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训了罗修弗德三日后的清晨,蕾缇榭儿一如往常地使用转移魔术前往学园,并直接前往大图书馆。
这一天在大图书馆里没见到吉克的身影。吉克也是拥有研究室的人,所以应该是在自己的研究室里进行研究吧。
「呵呵,你今天也来了啊?」
「嗯,来看昨天没看完的书。」
「既然如此,要不要连这本一起看啊?我想应该能当作参考喔。」
「是真的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跟大卫稍微聊了点关于书的事情后,蕾缇榭儿从架上拿了几本书,准备沉浸于书海之中。
她今天看的是关于现在阿斯特雷亚大陆所栖息之生物的图鉴,由于意外地有趣,回过神来书桌上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种类的图鉴。
当吉克在场的时候,他总是一到中午就会把沉浸在书本世界中的蕾缇榭儿给拉回现实世界中,但今天他不在这里。
毫不意外,当蕾缇榭儿从书中抬起头时,午休时间早已开始。
「哎呀,不妙,已经这个时间了呢。」
换做是以前,蕾缇榭儿根本不会在意现在是什么时间,但现在她有了会等待自己的朋友。于是蕾缇榭儿将桌上的书籍收拾好,放回书柜上,离开了大图书馆。要是不快点去餐厅,肯定又要让米兰小姐们久等了。
餐厅和大图书馆所在的别馆彼此之间隔著前庭,正好位于正反方向。蕾缇榭儿走在通往餐厅的走廊上时,忽然发现克莉丝妲正好从里面的楼梯走了下来。
「……哎呀?这不是朵萝赛露姊姊大人吗?」
克莉丝妲也注意到了蕾缇榭儿,脸上顿时浮现了如同花朵绽放般的可爱笑容。
由于蕾缇榭儿无论是在学园内外,都不会跟朋友与路维克他们之外的人交流,因此她不禁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像这样跟克莉丝妲面对面交谈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因为老师拜托我帮忙做课前的准备,直到刚刚才结束,回到这里。姊姊大人才是,课也不上,究竟跑哪里去了呢?」
「我一直待在大图书馆里看书啊。」
听蕾缇榭儿这么说,克莉丝妲像是没什么兴趣似地随口应了一声。
「哎呀……所以这么晚才来餐厅吗?」
「嗯,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不,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觉得姊姊大人已经两年没有读书了呢。看的净是些简单易懂的书籍吧?」
一边听著学生们隔著墙壁从餐厅传来的喧闹声,蕾缇榭儿与克莉丝妲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上四目相交。
「话说回来姊姊大人,您还记得前阵子晚宴发生的事吗?」
虽然克莉丝妲脸上挂著笑容,语气也十分和蔼,但却无法从表情中知道她的用意。
「嗯,我还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那天姊姊您为什么会出席晚宴呢?」
「哎呀,只是纯粹想参加罢了,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在那里!因为姊姊大人您……」
应该是禁止出现在社交场合的才对吧!虽然克莉丝妲想这么说,但在注意到眼前的双胞胎姊姊正一脸茫然地看著自己以后,便将话语吞回肚子里。
明明是她自己的事,她本人却一无所知实在很奇怪。眼前的双胞胎姊姊最近无论在家里还是学园,行为举止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克莉丝妲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虑。
虽然对克莉丝妲忿忿不平的样子感到疑惑,但蕾缇榭儿完全不知她的内心想法,独自加强了戒心。克莉丝妲同样也没有察觉蕾缇榭儿的想法,开始试著转换成别的话题。
「姊姊大人,我记得您不是在晚宴会场上反驳了罗修弗德大人吗?在大庭广众之下像那样对王子殿下提出意见,难道您不觉得丢脸吗?」
「……啥?」
蕾缇榭儿对自己在晚宴上顶撞罗修弗德这件事没有丝毫后悔,或者该说自己因为对方是王子,甚至还作了一大堆让步,究竟有哪里该觉得丢脸?
「我不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事。在公共场合下对未婚妻用那种态度说话,只会让人怀疑他身为王族的品味。既然是一国的王子,就应该要对臣民展现与其身分相符的模范行动才对吧?」
「可是,那个人也是有好地方的优秀青年啊,单纯只是姊姊大人您不知道罢了。」
蕾缇榭儿一边听著克莉丝妲的话,内心开始纳闷,罗修弗德到底是哪里优秀了?回顾罗修弗德至今的言行举止,不是对人暴言相向,就是和未婚妻的妹妹出轨,嘲弄身分低下的人,或是在博物馆里拿著盾到处乱挥,完全没有好印象。
「……是吗,你是因为觉得他很棒才会待在他身边的吗。」
听见蕾缇榭儿突然喃喃自语般地这么说,克莉丝妲露出了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的讶异表情。
「……嗯,就是这样没错啊?」
老实说,不管蕾缇榭儿怎么思考,都不觉得罗修弗德是个可取的人,但实际上克莉丝妲是因为觉得罗修弗德很好才会跟他在一起的。人不能只看表面,前世双亲也时常如此叮咛自己,那么罗修弗德也肯定有只会给克莉丝妲见到的一面吧。
「哼嗯……或许是因为你跟殿下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所以会有只有你能看见的一面吧。」
这句话确确实实是蕾缇榭儿自身的感想,这是她以前世学到的知识为基础,客观分析所得出的结论而已。
「…………啥?」
但听见这句话的克莉丝妲语气产生了变化。虽然不懂话中涵义,但她之后不发一语,用浏海隐藏自己的表情,双手紧紧握著,就像是要渗出血一样。
「那么我就先走了。」
毫不在意克莉丝妲的变化,蕾缇榭儿向她告别之后径自走进餐厅。她的朋友们应该已经在里面等待了。
而进入喧闹的餐厅里寻找起吉克等人身影的蕾缇榭儿还没有发现,克莉丝妲正怀抱著漆黑感情目送著她的身影。
***
路克雷兹亚学园的领地有著广大的森林。虽然学园附近的区域十分明亮且安稳,但越往深处,树木就越发浓密,即使白天也光线昏暗。
穿过昏暗树木间的缝隙,罗修弗德正摀著自己的胸口,摇摇晃晃地走著。
他手上拿著从博物馆里带出来的,已经出鞘的斩杀魔女的圣剑。如果是沐浴在日光下,银色的剑身一定会散发出神圣又美丽的光泽吧;但圣剑吸收了周围的昏暗光线,正散发著阴沉的光芒。
「……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像是在说梦话般喃喃自语,罗修弗德用力咬紧自己的下唇。
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切都是朵萝赛露……那个魔女的错。自己是这个国家的第一王子,那家伙只是普通的未婚妻……况且只是国王决定的装饰品。要是那家伙不反抗自己,不让自己丢脸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罗修弗德宛如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拖著脚步不断前行,心中愤愤地聚集著对朵萝赛露的怨恨。
「可恶……!快点……要快点……」
一边鼓舞自己逐渐沉重的脚步,罗修弗德死命地不断走著。
罗修弗德并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去,或要往哪个方向走才行,只是努力地为了逃离从后方追赶而来的可怕气息,拚命地踏著步伐。
「……!?」
胸口不时能感受到的疼痛,瞬间转为如同被剑刃刺穿般的刺痛。
强烈的剧痛迫使罗修弗德停下脚步,接著发出不成声音的惨叫倒了下去。
还不行,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在罗修弗德这么想著时,瞬间失去了意识。
一道比树荫更加深沉的黑影,覆盖在罗修弗德身上。
而他手上握著的斩杀魔女的圣剑瞬间发出了诡异的光芒,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察觉。
***
这场异变突然打破了平静的日常席卷而来。
下午一如往常地待在研究室里埋首于术式研究的蕾缇榭儿,听见了不应该出现在学园里的爆炸声。
「……怎么回事?」
她连忙放下笔,打开研究室的窗户往外一看,发现研究所附近的森林……位于博物馆所在的方位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蕾缇榭儿瞬间做出判断,接著直接将手搭上窗缘,毫不犹豫地从窗边一跃而下。
比起一一穿过房间走楼梯下楼,这么做要快上许多。用风魔术缓和掉落的冲击,缓缓降落后,蕾缇榭儿直接朝著冒烟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进入森林,就隐约听见此起彼落的爆炸声与风声。
蕾缇榭儿一面慎重地寻找声音传来的方位,持续前进。随著目的地越来越近,爆炸的声响、破风的声响混入男子们的吶喊,变得益发鲜明。
「喂!想办法用魔法阻止那玩意儿,人手越多越好!」
「小心点!别让其他地方造成损害!喂!负责治愈伤者的人怎么样了!」
蕾缇榭儿来到的是森林深处有些宽广的空间。
从树木的缝隙窥伺里头的情况,以鲁卡斯为首的老师们正聚在一块,所有人脸上都浮现焦虑之情,正朝另一边暴动的物体施放魔法。
那是头缠绕著不祥的黑色灵气,外观貌似剑齿虎的巨大怪物。
从大小来看,甚至可说有身材壮硕的鲁卡斯两倍大也不为过,它嘴上挂著尖锐又修长的獠牙,双眼中没有眼白,只有猩红的色彩满布其中。
鲁卡斯等人虽然打算使用魔法攻击牵制怪物,但或许是威力太弱,怪物毫不在乎攻击地肆意大闹著。
更加仔细一看,蕾缇榭儿发现有个人倒卧在怪物的脚边。
是罗修弗德。他手握著像是剑的东西趴在地上,怪物在他身上不断地大闹,看不出有想要移动的迹象。
在战场的一角似乎设置了收容受伤人士的简易治疗所,有几位老师正在那里接受治疗,同时还躺著一名身穿学园制服的男学生。
她对那位少年的外表有印象,是前几天作为随从一起跟在罗修弗德身边的少年。
「不好意思,可以请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朵、朵萝赛露小姐!?」
要是自己突然跑进战场,反而会让教师困惑,想到这里,蕾缇榭儿决定前往治疗所询问情况。
「您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很危险,请快点离──」
「不,这么一来我跑这一趟就没有意义了。可以请教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正在进行治疗的教师见到蕾缇榭儿之后瞪大眼睛,不断打算说服她离开这里,但蕾缇榭儿对此只是摇了摇头。
说到底,自己就是为了想要派上点用场才过来的,可不能就这样丢下老师们不管逃之夭夭。
虽然教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由于蕾缇榭儿口气强硬地再三要求,最后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她。
「详细情形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从博物馆的人员那里接到了森林里有怪声的联络,当学园长在森林里展开搜索时,找到了倒在地上的殿下──」
把教师的说法整理过后,状况大致上是为了寻找怪声来源到这里,发现了倒地的罗修弗德,正当教师们打算治疗他的时候,那头怪物突然出现,在众人还搞不清楚状况之下便展开了战斗。
「因为不能让殿下有个万一,所以我等不断尝试著拯救殿下,可是怪物丝毫不打算离开殿下身边……」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听完说明之后,蕾缇榭儿再次朝战场看了一眼,或许是王子倒在怪物脚边吧,又或者单纯是力量相差悬殊,老师们施展的魔法似乎完全无法对怪物产生作用。
虽然人数是老师这方占据压倒性优势,但毫无效果的魔法只是不断消耗著魔力,一个接一个地力竭倒下。
「我也要战斗,受伤人员就拜托您照顾了,老师。」
「……咦?等!朵萝赛露小姐!?」
无视背后传来的教师声音,蕾缇榭儿跃入了战场之中。
战场中的教师们看到突然出现的银发大小姐,均感到目瞪口呆。蕾缇榭儿一边留意别把老师们卷入,一边在手上创造出小型的旋风。
旋风遵循蕾缇榭儿的意志前后延伸,最终化为巨大长枪的形状。蕾缇榭儿将手高举过顶,接著笔直地朝怪物一口气挥下手腕。
彷佛和蕾缇榭儿的手腕连动一般,风之枪低鸣著朝怪物飞了过去。听到空气撕裂声的怪物转过头来,同时长枪也抵达了怪物的所在地。
「吼啊啊啊啊啊!!」
没有丝毫偏差,风之枪准确击中了怪物转过头的左眼。
怪物发出犹如金属摩擦声般令人不悦的叫声在地上打滚,即使眼睛上的风之枪已经消失,怪物依然叫个不停,开始寻找夺走自己视力的存在。
它的另一只眼睛发现了正在架构下一个术式的蕾缇榭儿。光是这一幕,怪物似乎就理解了一切,撇下至今和自己战斗的教师们转过身,血红的眼睛锁定了蕾缇榭儿。
面对它那像是能撕裂空间般挥落的锐利爪子,蕾缇榭儿使用转移魔术回避。
转移不仅是移动时的捷径,在战斗时也能用于进行紧急回避。虽然这原本是一种需要相当集中力才能使用的魔术,但蕾缇榭儿拥有能够瞬间使用的技术。
攻击被躲开的怪物愤恨地发出叫声,很快地再度朝蕾缇榭儿追击。明明不久前从不离开罗修弗德身边,但现在它似乎完全不管脚边的事物了。
虽然老师们很想趁著这个机会救出罗修弗德,但由于怪物的攻击比先前更加狂暴的缘故,即使想靠近也靠近不了。
而且蕾缇榭儿也只能在这里与怪物交战。
即使想引开怪物,这座森林里有保存重要资料的博物馆;而就算离开森林,也有学生们存在。
为了救出罗修弗德,必须先阻止怪物的行动才行。于是下定决心的蕾缇榭儿对大地施展魔术,借用了树木的力量。
回应了蕾缇榭儿的术式,明明没有风,四周的树木却一起发出了沙沙声,树叶摩擦的声响逐渐变大,最后像是卷入了整座森林般使得空气震动。
怪物似乎无法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树叶旋风,即使起初试著要折断树木,但不到一分钟就被夺走了自由。
「老师,快趁现在救出殿下。」
确认怪物被关进由树木形成的牢笼后,蕾缇榭儿向附近的教师这么说。
虽然那位老师目瞪口呆地眺望著由大自然形成的监狱,但听见蕾缇榭儿的声音之后迅速回过神来,朝罗修弗德的方向跑了过去,身后还跟著数名教师。
第一王子的救援看似将要完美结束。
「嘎啊啊啊啊!」
在老师等人抵达罗修弗德身边之前,身处树木牢笼中的怪物放声咆哮。
那声音比至今听到的叫声更加刺耳又诡异,这阵令人不快的叫声回荡在森林之中,大地也随之震动。
「怎、怎么回事!?」
「总、总之先把殿下带到安全的地方……」
教师们摀著耳朵重整态势,打算要背起罗修弗德。
但就在下个瞬间,他们见到了从自己身体中绽放的红色花朵,看著从自己身上喷出的赤红色液体,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们当场倒了下去。
「……!?」
罗修弗德站了起来,手上握著染上鲜红液体的银剑。
光是这样,蕾缇榭儿就立即理解了状况,握紧拳头。稍微仔细想想,自己早该察觉了,怪物一直以来都是像要保护罗修弗德般行动,并没有任何罗修弗德心智依旧正常的保证。
「…………你的………」
此时传来了小声的呢喃,声音的主人握著沾满鲜血的剑,摇摇晃晃地朝著蕾缇榭儿走了过来。
「……是你……都是你的错……我才会……!」
当罗修弗德的视线捕捉到蕾缇榭儿的瞬间,先前宛如幽灵般的模样彷佛像是幻觉一样,罗修弗德带著强烈的敌意朝蕾缇榭儿砍了过来。
「我可是第一王子耶!区区公爵家的禁忌之子居然敢顶撞我!」
挥下的刀刃被光之壁阻挡,发出了尖锐的撞击声。隔著半透明的结界,蕾缇榭儿从罗修弗德的眼里看到了阴暗的憎恨火光。
「只要没有你在,我就能跟克莉丝妲在一起了!」
虽然他的眼睛明显并未看著自己,即使如此,罗修弗德依然不断地嘶吼著对蕾缇榭儿的憎恨。
蕾缇榭儿的结界发出光芒,受到反击的罗修弗德猛然往后飞了出去,但他简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立刻起身再度冲了过来。
「去死!去死!只要你消失的话,会阻扰我的碍事家伙就全消失了!」
比起前世袭击蕾缇榭儿的战士,罗修弗德的剑慢到像是蚊子也能停在上面一样,但是那剑压却超乎想像地沉重。
幸好罗修弗德的动作本身十分单调,对著毫无变招笔直攻来的他,蕾缇榭儿利用对手的力量反将罗修弗德摔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
在蕾缇榭儿将罗修弗德扔出去的同时,战场上传来了有些仓促的少年声音。蕾缇榭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吉克正站在那里,或许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关系,他气喘吁吁,头发也因为汗水沾在额头上。
「吉克!请你帮老师们治疗!」
确认来者是吉克之后,蕾缇榭儿立刻这么说。
虽然在场的其他教师已经开始对刚刚被罗修弗德砍伤的教师们施加治疗,但不知是伤势很重,还是治愈魔法的威力太弱,治疗的进度十分缓慢。
吉克的光属性魔力是0,跟治愈魔术的相性极佳。由于有事先教过治疗的术式,蕾缇榭儿判断在场能够好好治疗伤者的人只有吉克一个。
「……!我明白了!」
虽然一瞬间惊讶地看了蕾缇榭儿一眼,但在目睹另一边正拚命治疗伤者的教师后,吉克立即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
当吉克也加入治疗伤患的行列时,蕾缇榭儿再度与罗修弗德展开对峙。
虽然怪物仍被关在牢笼之中,但牢笼内侧开始传来「啪嚓啪嚓」树木被破坏的声音,看来怪物突破牢笼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去死去死去死!给我去死吧!朵萝赛露!」
「吵死了,给我安分一点。」
你以为我是为了救谁才战斗的啊。
将这句话吞回肚子里,蕾缇榭儿解除攻击魔术,转为向自己施展身体强化魔术。
罗修弗德笔直地对蕾缇榭儿刺出一剑,但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蕾缇榭儿抓住手腕,就这样在空中翻了半圈。
罗修弗德被摔到地面上后,蕾缇榭儿迅速地以手刀击中他的后颈让他失去意识,这下总算是成功将他无力化了。
「咕嘎啊啊啊啊!」
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怪物彷佛算准时机,发出巨响击碎了关住自己的牢笼,树木的残骸伴随著炸裂声深深刺进了周遭的土壤中。
从名为牢笼的束缚中得到解放之后,怪物眼中渗出远超过之前的怒意,朝著蕾缇榭儿扑了过去。
那头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在场的其他事物似乎早已不被怪物放在眼里。
现在怪物的视线中,只有夺走自己一边眼睛,又夺走了自己自由的银色人类身影而已。为了向那个人类报一箭之仇,怪物一边发出咆哮,一边发狂地四处攻击。
(这下……不太妙呢。)
虽然蕾缇榭儿十分乐见怪物仅对自己抱持敌意的状况,但这种狂乱的状态十分危险。
这里还有著蕾缇榭儿到来之前与怪物交战的教师、受伤的教师和学生,他们尚未成功逃离这里。
(要是不快点让其他人离开这里的话……)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害怕的事情成真了。
因为罗修弗德而身受重伤的教师们,正藉由吉克的手接受治疗。他们并非留在原地,而是移动到了离战场有段距离的位置。
但那里仍称不上是安全地带,拉开了与蕾缇榭儿之间的距离后再度发起突进的怪物,正好跳到了吉克等人的身边。
「吉克!」
那藉由愤怒挥下的钩爪袭向吉克。既然怪物以自己为目标,那就没有办法轻易靠近,蕾缇榭儿只能呼唤在场之中她最为信赖的人物的名字。
「……!」
或许被爆炸声盖过了,蕾缇榭儿的声音不知有没有好好地传达到吉克耳中。
但本能感受到了危机的吉克,反射性地朝袭来的钩爪施放了魔术。
与光属性不同,淡灰色的光芒炸裂开来,和这道光芒猛烈冲突的怪物钩爪,宛如砂子做的城堡般开始崩塌。
「嘎啊啊啊啊!!」
怪物第一次发出了蕴含著恐惧的叫声。至今无论用什么魔术都撑得下来的怪物,正因为吉克的魔术发出惨叫。
(……无属性的反射(counter)魔术……?)
吉克使用的魔法是蕾缇榭儿在放学期间的练习教导他的东西。
难不成这个怪物的弱点是无属性魔术吗?发现了全新可能性的蕾缇榭儿试著在手掌中生成无属性的炮弹,朝怪物扔了过去。
「叽呀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痛苦的惨叫在地上打滚了起来。由于只是单纯的魔术弹,并未像吉克使用的反射魔术那样产生剧烈的变化,但它明显因为这个魔术感到痛苦。
(……总之,试著用无属性魔术来交战吧。)
既然如此决定的话,最好是能做短期决战。蕾缇榭儿舍弃了以往重视回避的战斗方针,积极地使用魔术攻击。
顺带一提,吉克等人已经带著罗修弗德,跑到森林的更深处藏了起来。这下只要蕾缇榭儿不进入森林的话,姑且算是安全了。
「那么……该是时候决胜负了。」
像是能够理解这句台词一样,怪物发出混杂著痛苦、愤怒与恐怖的咆哮一跃而起。
而蕾缇榭儿的眼睛正确捕捉了怪物的动作,朝右后方闪避,当双方擦身而过的瞬间,以准备好的各种魔术做出反击。
上、下、左、右,藉由无属性强化的各属性魔术接连击中了怪物的身体,每次击中,怪物就会发出痛苦的惨叫声,空气也随之震动。
蕾缇榭儿的双手就像川水流动一般,源源不绝地构筑著各种魔术。
当她在大地上奔驰时是风刃咆啸,一挥手便雷霆作响,脚踏地面时,大地就随著她的意志产生扭曲。
蕾缇榭儿与大自然合为一体在战场上横行无阻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舞蹈一般美丽,并且也有著能夺走旁观者自由般的魄力。
「这下就结束了……!」
最后怪物终于承受不住蕾缇榭儿的猛攻跪倒在地,蕾缇榭儿可不会放过屈服的怪物露出的大好良机。
于是她朝著停下动作的怪物施展了新的魔术,是融合了光与无属性的复合魔术。
周围的魔素呼应蕾缇榭儿的术式,成了漩涡聚集。虽然肉眼无法看见无属性的魔素,但是它拥有能够使其他属性活性化与增强威力的效果。
被无属性的魔素强化,在蕾缇榭儿指尖聚集的前所未见的光芒,变成了光之剑。
带著宛如太阳般的热量,如同沙漏一般不断挥洒著光之粒子,周围的景色因为热气甚至形成了海市蜃楼。
怪物见状发出了咆哮。究竟是为了威吓还是为了求饶,则无从得知。但在纯白剑身的映照下,怪物的红色眼眸开始颤抖。
蕾缇榭儿就这么朝怪物挥下自己的手。
宛如要切断空间的光之剑随著蕾缇榭儿的手腕挥落,白银的剑刃陷进怪物的身体里,撕裂肌肉,粉碎骨骼,光之剑如同文字形容一般将怪物一刀两断──
犹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惨叫回荡在整座森林里,被云间洒落的太阳光照耀,怪物的身体随著自己的惨叫逐渐消失。
怪物渐渐消失、失去形迹的景象就像先前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般乾脆,但留下的惨剧爪痕正是先前发生的惨剧最有力的证明。
在怪物消失无踪的森林里,所有人都无法动作,也无法开口。为了理解眼前所见的战斗冲击,只能凝视著那位头发随风飘逸,「无能」公爵千金的背影而已。
***
「那么……我该从哪里开始问起才好呢?」
鲁卡斯单手靠在办公桌上,看似疲倦地无力说道。
这里是位于别馆的学园长室,房里除了鲁卡斯以外,还有蕾缇榭儿与吉克两人。
「问自己想问的事不就行了吗?」
「就是因为想问的事情太多了啊!」
明明毫无疑问是引发这种状况的元凶,蕾缇榭儿却依然一派轻松。那堂而皇之的态度进一步加剧了鲁卡斯的头痛。
在森林的怪物骚动结束后,其他教职员为了善后四处奔走,做完必要的指示后,鲁卡斯传唤蕾缇榭儿和吉克到了学园长室中。
「……总而言之,可以请你说明刚刚使用的力量吗?」
「好的,那是在这时代似乎已经失传的名为魔术的力量。」
「是吗……看来今年真是倒大霉呢。」
鲁卡斯抱住了自己的头。
那也是当然的,因为正如蕾缇榭儿所说,普拉提那王国并不存在名为魔术的技术。
那她又是为什么能够学到已经失传的技术呢?光是这一个月就让鲁卡斯脑中的常识濒临崩溃边缘。
「…………还有,你知道第一王子殿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
如果是眼前不断作出冲击自己常识之行动的朵萝赛露的话,或许已经从这次的怪物骚动察觉些什么也说不定,鲁卡斯是这么想的。
「不,其实我也不清楚那头怪物究竟是什么。虽然偶然从吉克那里得到灵感击败了它,那生物的实体和情报我也是一无所知。」
但银发少女只是眯起红蓝双色的眼睛,静静地摇了摇头。
从总是面无表情的她脸上那像是参杂悔恨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吧。
「是吗……不过,真亏你有办法用魔法击败那头怪物呢。」
总之先留下纪录吧。鲁卡斯下定决心后,用像闲聊般的态度对眼前的少女这么说。
「不,所以我说了,那不是魔法,而是魔术。简单来说是种和魔法很像的东西。不过与魔法不同的是魔力值越低越好这点,具体而言从术式开始──」
「慢著,等等等等一下,重要的事情我已经都听过了,所以别再继续说了!」
但那句话似乎打开了朵萝赛露那不能碰触的开关,于是鲁卡斯连忙制止了准备开始发表长篇大论的她。
虽然朵萝赛露因为话题被打断而显得有些不满,但也不能放任她又开始侃侃而谈好几个小时,怎么能让过去发生在大会议室里的惨剧再度重现于此。
「……为何到目前为止从没讲过关于魔术的事?」
「因为您没有问。」
「是吗,会这么问的我真是个笨蛋,不对,没这么问的我才是笨蛋吗?」
听见朵萝赛露的回答,鲁卡斯像放弃似地趴上桌子。这下不妙,完全被她给牵著鼻子走了。能够撼动整个魔法界的名为魔术的技术,还有正面和常识起冲突的术式改造。
在鲁卡斯担任路克雷兹亚学园长的这十几年来,他从未见过如此乱来又可怕的学生。
况且更加可怕的是,到现在甚至还过不到一年的一半,虽然自己已经是个一把年纪的大叔了,但老实说非常地想哭。明明最近睡眠十分充足,但每天都会引起剧烈的头痛是怎么回事。
「……总而言之,请别随便将魔术的事告诉其他人。」
「嗯,我也不打算四处张扬,请您放心。」
「嗯……我不会抱持期待的。」
朵萝赛露看著用食指压著太阳穴的鲁卡斯,一边用人偶般美丽的面貌不解地偏过头去。
(……那像是无法理解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啊……)
虽然内心如此抱怨,但基于身为学园长的责任感以及自己的好心肠,鲁卡斯并未向朵萝赛露发怒。
作为照顾鬼才的人,鲁卡斯的苦难还会持续下去。
***
鲁卡斯持续询问了数个小时。
等到问题终于结束,蕾缇榭儿与吉克带著有些疲倦的神情离开了学园长室。
「朵萝赛露小姐……你还好吧?」
「嗯,我不要紧,吉克你不累吗?」
「毕竟我只是刚好去到那里而已,不要紧的。」
这次的怪物骚动似乎也传进了全校学生的耳里。
当然在森林里实际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传达给学生知道,但引发了如此巨大的骚动,学园自然也停课了。在蕾缇榭儿前往学园长室途中的时候,也已经有许多贵族家的马车前来迎接自家子弟。
「……啊!朵萝赛露小姐!吉克同学!」
当蕾缇榭儿想著自己乾脆也先回家好了的时候,前方有个眼熟的褐发少女跑了过来。
「哎呀?米兰小姐?」
虽然对米兰妲蕾特那气喘吁吁,头发因为汗水贴在额头上的样子有股既视感,但蕾缇榭儿依然对她来到这里感到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呢。」
「你在说什么呀!是因为担心你们两位才会留下来等你们啊!」
米兰妲蕾特没有丝毫犹豫地如此断言。
听到她的回答,即使是蕾缇榭儿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代表著比起自己的安全,她更担心蕾缇榭儿的意思。
「那个……真对不起,米兰妲蕾特小姐,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米兰小姐。不过,谢谢你。」
蕾缇榭儿和吉克彼此互看一眼,同时有些困扰地露出微笑。
他们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结交的朋友。虽然在转生时从未对他人抱持著兴趣,但跟他们一同度过的时间究竟有多么安稳又舒适,蕾缇榭儿这时才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