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忧伤的妃将军 第三章

房间很狭窄。

只有三米见方的大小,地板和墙壁都是石头围成的。

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家具。而且这个四方的房间连门都没有。

这不是房间。是监狱。

渥尔-格瑞克被俘之后就一直被囚禁在这里。

从内衣到靴子,渥尔的衣服一件不剩都被脱走了。只有腰部附近盖着块布,基本上等于全裸。

双手被铁枷铐住,枷锁上的锁链直接连到墙上,渥尔就这样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两只大蜡烛照射着国王。

深信国王会得到厚待的格拉哈姆卿,看到这幅情景会怎么想呢?

国王自从被俘之后就再没见过阳光。这里完全没有明暗的区别。毫无疑问是地下牢狱。而且墙壁和地板都散发着带着霉味的湿气。

墙壁上方有个类似通风口的洞。

另一面墙上,接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类似木门的东西——但是,如果要走人的话又太低了。

国王的头顶上响起锁链的声音。

类似于船抛锚时的声音。

落下来的并不是船锚,而是梯子。是将短梯连在一起组成的长梯。不需要的时候可以叠起来。

如果想进入这件牢房,每次都必须从上面放梯子下来。入口在距离地面五六米高的地方。仿佛身处巨大的石头箱子底部一般。

听脚步声,有人沿着梯子下来了。

是帕莱斯德的总司令,波谢克公。

“感觉怎么样,陛下。”

他的语气貌似恭维却暗含轻蔑。

波谢克公是面色赤红的开朗男人。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是看起来却像四十多的。头顶头发稀疏,大腹便便。

跟半裸的国王比起来,波谢克公全身上下的服装都非常豪华。他大概是想彰显自己身为帕莱斯德国王弟弟的地位吧,同时也有着给俘虏心里压力的意图。

自己全身赤裸,对方锦衣华服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很不舒服了。同时自己还是被俘之身,这种不舒服会立刻转变成恐惧感。

原来的身份越是高贵,就越会觉得自己现在异常凄惨。而且在这种环境中,既不能保持体面也无法心存骄傲,但是国王面对这个可恶的对象,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很不耐烦的转过视线。

波谢克公用力耸了耸肩说道。

“哎呀,真是让人为难。我本来以为,您差不多愿意合作了呢。您要是一直这么固执己见的话,不只是我们,您自身还有您的国民都会觉得很为难的。”

波谢克公一边摇着头,一边将双手背到身后,走到背靠石墙坐在地上的国王身边。

“实际上,我只能这么对待您,我也觉得很痛心。只要您能老实的告诉我,我马上会为您提供舒适的住所、服装和食物的,您能再考虑一下吗?”

波谢克公为了能看到坐在地上的男人的眼睛,微微弯下腰说道。

“正如我所说的,帕莱斯德和坦加结成了同盟。也许您不肯相信,但是我们和新朋友的关系非常好,兄长甚至非常后悔,如果能早一点结成同盟就好了。真没想到,果然是不能仅凭传言就对对方下判断。现在我国和坦加有着仿佛故交好友一般的亲近感和友情,是深深的羁绊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

身为大华三国之中剩下的那个国家的国王,渥尔一直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这个同盟对于渥尔来说也很意外。虽然他觉得波谢克公也有可能是胡说,但是对方的语气和表情都充满了自信。

波谢克公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装得这么像的。

“也就是说,您没有一丝胜算。明白吗?就算您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也只是徒劳。您的妻子,家臣,国民,都热切期盼着国王的归来吧?只要您在讲和条约上签字,一切就能圆满的解决了。”

渥尔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脸上充满嘲讽说道。

“被囚禁的国王签署的讲和条约有什么意义?德尔菲尼亚臣民绝不会服从的。”

渥尔还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服输。

因为还没有输。王国还有能够战斗的兵力和意志。

奥隆王的弟弟更加为难的摊开双手。他的语气仿佛是在恳求。

“陛下。您身为一国之主,这个想法有些太短虑了。我国的军队,我国友人的军队都非常英勇果敢,而且我的友人没什么耐性。如果稍稍放松缰绳的话,他肯定会像恶狼一样扑向没有国王的德尔菲尼亚的,德尔菲尼亚肯定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焦土。”

渥尔沉默不语。

准确的说他用冷漠的视线回答了对方。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能做到的话就试试看。

波谢克公故意叹了口气,他将双手背在背后,走到国王面前。

“实际上,陛下。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那就是现在本应属于我国的资源被贵国不正当的占领了。”

面对完全不想答话的国王,波谢克公弯下腰,望着国王的脸,语气猛地一变,问道。

“金矿在什么地方?”

国王依然保持着沉默,但是他的视线却变得有些锐利。

波谢克公用可怕的眼神一直盯着国王的脸。

“不要太小看我们。我们早就调查出,塔乌埋藏着大量的金子。但是,问题是地点。在哪里?”

“不知道。”

国王淡淡的回答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别的什么可说的。

但是,对方是不可能相信这个回答的。

波谢克公的视线和语气都像刀剑一样锋利,像滚水一样炙热。

“您明知道能开采到金矿,还玩弄诡辩,妄想从我国夺走塔乌西峰。真是太愚蠢了。塔乌西峰现在也是帕莱斯德的领土。当然,那些金矿也属于帕莱斯德。而且,我们有权力要求德尔菲尼亚正式归还塔乌。来,告诉我地点。金矿在塔乌的何处?”

渥尔脸上再次浮现出嘲笑的神色。

“既然是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应该知道在哪啊。有必要问毫不相关的旁人吗?”

波谢克公的眼神越来越可怕。

“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我不知道,没什么可说的。”

“你也拒绝在讲和条约上签字?”

“这不能单凭我个人决断。”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认真的说道。

能够想象这一定是一份非常屈辱的条约。

在不跟重臣们商量的情况下,是不能在这种东西上签名的,这是渥尔的信念。

波谢克公深深叹了口气。

“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就爬上梯子离开了。

同时,上面似乎降下了一个什么东西。那是用绳子拴着放下来的。看起来很重。

接着两个用黑头巾蒙住脸的人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两人拿起刚刚放下来的东西,朝国王走来。

锁链上是一个铁球。很有重量,两个大男人才能勉强拿起来。

一个男人让国王站起来。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让国王将双腿穿过双手之间。国王没有回答只是站了起来,于是一个人拿出锋利的短剑放到国王脖子上,另一个人拿出了镶着铁条的棍子。很明显是打算把国王敲晕,然后把国王的双手绑到背后。

国王不只身体结实,还非常柔软,他没有办法只得服从了男人的指挥,将双腿从双手中穿了过去。这下国王变成了双手被绑在身后的姿势。一个人用绳子将国王的身体绑了起来,另一个人给站着的国王双脚加上脚枷。接着将铁球上的铁链跟脚枷连在一起锁紧。

最后将国王的手枷连接在墙壁上的铁链解开。

做完这些,两个男人将照射着地面的大蜡烛拿走,从梯子离开了,接着梯子也被收了上去。

双手被绑在身后,脚上还绑着沉重的铁球,国王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试着走了几步,重得可怕。双手也被紧紧固定住,所以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将手弄到前面。

接着,国王听到了声音。

那是水声。而且不是水滴落的那种安静的声音。

是像洪流一般的轰鸣声。

墙壁上方的洞口,原本以为是通风口的那个洞中,水像怒涛般涌了进来。

双手被固定在身后,而且脚上被绑了铁锚一样的重物。

国王忍不住咒骂起来。

波谢克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喜欢玩弄那些小生命。起初,他只是单纯的享受杀死他们,接着就渐渐觉得不满足了。

他会在被紧紧绑住无法动弹的母亲面前刺死对方的孩子,观察陷入疯狂的母亲,这也是想测试看看,对方以这种被束缚的姿势到底能泳多久。

他会绑住猫的后腿,挂上重物,将其放在又深又窄的水槽中,从上面灌水。

猫变得疯狂。拼命想要跳出来逃跑。

但是后腿上被绑着碍事的重物,不管怎么挣扎也动不了。即便勉强能动弹,周围也只有光滑的水槽墙壁。

接着猫会疯狂的想要咬断绳索。但是水会很快就积了起来,浑身湿透的猫会漂在水中。

然后继续加水。

就在猫拼命游泳的时候,绳子的长度终于到达了极限。

猫会拼命在绳子允许的范围内站着游泳。就算想浮起来,后腿上的重物也不会让它如愿以偿。水升到头部。猫会将嘴伸出水面拼命呼吸。但是水仍会毫不留情的灌到嘴里。

猫发出可怕的惨叫声。会像狗一样拼命滑动前腿。

波谢克公觉得这个疯狂的样子很有意思。

就算猫拼命将头浮出水面呼吸,大量的水也会流到它的嘴里。

在这一瞬间停止注水。

小猫的身体会不停的沉下去。接着它又会拼尽所有力气再浮上来。

而它的动作会越来越迟缓。被绑着重物的后腿,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重获自由。

猫不停的发出惨叫,最后终于用尽全部力气,静静的漂浮在水面上。

波谢克公很喜欢这个游戏,长大成人之后,他会用真人玩。大吵大闹拼命求饶的人很有意思,但是人却不如动物有毅力,总是简简单单就死掉了,这一点让波谢克公觉得很无聊。

波谢克公发明的这个游戏在拷问时非常有效。跟普通的鞭打手段比起来,能从根本上剥夺对方的精力和体力。虽然跟其他拷问手段比起来比较麻烦,也比较花时间,但是波谢克公就是喜欢这种夸张的手段。

在之前的实验中,没什么体力的人最多坚持几分钟,不管是再有毅力的人,两个小时也会到达极限。

波谢克公的兄长奥隆嘱咐他,要尽可能问出矿脉的位置。但是,也说不要给他身上留下任何伤口。

波谢克公指挥看守调节水的高度,让国王能勉强站着游泳。这个俘虏会游泳,这样的话更会觉得疲劳。只要有一点点松懈,就会沉到水里。

石牢很狭窄,水很快就升到国王腰部,接着到了胸口。

不想溺水的话,就要在脚上拴着重物,身体不能自由行动的情况下拼命游泳。

“可不能让他死了。小心注意着,要是快沉了,就马上排水。”

说完这些,波谢克公就离开了牢狱。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从很有风味的前菜开始,波谢克公一个一个吃完了料理和美酒,差不多吃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他慢慢的品味着从奥维庸送来的,使用了南方少见的糖渍水果的点心。

餐桌上装饰着花朵,乐师在一旁演奏着悠扬的旋律。

大开的窗户外面是一轮满月。

即便是在战场上也要享受这种人类才能享受的快乐,这是波谢克公的信念。

在充分享受了美食和音乐之后,波谢克公回到了地牢中。

“怎么样?”

这个简洁的问题充满了期待,但是带着黑头巾的男人们却摇了摇头。

“还没沉吗?”

波谢克公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意外。应该早就已经到极限了。

他将蜡烛伸进栅栏中。看到昏暗浑浊的水面在微微摆动。

已经停止注水了。

摇摆的水面看起来就近在眼前。

濒死的国王应该将头部露出水面拼命喘息着,但是不管再怎么仔细看都看不到。

“真的还浮着吗?”

面对波谢克公的质问,男人们慢慢点了点头。他们长年从事这种工作,眼力也非比寻常吧。

男人茫然的回答道。

“大概暂时沉不下去。”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脚能踩到地。双手也不能自由活动。而且脚上还绑着重物。这种状态下能坚持两个小时?不可能。”

波谢克公从孩童时代开始就非常迷恋这种残忍的游戏,因此很清楚人类身体的构造和极限。

外行人不明白这一点。会胡乱的用鞭子抽打,用烙铁烧烫。如果目的是在死前给对方极大痛苦的话,可以这样做,但是如果是拷问的话这种手法很不实用。

仅仅只能给对方带来痛苦,最后有可能会在什么都没问出来的情况下杀死对方,波谢克公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但是,对于波谢克公来说,居然有人能够在这种拷问下坚持两个小时,这实在超乎他的预料。

“要加水吗?”

两个男人都摇了摇头。

在这方面他们没有大意。水位已经涨至极限了。如果维持这种不自由的姿势勉强游泳的话,早晚会喘不上来气,肯定会沉下去,但是,至少还要花一整晚的时间,男人低声解释道。

波谢克公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一整晚吗。好吧。很好。不愧是被称为历代罕见的英雄。很有毅力。”

本人的意志越顽强,肉体越强壮,这种拷问越能发挥功效。

波谢克公开心的往寝室走去。

他跟自己心爱的随从打赌,明天早晨那个俘虏到底会不会沉下去,他赌了一枚银币,接着便躺在铺着绢布的豪华床铺上睡着了。

被关在水牢中的德尔菲尼亚国王拼命挣扎着让自己活下来。

如果身体能自由活动的话,他能游上半天,但是能够用力划水的强壮手脚现在都被绑着,他以这种很不自由的姿势勉强跟水搏斗着。石头地板和绑在身上的沉重锁链毫不留情的夺走了他身体中仅剩的力量。

因为国王会游泳,所以以这种姿势也想要浮起来。而被束缚住的手脚正体会着让人疯狂的焦躁。每次想要喘气的时候,带着霉味的水就会灌到嘴里。

到底过了多久呢,已经不知道了。

抬起眼,能看到模糊的光亮。但是,国王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那其实是牢狱的入口了。

国王就在这既不能浮在水面上,也无法淹死的残忍的境遇下挣扎着。他甚至觉得还不如索性淹死比较好。

如果水一直漫过头顶就好了。国王在朦胧中心想。

接着,国王真的看到水没过了头顶。

啊,终于沉下来了,国王在幻觉和现实之间这样想着。

不可思议的,他并不觉得无法呼吸。也许这种感觉也已经被麻痹了吧。

在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之前,国王终于安心的感慨自己终于从这徒劳的活动中解脱出来了。自己刚刚的样子,应该跟竖着游泳的尺蠖一样难看又可笑吧。即使如此,为了能呼吸还是会拼命的想浮在水面上,人真是麻烦的生物啊。

国王茫然的想着这些,缓缓地沉了下去。

周围本应是散发着霉味的浑浊的水,但是却不可思议的有一种清澈透明的感觉。

本来应该身在不分昼夜的石牢中,可不知为什么,头顶高处的水面看起来非常明亮。

国王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幅光景。

那是故乡夏天的湖。

年轻的渥尔-格瑞克很擅长游泳。他会潜到湖水深处从下面往上看,水面反射着太阳光,仿佛水藻一般摇曳着,非常漂亮。

水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湖底的景色,和鱼儿玩耍的快乐。还有抬头望去美丽的水面。

有父亲。有母亲。能看到自己少年时代居住过的房屋。还能看到自己爱马的马蹄。

燃烧着温暖火焰的暖炉,标记着身高的石柱。摇椅。母亲喜欢坐在那里看书。也会做刺绣。

光滑的能映出脸的大桌子,那是父亲的桌子。

父亲喜爱使用的闪着光亮的珍珠笔记用具,那是孩提时代自己的向往。因为除了父亲以外别人谁都不能碰,所以自己一直摒住呼吸看着。

人马大军在前进。装饰豪华的军马嘶鸣,在阳光下闪着光亮的勇猛的盔甲和刀剑,战斗的声音。

一身黑衣的童年玩伴跑了过来。磊落的表弟挥舞着剑豪爽的笑了起来。美剑士克制的笑着。

狮子的侧脸上面有两只交叉的剑,描绘着这个图案的旗帜随风飘动。

那是德尔菲尼亚王家的徽章。不,是“他”的徽章。各种各样的景色和人脸在他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出现并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的身影。

“莉……”

王妃全身浮现出来。果然很耀眼。像水波一样摇动着,后面是眩目的阳光。

这熟悉的脸庞似乎说了些什么。好像叫了国王的名字。她伸出了两只手。

国王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是自己的手却动不了,被绑在了身后。

国王终于明白自己可能会死。

这种时候想起的居然是妻子的样子,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国王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严格的说,她不是自己的妻子。

(你是,我的,胜利女神……)

总是这样。在莫查依附近,在那片花田相遇之后,痛苦的时候她总是会来救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一无所有的流浪国王。

可是,她却提出要做自己的同伴。两人用剑交换了誓言。这是无比可靠的同盟者。

对那个女孩来说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能成为,你的巴尔德吗……?)

不知道为什么,国王非常在意这一点。

想来自己从来也没有问过她。这是自己内心的问题。自己似乎经常问自己,不是那个女孩怎么看自己,而是自己应该怎么对待那个女孩。

国王对王妃心怀真挚的友情、感谢、以及亲近感。甚至还有敬意。把她当成一个小小的奇迹。虽然自己尽量努力做到不让自己蒙羞,但是,在那个女孩眼中,自己是怎样的呢?

虽然自己并不想做一个总是被她保护的男人,但实际上自己是不是真的总是被他保护呢?

对于那个女孩来说,自己有没有值得让她帮忙的价值呢?现在也是这样吗?

面对死亡的时候,国王觉得最痛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

明明有很多东西,自己愿意用生命为代价去守护,但是自己却没能做到,满心的悔恨和不甘。

他爱着的王国和人民,相信他的那些人,接下来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境遇,国王现在感受到是焦躁、愤怒,以及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强烈的无力感。

绝对不能交给别人。不可能交给别人。可是如果一定要托付给谁的话,如果有能够托付的人的话……根本不用去思考。

一定是最可靠的战友,自己的同盟者,那位小小的胜利女神。

所以,国王丝毫不觉得羞耻,也不怕别人听到,说出了绝对不会跟普通的王妃说出的话。

我想相信你。

我期待你的帮助。

现在的德尔菲尼亚需要你的力量。

国王并没有发出声音。

摇曳的水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吞噬了国王的身体和意识。

器械的声音响了起来。

设置在牢房底部的大木门发出巨响打开了。

里面是铁栅栏。对面是排水通道。

积水哗哗的流走了。

不用说,铁栅栏防止了俘虏顺着水被一起冲走。

不久,积水褪去的地牢底部出现了国王的身影。

手脚被绑着还拴着重石的半裸的样子,就像浑身湿透的老鼠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负责看守的男人在上面看到了整个经过。

“老爷赌的是哪边?能坚持到早上还是坚持不到?”

“能坚持到。”

“那等会儿再去通知吧。”

“好的。”

东方已经亮了起来。

让人吃惊的是,这名俘虏真的坚持了一整晚。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他们的主人有起床气。

特别是如果这么早把他叫起来的话,他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差。

男人们等了一会,让部下的仆人去服侍主人,然后耐心的等着大概已经吃完早饭的主人过来。

奥维庸城的一个房间内,奥隆很开心的喝着酒杯中的酒。

天上是一轮皎洁的满月。波谢克公看到的也是同一轮月亮。

奥隆对于事态的发展非常满足。

老实说,他没想到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在云塞取得了巨大胜利,德尔菲尼亚国王已经在自己手中。笨蛋坦加吃下了他故意撒出的诱饵,爽快的同意协作。

太漂亮了。也不能奢求更多了。

“不过,没想到我脚下居然沉睡着这么多财宝。”

这句话不是自言自语。他是跟窗边站着的人影说的。

那是浑身盖着黑布的妖术士的身影。

他虽然呆在那里,却没有实体。在这个可以被称为是生灵的对象面前,奥隆还好,但是服侍的侍童却脸色苍白,倒酒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这个神秘的人影将塔乌的秘密告诉了奥隆,指使他跟坦加联手。

“怎么样。你不如索性为我服务?”

奥隆看起来心情很好,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笑。

黑色的人影缓缓摇了摇头。

“我们不渴求名利。我只想纠正这个世界的真理。那个王妃……”

不知何处发出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奥隆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们居然会这么说。被称为胜利女神和救世主的王妃实际上是个了不得的瘟神吗?”

这名妖术士只是淡淡的告诉奥隆塔乌是金山。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

而且,当问到金矿的具体地点的时候,对方也只是回答不能说。

但是奥隆还是相信了这名妖术士的话。

因为这样就能解释德尔菲尼亚那名庶子的行为了。从派往坦加的间谍那里听说执着于塔乌的佐拉塔斯的行为之后,他便更加确信了。

“不过,那个王妃肯定会来救国王的。请一定不要大意……”

“不用担心。没有军队只有一个小姑娘,能做到什么?如果她敢毫不在意的出现在我军面前,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肯定会漂亮的把你们的担心干掉的。”

这个人影挡着脸看不出表情。但是,似乎能听到他微微的叹息声。

“那个小姑娘就这么可怕吗?”

人影没有回答。

“好吧。用你的力量让我看看那个小姑娘在哪。派遣一个军队的话肯定能轻易干掉她。把她带到这里干掉也可以。”

人影还是摇了摇头。

“一定不要让她察觉到国王的所在。如果发现了,那我们就输了。”

“你不用担心。”

奥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奥隆不明白这个人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个小姑娘。虽然自己也曾听闻对方勇猛无敌。在用兵方面也出类拔萃,让人难以相信是名少女。

但是,真正可怕的是率领成千上万大军的大将。被称为妃将军的指挥官。

不管是怎样的勇士英雄,只要离开战列,那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要夺走她指挥的军队,就如同被砍断翅膀的鸟一样。根本不足为惧。

看起来这个擅用妖术的男人也不精通于武道。连这些战场上的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觉得奇怪的奥隆又倒了一杯酒,这样说道。

“那么,你占卜一下德尔菲尼亚的将来吧。不过也用不着占卜了吧。”

人影没有回答。

他轻轻低下头,跟往常一样从窗边消失了。

从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如此。只有满月之夜才能显出身影,不过他似乎也没有打算用真身面对奥隆。

这就够了。奥隆现在觉得非常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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