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三章】

◆偶尔的校园生活

漫长的大学暑假结束了。

回收“虚空记录Akashic Records”地图的工作还在继续,但也不是每次都轮到我负责。空闲的时间里,我要和夏凪一起去上学。

今天上完了第五节课之后,夏凪邀请我留在了学校的图书馆。最近,我们经常在这里学习、做课题直到晚上,再回去一起吃晚饭。

“嗯,好累啊。”

我们来图书馆一个半小时了。

正在阅读一本晦涩书籍的夏凪伸了个懒腰。随之隆起的胸部让我不知该看哪里是好。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就这么看着了。

“还看。”

“我错了,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君冢,你就该叫人好好骂你一顿。”

“变态。”夏凪狠狠瞪了我一眼。

这么一裁决肯定100%算我输了,于是我赶紧切换了话题。

“今天你又在看那么难的书啊。”

“因为我的知识水平比不上希耶斯塔啊。必须迎头赶上。”

最近我一直见夏凪在看书。书的题材多种多样,有讲古典文学和世界史的历史书,甚至还有生物学辞典。夏凪真心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名侦探”。

“话说,你见过希耶斯塔术前最后一面了吗?”

“嗯,就在今天早上。差点就赶不上了,还是我硬要进去看她的。”

接下来希耶斯塔要进行术前准备以及移植手术,于此之前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据“发明家”史蒂芬所说,等一切结束,我们能去见她,最快也要到两个月以后了。——我们也不知道,她会以怎样的状态醒来。

“是吗。我是昨晚一个人偷偷去的。”

“怎么不今天一块儿去呢。”

“女孩子之间也有私密的话题的。”

这样啊。不会是讲了我的坏话吧?

“夏露是在我之前去的。诺切丝说的。”

“哦。她肯定也有不少要说的话。”

尤其现在,夏露正为很多个人问题而烦恼。假如希耶斯塔没有入眠,夏露一定会找她倾诉的。夏露只会在希耶斯塔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不过,现在……

“君冢,夏露就拜托你了。”

夏凪说着,就好像知道我内心在想什么似的。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是我呢?我和她的关系……你应该也懂的吧?”

“懂。但这样不正好吗。”

夏凪一阵苦笑,对我婉言相劝。话说上次还是她叫我去陪夏露找她母亲的。

“肯定有帮助的嘛。见证君冢和夏露的关系发展正是历代名侦探的工作啊。”

“……这种事情也要代代相传的吗?”

“啊哈哈,瞧你郁闷的样。”

夏凪笑着,拿笔尾戳我的脸。

“你还好意思说。”

“没事。我就喜欢你这表情。”

“你高兴就好……”

就在我们闲聊之时。

“我的判断果然没错。”

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你确实是对她有感情的。”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

是心理学部教授,那个催眠术师——

“——守屋教授?”

夏凪吃惊得瞪大了眼。

“这个时间还坚持在图书馆学习,真不错。同时还能享受享受青春。”

夏凪听闻,尴尬地咳了两声。

我们第一次见到守屋教授是在刚入学后的体验课上。我们对他展示的催眠术很感兴趣,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上他的课。

“教授,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去书库有点事。要找一些和研究相关的书。”

他再次露出柔和的笑容,用平和的嗓音回答道。我也知道他很受女学生欢迎……就在这时,我发现守屋教授正盯着我看。

“您又在读我的心吗?”

四月上体验课的时候。守屋教授一句“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吧”说中了我心中的疑虑。当时我正为希耶斯塔的治疗方案而烦恼。

“不。现在你的内心很澄澈。没有上次那样的迷茫,你现在很明确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你要向周围的人伸出援手,帮助他们。”

……感觉他已经对我的内心读得很透彻了。

这时守屋教授微微沉下脸,继续说。

“但与此同时,你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帮助的那个人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你也要接受这个结果。”

这句话又让我心头一震。

我想拯救别人,我拼命伸出双手,想要实现这个理想——但如果实现不了呢。到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啊,抱歉。我并不是要吓你,或是威胁你。”

守屋教授将双手轻轻搭在我和夏凪的肩上,留下了这样一句教诲。

“我只是希望,你们这些未来可期的学生能带着烦恼、思考以及坚定的‘意志’走好人生的道路。传达这样一个思想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改变世界的“意志”

第二天。我受到某人的传唤,正要坐上“黑袍”的车,这时手机收到了一通来电。我看了眼来电人,接通了电话。

“最近是不是没有定期给我打电话。”

传来的是魔法少女丽洛黛德极为不满的声音。

“我才知道还有定期要给你打电话的规矩。”

“刚才才通过的法案。使魔每三天要给主人打一次电话。好好看看国会的新闻。”

“哦,那我马上就去参加选举。”

我说着闲话,看向车窗外。映入眼帘的是城市之外的郊区景色。

“你在外面吗?”

“嗯,有其他‘调律者’叫我过去。”

我回答完,我们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抱歉啦,这次我帮不了你了。”

我没说具体是什么事。但丽露显然是对此有些在意,才打来电话的。

“抓捕‘亚伯’原本是‘暗杀者’的使命。这次让‘名侦探’‘巫女’她们参与进来,算是大势所趋,还是人得其位呢……丽露你也有自己的工作吧?”

“是吗。丽露‘魔法少女’的行动计划基本没有。”

丽露自嘲着,谈起她现在担任的工作。

“古今中外世界各地发生的‘世界性危机’还有‘调律者’解决它们的过程,丽露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内容记录成书。这就是给快退休老头干的挂名管理职位,连电脑都没得用。”

“行了,你少怼人吧。”

不过“联邦政府”也有自己的考虑吧。腿不能走的丽露可能也只能干这个事了——

“不过这个工作应该也挺重要的。世界上发生了什么,有谁在拯救别人,又有谁得到了拯救。把这样的纪录留到后世肯定是有意义的。”

比如“巫女”对未来的预言也不是次次都能应验的。“调律者”打倒敌人,解决危机,正是为了让未来变得更好一点。将这些记录……故事留存下来,做这种工作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哲人总是能以史为鉴。

“……谢谢你。”

耳边传来丽露羞怯的低语声。

说实话,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有点可惜。

“最近和你父母过得怎么样?”

丽露当魔法少女的这几年里一直没有跟父母联系。但半年前处理完“暴食魔人”之后,她回到了北欧故乡。

“最近没找他们。已经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喂,这怎么回事。”

看来定期给她打电话还是有必要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老跟着父母了。”

“这倒没错。”

这次工作的详情肯定不能跟她家里人说,但好在她已经一个人住了。

“他们不担心丽露,也不代表我们关系不好吧?为了不重蹈覆辙,我们时常也会联系联系,聚一聚的。我们之间算不上有多亲密……不过我们这一家确实就是这个样。”

理想的家庭关系不过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我不懂家庭,说这些话可能多少带点酸葡萄心理,但我确实对她的话深有感触。我没有对此表示肯定或否定。我也没有这么做的权利。

……正因此。如果我的面前有一个人正在追逐这样的理想,我应该也能说些什么,劝一劝他吧。如果是那位孤独的,正在寻找母亲,寻找家人,追寻梦想的特工,到时候我应该……

“君彦?”

“啊,抱歉。我快到了。”

“好好。以前的女人于你已无用。”

“丽露,没想到你也是个烦人的女人。”

相隔八千公里的两个人笑了起来。

“有空再聊。”

“嗯。三天后,一周后,或是明天,今天晚上。”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居然感到莫名地轻松。

不久后汽车停下了,我一个人下了车。

这里是郊外一处采石场旧址。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本次行动的目的地。阴天之下,有两个人影待在这个类似于特摄片拍摄场地的地方。

红色和金黄色。这两个人影快如疾风,交织、打斗在一起。

直接地说,是两个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但我仔细一瞧,这应该是一次实战训练。

很明显红色的人影在放水。两人之间有明显的力量差距。但金黄色的人影仍然不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倒地、起身。挑明了说,我正在观看加濑风靡给夏洛特·有坂·安德森训练的样子。

又过去了十五分钟。我估摸着她们的训练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便走上前去。

“没事吧,夏露。”

“……想不到你还挺有眼力见。”

夏露坐着接过我递来的水瓶。她身穿黑色战斗服,脖子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还要加油。”

风靡姐站在一旁稍作歇息,脸上毫无疲倦的神色。

“你的杀意还不够。你拿大刀、拿机枪,还不如我拿一把小刀有杀意。”

两个人的这种上下关系、师徒关系是在希耶斯塔赴死之时开启的。希耶斯塔看到仰慕自己的夏露,对她的将来深感忧虑,于是就事先说服了同为“调律者”的加濑风靡。结果我也知道,夏露总算得到了严格的训练。

“夏洛特,什么时候你才能赶上我?我已经等了两年了。”

“我知道。别喋喋不休地讲了。”

夏露一脸不悦地抬头看向风靡。

“我知道你比我大十岁,开始担心自己宝刀已老了。”

“喂,你们最近怎么胆子大了,敢嘲笑我了?”

她说着,反倒揪住了我的衣领。不讲理啊。

“……风靡。为什么你那么厉害。”

这时,夏露问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这一天天也没少努力。近身格斗,狙击技术都练了。但感觉我就是赶不上你。你收的弟子是不是都这样?”

看来加濑风靡的弟子并不止夏露一个。而他们都没有得到“暗杀者”的赏识。

“通过刚才的训练我明白了。……你的动作确实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你有时身体的反应速度要比一般人快很多。你在战斗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加濑风靡惊人的实力。

我看过很多次她战斗的样子,自己也有这样的感受。但身为战斗专家的夏露终归是和我不同,她对风靡的不一般感受更为深刻。

“你以前都还感觉不到的。也算是有所成长了。”

风靡姐抽着烟,吐出一串长长的白烟。

“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少点幻想,也不用迷惑。你就好好磨练自己的杀意,考虑考虑怎么战胜敌人。”

“‘意志’最重要。”风靡姐说。

话说上次她和山羊头交战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风靡姐你真的光靠这种意志的力量就可以这么厉害吗?”

“你再怎么问,事实就是如此。没办法。”

风靡回答完我的问题,继续说道。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愿望强烈的人就会被给予他所期盼的强大力量。就比如米娅·惠特洛克在某一天得到了巫女之力,布鲁诺·贝尔蒙特在某一天开始变得全知全能。这些都是‘意志’作用的结果。”

这段话听起来有些模糊。但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谈这些敏感话题的,现在她却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我并不傻,我知道她的用意。

“那希耶斯塔和夏凪成为‘名侦探’也是一样?”

“‘名侦探’的话……唉,反正差不多。”

“用什么词不是关键。”风靡姐继续说。

“你不喜欢意志这个词,也可以用其他合适的词代替。我讲的这些话对你们接下来的人生意义重大。”

我和夏露面面相觑,准备先把这些话记在脑子里,以后慢慢品味。

人的意志能带来力量,从而让愿望得以实现。

听起来挺妙,但同时也很恐怖。

如此巨大的力量,有必要利用合适的天平加以调整。

“所以,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回到正题。是风靡姐叫我过来的。她应该不会单纯叫我来观看她和夏露的训练的。

“嗯。我们知道有坂梢现在在哪了。”

风靡姐灭了烟头,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

接着我的手机振动起来,是邮件提醒。邮件里附了一张地图。夏露的母亲就在这里吗……

“不好意思。又得让你陪我了。”

夏露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她说话时面色凝重。

“你没必要抱歉,是我自己要插手的。话说,风靡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是我找到的。这是巫女的预言。”

“米娅?但她的预言都是和‘世界性危机’有关……”

这么说,有坂梢接下来要和“世界性危机”产生交集?……啊,对了。她曾经接触过那个亚伯。这也就是说。

“有坂梢,她也有‘虚空记录’地图吗。”

所以这次米娅的预言里才出现了有坂梢的消息吗。

这样下去亚伯就会抢走她的地图。

“关键就在这里。是巫女那里先联系我的。”

正式担任抓捕亚伯使命的是“暗杀者”加濑风靡。米娅的预言应该不会有错。关键在于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那我们马上就去那里吗?”

我试探着问道。

目前回收地图的工作都是由多人完成的。

“不,我马上要坐飞机去欧洲。要从一个麻烦的家伙手上回收地图。”

“要劳烦你出马,看来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嗯。对方好像曾经还是‘调律者’。巫女的预言里没有提到,但莱恩调查过了。我和他也不对付,但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原来如此。其实米娅的预言也并非能提供所有我们想知道的消息。有时也要依靠正常的调查才能找到地图的去向。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当然我也知道以你的实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是的,不要立奇怪的flag好不好。”

看到我的这句闲话,风靡姐不悦地皱起眉头。

最近她老爱摆这张脸……这种话就别对她说了吧。

“夏露,你没问题吧?”

我究竟该不该跟你们一起去呢。

更何况,夏露她自己愿不愿意去找有坂梢呢。上次去找之前她足足做了快两周的准备,而这次——

“——嗯,我也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夏露坚定地开口说道。

她绿宝石色的瞳仁射出锐利的目光,把阴沉的天空照得通亮。

“一定要回收有坂梢手上的地图。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意志所向。”

◆我心爱的孩子

之后,我又在“黑袍”的汽车里坐了大概三个小时。

“到了吗。”

我和夏凪来到了一片巨大的住宅区,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大楼。有坂梢应该就住在这里。

下午五点已过,日暮西斜。我们走进了光线昏暗的住宅区。

“紧张吗?”

见夏露一直缄口不言,我向她问道。

“别想到什么就说,有点眼力见好不。”

……说得也是。

但她的这句话也已经透露出她此刻是什么心情了。

“反正比上次好点。这次是有工作在身,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上次确实是夏露的个人意愿占主导。但这次的核心事务是回收地图。夏露工作的时候可不会半途而废。

“夏露。你说得对,凡事并不是说出来就好。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一下。”

我想起和丽露打电话时的所言所想,对一旁的夏露说道。

“我不知道你对我、夏凪,还有斋川、诺切丝都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我们都把你当作同伴。”

你不喜欢同伴这个词,也可以用其他合适的词代替。

但总之。

“接下来无论你遇到谁,有什么烦心事,要去哪里,我们一直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接下来都只是我的推测。

夏洛特可能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寄居之所。

父母当过军人,没有像正常父母一样关爱自己,自己也离开了老家,游走于各个组织之间。好不容易遇到了希耶斯塔这样让自己仰慕的人,结果希耶斯塔的死又磨灭了这段友谊。而接下来,她又追随加濑风靡,一心为了自己的使命而奋斗。

也就是说,夏露一直在寻找一个值得自己追随的人。

她依靠不了自己的家人。那么夏凪、斋川、诺切丝可以吗。她依靠的可以不是我。如果夏露信赖的同伴能成为她的寄居之所——

我见没有回应,不由得回过头,却发现夏露吃惊地站在原地。我自己一下走太快了。

“抱歉,是我多嘴了。”

“这种立马道歉的毛病是跟ma'am学的吗。”

夏露的表情缓和下来,继续说。

“难道你还真是个好人?”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冲到我前面。

“怎么,你才知道?”

“说你一句就不像样子了。好感度减20分。”

“原来是多少分啊。”

“不知道。因为迄今为止我从来就没考虑过你的事情。”

“……我们关系这么差,100%都是你的问题吧?”

这时,夏露回过头,羞怯地露齿一笑。

“真没办法,那我以后就每天想你想三秒。”

才三秒,不讲理啊。我正想说话,但转念一想,好歹现在让夏露放松下来了。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最北侧的一栋楼。我们站在三楼最里间的房门前——这就是有坂梢的房间。夏露看着门铃,做了一次深呼吸。

数秒的沉默。

“我来按?”

“不,没事。”

夏露用食指按下了门铃。没有回应。

她顿了顿,又按了一次——依旧没反应。

第三次——接着,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响声。

她正要按第四次,这时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了。

“…………”

门前站着一位消瘦的女性。她的衣服皱皱巴巴,脸上也没有化妆。头上留着短发,是毫无光泽的金色。

“好久不见。”

夏露开了口。

“认得我吗?我是夏洛特。”

消瘦的女性——两眼无神的有坂梢听到这句话,微微睁大了眼。她注意到了。现在站在跟前的是她的女儿。

“我今天十九了。”

她们具体有几年没见了呢,上次又是以何种方式告别的呢。我没有过问。但有一点确信无疑,她们之间的亲情已是如此淡薄,女儿与母亲见面还要自报年龄。

在此重逢之际,身为母亲的有坂梢会说些什么呢。我作为第三者,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

“——你来这里,干什么。”

冷漠的声音。并不像是与女儿久别重逢的母亲口中说出的话。

我不由得侧目看去。

夏露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有事想问你。”

夏露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准备先完成当下的工作。

“想问我,手上有没有‘虚空记录Akashic Records’地图吗?”

突然,有坂梢变了脸。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这我怎么会知道……!”

她睁大了她绿宝石色的眼睛,抱头大叫起来。

“为什么!这次又是你,夏洛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也要来折磨我吗!为什么你也要来抢地图!”

很明显不太对劲。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这样的。

但此时,有坂梢已经将手伸向了夏露的脖子。

“到此为止了。”

我抓住了有坂梢的手臂。她的手臂很细,完全想象不到她曾是个军人。

“君冢。”

夏露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她脸上挂着空落的微笑。意思是说,没事,接下来交给我。

“嗯,也好。我答应你。”

有坂梢低着头嘟囔了几句,又抬头看向夏露。

“既然你真的那么想要地图,那我就给你。夏洛特。”

“……!真的,吗?”

听到夏露这么问,有坂梢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但你要把他带过来。”

“他?”

夏露皱起眉头,瞪大了眼,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把诺亚带过来。”

突然,空气凝固了。

“没问题吧?我会先把存放地图的保险箱钥匙给你。然后你再把他带过来。就是诺亚。”

有坂梢晃了晃夏露的肩膀。

“可以吧?你能做到吧?你是他姐姐,没问题的吧?快回答我!”

“……!”

夏露的嘴唇颤抖着。

这一看也明白了。有坂梢的提议是夏露无法实现的。也就是说,有坂梢口中的那个诺亚已经——

“——好。”

然而,还未等我插话,夏露就率先开了口。

“我把诺亚带过来。请你把地图存放的位置告诉我。”

◆指向杀戮的代码

我和夏露再次坐上“黑袍”的车,来到了一处地下设施。

我们沿着被封锁的隧道走了一段,又顺着梯子向下爬,此时眼前的这个地方便是有坂梢曾经的潜伏地点。她以前在日本执行特工行动时,就把这里当作秘密基地。

墙上贴着老旧的地图和人像,这里还摆放着电脑等电子设备。柜子里也多半放着枪支和子弹,一看就是不法分子活动的场所。

于是,我们在基地里搜索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布满灰尘,似乎已被人遗忘的保险箱。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吧。”

夏露拿出有坂梢之前给她的钥匙,望着保险箱。

这里面存有“虚空记录Akashic Records”地图的一部分。我给风靡姐和夏凪发了邮件,告诉她们任务完成了。

我操作完手机,见夏露正静坐在保险箱前。

锁还没开。她现在已经不紧张了吧。不过她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的神色。我在隔开两个位置的地方盘腿坐下。

“隔那么远干嘛。”

“上次我坐得近,你又说我。”

“这次没事,我不说你。”

昏暗的地下设施内听不到一点杂音。

几分钟后,夏露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之前说带诺亚过来,是骗她的。”

这是她先前和有坂梢立下的约定。

“这个诺亚是你的弟弟吧?”

之前听说过一点他的事情。夏露的弟弟生来就体弱多病。

“嗯。有坂梢最疼爱的就是他。但诺亚已经不在了。七年前,他去了天堂。”

“……果然。”

“病情恶化了。当时有坂梢在国外……她连忙回国,但还是没赶上。她深受打击,好几天不吃饭,觉也不睡,一直在哭。我见她这样,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夏露抱着膝盖,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她什么话也没跟我说。我倒是希望她骂我一顿。‘怎么死的不是你’之类的。这种不讲理的气话,她还经常对我说呢。但她就是什么也没说。”

自己倒希望被她骂一顿。夏露抬头望向天花板。

“就这样,她后来离开了家,没再联系我了。父亲原本就和我们走得远,这样一来我也没什么家人了。有个组织声称和我父母认识,他们把我接走了,就此我开启了我的特工人生。”

这就是她那段不为我所知的身世。

所以,夏洛特·有坂·安德森现在正是为自己的使命而活。除此以外,没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了。

“有坂梢,如今依然没有走出七年前的阴影。”

“嗯。我不想看到她这样,一直以为自己见不到她了。”

回想起一个小时前见到的那具消瘦的身躯。

有坂梢究竟能否理解儿子的去世意味着什么呢。还是说她已经精神崩溃,失去了这种能力呢。……这确实不太寻常。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在。

“我真的很差劲。骗了有坂梢,声称能把诺亚带来,为了就是回收这张地图。我为了完成使命找了这个借口。”

到头来我还是一点没变,夏露自嘲道。

诺切丝曾接收希耶斯塔的指示,让夏露从“使命”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但她现在才发觉,自己又一次陷入了这片泥潭。

“怎么说呢。我觉得……既然你不可避免地重回旧路,那也没必要再埋怨自己了。”

我强行组织着语言,这时抱着膝盖的夏露有了一点反应。

“为使命而活,如果这正是你的生存之道,如果这就是你无数次彷徨后得出的结论,那你就应该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关键在于,这确实是你静心思考后的结果。”

希耶斯塔想表达的或许也是这个意思吧。最重要的,并非强迫自己必须这么活下去,而是自己确实希望这么活下去——自己拥有这么活下去的意志。

即便最终的结果和自己最初给出的答案一样,这也不代表自己错了。相反,这正是殊途同归,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

“真的吗?”

夏露抬起头。但她的眼神里仍充满了不安。

“我为了完成使命,不惜以去世的弟弟为诱饵,欺骗自己的母亲。我做了这种事,你们还能把我当同伴吗?”

“等一下。夏露。”

“我以前也是为了使命,把手伸向了小唯。如果我的生活里还是只有使命,我就……!”

夏露提起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哀痛地喊道。

她在害怕。虽然她决定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但如果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她又该怎么办呢。

“夏露,我……”

我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但我不能什么也不说。现在的夏露需要别人的开导。夏凪不在,只有我来担任知心大姐姐的角色了——

“——嗯,确实可悲。你一直在为理想拼搏奋斗,却落得如此下场。”

有谁在说话。

我和夏露站起身,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但只有我理解你的苦心。只有我理解你的理想。而且,我也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苦恼。”

我和夏露走到房间中央,背靠背拿出手枪。这个基地我们也只是暂借一用。

“如果不是有坂梢。如果不是她,你不会有任何迷茫。——怎么样?我确实可以帮你消除你的苦恼。”

一眨眼的工夫。他站在了夏露的面前。

头戴大礼帽,身着西装的男子。他的脸上缠满了绷带。

“我可以为你的理想带上枷锁,也可以让你自我崩坏。”

男子向夏露伸出手。

我见状——不,在我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就已经绕到了对方身后。

全身的细胞本能似的紧张起来。

不能放过他。我毫不犹豫地朝他的头开了枪。

“夏洛特·有坂·安德森。让我授予你‘杀戮代码’吧。”

子弹没有打中。

应该是被躲开了。对方瞬间移动一般躲开了子弹。在我开枪时,绷带男子已经移动到了远处。

“夏露!”

金发特工睁大双眼,呆愣在那里。

难道,夏露已经——

“——!亚伯!”

我喊出敌人的名字。亚伯·A·勋伯格。

全世界最邪恶的罪犯出现在了这里。

◆恶的种子

“夏露,你醒醒!”

夏露突然瘫倒在地,似乎失去了意识,我连忙把她扶起来。

“没事。后面交给我。”

我扶着夏露让她平躺在地上,偷偷将保险箱的钥匙收了起来。

随后我站起身,向绷带脸男子问道。

“你就是‘怪盗’吗?”

“没错。”

见我识破他的身份,他一点也不惊讶,而是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我叫亚伯·A·勋伯格。十二名‘调律者’的一员,‘怪盗’。”

嗯,终于见到他了。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吧。

上次和希耶斯塔与其交锋时,他伪装成了前“革命家”弗利普·斯图尔特……这次他依然没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容。

“亚森,不,亚伯。你究竟对夏露做了什么?”

我当时没看到。但亚伯的手确实触碰到了夏露。他说,要授予夏露“杀戮代码”。

“我没做什么。接下来要有什么行动都是她的事了。”

“……用你的那个‘杀戮代码’,夏露就会去杀她的母亲吗?”

这是亚伯一手策划的永无岛计划。

受到波及的通常都是有家庭矛盾的亲子。而最近被杀害的都是“虚空记录Akashic Records”的持有者,似乎是要掩盖这一点。——有坂梢和她的女儿夏洛特也是符合这个条件的。

“我只是在鼓励她而已。她内心是憎恨自己的母亲的,而我点燃了她心底的这颗火苗。我在帮助一个遇到困难的人。你作为侦探助手,做的工作也和我一样。”

“闭嘴……!”

我本准备再次开枪,但我没有扣动扳机。

自己还有事要问他。

“回答我。永无岛计划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让孩子去杀他们父母?”

“我希望让这个满是错误的世界多一点善意。”

亚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战争、暴力、贫困。人类所有的罪行自己都置若罔闻——更别说去赎罪了。而我要做的就是裁决那些对这个世界怀有肯定的人。永无岛计划中死掉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这样。”

我从内心抗拒他的这套说辞。而几米之外的亚伯在原地来回踱步,淡淡地说出自己的理想。

“就这样,我渐渐改变着这个世界。这场消灭世界之恶的实验还会继续下去。”

一年前,我和希耶斯塔遇到他时,他有说过。自己正在做一场实验,利用自己的能力给其他人下达无意义的犯罪指令。但他的真正意图是——

“你凭什么能认定人类的罪行?而且你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无辜的人。”

他的声音冷漠得很,不禁让我浑身发抖。

“不过,这样的实验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进行。这个女孩貌似不能完全接收我的‘代码’。”

亚伯恢复了原来的嗓音,朝我这里看过来。

他是在看已经失去意识的夏露吧。夏露无意之间在与亚伯的“杀戮代码”相抗争吗?

“还有个问题。关于‘虚空记录Akashic Records’。”

我心中还有个重要的问题。

亚伯为什么要回收“虚空记录”地图呢。

“话说回来。亚伯,你知道虚空记录究竟是什么吗?”

几秒的沉默过后。

“你想知道我的计划。那我就简单说说。虚空记录可不是什么灭世武器的设计图、世界各国的机密情报。这些玩意都太小儿科了。”

“不过,”亚伯继续说。

“如果把它公之于众,这个世界肯定会乱成一团的。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嗯,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亚伯的具体计划,但他的目的已经明晰了。他要改变世界的万象与因果。身为“怪盗”的他要偷走虚空记录。

“你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当然是阻止你。”

这次我扣动了扳机。但子弹打空了。

亚伯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几米远的位置。

“不是瞬间移动,那就是和斯卡雷特同样的原理吗?”

用了和那双翅膀类似的“发明”吗。又或者……

“为什么你要阻止我?”

突然,亚伯出现在了我身后。我慌张开枪,但仍然打不到他。

什么?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我要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阻止我?”

亚伯再次出现在远处,向我问道。

“你连‘调律者’都不是,为什么要扰乱我的计划?”

“我还要问你呢。你是‘调律者’,为什么要扰乱这个世界?”

你本该是正义的伙伴,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义的一方作恶已有先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亚伯温柔的嗓音让人毛骨悚然。

“想想你们刚平息的‘吸血鬼叛乱’吧。那是一起怎样的事件呢?算是‘世界性危机’吗?”

“这……”

斯卡雷特原本也属于正义的一方,但他基于个人意愿率领了大批“不死者”,起身反抗“联邦政府”。他堕落为了恶。

“我们被称为‘调律者’,原因就在这里。我们十二个人被划分为正义与邪恶两个阵营,彼此之间达成平衡。我们负责调控这个平衡。如果世界开始偏向和平的一边,‘调律者’中就会有人堕落为恶。”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行的。亚伯安然地说道。

“你和你的好伙伴‘名侦探’本来也堕落了。还记得吗?”

一年前,打倒原初之种之后。寄居在希耶斯塔心脏上的“种子”发芽了,导致她堕落为了怪物。希耶斯塔预料到了这一点,想要自我了结,但最终我们救了她,以致有今天。但如果不是我们救她……

“哦。‘调律者’终将成为‘世界之敌’吗。”

这就是这个世界普适的规则。

“‘联邦政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是那位无所不知的布鲁诺·贝尔蒙特,也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邪恶敌人。”

怎么可能。那夏凪、米丽露她们也是?

“不可能。”

我不会允许她们变成那样的。我还担任着“特异点”这个角色。

“…………!”

这时我感到一阵寒气袭来。

亚伯缠着绷带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确信他此刻在笑。

“你果然和我一样。”

哪里一样了。

够了。不想再听他说话了。我要在这里阻止他。

“一定要中。”我默念着开了枪,子弹击中了亚伯的左肩。

“原来如此,是这样。”

亚伯用手捂住伤口,嘟囔着什么。

“这就是‘特异点’的计划吗。”

“……你在说什么。”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君冢!”

夏凪跑了过来。

还好回收地图的时候联系了她,所以她才来了。她来到现场,睁大了双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一个人。

“——亚伯!”

那个人也一样注意到了是怎么回事,朝亚伯冲了过来。

他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是“执行人”大神。

“是你造出了‘七大罪魔人’,现在我就让你命丧镰刀之下!”

急于为老友复仇的大神挥起了镰刀。

“亚伯·A·勋伯格。你一步也别想跑!”

夏凪也发动了“言灵”。

亚伯就这么站在大神的武器跟前。

一瞬间,胜负立判。

“……!”

倒下的是大神。

屠戮了无数恶敌的镰刀扔在了一边。这不奇怪。然而,大神的整条右臂被切断了。

“大神……!”

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但凶手是谁不言自明。

而这位凶手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你体内恶的种子已经被消除,但目前仍有残留。拾起还未回收的故事,执行完美无缺的计划吧。”

动不了。亚伯用戴有黑色手套的右手捂住了我的脸。

“授予你‘丧失代码’。”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视觉、听觉、嗅觉……五官感觉都随之丧失。我应该已经站不住了。但我也感受不到脚下瘫软,身体跌倒在混凝土地面上的疼痛。

“…………不行。”

听不到自己口中的话。

但我潜意识中还很明白,自己不能就这样昏过去。我知道自己曾经遭遇过这样的情况,当时的悔恨至今还在心中挥之不去。

“……不,行。夏凪,要……”

同伴倒下了,我也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侦探……夏凪在独立对抗那名邪恶的敌人。

和那天一模一样。

当时夏凪独自对抗原初之种,她拼命战斗,最终——

“——没事。”

黑暗之中亮起一束红光。

“没事的。”

听不到声音。

但夏凪确实为我留下了一句话。

“我会遵守约定。不会让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

荣光的名侦探正欲践行其赤红的“意志”,而此时的我已陷入深深的睡眠当中。

◇特工的恸哭

我猛地起身环顾四周,这个地方自己很熟悉。

“这里是,我的房间?”

但并不是我现在一个人住的地方。是我小时候住的家。我记得这张小床,也记得天花板上的照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记不太清了。为什么自己穿着睡衣,睡在这里呢?来这里之前,我都做了些什么呢?

“必须得找找。”

找什么,找谁?不知道。但我还是得找。

我跑出房间,下了楼梯,在这栋双层房内来回走动。家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在吗?不可能。他没办法一个人跑出去的。

“对了。诺亚在哪。”

他的房间应该是在……

我又上楼原路返回,喊了声“诺亚!”,打开了旁边房间的门。但里面只有一张空床。

“诺亚不在。喂,诺亚到哪儿去了!”

我叫喊着,在家里搜来搜去。

我心中默念着“妈妈!”,把家里的门全部打开。

究竟有多少扇门?楼梯究竟有多长?有点不对劲。我端详着来到一个大房间门前。

“——为什么。”

我打开门,看见了白色房间正中央倒在血泊之中的有坂梢。

不对劲。这太奇怪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谁干的!”

我尖叫起来,发现自己右手上正握着一把沾着血的菜刀。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是我干的!我根本不想这样!”

哐当,手里的菜刀掉在了地上。

这不是我所希望的。这不出于我的意志。我根本不恨有坂梢。

“我只是,觉得你……!”

我不断尖叫,然后醒了。

汗如雨下的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刚才的是梦?

紧握的双手这才松开了。当然,我手上没有刀。我没有杀有坂梢。想到这里,我总算放下了心,但紧接着我又想起一件事。

“亚伯。”

没错。自己和君冢去见有坂梢,然后我们去回收地图的时候遭遇了亚伯的袭击。他授予了我“杀戮代码”,让我昏了过去……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床边的架子上放着电子日历。两天过去了。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什么开始了,又有什么结束了。

君冢怎么样了?我失去意识之后,他就一个人对抗亚伯了吗?——他根本不是对手。

“他去哪儿了呢。”

我拔掉手臂上的点滴针,跑出病房。身体很沉重。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必须要找到君冢。

我来到走廊,环顾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我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为了看望ma'am。那就说明。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我都是一个劲地在找人。”

我扶着栏杆,穿过走廊,上了楼,终于来到了三楼最里边一间病房。我打开门,在靠窗的床位找到了他。

“……什么啊。净让我操心。”

他坐在床上,应该是在看窗外。

我放松地走近他的床位,看了看他的脸。就像一个人偶一样。

“君,冢?”

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窗外。眼神和脸色都感觉不太正常。

“喂,喂。你怎么了啊。”

我摇了摇他的身子。

没有回应。就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话,完全没感知到我的存在一样。

“怎么了,这是。”

我面前的人是谁?这也是梦吗?……不,不对。这次应该是真的。

那他究竟是怎么了呢……

“夏露!”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病房的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位少女。

“渚?”

黑发的女侦探。她的红色眼睛圆睁着,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我走来。然后她紧紧抱住了我。

“……喘不过气了。”

“不要说话!”

……好,我一脸困惑地呆站在原地。渚吸着鼻涕,说。

“我们关系有那么亲密吗?”

那么担心我,都哭成这样了。

“其实我自己也很震惊。自己其实特别喜欢夏露。”

渚终于松开了怀抱,看着我露出了微笑。

“夏露,见到你没事,我真高兴。”

“嗯,谢谢你。”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人也一样平安无事。

“渚,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我这么一问,渚沉下脸来,犹豫地说出了君冢的情况。

“其实你要跟他搭话你就明白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也不说话。就好像五官的感觉都丧失了一样。”

我们在一旁说话,君冢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在那坐着。

他曾经摄取过“SPES”干部变色龙的“种子”。摄取“种子”一定是会带来副作用的,他自己也做好了承受代价的心理准备。或许这——

“不光是‘种子’的原因。”

渚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继续说道。

“那名名叫德拉克马的医生看过了,单靠君冢体内残留的‘种子’,根本不会引起如此严重的症状。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强行扩散了‘种子’的影响。”

“——难道是亚伯的‘代码code’吗?”

听我这么问,渚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之前我和大神也到了现场。但当时你已经昏迷了,只剩君冢一个人在与亚伯对峙。”

接下来,渚讲起了那段我所不知道的幕后故事。

君冢攻击了亚伯。随后渚和大神共同讨伐亚伯。但执行人身负重伤,君冢也因亚伯的代码昏迷过去。

“接下来我要独自对抗亚伯。……我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亚伯并没有要和我交战的意思,立刻消失了。去了门的另一侧。”

“门?”

“嗯,突然出现的门。亚伯进入的瞬间,门就消失了。”

……那种身份不明的敌人,能玩出这种把戏也不足为奇。

这么一来,亚伯并没有被打倒。是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就走了,还是他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暂时撤退呢。

但如果亚伯不在我们身边出现了,那可就麻烦了。我们必须要从他身上问出让君冢恢复原样的办法。

“真没劲。”

看着一脸茫然望向窗外的君冢,我不禁抱怨起来。

“忘了你平时的样子了吗?我说什么你都要回嘴。我要动手你也是以牙还牙。整天把什么男女平等挂在嘴边。”

你反正是不懂什么叫女士优先吧。

“你一直都瞧不起我。我们关系不好了都说是我的问题。我懂。你肯定很讨厌我,对吧。”

彼此彼此吧。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我见到你之前就讨厌你了。

“夏露……”

渚的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背上。

“好啊,互相讨厌,不是挺好的吗。”

为了ma'am故意装出关系好的样子,其实都是作秀而已。有的人就是怎么也理解不了对方。我和你不正是如此吗?

“可你为什么又那样呢?”

我想起他最近的举止。

“有时你又来关心我,说我想听的话,还给我吃三明治。”

你究竟是要哪样啊。

“你不是讨厌我吗?那就别捣乱啊。”

让我继续讨厌下去啊。

“快,回答我啊。”

我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领。

平日最讨厌的青年,现在却什么话也不说。

◇接下来的故事

在君冢的病房和夏露告别之后,我来到了医院的屋顶上。上次这里被“吸血鬼”斯卡雷特搞得一团糟,现在已经收拾干净了。

“你在这儿啊。”

在屋顶上,我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你让我好一顿找啊。大神君。”

他不仅是我的代理助手,现在还是“调律者”的一员,“执行人”。

他身着病号服,站在屋顶边沿向外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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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够辛苦的,有那么多人要看望啊,名侦探。”

大神君又用他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看到他的背影,我感到些许安心,但同时我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的右肩包裹着绷带,下面的手臂不见了。

“敌人是‘怪盗’,他要偷走我的胳膊易如反掌。”

夺走他手臂的是“怪盗”亚伯·A·勋伯格亚森。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但他确实掌握着超出我们认知的能力。

“德拉克马他怎么说?”

“反正切断的胳膊是不可能接上了。他建议我等‘发明家’史蒂芬安装义肢。”

……哦。史蒂芬现在正忙着给希耶斯塔做手术。手术的事情忙完之前,大神君的右臂还……

“对不起。”

这时,不知怎的大神君向我低下了头。

“我没法再当你的左膀右臂了。”

“啊,没关系的。”

我摇摇头。

“况且你也不再是什么代理助手了。你是‘执行人’,是一名光荣的正义伙伴了啊。”

就和我以前从代理侦探毕业,正式成为“名侦探”一样。

“原来如此。我还真没想到。”

大神君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继续说。

“不过,我也挺希望能当你的助手的。”

他微笑着说出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大神君。这样诓骗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可不太好。”

“是我错了。但你应该不会接受我的示好吧。”

“毕竟你已经心有所属了。”大神君说。

“……属,属谁了?”

“不懂呢。”大神听到我的疑问,只是面不改色地含混了过去。

“不过,我还是会默默保护你的。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保护我是你的职责……?”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然而大神君神色严肃地眯起眼,仿佛注意到了我身后的动静。

“还有一个人也要向你道歉。”

我一回头,看到了一位身穿西装的女性。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开了口。

“如此重要的时刻我没有出现,很抱歉。”

“暗杀者”加濑风靡。她平时没怎么提过自己的失策和过错,这次却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不,不是你的问题。毕竟亚伯这次来得太过突然,连‘巫女’都没有预言到。”

当然,这也不是米娅的错。

预测未来的能力自古以来就是不稳定的。米娅为了阻止永无岛计划,已经贡献了相当多的力量。

“而且你当时不是也在欧洲回收地图吗?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嗯。但我还是。”

一反常态的风靡姐支支吾吾地说着,撇开了视线。

君冢和大神君都成了这副模样,想必她也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吧。更何况,抓捕亚伯还是“暗杀者”的使命。

“话说,莱恩·怀特现在在哪?”

大神君问道。

听说他们这几天是一起行动的。

“他听说亚伯出现的消息后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写着‘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努力’。”

“难道说。”

“莱恩是要一个人去解决这档事吧。他很可能要用回收的地图数据当诱饵引出亚伯——之后他要怎么办我就不知道了。”

风靡姐焦躁地准备拿出香烟,随后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是要亲自领教亚伯的实力,好保护我们吗?”

“他以前就是这个性格。什么要紧的事都不说,一个人去处理麻烦事。他不是耍酷,单纯有这个臭毛病。”

“没办法找到他吗?如果利用‘黑袍’的话……”

“嗯,试过了。但到现在还是没有结果。”

清朗的天空下,众人都一筹莫展,无话可说了。

“真可惜啊。”

我懊悔地握紧拳头。本想着这次要守护大家——结果还是我太天真了。敌人都没有交战的意思。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亚伯就是这等实力的敌人。”

风靡姐安慰我道。亚伯很强,非常强。所以没战胜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这也就等于在说,“名侦探”的实力不如“怪盗”。他还没有认可我是名副其实的“名侦探”。

“但我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我曾经想牺牲自己去挽救一个女孩的生命。当时我没有一丝犹豫。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给的,不过是再把这条命还回去而已。上次是她救了我,这回轮到我救她了,当时我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但有个男孩告诉我,我的想法不对。他不认为这就是所谓的美好结局,选择将冒险继续下去。在我醒来之后,他的旅程仍在继续。他坚定地沿着那条唯一的道路走下去,试图让每一个人都得到拯救。

我希望能与他结伴而行。因为他是我的同伴。他还是我的生意伙伴。他还是我的同学。他还是我的助手。他还是……不。我只是想实现他的愿望而已——身为名侦探,这次我应该这么做。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

“嗯,确实。这样下去净让男同志们出风头了。”

听到这句话,我吃惊地抬起头。

红发女警叼着白色的香烟,一脸不悦地望向天空。

“大敌当前。交战的大神失去了手臂,那个臭小鬼也拼了命。而莱恩·怀特也准备独自对敌。”

……确实如此。我、夏露、风靡姐,大家都被他们保护着。他们不停地付出,而我们……

“所以,夏凪渚。”

她的红发随风飘动。

她神情坚定。似乎所有的正义与邪恶都不能让她折腰——加濑风靡带着这样的“意志”,对我说。

“接下来轮到我们出场了。”

◇暗杀者的弟子

一周后,我从日本来到了伦敦。

“……可恶。”

我待在一栋设施内,今天依然打不通莱恩·怀特的电话。

“瞧不起我是吧。”这种自己惯常使用的气话,仰躺在折叠椅上的我已经疲于去讲了。

他确实是在一个人对抗亚伯。他还是老样子,麻烦事都自己一个人担着——与世隔绝,不跟任何人说。

“就烦你这一点。”

纯白的正义。这不过是他的表面。他真实的那面可不是这样的。

他的内心是漆黑的,只想着自我牺牲。

“所以你才会摆出那张脸吧。”

我们分道扬镳之后,十多年没再见面。但这期间我还曾在新闻媒体上见过他一次。

他的脸变了。

不是说有人冒充了他,或是他做了整容手术。是他的表情不一样了。他的表情和我小时候近距离看到的不一样。笑容和语调没变,但都像是伪装出来的一样。

当时莱恩在某国抓捕了恐怖分子,成功防止了一场军事政变的发生,几天后的招待会上我看到了他的脸。那时候的莱恩·怀特付出了怎样的漆黑牺牲来换取纯白的正义的呢。

“第一次听说还可以在探视室玩这玩意的。”

门开了,典狱长带了一个女人进来。

绿色头发的年轻女子。她批评了我玩手机的行为,在对面隔着亚克力板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

听到我的话,女子睁大了翡翠色的眼睛。

“……想起我是谁了吗。”

“当时就觉得你的声音很耳熟。”

要是你不戴那个恶趣味的面具,我肯定直接就认出来了。

“我那个面具不是和我的代号一致吗。”

“哈,说得也是——山羊goat。”

我们都扬起了嘴角。她就是上个月在伦敦被抓获的人口贩卖组织的山羊头。代号叫山羊。是我原来的弟子。

“没想到来探视我的竟然是你。”

“我也很担心我这位成绩差的弟子啊。”

我收她为弟子……到最后判定不及格,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呢。

“你就知道把我们这些不合群的人聚到一起,说什么要培养优秀特工。训练的时候净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到头来基本上就没管过我们。”

山羊回想起当时的事,皱起了眉头。她脸上烧伤留下的疤痕也跟着弯曲了起来。以前她为了挡住伤口,经常用围巾把脸遮起来。

“说不管你们只是借口罢了。自己那么没水平,少怪别人。”

“论嘴上功夫还真是没人说得过你。”

山羊冷酷地一笑。没错,她有时就会露出这种笑容。

“好,你要瞧不起我,随你怎么说都行。我当不了特工,所以我去了承办人口贩卖的犯罪集团。”

“是我堕落了,对吧。”山羊自嘲道。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正义吗?”

之前交战的时候自己也说了。

“…………”

可山羊说不出来。她沉默片刻,又转换了话题。

“所以,你究竟要来干嘛?”

倒反过来问我了。我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到别国的监狱,特意拜访自己以前的弟子。

“我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你每天为了这个世界尽心尽力,哪里有空管我。”

她对我完全不信任。这也是很自然的事。

自她开始,我指导过很多特工,也从来没想过和他们建立信任关系。我从来没说过我的身份,我的过去。

但这样也好。没必要互相让步。我培养他们,并不是为了这个。

“有件事想问你。”

让山羊说中了。我回到了正题上。

“那天,你究竟是在谁的指使下拐走了君冢君彦?”

山羊面不改色。她并不是扑克脸,大概只是提前预料到了我会问这个问题。

“我的工作是人口贩卖的关系介绍和具体实施。这次有客户要他,我就拐了他。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我们这一道上,确实有很多人想要他。但即便如此,这个时机未免也太凑巧了一点。”

就像是精心编写好的故事一样。

“联邦政府”计划逮捕亚伯,君冢君彦受政府的召集来到了伦敦。知情的夏洛特·有坂·安德森为了获知母亲的去向,同人口贩卖组织做了交易,把君冢给卖了。

然而,同样为了逮捕亚伯来到伦敦的还有我和莱恩,我们营救了君冢,接下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和我们一起行动了。君冢和夏洛特关系不好,但也把她放在心上,他得知有坂梢和亚伯有关联,便开始深入调查这一事件。

他一直在为阻止亚伯的犯罪计划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但就在此时他遭遇到了亚伯。“丧失代码”把自己变成了植物人。

……但目前发生的这一切会不会都在亚伯的计划之中呢?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他为“特异点”设置的陷阱呢?原本君冢就一直执着于永无岛计划。把这起事件当诱饵再合适不过了。

“准备一个行云流水的剧本是很有必要的。”

山羊嘟囔道。

“这个剧本至少不能让君冢君彦本人发现破绽。他和关系不好的同伴再会,为了两个人共同的目的而妥协,但在实现目的的过程中遭遇了强大的敌人而最终败北。我必须要实行这种无懈可击的犯罪计划。”

为什么要兜那么大的圈子——这种问题也没必要再问了。我不知道山羊对自己的计划理解到了哪一层。但我自己是明白的。为了让君冢君彦中招,必须要做到这一步。

这个故事不能有任何破绽。这是他“特异点”的力量所决定的。只要君冢君彦注意到自己走的路有问题,无意间发现有不合理的地方,“特异点”就会起作用。奇迹这个词会将所有的不合理、矛盾抹除,就好像它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君冢君彦就是亚伯最担心的因子吧。”

正因此他利用山羊,将君冢君彦带入这个精心编写的故事当中。“特异点”早晚会对他造成威胁,这么做不过是让他自然地退场而已。

“为什么你要协助亚伯完成他的计划?”

事情的原委已经了然于胸,我再次向山羊发问。

“你的恶当中不也包含着正义吗?”

她的计划里不光有君冢。她还利用了有坂梢和夏洛特。其中又有什么正义可言呢。

“我这儿可没什么正义。”

山羊捂住留有伤疤的脸,无精打采地笑了笑。

“所谓的正义,在真正的恶面前都是会动摇的。”

我听完这句话,起身离开了座位。该得到的情报都得到了。我的工作结束了。

“山羊。”

所以后面都是玩笑话了。我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干坏事干腻了就来找我。”

弟子的烂摊子还是得收拾一下的。

◇名侦探的因果

这一天,我和君冢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一路都能感觉到秋天的气息。变红的树叶,强烈的阳光,氛围感和虫鸣声都暗示着季节的变化。

“咦,红叶是不是出现得太早了点?”

除了全球变暖之外,是不是还出现了其他什么奇怪的气候现象呢。

“君冢的能力就不能做点什么吗?这可能也是‘世界性危机’啊?”

开玩笑的。君冢听到了我的玩笑话,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坐在轮椅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散会儿步会不会好点呢。”

一周前,亚伯现身,把君冢弄成了这副模样。

目前他的情况依然没有改观。没法再按照德拉克马的方案做治疗,能做的也就是打点滴补充营养,定期起身活动筋骨。这种情况就和长眠的希耶斯塔一模一样。

“君冢,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十月十号。是夏露的生日啊。”

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还想着能像去年小唯过生日那样开个派对。……但现在的条件不允许。而且最近一直联系不上夏露。大家都去忙各自的事去了。

“我过生日的时候也没怎么收到祝福。”

君冢说他不知道该选什么礼物,就没有送。结果当天就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高兴倒是挺高兴的。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大家一定要整整齐齐的,好吗?”

等一切太平了,希耶斯塔也醒了之后,大家一定要好好聚一聚。

“啊,米娅发消息了。”

我把轮椅推到附近的长椅旁,打开手机上的通话软件。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两个窗口,上面显示着米娅和另一个人的人像。

“呃,丽露也在……”

“你‘呃’一声是什么意思啊。米娅,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兴过头了。”

通话才刚开始,这边就吵起来了。真受不了这两个人。

“米娅,丽露。你们别吵了。”

我叹了口气,训斥了这两个人。

……咦?

是不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必须得负责打圆场了呢?

“才发现我们仨这组合有点怪啊。”

我,米娅和丽露。即名侦探,巫女和魔法少女。我们三名“调律者”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在一起说话。

“不还是你召集我们来的吗。”

丽露愤愤地瞪着我。

嗯,这倒也是。不过呢,我也确实不清楚一个人该怎么处理这种事。

“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还吵架。”

“关系哪里好了。”

两人同时摆了摆手。

她们的外表和性格截然不同,反倒挺合得来的。而且我也知道是谁鼓励她们向前看,培养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

见我突然没话说了,米娅为难地开了腔。

“那个,君彦还是老样子吗?”

“……嗯。现在他就在我旁边。”

我本来就是为了他的事找这两个人的。

“……定期的电话没法打了啊。这下和丽露一个样了,这该怎么办。”

丽露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腿脚不便的痛,她是最有体会的。

“一到最关键的时候,面对重要的同伴,我都没有能力施救。”

接下来米娅咬住了嘴唇,感叹自己能力的不足。她的父母还有希耶斯塔,这些重要的人自己都没有能力拯救,这段经历是米娅心底的一道伤疤。

一阵短暂的沉默。

“这样不行。我们聚到这儿不是来抑郁的。”

丽露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接着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再面向镜头的时候,脸上的悲怆神色已经荡然无存。

“渚。你叫一下君彦。”

丽露说,总之我们要多跟他说点话,多喊他几次,让他不再迷茫,能顺利恢复原样。

“但他现在应该听不到……”

“没事。你说的话能传递到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可不光会传到耳朵里。这不是丽露个人的臆想,丽露是有亲身体验的。丽露之前靠科技力量苟延残喘的时候,就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不会有错的。”

丽露向我投来柔和的目光。她说的应该是自己与“暴食魔人”战斗过后发生的事情。

“我也同意。之前你说自己是代理侦探。可能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当侦探。但有的事情确实只有你能做。”

米娅把手搭在胸口,对我说。

“我的这些话也是有依据的。我作为巫女,迄今为止发生的‘世界性危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我也同样了解自古以来‘名侦探’所扮演的一些特殊角色。而过去这些前辈积累的一切因果,现在都集中到了你身上。”

你们肯定能做到的——米娅的语气十分坚决,一反常态。

“……哦。那好。”

丽露和米娅的话让我的内心渐渐暖了起来。

啊,糟了。自己是不是掉眼泪了。这种时候哭鼻子的女孩,肯定是当不了主角,女主人公,或是名侦探的。

“谢谢你们。”

所以现在我该以感谢之词收场。

此外还有一句话。

“有时间我们来一场女生聚会吧。”

“什么啊。”米娅和丽露听到我的话,都睁大了眼,然后笑了。

名侦探、巫女、魔法少女。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组合。

打完电话,我推着轮椅回到医院,君冢的病房里的一位来客让我很是意外。

“呃,小唯!?”

她身穿富有秋天气息的便装,正要把一束漂亮的花放在窗边。

我听说她现在正在开巡回演唱会的……

“唉嘿嘿,我偷偷溜出来了!好久不见啊,小渚。”

小唯同往常一样对我笑了笑,接着说。

“君冢也有好久没见了呢。”

她微微低下头,向轮椅上的君冢搭话道。

我之前也把君冢的情况告诉了小唯。

“为什么我们当中总有人要遭罪呢。”

“……是啊。”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希耶斯塔和我就没怎么在一起待过,希耶斯塔的手术总算快要结束了,这回君冢又倒下了。几个月前,小唯也还在跟失语症顽强搏斗。

“但这种情况下,我们没遭罪的人就得好好努力了。”

我们剩下来的人担负着这样的责任。

“如果希耶斯塔在,她会怎么做呢。”

我并不是要像米娅那样做对比……但他们两个人确实没有可比性。比起君冢,我跟希耶斯塔度过的时间还是要长一些。留下的回忆多少也是比不了的。

丽露说了,叫我多跟君冢讲话,多对他说,好让他早点恢复。那如果是希耶斯塔,她会说些什么呢。她会给君冢怎样的指引呢。

“不一定非要考虑希耶斯塔啊。”

这时,小唯站在我的身旁,温和地抬头看向我。

“有小渚,你在这里就够了。你要对君冢说什么,想对他说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啊。”

“嗯。但希耶斯塔的话应该会管用一点。君冢对她的话肯定是言听计从的,对吧?”

“啊哈哈,说得也对。君冢的心里只有希耶斯塔。我可以替他说出这句话。”

“……君冢,你要是不快点恢复,就让小唯一直说你吧。”

我们两个人笑了起来。

“不过你平时对君冢也牵挂得挺多吧。也不能太压抑自己了啊?”

小唯说着,轻轻接住我的手。

“对我来说,你们两个人就是我的救星。一年前,你和君冢,一个侦探一个助手帮了我的忙。我能成为你们的第一位委托人,自己也很荣幸。所以我现在还想委托侦探女士一件事。”

于是,委托人斋川唯向我说出了她的委托内容。

“小渚。帮君冢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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