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在躺着的男人右侧并腿坐好,两手攥紧放在膝盖上。
剑在伊文左侧。
国王和雪拉完全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但是国王还是盘腿坐在一旁,雪拉也在离王妃稍远的地方坐下了。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不知何处还传来了狼嚎声。
第一头的叫声得到了回应,两头、三头一起接着叫了起来,马上就变成了大合唱。狼嚎声在这里也不罕见。可是本该熟悉的声音,现在不知为何,也让人听着有些胆寒。
王妃紧紧闭上眼睛,看起来似乎在拼命集中意识。
小心谨慎的注视着王妃的雪拉,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他觉得自己不能随意呼吸了,衣服都变得非常碍事。当注意到原因的时候,雪拉呆住了。
是因为热。
现在才刚刚六月,可感觉仿佛就像盛夏一样炎热。而且周边的景色看起来有些摇晃。
蜡烛的光亮,倚在墙壁上的男人的身影,还有王妃。看起来都有些扭曲。
看到这一现象,雪拉非常吃惊。如果是白天的话还可以解释,可现在是夜里,而且是室内,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暑气。
雪拉吃惊的望向国王。国王也一边擦汗,一边瞪大了眼睛。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王妃出汗出得更多,呼吸更加急促。虽然只是静静坐在这里,但是肩膀却剧烈的上下起伏着,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
不管是多么激烈的战斗,这个人也不曾如此呼吸急促。
在痛苦的呼吸中王妃说道。
“你们两个人都出去。”
“我拒绝。”
“太危险了。”
“那就更不能走了。就算要跟我离婚我也不会走的。”
雪拉本来想说,我也是,可是他注意到自己的舌头不受控制了。身体也是。
他感觉自己全身仿佛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绑住了一样,或者说控制身体行动的功能被自己以外的别人掌握了。
眼睛可以看到。耳朵也能听到。可是身体其他部分,就连手指都动不了,就算想求救,也张不开嘴。
雪拉吓坏了。他拼命想夺回身体的自由,可是不管怎么挣扎都完全动不了。
就在雪拉几乎陷入恐慌状态的时候,自己的嘴突然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巴违反了主人的意志,这样说道。
“请控制自己的力量,王妃。”
这个声音跟雪拉平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是嘶哑的老人的声音。
国王吃惊的望向雪拉。
“这个声音我有印象。……法罗德的幽灵。”
就算雪拉想回答,可是自己的舌头被别的东西支配着。自由的只有自己的意识。而这个意识听到了国王的话,放弃了抵抗。
如果是国王认识的生灵,那就是曾经把自己的危机告诉王妃的人。跟孩童时代看到的装饰物不同。是无可置疑的真货,这一点班特亚也曾保证过。而现在他们正借用自己的身体,想告诉王妃些什么。
暂时夺走雪拉自由的圣灵再次重复刚才的举动。
“请控制你的力量。再这样下去的话,整个离宫都会被蒸发的。”
“要是能做到的话早就做了!”
王妃喊道。她的态度没有丝毫的从容。
她表情严峻,头上满是汗水,有的甚至滴落到攥紧的拳头上。
雪拉不知道坐在那里的王妃想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王妃一定是在痛苦的奋斗着。
雪拉也忘记了自己的立场,想要帮助王妃。自己就是因此才在这里的。
雪拉的嘴再次不由自主的张开。
“王妃,别忘了。今天的天上有满月。”
听到这句话王妃大吃一惊抬起了头。
“这里也有月亮。虽然现在还是一个弱小的孩子,但是比没有要强。”
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完全预想不到的话,而且是用别人的声音,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要太过逞强。没必要什么都一个人来做。”
雪拉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是从自己的嘴中说出的话,但是却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雪拉用眼神跟直直的看着王妃示意。
我在这里,有什么能帮忙的吗,雪拉用眼神问道。
王妃跟雪拉笑了笑,再次闭上了眼睛。
看到王妃的笑容,雪拉觉得有一点点安心。
“莉!”
听到国王的叫声,雪拉反射性的转过头。
身体能动了。
面对这个现实雪拉反而有点吃惊。但是,看到国王指着的东西的时候,雪拉更加吃惊了。
插在地上的王妃的剑开始发光。
、
不只是剑,王妃也在发光。
王妃额头上的银环中心鲜明的浓绿色宝石也开始变化了。只能是石头内部发生了变化。
这些东西仿佛阳光照射下的水面一样闪闪发亮,仿佛里面关了一股浓缩的火焰一般摇曳着,仿佛它本身就是生物一般鼓动着。
国王和雪拉都震惊了。
他们当然没有见过这种光景。白色的剑仿佛在呼应一般越来越亮。仿佛白雪一样耀眼。
绿色的光辉渐渐包围住王妃全身,金色的头发更加闪亮,似乎置身在淡淡热气中的王妃缓缓睁开眼睛。
王妃的眼睛也闪耀着一样的光彩,一脸认真的凝视着自己的拳头。
王妃轻轻张开紧握的拳头,她的手掌中飞出一股耀眼的光芒。这股光芒非常强烈,让国王和雪拉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股电光在王妃的手掌中跳跃着。
仿佛是举着小小的闪电一般。
这股电光好像是发光的小鱼一样。很有气势的跳起来,在空中转个身,再次沉入王妃手掌这汪“水”中,然后再次跳起来。
伊文大概也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吃惊的望着这一切。但是,当王妃将手掌缓缓接近伊文受伤的手臂的时候,伊文虽然无法自由行动,还是想往后退去。
“等……等一下,喂!”
伊文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王妃全身的光芒更加闪耀起来。
“……!”
屏住气息在一旁观看的两人不得不闭上眼,遮住了眼睛。
如果直视这光亮的话,说不定会失明。这股光线就是这么强烈。
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光亮和闪电都消失了。
周围再次变得一片寂静。
是和往常一样的夜晚的西离宫。在黑暗的寂静中,只有蜡烛的光亮在微微摇曳着。
远处能听到狼嚎声。
雪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周围充满了夜晚的寒冷,仿佛刚刚的热气从没存在过一般。
但是,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告诉他刚刚发生的都是现实。
能看到王妃躺在地上。
“莉!”
国王跑过去想抱起王妃。
但是王妃却挥开国王的手,撑起身子。王妃还在大口喘息着。动作看起来没有一丝力气。
而旁边的伊文也一样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意识,一动也不动。
王妃轻轻摸了一下伊文的左手,便微笑了起来。
“太好了……”
“怎么了?”
“你自己看。”
王妃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却剧烈的摇晃着。国王慌忙想要扶住她。可还是被王妃推开了。
“好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可恶……”
虽然不知道王妃是在骂什么,但是她突然大声说道。
“听好了。这种事情不会有第二次了。就算你求我也不会做第二次了!”
王妃摇摇晃晃的走到离宫外面,而雪拉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雪拉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气。
虽然勉强站了起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双腿在不停颤抖。
雪拉一步一步慢慢的去追王妃了。
王妃在柔软的草坪上躺成一个大字,拼命的调整呼吸。
全身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就算想把手臂放到眼前都像渡劫一样。而且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
王妃的嘴唇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她想起了分开很久的同伴。
(你的力量太强大了。)
明明自己被称为破坏神和死神,可仍然一脸认真的提醒王妃。
不需要冗长的咒文和特别的仪式。只要在心里想一想就好了。只要想一想,就能够不用动手,轻易的移动物体,让东西飞到很远的地方。但是,如果打个比方的话,这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决堤的大坝。说不定因为一点点响动便会崩塌。
(最可怕的就是你讨厌人类这件事。)
无意识之间的愤怒和憎恶,不知道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虽然对方这么说,可是王妃自己却没有任何实感。当她问道,这种力量完全没必要,能不能去除,或者封印起来,对方却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个都不可能。可是,我可以让这个大坝不那么简单就崩塌。)
虽然不知道那个同伴对自己的内心做了什么。
但是,暗示非常有效,从那之后,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使用力量。
然后,同伴把“钥匙”交给了自己。
(知道了吗?我给你的力量加了一扇门并上了锁。这扇门能够阻止你的力量。如果想使用力量的话,用这把钥匙把门打开就好了。很简单就能打开。但是,绝对不要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硬开门。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绝对不会那么做的。9岁的自己这么回答道。
但是现在,却没有钥匙。
在落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钥匙拉在另一个世界了。
王妃躺在草地上,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同伴做的门,比预想的还要难打开。
天上闪耀着宛若银盘的月亮。
虽然多亏了月亮勉强打开了。也多亏了有着人类姿态的仅属于王妃的“月亮”。虽然有些看不惯在一旁突然插嘴的圣灵,但是还是要谢谢他。
身旁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太胡来了,王妃。”
是魔法街的老婆婆的声音。
一般情况下王妃肯定会反射性的跳起来,但是现在她只是懒懒的歪过了头。
老婆婆的身影就在右手边。浑身裹着黑布。是端坐在那里的熟悉的样子。这当然不是实体。
真正的老婆婆应该还在魔法街的火炉旁。
“你看到了吗?”
“不想看都看到了。寇拉尔是我的地盘。在这里做这么夸张的举动,寇拉尔以外的术者之间都引起了骚动呢。”
“对不起。……情况紧急。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我就是想拜托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们同伴间力量的均衡都被打破了。先不说这个,王妃。”
老婆婆的声音中有着深深的忧虑。
“不要和这边的人太过深交。”
“……”
“不然,分别的时候会很痛苦。”
王妃躺在地上微微笑了笑。
“分别吗……”
自己没想到这一点。或者应该说已经忘了。
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晚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这件事应该是早就知道的。最开始是有在意这件事的。可是,已经四年了。
感觉似乎非常遥远了。
王妃呆呆的仰望着月亮,突然几丝银线出现在视线中。
雪拉有些担心的探头观望。
“您没事吧?”
“嗯。你呢?不累吗?”
“没关系。”
雪拉小心的跪在王妃身旁。
老婆婆的幻影已经不见了。
“对不起。把你也牵扯进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些——圣灵虽然好像在说我可以做什么,可是……”
“你做了。多亏了你得救了呢。”
雪拉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探出身子。
“但是……我做了什么呢?”
“做了什么呀。”
“……”
“在我的故乡,月亮会帮助太阳,太阳会给月亮力量。——魔法界的老婆婆说的话也许是对的。”
王妃望着天上的银盘,平静的说道。
“你的身体累吗?”
“稍微……有一点。”
“就是这么一回事。”
雪拉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但是自己似乎真的帮了什么忙。这样就好了。
更重要的是王妃疲劳的程度让人担心。
“我给您拿点吃的过来把?要酒吗?还是说恩德华夫人送来的茶……”
“要茶吧。喝了那个茶胸口会很痛快。”
“我知道了。”
雪拉正准备站起来,王妃突然换了一个口气说道。
“雪拉。”
“是。”
“刚刚那个,本来是不应该使用的。”
“……”
“我不能在这里使用那种力量。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雪拉沉默的点了点头。王妃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不可思议的什么都没说。
“伊文大人并没有被砍到。对吧?”
“是啊。伤到伊文脸的剑尖应该飞走掉到一旁了。还有血迹。”
这种事后处理很容易。
“我知道了。等我把茶拿来马上就去处理。”
“不,你先去处理完再过来吧。毕竟我现在是这副样子。”
能站着连续砍倒十名骑士,还能一脸平静的和马一起跑来跑去的人,现在连说话都十分费力。
还是先把茶拿过来吧,就在雪拉想这么说的时候,他又想了想觉得,应该先服从这个人的指示。
雪拉站起来之后,王妃躺着冲她招了招手。
雪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再次弯下腰。
王妃轻轻抓住雪拉的头发,慢慢拉到脸旁边。雪拉本来乖乖的被王妃拉了过去,可就在两人的脸快要贴上的时候,雪拉慌忙跳开了。
不管怎么想,王妃似乎都想要亲自己。
“莉!?”
“我没有在开玩笑。”
那就更不行了。
王妃用余光望着焦急的雪拉,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你也累了吧。这样可以恢复疲劳。”
雪拉露出了无法形容的表情沉默了一会,然后战战兢兢的问道。
“……接吻,吗?”
“是的。”
雪拉凝视着躺在地上的王妃。
而王妃也抬头直直的看着雪拉,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不会咬你的。”
这句话刚好戳到了雪拉的痛楚。
刚刚伊文说自己赚大了,并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他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王妃。
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的使用双手双脚,满脸是血的扑向别人。
即使没有这样,这个人也是“王妃”。不能这么简单的做这种事情。
雪拉满头冷汗,慢慢后退。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那个,修行还不够……我先走了!”
雪拉拼尽全力也只说出了这么几句话,接着像兔子一样跑掉了。
离宫中恢复意识的伊文凝视着自己的左腕。
国王也跟他看着一样的东西。
“怎么样?”
“一点都不疼了。”
伊文慎重的说道。
裸露出的左腕上还沾着血迹。但是,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伤口。
伊文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恐惧。不久之前自己还忍受着剧痛,他战战兢兢的活动着本来应该已经死掉的手指尖。
动作有些迟钝,但确实可以按自己的意志活动。
手指可以弯曲。
确认了这些之后,伊文再次瘫倒在墙壁上,深深叹了口气。
“你……真是娶了个了不得的东西当王妃啊。”
“我也这么认为。”
国王小心的取下了伊文脸上沾满血迹的绷带。
虽然干掉的血迹还留在皮肤上,但是仅此而已。到处都没有伤口。
本来应该已经被刺瞎的蓝色眼睛,眨了眨看向国王。
国王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在碰触什么易碎品一样,摸着伊文的脸,然后拿起了他的左手。
指尖很温暖,血液在流淌。虽然很微弱,但是伊文也回握了国王的手。
“还活着呢。”
“本来就不是什么会死的伤。”
“不,我说的是你的手。”
筋腱被切断,骨头都被砍碎的手腕,居然重新活了过来,以国王的经验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伊文应该也知道吧。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昨天王妃大人好像使用了魔法呀。赚了一只手臂。”
但是很不巧,国王的心情实在是笑不出来。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砍断自己挚友的手臂,就觉得这只手的温度,这只手还能活着能动这件事本身,非常的可爱。
国王非常自然的亲吻了这只手。
伊文瞪大了眼睛,仿佛是觉得有点痒。
“国王陛下可不能做这种事……”
亲吻手背,这本来应该是臣下对主君做的。
“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有一点累……”
确实,这个男人刚刚还在跟剧痛战斗,现在看起来有些疲劳困倦。
伊文仿佛在让自己渐渐浑浊的意识清醒起来,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吻可是非常强烈。仿佛吞下了一团火焰一样。”
国王想起了在郎邦的接吻,疑惑的歪了歪头。
“我可没有那种感觉。”
伊文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嘲笑的神色。
“陛下。虽然已经晚了,但是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那可是不可抗力。我当时完全不能动,是王妃自己擅自亲我的,可不要追究我偷情的罪名。”
“笨蛋。”
国王笑着摸了摸伊文的金色短发。
“你稍微休息一会吧。我不知道你的身体被做了什么,但是你现在需要休息。”
国王让伊文躺在房间的长凳上,然后走了出去。
王妃还躺在地上。
国王走近看了看,王妃闭着眼睛,轻轻呼吸着,仿佛真的睡着了一样。
国王在王妃身旁坐下,伸手抚摸王妃额前的头发。就在快要碰到还没碰到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王妃突然开口说道。
“现在最好不要摸我。”
“会烫伤吗?”
“大概吧。”
国王可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轻易放弃。
国王用粗壮的手指灵巧的拨开王妃额前的头发,把手放在王妃额头上。
“虽然不至于被烫伤,但是确实有些热度。”
“很快就好了。”
王妃依然躺在绿色的草坪上,但是却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你果然还能平静的摸我呢。”
她的意思应该是,你不害怕吗。
可以打碎岩石的怪力,能咬死人的牙齿,这次是会发光。一般人应该惨叫着跑掉才对。
但是国王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以前也说过很多次了。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不会是那种不知廉耻,害怕恩人的人。”
“……”
“我的心情现在也没有改变。不只是没有改变,跟其他一切相比,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你救了他的手和眼睛。这既是为了伊文,也是为了夏米昂。”
就算伊文不断说这都是他自己的失误,不要在意,夏米昂也不可能会接受。这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伊文身体残疾的话,夏米昂一生都会生活在悔恨中吧。
王妃躺在那里认真的说道。
“渥尔。”
“什么?”
“如果这是战场上受的伤的话,我会放着不管的。真的累死人了。”
“看起来是这样啊。——还能站起来吗?”
“感觉挺好的。再稍微这样呆一会……而且,真的不应该做这种事。刚刚魔法街的老婆婆还跟我抱怨了呢。”
“刚刚——在这里吗?”
“有满月。把影子送到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啊……”
“我这样的外人随便使用力量的话,似乎会成为混乱的根源。让我以后注意。”
“嗯……魔法使之间也有地盘这样的东西吗?”
“不是吧。所以……”
“嗯?”
“你可不要受伤。”
王妃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可又有些害羞。
国王微笑着轻抚王妃的肩膀。
“伊文说,你的吻就像吞了一团火一样。——为什么呢?”
“那是一种除魔方式。跟你做得只是单纯的亲吻。刚刚我还想给雪拉一个恢复疲劳的吻,但是被他逃掉了。”
“亲吻还有这么多种类吗?”
“我的话。——还有能让人升天的吻。”
王妃笑了起来,但是国王却一脸认真的亲上了王妃的嘴唇。
王妃眨了眨眼睛。
接着便大声骂了起来。
“你这混蛋!趁着人家动不了的时候做什么呢!”
如果是平时的王妃,早就跳起来打国王了。现在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她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啊,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吞一团火是什么感觉的……跟之前的没什么区别嘛?”
“我都快累死了,怎么可能做得了那么多。”
“需要力量吗?那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接吻。”国王认真的说道。
“虽然我不想升天,不过将来,如果你能给我一个除魔的吻,我会很高兴的。我姑且也算是你的丈夫,这种权利还是有的吧?”
王妃越来越觉得无力了,她厌烦的说道。
“真是的……费尔南伯爵如果还活着的话,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培养的,居然教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家伙。在人类中可是珍品中的珍品。”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不过你想在这里躺到什么时候。如果觉得困的话,旁边就有房间呀。”
“是你让我这么累的……”
因为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硬是打开了门,所以多少有些勉强。身体仿佛陷进了地面中。
“站不起来的话我抱你吧?”
国王认真道。
王妃露出了异常不爽的表情。
“你这么做的话我真的会跟你离婚。”
“这可不行。从来没听说过王妃要跟国王离婚的。但是,你也不能睡在这里,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被狼吃掉,但是如果有万一呢。”
国王想要直接抱起这个纤细的身体,但是在王妃激烈的抗议下还是放弃了。
对于有着战士自负的王妃来说“在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下被人搬走”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
她努力自己站了起来。
国王扶着王妃把她带到了房间中。
转天早晨,冷静下来的夏米昂来到国王面前,请求处罚。
独立骑兵队队长的身份虽然不高,但是可以说是国王的心腹。而自己在城内砍了这位心腹,让他受了重伤。
虽然王妃让自己什么都不要说,但是这不是什么能隐瞒下去的事情。夏米昂在详细说明了整件事的经过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请处罚我吧。”
此时,国王在西离宫吃完早饭之后刚刚回来。
王妃的侍女一个人负责做饭和服侍,连试毒的人都没有,随从们很不希望国王在西离宫吃饭。他们数次提出,如果国王要在西离宫就餐的话,要从本宫派几个人过去,但是王妃和国王都坚决反对让其他负责料理和试毒的人去西离宫。
“偶尔也让我喘口气吧。”
国王这样说道。
这天早晨国王在西离宫悠闲的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回到本宫,心情很好的迎接了夏米昂,接着认真的听了夏米昂说的话之后,微微笑了笑。
“夏米昂。虽然有些失礼,但是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含糊不清的事情而请求处罚的。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无论如何,请允许我的父亲像以前一样继续服侍国王。”
如果被保护人犯下了罪行,那么家长也会被严格的追究责任。儿子如果犯了罪,便会追究父亲的责任,妻子犯了罪则会追究丈夫的责任,佣人犯了罪会追究主人的责任。
家长的权限就是这么强大,所以他必须管理好身边的人。说不知道,没关系是行不通的。
所以,夏米昂想要保护父亲的名誉。
在阳光照射的明亮房间内,夏米昂表情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国王换上了室内服装舒服的坐在椅子上。在旁人看来两个人的对比非常强烈。
“但是,夏米昂。老实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陛下!”
现在可不是这么悠闲的说这种话的时候。
夏米昂变得焦急起来,而此时伊文吹着口哨脚步轻巧的走了进来。
“呀,不好意思。你们在谈话中吗?”
“没关系的。进来吧。”
国王笑容满面的迎接了自己的朋友,夏米昂用仿佛看到了幽灵一般的眼神看着伊文。
“哎呀,夏米昂。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呢。”
夏米昂完全没有听到伊文的话。只是茫然的看着伊文坏笑着的脸庞,她紧张的眼神看着伊文一身黑衣的身体,压低声音问道。
“……你把衣服脱了。”
伊文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个要求可真不错,但是这可不是未婚女性该跟男性说的话呀?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
伊文依然开心的望着夏米昂的脸。
“至少也要等天色再暗一点,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这么跟我说,那我就非常高兴了。”
“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左腕!”
榛子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伊文。
看到夏米昂的气势,伊文也瞪大了眼睛,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望了望国王。
国王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是他还是开口说道,如果把衣服脱了夏米昂就能满意的话,就脱了吧。
伊文有些不情不愿,又有些欢喜的脱掉了上衣,长袖的贴身衣服也脱了下来,赤裸着上半身,耸了耸肩看着夏米昂。
“这样你满意了吗?”
这是个经过锻炼非常结实的身体。皮肤上不只有被晒黑的痕迹,还带着一些金色。
是混合了西南人血统的漂亮的皮肤。
夏米昂凝视着伊文的身体似乎想瞪出个洞来,但是本来应该在那里的伤口不见了。
夏米昂不知怎么回事,有些混乱的摇了摇头。
“可是,怎么会,不可能的……”
“我应该会怎么样吗?”
“我昨天明明砍伤了你!”
伊文可爱的瞪圆了蓝色的眼睛。
“你?把我?到底为什么?”
“那个侍女……是的。因为雪拉……”
夏米昂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声音却没有一丝力气。仿佛完全失去了自信。
“这件事情的话,我刚刚在上面听说了。我来说吧。”
国王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确实,如你所见,那个侍女其实是位少年。当然,在表面上是作为女孩子行动的,但是这也是有原因的。如你所知,普通的女孩子不可能在西离宫中生活,照顾王妃的起居。可也不能把王妃一个人放在那里。那个少年……应该说是侍女吧。在这种意义上实在是非常珍贵的宝物。他同时也练习过一些奇怪的武术,作为护卫也能派上用场。非常抱歉一直没对你说这件事,但是这件事也没告诉你的父亲。毕竟按照你父亲的性格,肯定会立刻大发雷霆说‘太不像话了!’”
伊文耸了耸肩,笑着说没错。
“其他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表弟和拉蒙纳骑士团团长了。如果你也能这样保守秘密的话,就好了。怎么样?”
夏米昂发誓会自己保守秘密。
如果国王和王妃都已经知道了的话,自己就没必要再抓着不放了。只不过,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夏米昂摇了摇头,不安的望着伊文。
“真的非常抱歉,那之后我一直都在想,该怎么才能补偿你,为了弥补过错我能做些什么……”
“夏米昂。那只不过是个梦。我哪里都没有被伤到。不然的话要不我把裤子也脱了给你看看?”
即便是这位勇敢的女骑士也发出了惨叫声,拼命阻止了伊文。
伊文则开心的笑了起来。
“可以了吗?我就是这样,哪里都没事。对于没发生过的事,说什么赎罪补偿,不是太奇怪了吗?不要在意了。”
蓝色的一双眼睛望着夏米昂。
这双眼睛和男人金褐色的皮肤非常相称,是像盛夏大海一样深邃澄清的蓝色。
不知为什么,夏米昂觉得身体突然热了起来。
“那个,那么,我那个……先走了。”
夏米昂颠三倒四的低声说完,便匆忙离开了。
就只剩国王和伊文两个人的时候,两个人都叹了口气互相看了一样。
“糊弄过去了吗?”
“不行吧。但是,作为证据的伤口不见了,她也不得不接受了吧。”
正准备穿衣服的伊文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左腕上,出神的摇了摇头。
“真是的……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置信。”
“可是,伊文。现在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做那么胡来的事情?你的话,应该很轻易就能制服夏米昂的。”
“国王大人你真是乱讲。在城内用真剑打斗是违反法纪的。”
“为此就要丢掉一条手臂,我的神经可受不了!现在我才敢这么说……那样下去的话,你的手臂真的会被切掉,那样的话,我可没有自信能够像往常一样去对待夏米昂。”
伊文知道国王绝不会这样做。
虽然他看起来是个迟钝单纯的笨蛋,可具备了作为国王的资质,这一点国王自己应该也没有想到。即便要压抑自己的感情,他也会原谅夏米昂的吧。
虽然他原本是个很有侠义心的男人,但是在费尔南伯爵去世之后,面对身边人的困难和不当的暴力,表现出强烈的反应。大概是因为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懊恼无力吧。
伊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自己原本不想让他如此担心的。
“不要再说了。那只是我单纯的失败。而且是大失败。本来以为能接住的。”
“赤手空拳接剑吗?”
“所以说,我以为我当时带了护手。在郎邦的战斗中你也见到了吧?塔乌制造的护手是箭都无法射穿,非常结实的东西。如果是细剑的话可以弹开的。我本来是想那么做的。结果却做了傻事。”
伊文一脸愁苦。
“当我发现完蛋了的时候,已经被砍到了。不过,这也是我自己做的。不能抱怨什么呀。”
国王反而微笑了起来。确实很像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那么,以后为了我,为了王妃的健康。希望你能够有更好的对策。”
“我记得了。陛下。”
伊文半开玩笑的行了个礼。
离开本宫之后,夏米昂走上熟悉的通往西离宫的上坡路,然后便站住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接着转身返回了本宫。她调整了一会呼吸,又再次回到通往西离宫的小路上。
但是,夏米昂还是鼓不起勇气上去西离宫。她一边叹气一边看着通往西离宫的小路,有气无力的走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夏米昂吓得跳了起来。
“巴鲁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到你在这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了,在那之前你就在这里兜圈子了吗?”
夏米昂顿时脸色通红。
那么是从一开始就被看到了。
“那个,巴鲁大人,能稍微……耽误您一点时间吗?关于剑术,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请教一下。”
“这可真是少见。当然既然是美女的邀请,我有的是时间。虽然讨论剑术有点缺少风情。”
这些挑逗的话,现在的夏米昂完全没有听进去。让随从去倒茶,等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夏米昂下定决心似的的说道。
“我想请问一下,连骨头都切断的伤口,在一天之内能完全治好吗?”
巴鲁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毛,表示了否定。
“据我所知,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违反了自然规律。”
“嗯……是啊。本来确实是这样的。请听我说。”
夏米昂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巴鲁。她就是想跟人说说。
巴鲁的话也知道那个侍女的事情。
而且剑术也非常高超。
“我确实砍到他了。现在他满脸是血的样子还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左眼……左手,应该都保不住了。我自从拿起剑的那一刻起,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情。这跟在战场上砍杀敌人完全不一样。我知道我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一整晚都在忏悔。可是,那个人的脸上还有手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那么就像那个稻草脑袋说的,你做了个白日梦。这样不就好了吗?”
“嗯……”
夏米昂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接受。
正如巴鲁所说,伤及骨头的伤口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全治好的。那么,就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就算不能接受,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了。
面对脸色阴沉的夏米昂,巴鲁低声笑着说道。
“而且,夏米昂,我说这话绝不是看不起你,只是陈述事实,那个稻草脑袋的本领,起码要在你之上——虽然远远比不上我。”
夏米昂激动的探出了身子。
“您是这么想的吗?真的吗!?”
她毫无疑问指的是巴鲁说的前半句话。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去问问你的父亲就好了。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这也是你父亲说过的话。那个稻草脑袋面对坦加的重骑兵也毫不退让勇往直前,能将两手环抱不过来的身着重型铠甲的骑兵击落马下。单凭这些我就知道了。虽然这样有些失礼,但是你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吗?”
夏米昂老实的摇了摇头。
她也是优秀的剑士。能够轻松打倒五到十人的新人骑士吧。
但是,跟经过历练有着超群技术的男人相比,还是要略逊一筹的。身为女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说,那个稻草脑袋被你砍伤,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奇怪。他应该能在不伤到你的情况下把你制服的。那个男人既不是害怕受伤的胆小鬼,也不是能让人随便砍的笨蛋,对吧?”
夏米昂思考了一会,缓缓的摇了摇头。
“确实……如此呢。那个人是陛下的亲卫队长——应该是不会被我这种人砍伤的。”
接着夏米昂似乎想起了什么,诚恳的说道。
“我很幸运,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伤。父亲的部下中有几个人受过危及生命的重伤。——那果然是我在做梦吧,能够那么勇敢的承受痛苦的人,即便是在以英勇著称的父亲的部下之中,也一个都没有。”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只是单纯的逞能。”
夏米昂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谢谢你耽误时间跟我聊这些。巴鲁大人。巴鲁大人本来不应该跟我聊天,而是应该跟罗莎曼德大人聊天的。”
“不,她总是不肯跟我聊啊,你能不能跟她说说我的好话?”
“如果我的话能派上用场的话,我很高兴跟她说。”
夏米昂露出一个有些生硬的微笑离开了,巴鲁则表情复杂的望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