是正统原理主义者,但总觉得这讲法会被批判思考太古板而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怜奈态度上感觉也不是自愿想把这种话题带到社团来讨论似地说道:
「社长的讲法很有道理,可是既然对方是要找社团咨询,我也不能擅自拒绝呀。而且那位朋友请假没来学校是事实,我同学也感到很毛。我也是有向同学说过类似社长那样的解释。」
但想必是没有被对方接受吧。
学压抑着想要咋嘴的心情,把手放到嘴前。
「真棘手啊。但又不能放着不管。」
当初学完全没有预想到让岩永入社会带来这样的副作用。
就在这时,默默读书的岩永保持着姿势落落大方地插嘴说道:
「什么幽灵还是怪异现象的,为什么大家会相信那种东西呢?」
「这话轮得到你来讲吗?」
岩永的存在就是会让人强烈联想到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岩永依旧把视线放在书本上,翻着书页愉快回应:
「简单讲,只要能提出一个让那位同学可以接受,又能消解心中恐惧感的合理解释就行了。而提出那样的解释不就很符合推研社的性质了吗?」
虽然岩永的发言很有一副推研社社员的感觉,但学怎么也无法坦率接受。
岩永接着讲了起来;
「像这样的逻辑如何?那个人并不是因为去过灵异景点所以请假没来学校,而是为了请假不来学校而去了灵异景点。」
学对于这样很有推研社感觉的逻辑思考顿时有种不太甘心又被趁虚而入的心情,不禁开口回应:
「逆向思考啊。」
其他社员们再度注视岩永,而她本人则是露出微笑。
「那位朋友基于某种理由即使过了周末也不想来学校,可是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个理由。例如说因为被男朋友抛弃而心神受挫,想关在家里不出门,可是用那种理由跟学校请假又很丢脸,也不想受人同情。或是正在玩的游戏刚好到了重头戏的部分,不惜向学校请假也想继续玩下去,可是如果被人知道自己沉迷游戏又感觉很丢脸等等,可以想到的理由有很多。毕竟青春期总会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嘛。」
如此解说的岩永本身应该也正值青春期,可是在大家视线注目下却感觉一点都不紧张,语气流畅地继续说明自己的假说:
「尤其对于升上高中后刚交到的朋友,应该会不太想讲到过于深入而私人性的事情吧。毕竟对方搞不好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会把事情到处宣扬。因此那位朋友必须制造一个不来学校也不奇怪的假理由。而就在这时大家讨论要去成为灵异景点的废弃医院探险,那位朋友便想说要利用一下了。」
「如果是那样,只要说自己感冒卧病在床不就够了吗?」
小鸟畏畏缩缩地如此反驳,但岩永似乎早已想到会有这种疑问的样子。
「那样的话搞不好需要演戏假装自己感冒,而且要是有人说要来探病也很麻烦。不过像现在这种理由的话,其他人就会因为觉得心里很毛而犹豫该不该去探病,也会少打电话吧。」
尤其是一起去过废弃医院的成员们应该就会有这样的心境。
「而且下次来学校的时候,就算表现得什么事都没有,也只要说自己往身上洒洒盐巴好像就赶走了附在身上的恶灵之类的。周围的人也会觉得既然感觉已经没事,就不要深入追问太多了。」
岩永如此说着,嘻嘻笑起来。
「会觉得灵异景点有趣的前提是没有实际发生什么问题。要是身旁出现真的发生问题的人,大家就会暂时避开讨论那样的话题。如此一来那位朋友就能顺利隐瞒自己不来学校的真正理由了。」
这假说听起来比学的解释有趣,而且也讲得通。
岩永这时抬起脸,看向怜奈。
「你只要这样跟那位同学说明,对方应该就会放心了吧。然后你或许也要提醒对方,要是那位朋友若无其事地恢复上学也不要特别去追问理由会比较好。毕竟把朋友想要隐瞒的事情挖出来也很无情,而且搞不好那个理由比想象中的还要沉重,或许会窥视到那个朋友心中的黑暗面。」
「呃、嗯。」
在岩永语气温和的指示下,怜奈神情警张地点头回应。
岩永对她那样的反应似乎感到满意,于是又把视线放回书本上,并且一副问题已经解决似地轻松作结:
「那位朋友搞不好到了后天,就会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来上学了吧?」
一边吃着端上桌的北京烤鸭一边描述到这边的学接着吐了一口气。舅父耕也则是感到佩服的同时,似乎还是对岩永没有抱持决定性的恐惧般说道:
「真是个脑袋机灵的姑娘。而且好像也不相信什么幽灵的样子。」
「这也很难讲。然后到了两天后,事情真的就像岩永所说的那样了。」
当时的学也有预想到这样的可能,让心中怎么也无法平静。
「接受咨询的那位社员隔天就把岩永的假说告诉了同班同学。然后再隔天,关键的那位朋友据说真的一副什么问题也没有似地来上学了,说是身体状况忽然恢复什么的。而那位同班同学也听从岩永的指示,对于朋友请假的理由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笑着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恶灵之类的样子。」
社员们也因为事情完全如岩永的预测收场而多少感到有点不自然,但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吧」并决定不要想得太深了。
耕也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同样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但还算是常识范围内的样子。
「就算单纯只是身体不适也应该差不多在那时候可以恢复状况,因此只是偶然吧。」
「岩永当时也是那么说的。到头来,她的假说究竟正确到什么程度根本没有人知道,毕竟她一方面也有预先引导大家不要去追究真相。」
「哦哦,她在这点上也处理得很好啊」
或许是由于再度明白了岩永脑袋机灵的一面,耕也看起来有点情绪低落的样子。
学接着把话题又带回过去。
放学后,社团教室里只有学和小鸟两个人。像这样其他社员们各自有自己的事情,结果让他们两人独处的日子当然也是可能会碰到。当遇到这种时候,他们就会保持打开教室的门,最起码证明即使是男女朋友在社团教室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那件咨询呀,应该是岩永同学在背地里做了什么吧?」
小鸟用扫把清扫着教室地板的同时,提起了怜奈带到推研社来获得解决的那件问题咨询。虽然对学来说是很想避开这个一不小心可能就会遭惹麻烦的话题,但小鸟或许是希望把心中的疑惑好好讲出来两人讨论吧。因此学一边擦拭着小鸟的身高擦不到的柜子上和窗户上缘一边回应:
「做了什么的意思是?」
「例如说那位朋友是真的被什么奇怪的恶灵附身,而岩永同学靠劝说让那恶灵离开,所以那朋友恢复了健康之类的?」
这是最简洁明了的解答了。其实学的脑中也有浮现过这样的想法,但他觉得实在太愚蠢而立刻否决了。
「不要把幽灵实际存在当成前提。要那样讲的话,说是岩永派遣了什么名医去治疗那个朋友并且叫对方不要讲出去还比较有可能。」
如果可以把什么幽灵之类不确实的存在都套入解答,那么这样的解释也同样可以成立了。
「那才真的不可能呢。岩永同学又没有义务做到那种程度。」
「那她也没义务去劝说恶灵啊。」
不管怎么说都是给自己徒增麻烦事,而且岩永应该也不是那种看到有人遭遇问题就会主动帮忙的老好人。毕竟她自己都说过她没有打算在学校跟谁建立私人性的来往,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遇到这种时候只是坐在椅子上面露微笑地说一句「那个人是自作自受吧」还比较符合她的形象。
学虽然如此认为,但这样一来又连带地会冒出另一个疑惑,让他忍不住停下手说道:
「不过要这样讲的话,她也应该没义务提出对这个社团有利的假说就是了。」
「什么意思?」
看来小鸟并没有注意到岩永那个假说其实是顾虑到各方面的人,尤其对推研社来说是最佳的内容。
「由于她的假说,让那个朋友不会被追问没来学校的理由,又让那个寻求咨询的同班同学消解了心里毛毛的感觉,对双方来说都是到事后不会酿成什么问题的解决方式。」
「嗯,说得也是。」
「然后由于推研社提出了既合理又有新意的解答,没有把所谓的幽灵当真,而避开了被人觉得是什么神秘社团的可能性。要是没这样做,今后搞不好会有一群根本对推理小说没有兴趣,只是喜欢怪力乱神的家伙聚集到这个社团来。到时候现有的社员恐怕会逃掉,也会违背推研社的社团宗旨。」
即便是平常的状况下都会有人误以为推研社是一群神秘学爱好者的巢窟。学当初就是为了不要助长那样的印象,才没办法放着那个咨询不管。
「重点不在于假说是否正确。那可以说是顾虑到各方立场下得出的最佳假说。」
学虽然是后来仔细思考才看出了这点,但如果他这个推测正确,就代表岩永那时候是当场考虑到那种地步并架构出那个假说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岩永同学是甚至考虑到我们社团的将来做出对应的呀。」
小鸟再度感到钦佩似地敲了一下手掌,然而学到是对岩永那深不见底的城府感到胃痛起来了。
「不过那也是那位朋友一如岩永的预想在两天后健健康康来学校,才发挥出效果的。要是那个朋友到现在都还没来上学,想必会让人加深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社团的评价。如果岩永是根本不在乎这个社团会如何,随随便便提出一个假说而已就算了。但如果不是那样,就让人想不通她在这点上是怎么获得保证的了。难道是觉得机率很高而放手一搏的吗?」
小鸟也对这个让人有点无法理解的部分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不久后又带着几分的认真态度竖起一根手指。
「果然是她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吗?」
「又要回到那个问题上?」
学也不得不承认问题终究要回到这点。而且岩永会在这个社团的理由也同样让人无法理解。
「总之,那可以说是虽然最佳但也带有几分冒险的假说。然而事情都变得如她所料了。正是这点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另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企图加入推研社,而且为社团顾虑到那种程度的。其实那个咨询问题她也是可以装作没听到的说。」
这点比起什么幽灵更让人感到可疑而不合道理。学的警戒心只有不断加深。
就在这时,小鸟露出忽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表情,脸色发青地说道:
「该、该不会是岩永同学对阿学一见钟情,所以希望为自己喜欢的人帮上什么忙之类的!如果是这样就能明白她会入社的理由,也能知道她为什么会经常来社团教室了!提出有点冒险的假说也是为了让喜欢的人刮目相看!」
这样的解读虽然很符合小鸟身为女朋友的立场,但是学有自信可以完全否定。
「等等。那家伙看我时即使在笑,眼神深处也是冰冷的啊。」
「岩永同学的右眼是义眼呀。」
「左眼也很冰冷好吗?」
「也、也可能是她面对喜欢的人会忍不住假装冷淡嘛!」
「我觉得她是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吧。」
这样讲或许有点难听,但学就是有那样的感觉。接着从一旁忽然冒出另一个声音支援学:
「虽然不到所有人的程度,不过我确实对社长完全没有兴趣呢。」
这听起来很愉快的声音来源正是岩永。
「岩、岩永同学!」
小鸟握着扫把整个人弹了起来,然而学倒是连做出反应都觉得懒,只是低头看向来到社团教室的岩永。毕竟岩永也是社员,放学后会来社团教室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或许是因为教室的门保持敞开,所以学他们才会没注意到岩永进来的。
即便如此,学还是忍不住想告诫她现身的方式应该可以再有礼貌一点就是了。
「我是不知道你从什么部分开始听到的,不过你如果可以全部解释清楚,我会很高兴。」
岩永拄着拐杖走进教室,面露微笑把书包放到桌上并拉开椅子。小鸟则是一边躲在学的背后一边带着敌意对岩永说道:
「我、我可不会把阿学让给你喔?」
「我就说我对他完全没有兴趣嘛。」
岩永坐到椅子上,表现得打从心底感到麻烦的样子。然而大概是见到小鸟依然没有解除敌意的缘故,便犹豫似地皱起眉头思考了一段时间后,一副不情愿地开口说道:
「该怎么跟你们解释呢?我其实从中学时代就暗恋着一名男性。」
「你忽然是在讲什么?」
眼前这个岩永跟「暗恋」这个词简直格格不入。她根本不是拥有这种可爱感情的生物吧?
岩永大概是看出学心中这样的见解,顿时表情不太高兴地反驳:
「我的意思就是说我有其他喜欢的对象啦。那个对象现在是个大学生,而且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个年纪比他大,身材高挑又看起来很成熟的女性。」
「呜哇!感觉根本没有胜算呢!」
小鸟说出这样率直又毫不留情的感想。确实,如果那个男性已经有女朋友,而且可以说是跟岩永完全相反的类型,那么岩永的胜算想必几近于零吧。毕竟岩永的年纪比对方小,个子娇小又看起来像小孩子。
岩永或许也有自觉,而表情苦涩地继续说道:
「因此从现况判断,就算我向对方告白也只会遭到拒绝,而且搞不好会让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默默等待对方跟那个女人分手。即使听到谣言说那两人已经订下婚约,我也只能等待!相信我也会有机会的可能性!」
如果已经到订下婚约的阶段,根本不是有没有胜算的问题了吧。但既然岩永本人还相信自己有可能性,刻意否定她感觉也很不识趣就是了。另外,学即使听到这边,还是搞不懂岩永究竟想表达什么。
「那跟你加入这个社团的理由有什么关联性?」
岩永依旧不太情愿似地回答:
「我的意思就是说,正在等待那样渺小的可能性时如果还去妨碍别人的感情路,感觉在因果报应之下不就会让我的感情无法实现了吗!不就会让机会永远不会到来了吗!」
「嗯,那种人是不可能得到恋爱之神的眷顾的。」
或许是身为恋爱少女的缘故,小鸟对于这点也表示赞同。这么说来,印象中岩永当初入社的时候就有说过妨碍别人的感情路很可怕之类的发言。原来那并不是随便敷衍,而是一部分的真实。
「所以我期待着如果多积一点恋爱方面的功德,或许就能有所回报。因此才会为了身为情侣的社长与小林同学加入社团,并且为了让你们感情发展顺遂,还尽量想办法让社团延续下去的。」
岩永至今为止都不太愿意讲出自己的真心话,但这次大概是认为自己要是被小鸟误会,可能会妨碍到她的感情路,所以判断要累绩善行的样子。
「我倒是觉得光是在心中期待一对情侣分手,就已经会被恋爱之神舍弃了。」
对于学这样正常的疑惑,岩永却一脸得意地反驳:
「神的伦理不是用人类的尺度可以衡量的东西。」
这种仿佛她自己是神明一样的讲法虽然让学感到有点火大,不过他更不禁觉得至今那样警戒岩永的自己实在滑稽无比。
「简单讲,你终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加入这个社团的?」
「没错。因此你们没有必要感谢我。而且为了让我积功德,我反而希望你们积极找我咨询恋爱方面的问题。」
岩永一如往常地露出有如人偶般难以看透心思的微笑,重新坐回椅子上。小鸟似乎因为刚才这段吐露心声而提升了对岩永的亲近感,但学依然感到无法释怀。
「可是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应该是与其拜托神明不如自己在暗地里动手脚让那两人分手的类型啊。而且不择手段。」
「你究竟是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就是那样的人。
岩永大概也觉得客观上来看自己会被人那样认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于是承认学的讲法的同时回答道:
「我当然也是有想过那样的方法啦,可是万一事后被对方知道不就惨了吗?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我是一点都不能冒险呀。」
这句话的涵义听起来就像她如果有意要做就真的会不择手段的样子。学不禁觉得「你果然有过那种想法嘛」而稍微感到害怕,但同时也莫名惊讶她居然会如此慎重,可见她相当执着于那个暗恋对象。
不管怎么说,总之岩永会加入社团并且积极帮忙解决咨询问题的理由这下可以说是搞清楚了。
那么还有一件事也必须弄清楚才行。
「既然如此,关于之前那件咨询还有个问题。如果你是想积功德,就应该不会讲那种万一让这个社团出问题也无所谓的假说。那个朋友两天后真的若无其事跑来上学只是偶然吗?」
学语气强势地如此询问,但岩永沉默了一下后,露出微笑说道:
「谁晓得呢?在这件事情上或许我就有背地里动手脚也不一定喔?」
到头来还是会变成这样啊。真相终究还是这样被她含糊带过了。
看着眼前端上桌的点心杏仁豆腐,耕也似乎正试着用常识的范围判断岩永这个人,或是认为岩永是个用常识可以理解的人物。
「为了自己的暗恋对象而支援你们的感情,这不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吗?」
如果只看这点或许可以这么说吧。可是……
「对一个已经有婚约对象的男性执着一年以上,还偷偷收集对方的情报,期望对方分手的人哪里可爱了?」
学提出客观性的事实,纠正舅父的认知。
「而且在她二年级的时候,那个暗恋对象和当时已经快要结婚的女朋友真的分手了。」
耕也顿时表情僵硬,学的声音也忍不住僵硬起来。
「没多久后,岩永就跟那个人变得亲近,到她三年级的时候两人就正式开始交往了。」
那个时候学已经从高中毕业,因此这些都是听小鸟转述的内容。据说当时岩永到社团教室来都会很兴奋,经常提起跟她成为情侣的对象。以前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的可能性几近于零的学听到这件事情时不仅当场愕然,甚至还感到恐惧颤抖。而小鸟也是一样。
耕也同样把挖起一口杏仁豆腐的汤匙悬空停止了几秒钟之后,呢喃道:
「那样确实有点恐怖啊。」
真的很恐怖。事情的发展都一如岩永的期望。
「后来推研社也陆续接过几件麻烦的咨询,几乎都会按照岩永的意思获得解决。当中也有让人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做可以解决问题的案例。所以说如果抱着什么企图接近那样的人,终究只有被她看穿的份吧。」
对于像舅父这种在商场上打滚过的人来说,这些学生时代的事情或许不算什么。而且岩永现在也过二十岁,搞不好已经成为一个普通人了。
可是再考虑到跟现在的她有关的那些传闻,还是不能轻率做出判断。毕竟人也常说英雄出少年。
耕也表情苦恼地呢喃:
「也就是说不要冒然对岩永姑娘出手的意思吗?等等,既然她对那个男朋友执着到那样的地步,那么只要能拉拢那个男的,或许就能间接操控那位千金?」
听在学的耳中,舅父这个思考简直是不要命了。
「我并不清楚她现在是不是还在跟那个人交往喔。就算还在交往,那样的行为搞不好会触怒她吧?」
毕竟那等于是对岩永的东西动手的意思。耕也大概也靠直觉感受到那种行为的危险性,顿时皱起眉头。
「说得也对。感觉她并不是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有趣的类型。」
对世上所有人都带着冷笑的她,肯定不会允许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吧。当初就结果来看是顺了学的意思加入推研社的那件事情中,她也是先插入了一个把学彻底击败的步骤。
耕也认真严肃地把手臂交抱在胸前。
「这样听起来,就算试图讨好她也是很危险的事情吗?」
学虽然感到有些犹豫,但总觉得不把这点问清楚似乎也不太负责任,于是在这时候询问起本质上的问题:
「请问舅舅是为什么想要收集岩永的情报?我想她跟您的公司应该没有关系吧?」
「我不能讲得太详细,不过原因是跟遗产继承有关。」
「遗产继承?」
这下让学更加搞不懂是怎么扯上关系了。至少在学的家族中应该没有在继承上感觉会出问题的人物才对。
结果耕也接着说明:
「我太太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叫音无刚一,你知道吧?」
「哦哦,那个知名饭店集团的董事长。不只国内而已,是世界规模的集团啊。」
原来是舅父的配偶那边的继承问题。学倒是忘了想到那边。而且对方是公司规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大集团,因此想必在对方生前就必须好好顾虑对应了吧。
「岳父现年八十一岁,虽然一方面因为健康上的问题已经几乎退出经营的立场,不过资产依然相当巨额。因此就会出现当他过世的时候要如何继承的问题,可是到了最近,他忽然针对那个继承比例提出了莫名其妙的课题。」
「在遗产继承上提出课题吗?那种煽动竞争的行为在推理小说中通常都会演变成杀人事件啊。这是很常见的戏码。」
学在目前就读的大学中也是加入推理小说研究社,然而他并不会期望推理小说的剧情发生在现实中。毕竟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是没有办法纯粹当成虚构娱乐故事享受的。
虽然学有想到「杀人事件」这个词可能会惹舅父不高兴而挨骂,但舅父对于现状似乎也抱有同样的感想,一脸郁闷地皱起眉头。
「你说得没错。只不过需要担心杀人事件发生的阶段其实已经过去就是了。」
从他的语气听起来,状况感觉更加复杂的样子。学不禁觉得更加不想扯上关系了。
耕也喝了一口乌龙茶后,埋怨似地说道:
「关于课题的内容我不能讲得太详细,只是音无董事长说能够顺利完成课题的人可以优先分到遗产。他的小孩包括我太太在内有三个人,他夫人则是已经过世,因此实质上的继承人就是这三个小孩。当然他并没有夸张到说遗产全部只给一个小孩,然而要说遗产也有分成现金、不动产、股票、美术品或古董等等各种类型。当中有些将来可能涨价,也有些感觉会变得没有价值。而课题的获胜者有权优先选择要获得其中的那些部分。」
「也就是说分配到的遗产将来搞不好会相差好几倍的价值是吗。」
耕也感到无聊似地哼了一下鼻子。
「说到底,我的公司在经营上本来就没有受过岳父帮忙,也不会寄望他的遗产。只是我太太似乎不想默默让自己兄弟得利,所以对这件事看待得莫名认真啊。」
看来这位舅父在妻子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样子。或者也可能是身为男人的面子问题,就算只是表面上也要说自己没有寄望岳父遗产的意思。虽然学并不清楚那个董事长的小孩之间人际关系如何,不过或许只能说很少有人会觉得在遗产继承上自己吃亏也无所谓吧。
「然后在这课题中被选为评审的人,就是岩永家的千金。由她负责斟酌并决定是谁最顺利完成这项课题。这是音无董事长亲自指名的。」
听到耕也说出的这个答案,学当场下巴掉到地上了。而耕也的表情看起来也同样对于这项决定有一堆问题想问,可是都没能得到回应的样子。
即便如此,学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也太乱来了吧?对那些继承人来说,她根本是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啊。为什么会指定她负责那么重要的角色?」
「不知道。而且也不清楚董事长是不是从以前就跟岩永家有什么往来。但这是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因此需要相应的对策。所以我才会希望事先知道会影响判定的岩永琴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嗜好等等。」
既然是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决定巨额遗产的分配结果,自然就会希望多少收集到一些情报了。而且会事先思考攻略手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这样的状况下,学真不晓得自己是应该同情被扯进这种麻烦事的岩永,还是要可怜那些必须面对岩永的继承人们。自己提供的那些情报,对舅父来说想必也是很悲观吧。
不过舅父依然试图从这些情报中找出利用价值。
「能够得知做小动作只会得到反效果也算是一种收获吧。不,等等喔,如果能怂恿太太的兄弟对岩永姑娘出手让他们被扣分,是不是相对来讲我方就会比较有利了?」
学虽然觉得舅父应该也能立刻想到这种做法的风险,但保险起见还是提出意见:
「要是她看穿那样的小动作,而且在您太太的兄弟面前揭穿这件事情,今后亲戚间的来往会不会出问题?」
既然是音无董事长的小孩,在社交界想必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要是招惹到对方,舅父的公司经营上搞不好也会受到波及。
耕也不禁皱起眉头。
「连这点也必须考虑进去才行吗?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就是这样的姑娘。学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这时舅父忽然抱着警戒似地询问:
「你现在跟岩永姑娘还有在联络吗?」
他大概是担心如果还有在联络,今天这场会面搞不好也会传到岩永耳中吧。
于是学笑着否定:
「我从高中时代就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或电邮信箱啦。也完全不晓得她的近况如何。我猜她应该也已经不记得我们的事情了吧。」
虽然因为女友小鸟跟岩永是同年级,所以学从高中毕业之后还能知道对方的状况。然而小鸟现在也已经毕业,跟岩永完全没有联络了。真的就只是高中时代的来往而已。
「我甚至觉得这样还比较轻松呢。」
耕也听到学笑着如此表示,大概是想到自己接下来必须认真对应那样的人物而变得一脸黯淡了。
到了晚上,学与女友小鸟相约见面。这天小鸟打工结束之后,两人约在购物中心碰头,计划到购物中心里的影城观赏电影。
就在两人牵着手走在购物中心里通往影城的通道时,话题难以避免地带到了学在几个小时前讨论过的岩永琴子。一方面也是因为学觉得既然得知了两人都认识的人物最近的状况,如果不讲出来就好像在隐瞒事情一样,让他不是很舒畅。
「从这些话听起来,岩永同学果然没有走上正常的路呢。」
小鸟听学描述完他跟舅父之间大致的交谈内容后,表现得似乎只能笑了。虽然这感想听起来可能对岩永相当失礼,不过学基本上也跟她抱有同感。
「我是觉得她从高中时代就没有走在正常路上就是了。」
「虽然现在才讲这种话有点晚,不过她绝对有在背地里做什么事情吧?」
「现在才讲这种话有点晚,不过要说她什么事都没做我反而比较不相信。」
如今学不禁庆幸,真亏自己们跟那种人物在同一个社团却能平安无事。不,或许是岩永有好好划清界线,避免危害到学他们的吧。
「话说,岩永同学没问题吗?如果那位董事长只是单纯委托她当评审而已倒还好,可是绝对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吧?」
小鸟稍微压低声音,一副担心岩永似地如此询问学。于是学表示肯定:
「无论判决再怎么公正,肯定会有人感到不满,也会提出抗议。因此通常应该会挑选让大家都会不得不接受结果的人物担任那个角色才对。在这点上,岩永实在太过不适任了。换句话说,我总觉得那个董事长是积极想要营造出可能发生危险事情的状况啊。」
董事长的小孩们想必也有察觉这件事。而且董事长恐怕是连这点都在计算之内,而把岩永拖进来的。那些人肯定正进行着一场凭学的程度光是去推想都会消耗精神的心理战。更不用说是身为当事人的岩永,负担肯定很重吧。
即便如此,学还是一点都没有为她担心的念头。
「然而真正要担心的还是音无董事长。毕竟他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岩永,而且如果其中还带有恶意或不良的企图,绝对会吃上苦头。」
「啊,关于这点我倒是轻易就能想象出来了。」
小鸟虽然原本还在担心岩永,可是听到学这么说似乎就立刻理解那是杞人忧天了。学接着忍不住笑着说道:
「我不觉得有人可以赢过岩永。如果有,那绝对是夸张到脱离人类规格的人物。」
然后那种人物不可能实际存在。毕竟光是岩永就已经相当脱离人类规格了。
「话说岩永同学跟她喜欢的那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在交往呢?」
「即使有继续在交往,我觉得那个人如果身心没有出现异常就算奇迹了。」
学这个意见有一半是认真的。就好像没有人能够赢过脱离规格的存在一样,想必也没有人能够和那样的存在配合步调当个正常的情人吧。
小鸟虽然笑了起来,但似乎无法完全否定的样子。
「有必要说到那种地步吗?不过高中时她拿给我们看的照片中,每张照片里的那位男朋友表情都很疲惫对吧?」
「岩永反而笑容满面就是了。」
这点同样让学他们笑不太出来。
学与小鸟虽然从来没有跟岩永那位暗恋对象直接见过面,不过从照片中看起来感觉不出什么特别的个性或强度,印象中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好青年。另外也记得当时自己很惊讶原来岩永喜好的是这样的类型,以及照片中的那位青年在身穿制服的岩永旁边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然而那位青年的详细长相倒是想不太起来,记忆中只有留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另外,小鸟与学都从这些线索引导出同样的结论:
「那位男朋友,应该逃不掉吧?」
「肯定逃不掉吧。」
那个青年就算被岩永耍得疲劳无比,也应该没办法照自己的意思从那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吧。真是恐怖。
正当学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从前方迎面走来的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从那亲近的互动推断,应该是一对情侣。
「我也已经二十一岁了,今天请带我到所谓的『居酒屋』去吧。我很想体验看看先来一杯啤酒,然后吃毛豆的行为呀。」
「为什么要对那样奇怪的行为抱有憧憬啦。而且你肯定在点餐的阶段就会遭到拒绝啦。像今天去看有年龄限制的电影,你不就在进场的时候遭到拦阻了吗?连我都被对方冷眼看待了。」
「在那种时候选择假装不认识的人有什么资格讲得那么高高在上?」
「我就是不认识啦。」
「明明知道我今天穿的内衣是佩斯利花纹的人竟然敢说跟我不认识!」
「我就说不要把那种事情大声讲出来啊。」
「痛呀痛呀痛呀!」
那两人交谈到最后,身材高挑的男方就用手掌狠狠抓住头戴贝雷帽的娇小女方的脸部,女方则是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应战。总之至少可以确定那两人真的是一对情侣。
那样的两个人一边斗着嘴一边穿过学与小鸟身边,渐渐走远。学与小鸟则是瞪大着眼睛目送那两人离去。
那个头戴贝雷帽,手握拐杖的娇小女孩,不可能会认错人,就是岩永琴子。毕竟岩永的长相与学的记忆中几乎没有改变,而且那样让人难以忘记的人物肯定也没几个。至于男方,虽然在学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不过氛围就跟照片中岩永成功交往的对象一样,所以想必就是那个人没错。
等到那两人都完全走远消失后,学向小鸟征询同意:
「要当作没看到吗?」
「哎呀,至少他们看起来感情不错吧?」
男方感觉很健康,而且似乎并不是只有被岩永甩得团团转的样子。或许这是让人可以放心的事实吧。学如此想的同时,也对于那个岩永居然会被人如此粗鲁对待的事情感到意外又痛快。话说佩斯利花纹的内衣是什么?
不过更重要的是,没想到那个岩永竟然会表现出那么丰富的表情,而且还大声讲话。高中时代的她就算笑也只会冷冷地笑,感情表现上相当缺乏起伏,是个真的像精巧人偶一样的存在。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在各种复杂的感情超出负荷之下,学只能带着疲惫感说道:
「岩永琴子果然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存在啊。」
关于这点,小鸟似乎也有同感的样子。
岩永琴子与樱川九郎离开购物中心后,便按照岩永的要求走向附近的一间大众型居酒屋了。
就在这时,九郎似乎对购物中心的方向感到在意似地转回头。
「刚才有一对情侣看到我们时就好像见到什么幽灵一样,你认识吗?」
原来九郎也有注意到。由于岩永在外观上相当显眼,因此经常会受人注目,不过九郎大概是觉得那两个人的反应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吧。
「你说那两个人吗。他们是高中时代关照过我的人。」
就是天知学与小林小鸟,同样隶属推理小说研究社的人。对岩永来说可能算是高中时最亲近的两个人。虽然毕业之后便形同他人就是了。
九郎光听到这段说明似乎就理解了一切。
「哦哦,是你的受害者啊。」
「讲这什么话?就算说是我促进了那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一点都不为过呀。正由于那份功德,才让我得到回报可以和学长在一起的呢。」
「也就是说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为什么是那样解释啦!」
对于岩永的抗议,九郎完全不予理会,并接着难以明白似地说道:
「可是照你这样讲,那两人见到我们时倒是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喔?」
「毕竟看到自己认识的可爱女孩居然被一个男人用手掌抓住脸部,任谁都会恐怖得讲不出话来啦。」
「可爱的女孩子不会大声讲出自己内衣裤的花纹吧?」
会用手掌抓住女友脸部的男朋友也是很稀少,这代表凡事总会有例外的。
「哎呀,总之那两人如今似乎还在交往,真是太好了。」
虽然他们跟岩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这总比看到他们早已分手跟不同对象交往要来得心情舒服许多。
「现在更重要的,是音无董事长硬推到我身上的那个任务呀。请九郎学长也要好好帮我的忙喔?毕竟我已经取得带人随行的许可了,而且感觉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呀。」
目前对岩永来说,这才是心头的悬念。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管早已结束的人际关系。
虽然说今天岩永还是预定到居酒屋去先叫一杯啤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