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kami1120
五月,罗莎曼德即将生产。
她在距离寇拉尔很遥远的东边,贝尔敏斯塔家的领地之一卡拉科马待产。
考虑到今后的事情,她本应在寇拉尔生产,但是会发展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罗莎曼德并不只是一名等待结婚的女性,她同时也是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的当主,是拥有数片广阔领地的领主。
领地的经营非常困难。如果招致领民不满的话,难得的丰饶土地也会白白浪费。倾听他们的不满及愿望,农民之间产生纠纷的时候,倾听双方的辩解准确做出裁决,顺利的治理领地需要相应的才能。
而罗莎曼德确实有这份才能。
即便是在怀孕之后,她也积极的乘坐车马到处奔走,干脆的解决着各地的纠纷。就在她四处奔忙的时候,卡拉科马也发生了一些纠纷,因此她便来到此地,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拖慢了行程。
互相控诉的双方都非常顽固,事情一直没能顺利解决,而两方终于得到满意的结果之后,已经到了罗莎曼德即将生产的月份了。
罗莎曼德抱着快要撑破的肚子,依然坚持主张要回到寇拉尔去,可是侍从们都拼命哭诉着,央求罗莎曼德就留在这里生产,而最后她也不得不同意了。
而此时,巴鲁先赶往寇拉尔,与国王会面之后请求国王允许其离开领地,接着笑着说道。
“我到的时候她可能已经生完了,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孩子。”
“其实你也不用等到现在才说,更早些去就好了。”
国王发自内心为表弟的喜事感到高兴,但是他的声音中却有些吃惊。
妻子第一次生产,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都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想要陪在妻子身边也是人之常情,特别是现在并没有哪片地区在纷争之中,也没有任何紧急事态需要迪雷顿骑士团出面,他完全可以陪在妻子身边,但是表弟却说自己是故意拖到现在的。
“不知她何时生产,烦躁不安的等在一边不符合我的性格。就算我再担心,这种时候,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生完了以后我再去更轻松。”
“蒙顿卿和布尔瓦特卿现在一定很焦急不安吧?”
“伯父们比我更像孩子的父亲,现在都非常着急。虽然他们不会在我面前直说,但是都拼命在向雅尼斯祷告,希望无论如何一定要是一个男孩。”
应该会是如此吧。毕竟这是关键的萨沃亚家的继承人。
“表弟你不想要继承人吗?”
“不,我确实也很想要一个长男。但是,孩子的性别本来就不应该是祈求神明的事情。生下来的孩子自己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性别。而且,当他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如果人们都说《什么呀,是个女孩》,不管怎么想都不公平吧。而且也有像罗莎曼德那样的例子,身为女性也可以成为当主。”
国王认为他说得很对。而且很像巴鲁会说的话。
“但是,贝尔敏斯塔公跟表弟结婚之后,也打算继续尽到当主的义务吧?”
“当然了。我也没有让她别做的打算。”
“只不过,这样的话夫妻就要分居了。而且,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孩的话……”
“将会和母亲分开。”
巴鲁理所当然的说道。
“如果是女孩的话,我想把她留在贝尔敏斯塔家。罗莎曼德别看那个样子,也是很喜欢孩子的女人,她应该会很高兴吧。因为这样,我觉得生个女孩也挺好的。相应的,我为了见女儿就不得不每次千里迢迢赶过去了……”
巴鲁似乎非常享受的说道。
虽然现在是国王,但是地方贵族儿子出身的男人,露出了一丝难以接受的表情。
“确实,贝尔敏斯塔公是非常优秀的领主。她有着不输自己父亲的杰出手腕,统治着自己的领地。但是,这次她也做了母亲,成为了妻子。夫妻孩子居然要分开生活……难得的新婚。表弟你也会觉得寂寞吧。”
巴鲁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虽然同样是贵族,斯夏那种地方的中流贵族和与王家有着紧密联系的公爵家,家中的相处方式和常识,都有着天差地别。
“等她弟弟的遗孤,她的外甥成年之后,她会让出爵位和家长的权限。在那之前,她会作为当主,掌管全部领地。这是她向去世的父亲以及誓约之神立下的誓言。就算她成为了我的妻子,这份誓言也依然有效。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让她背弃这份誓言。”
“但是,这位正当的继承人斯蒂芬才只有五岁。”
“嗯。不知道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生活在一起啊。”
虽然巴鲁的话是在抱怨,但是表情却是笑着的。
罗莎曼德也是出生在贝尔敏斯塔这种大家之中的女人。跟个人的感情相比,她会优先选择自己应尽的义务。
而巴鲁觉得这样也不错。他自己是作为萨沃亚公爵家的长男出生的。不用任何人教,他便切身的感受到,保护家族是该放在首位的。
得知罗莎曼德怀孕的时候也是如此。虽然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出生确实非常高兴,但是比这种感情更强烈的便是,公爵家的血脉继承人将要诞生而带来的安心。
这对于罗莎曼德也是一样的。如果生下的孩子是男孩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孩子交给萨沃亚家的亲族们。
就算她内心深处不想和孩子分开,但是这个孩子是萨沃亚公爵家的长子,就算自己是孩子的生母,这个孩子也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是代表国家的贵族以及王家的办事方式。
“不过呀……”
国王再次说道。看起来他还是很难接受。
巴鲁冲表兄笑了笑,接着微微皱眉谏言道。
“表兄也必须习惯这种方式。将来达尔希尼姑娘生下孩子的话,我本人当然是想尽量避免让那个可爱的人跟自己的孩子分开的,但是我绝不会让养育孩子的事情成为她一个人的责任。将国王孩子的生命全面交给一个女人,这是事情是不能发生的。您明白吗?”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国王老实的说道。
就算自己和珀拉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也只不过是庶子。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王位继承权。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在整个大陆也没有其他先例,他并不觉得登上王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那种对于王冠心怀执着的国王,所以也并不想将自己的儿子成为下一任国王。
不只如此,老实说,他甚至会想,“如果表弟的孩子是男孩的话,那个孩子的血统更加纯正。这个孩子戴上王冠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国王也明白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命运就是这么讽刺。命运的纺车有时会完全无视人们想法自己转动。不过区区地方贵族之子的自己,不知是因为什么因果,现在居然被众人称为国王,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国王这样说道。
“与其担心我那还完全没有迹象的孩子,还不如担心你自己的孩子。这样下去的话,表弟的孩子恐怕不会被认可为正式的继承人。”
“正是如此。国王的孩子的话,哪怕是庶子也会有很好的前程。如果他本人努力运气也好的话,应该能成为公爵吧,我的话就没这么容易了。顶多让他继承家族。”
巴鲁在若无其事给国王忠告,自己和你的身份就是有着如此之大的差别。
如果不这样的话,这位国王大人会过于关心过于亲切。
巴鲁想让国王对于自己的立场有一些自觉,但是国王却完全无视了巴鲁的心意,笑着说道。
“结婚仪式的日期确定之后就告诉我。我无论如何都会赶去参加的。”
于是,巴鲁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赶去参加?”
“是啊。这可是表弟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我一定要出席。”
国王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巴鲁却表情认真的探出身子,摇了摇头。
“表兄。这可不行。主君亲自参加臣下的喜事,这有违惯例。”
国王吃了一惊。
“开什么玩笑。我参加表弟的喜事有什么不行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这是不可能的。首先,没有您能坐的位子。表兄在任何场合都必须位于最上座的位置,但是这次的仪式,不好意思,我们是主角。我们的长辈……伯父们以及长老等人,这天都是我们的客人。我并不打算在主角和客人中分出身份高低。但这种时候,即便是长辈也不得不做我和罗莎曼德的配角。但是,我和罗莎曼德还有伯父们,都是向国王宣誓效忠的臣下。也就是说,向您效忠。而现在居然让主君做我们的配角,您觉得我们还能一脸平静的进行婚礼吗?”
“不,这种时候,稍微改变一下惯例也没关系吧。”
“第二,我很感谢表兄对我的深厚情义。这也是让萨沃亚公爵家脸上有光的事情,得到表兄的深厚信赖,对我来说是极大的荣耀。但是,虽然事实是这样的,但是理解事实的方式却并不只是一种。总是会存在两个方面。心灵扭曲的人会怎么看我同表兄的关系呢——也许他们会认为,国王过分的看重萨沃亚家,并因此产生不满。而且,如果表兄不惜打破惯例也要参加我的结婚仪式的话,其他贵族肯定会觉得愤慨,为什么不参加他们家的喜事呢。如果您无视了他们的邀请,肯定会招致责备,为什么只对萨沃亚家有此厚待。而且要说的话,如果你参加了喜事的话,那也要参加丧事。我希望您知道,在这个德尔菲尼亚,先不论现在是否家族繁盛,单是列举公爵家的名号的话,就有十多位。您有心理准备参加这些家族全部的婚丧嫁娶祭祖仪式吗?国王的公务要怎么办?”
国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巴鲁说的话非常对。但是国王的心情却不能用对错来衡量。
“表弟并不是单纯的臣下。是我独一无二的同伴。我只是想把这份心意表达出来。”
这位表弟对于国王来说是一位恩人。身为前国王庶子来到王宫,遭遇周围冷遇的时候,巴鲁一直都帮助着国王,支持着国王。
听了国王的话,巴鲁微微笑了笑。虽然巴鲁非常适合冷笑,但是他这次的笑容却是少见的柔和微笑。
“您的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再多的话,那对于我来说对于表兄来说,都有害无益。请您一定放弃参加的想法。”
国王露出了非常受伤的表情。他有些怨恨的直直的望着巴鲁,迪雷顿骑士团团长也觉得非常为难,不得不站了起来。
“总之!请您不要出席,不要做出这种傻事。一想到您和……那个女人出现在婚礼现场,我就觉得不结婚比较好。”
国王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表弟已经转身离开了。
阳光照射在嫩叶上。
隐藏在伦布郎森林中的西离宫迎来了最为美丽的季节。精心打理过的庭院中摇曳着鲜艳的黄水仙。这是在寇拉尔街道上已经看不到的,宣告初春来临的花朵。
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内,但是帕奇拉山中和城镇街道上,却有着很大的季节差异。
和这样的好天气相反,国王却板着一张脸。
“所以我说我不愿意当国王。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我不知道什么是惯例,但是居然不能参加亲朋好友的结婚仪式。身为国王,想要关爱臣下也要注意分寸,为了让其他臣下能够接受,要保持威严,为此,不能轻松随意前往,只能派遣使者送去祝福,以示对臣下的恩宠。真是愚蠢。怎么会有这种这种礼法。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你这么大块头就别任性了。”
王妃笑着安慰国王,一边安慰一边自己也觉得很吃惊。
“布鲁库斯说什么?”
“他说公爵说得对。式部长官也是脸色铁青的冲了过来。萨沃亚公确实有着第一公爵的地位,是屈指可数的大家族,是王国第一的盾牌,但这件事也不能因此就特殊对待。对于那些同样有着公爵之名却没有官职的人来说,对于那些家族衰败的人来说,萨沃亚公爵是绝好的嫉妒对象。即便没有此事,他们已经心怀不满,明明同样是公爵为何只有萨沃亚公与众不同,在此之上,这种让萨沃亚公的立场更为不利的行动,他们不能赞同。简直太愚蠢了,根本无法交流。”
“同样是公爵,吗?”
王妃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
跟那位公爵一样为王国效力,向国王恪尽忠诚的公爵,王妃可一个都想不起来。
如果硬要说的话,罗莎曼德算是一个。
而且,罗莎曼德将和巴鲁结婚。
“真是的,我被人怎么戳脊梁骨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这样做会让表弟的立场更加不利的话,我也没办法太强硬了。”
这个人明明已经够强硬的了,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那要怎么办?放弃吗?”
“不可能。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对表弟尽到礼数。为了配合他们两人的结婚仪式,我要在王宫召开舞会。非常盛大的那种。这样的话我就必须要出席了。”
国王的表情好像在问,怎么样。
王妃微微笑了笑。国王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可爱,而另一方面,她不明白国王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结婚仪式这种《形式》。
巴鲁的结婚当然是一件喜事。可以尽情的祝福他们。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必要必须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必须在那个地方才能为他们祝福。
“也不用这么做啊。你只要发自内心的祝福他们结婚,他们两个人就很满足了吧。”
“这种发自内心很难啊。派出使者陈述祝辞,送上贺礼。我不觉得这是发自内心的礼仪。”
“反正至今为止,以你的名义送出的贺礼已经到处都有了吧?没有必要团长就一定要特殊对待。”
“所以说,我想要特殊对待。怎么能让表弟跟其他人混为一谈呢。”
这位国王大人似乎什么都没想,一旦说出口的话就绝不会让步。考虑到家臣团的辛苦,王妃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在王宫召开舞会,那名目呢?”
王妃若无其事的问道,但是国王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王妃的预料。
“我的在位五周年纪念,或者改革派流放五周年纪念,或者随便找个差不多的祖先诞辰多少年纪念,或者开国几百年纪念也可以呀。”
王妃瞪大了眼睛。
要是以这么夸张的名目召开舞会的话,肯定不能只邀请国内的贵族。
这种舞会,在礼仪上也好,在外交上也好,都必须向中央诸国送出邀请函。
而且,如果是在萨沃亚公爵结婚仪式之后立刻召开舞会的话,各国都会派出最能干的外交官。
这哪里还是祝宴,这场舞会的会场会成为极其高等级的外交战和情报战的战场。
“……这不成大事了吗!”
“是大事。”
国王笑了起来。
“反正表弟结婚也受到了中央诸国的瞩目。跟贝尔敏斯塔家结合之后,萨沃亚公会更加接近王位。肯定有很多人非常想知道,他本人到底有没有想要得到王冠的野心,他和我的关系到底亲密到什么程度。这种事情我也不想隐瞒。借这个机会,邀请很多话语有分量的人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为此,我本来想要一个更夸张的名目,但是怎么都想不出来。能让各国匆忙派出本国代表的名目……有什么呢?”
王妃非常吃惊。
“你真是过分。说了这么多,你是想利用这两个人的结婚做国家的政策?”
“请管这叫一箭双雕。而且这场舞会对外要宣称是王宫主办的。跟表弟的结婚仪式没有关系。只是偶然日程重合了而已。”
这真是不得了的偶然。
虽然国王是个人畜无害的优秀青年,但是有时也有这么一面。无论官民,曾经跟国王有过交涉的人,都将国王评价为软硬不吃极难对付的人物。必要的时候能谎话连篇,能发挥出将饱经世故的外交官骗得团团转的极佳演技。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失去想参加表弟结婚仪式的纯粹心意。
这种灵活性也许就是这个人最大的武器了吧。否则他是不可能统治这个大国至今的。
“喂。渥尔。我并不喜欢假设,可是如果,只不过是如果。如果团长的孩子是男孩的话,那这个孩子是最接近下一任王冠的孩子吧?”
“是啊。如果再假设的话,不久的将来,如果我出了什么万一,然后让这个孩子接替王冠。但是,年幼的国王是不可能处理政务的,那么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表弟将会掌握实权。成为事实上的国王。”
王妃微微笑了笑。
“这种状况下国王和萨沃亚公关系非常好,这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呀。”
“嗯。包括国内的有力贵族在内,佐拉塔斯和奥隆也都无法相信吧。”
国王也笑了。
王妃脚下巨大的灰色毛团在阳光的照射下,舒服的伸展着巨大的身体。它身上还爬着几只圆圆的虫子,但是它却一动不动。
跟这闲适的光景相对照的是,两人的笑容中都蕴含着一丝恶作剧般的阴暗。
实际上,如果比照世间的常识,那就能明白,这是非常脱离常识,非常奇怪的事情。其中,也有人说这两人的友情是赤裸裸的谎言。有人认为这两个人虽然表面上关系平和,但实际上是互相厌恶,处于一触即发的危险状态。
“我成为帕莱斯德俘虏的时候,看到一味只想将我救出来的表弟,佐拉塔斯大概认为表弟非常懦弱吧。不想要王冠就是懦弱,没想到坦加国王的大脑构造也是这么单纯。”
“换句话来说,在坦加只要有些骨气的人,就毫不例外的想要得到王位。”
“这也真是劳心费神。”
两人的语气仿佛完全事不关己一样。
“我不想与表弟为敌。如果表弟想要得到王位的话,那对于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他肯定会是比我优秀得多的国王。我会很高兴让位给他的。不过,表弟知道我们不能争吵,所以也绝不会与我为敌。可这样的话,我也不可能自己说把王冠给他。唉,真是让人为难。”
“真是奢侈的烦恼呀。”
国王很清楚萨沃亚公爵的实力如何。血统、身份以及对于其他贵族的影响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如果巴鲁做出佩尔泽恩曾做过的事情的话,那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国王想象着表弟带上王冠的样子,客观的点头认为一定比我更合适。
“不过,如果是王宫主办的话,王妃也一定要出席……”
“我拒绝。”
这种正式活动是王妃最讨厌的。
“国王不是有妻子吗?在芙蓉宫。正好,借此机会跟大家介绍一下。”
“我当然有这个打算。但是,在公开场合介绍珀拉,说她是我的爱妾,那么在那之前,应该要先介绍王妃才讲得通。而且,毕竟全国的贵族和外国宾客都会出席……”
“见鬼去吧。”
王妃愤然的说道。
国王露出非常为难,想要控诉什么的表情。
这是哀求的作战方式。
但是王妃完全不为所动。她只是向国王投去了冷淡的视线。
“珀拉的话还好,你这种大男人露出这种沮丧的表情,只能有反效果。一点都不可爱。”
国王痛苦的抱住了头。他完全没有自信能变得可爱,这让他更加为难。
雪拉走了过来,想要将茶杯和点心放在两人面前。虽然他非常安静的走了过来,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但是不管动作怎么轻都不会逃过王妃的视线。
“如果无论如何王妃都必须要在场的话,就让雪拉替我去吧。他肯定能比我表现得更像王妃。”
“您又说这种话了。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这种话我现在也没办法接受。”
雪拉在今年春天就和王妃一样十八岁了。
说到十八岁的男人,虽然在社会上还没什么信用,但是肉体上已经是跟成年人一样了。但是,雪拉温柔的相貌以及细长的脖颈都不会让人联想到男性。不过赤身裸体的时候肯定是会露陷的,但是宽大的侍女服装却能将这些事实完美的掩盖起来。
“你这种打扮,差不多也该烦了吧?”
面对王妃的问话,雪拉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的同伴曾经有三十多岁还一直是女装打扮的人呢。他真是幸运,有一副漂亮的骨架。”
王妃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得上幸运,但是看起来这个少年似乎想要尽可能的一直挑战女装。
不过王妃也不得不老实的承认,雪拉不得不脱下女装的日子暂时还很遥远。她满头的银发散发着淡色光泽,堇色的眼眸中闪耀着之前不曾有的冷静和坚定的光芒。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名少年有着雪精灵一般清冷的美貌。而现在,这份美貌经过磨砺,像月光一样有一种高雅的韵味。总感觉让他穿这种朴素的女官服实在是太可惜了。
雪拉手法优雅的将茶具摆好,然后站在国王一边,向王妃投去略有些责备的视线。
“我本来以为您不会什么礼仪,也不知道什么礼法,这样的话就真没什么办法了,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您明明可以做出语气、举止完全都无可挑剔的王妃姿态。”
“是啊。真是遗憾没能亲眼见到,不过,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贵夫人们使用的语言呢。”
“听了那么多,不想记也记住了。”
“什么……?”
“我在这座城里已经住了将近五年了。像这种天气很好的日子,只要在这附近房间的窗户边啊,中庭的阴凉处转一圈,能听到无视非常高雅让人恶心的对话。”
“哈哈……”
“你是偷听学会的吗?可是,那种举止呢?”
“这方面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不过让自己留心尽可能端庄一些。”
雪拉感慨的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的王妃的举止,仿佛是经过数十年的礼仪练习。
“还有——对了。我稍微拿你做了下参考。虽然你是男人,但是举止非常端庄。”
“……实在不好意思。”
虽然雪拉知道王妃在嘲笑自己,但他还是低下了头。因为这个举动,银线般的头发轻轻垂下,雪拉无意中抬手撩起。这种若无其事的举动比真正的女孩还要文雅美丽,甚至有一丝娇艳。
虽然王妃觉得自己的容貌不在此列,但是她并不讨厌承认别人的美,同时也很喜欢看着美的东西,享受这份美丽,所以她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你才是,打扮得漂亮一点出席典礼就可以了,看到的人都会夸你的。”
于是,雪拉向王妃投去了有些怨恨,又有些责备的视线。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就算我能吸引人们的瞩目,也远远不如您,这我已经清清楚楚的说过了。那件绿色的连衣裙!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明明非常适合您……”
“算了吧。一辈子穿一次就够了。那种衣服。结婚仪式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说过,有二就有三。”
虽然雪拉仍然不肯放弃的继续劝说,但是他内心已经觉得没希望了。
王妃不仅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而且别人越是由衷的称赞,她就越是厌烦。
结婚仪式的时候更是严重。身穿纯白色和金色新娘礼服的王妃,美得吓人,神圣庄严,甚至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看到王妃这个样子的人全都被震惊了,他们毫不吝惜的向眼前的女性献上了一辈子的赞词,可这种举动更加速了王妃心情的恶化,最后落入了不高兴的深渊底部。
不过王妃也是很出色的演员,外表上她依然维持着完美的样子,露出柔和的微笑,但知道实情的雪拉却觉得非常可怕,非常恐惧,甚至不敢正视王妃。
前几天担心珀拉寡不敌众,所以王妃前往援助的时候也是一样。贵妇人们虽然无法看穿王妃的本质,但是却能察觉出她的心情如何。而王妃也非常明白这一点,她展示出让这些强硬的女人们浑身颤抖害怕得夺门而出的气魄,仿佛出鞘的剑一样可怕。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语病,越是可怕的东西就越有强大的魅力让人无法挪开视线吧。身穿盛装的你正是如此。”
“你这种说法就好像在说妖魔鬼怪一样。”
“我没这么说……”
“你说了。要是这么难看的话更没必要了。不用故意暴露在别人眼前呀。”
就在这两个人进行奇怪讨论的时候,国王陷入了沉思,似乎都没注意到雪拉刚刚端出来的茶。就在别人以为国王在琢磨什么说服王妃的话语的时候,他的突然满脸生辉。
“对了!有一个很好的名目。与坦加和帕莱斯德的国交恢复纪念典礼怎么样?”
雪拉吃了一惊。虽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王妃似乎明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说道。
“我听起来像是个玩笑!?”
“为什么。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目了呀。嗯。这个很好。快点开始准备吧。这样的话,帕莱斯德、坦加、桑塞贝利亚以及基尔坦萨斯,不、要向中央诸国都送出邀请函。太合适了。”
国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想法,他甚至忘记了去说服王妃,得意洋洋的站起身离开了。
雪拉茫然的望着国王的背影,轻声嘟囔道。
“点心浪费了呀……”
“难得做的。你吃了吧。”
王妃催促着侍女坐在刚刚国王的位置上,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为家臣们担心的叹息。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有两位妻子。
这件事本身并不罕见。家庭富裕有出息的男性都会如此。
正妻当然只有一人,所以那以外的女性都被称为妾,但是,如果这名妾占据了主人心灵和生活的大部分的话,那她也会经常被当作像样的妻子来对待。
现在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爱妾也是如此。
现在城中的人都知道国王还有另一个妻子。当然,他们也承认王妃的存在。
有趣的是,王妃和爱妾都异口同声的说,“自己不是国王的妻子。”
爱妾会这么说是当然的,但是这个国家的王妃却非常认真的说,“珀拉才是渥尔真正的妻子。”
而爱妾也不肯认输。
“王妃大人是陛下的妻子。我只不过是在一旁服侍的女人而已。”
因为妻妾关系不好而为难的男人们听到这些,都羡慕得不停叹息。
实际上,这位爱妾发自内心的敬爱着王妃。
首先她对于王妃的关照感到无比感激。同时,王妃也是自己在爱妾立场上,为数不多的,而且是无比强大的同伴。不过,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喜欢王妃本人。
所以,在国王命令大吃一惊的家臣们着手准备典礼(这个过于空洞、甚至可以说是厚颜无耻的名目,如王妃预料一般,引发了一番争执,不过在道理上却是讲得通的)自己回到近在眼前的新居芙蓉宫,跟珀拉说让她参加宴会,珀拉也老实的点了点头。
当她听说是国交恢复典礼,这么隆重严肃的正式活动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她觉得自己这种人出席如此正式的场合感到非常畏惧,因为紧张和恐惧而蜷缩起身体,但是最后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珀拉只是非常在意王妃的想法。
“这种场合我出席的话,王妃大人会高兴吗?”
因为王妃磊落大方,应该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但是珀拉也不想被王妃讨厌。
“你不用担心。也是王妃要你出席的。她希望快点在众人面前公开珀拉。唉,如果他是个男人的话,肯定会是位比我更有出息的丈夫。她说因为自己不会出席,所以女主人的角色就拜托你了。”
“……诶?”
珀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现在正在给罗莎曼德制作贺礼。是使用最高级的白色薄麻裁剪出的婴儿襁褓。此时她正将提前做好的蕾丝花边缝制在襁褓边缘,听到这句话差点扎到手指上。
“她不……出席吗?”
“嗯。她总是这样。不过,这次我有珀拉了。你只要在最开始说贺词的时候担任女主人的角色就可以了。接下来就可以不讲究这些虚礼了。”
国王说完之后,珀拉却没有回答。
国王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到珀拉屏住了呼吸,她像小狗一样的眼睛瞪得很大。
“不……”
“不?”
珀拉的双手无意识中使出了力量,攥紧了正在细心缝制的衣服。国王正想说,你这么做的话,好不容易做好的礼物都会弄皱,结果珀拉突然大叫了起来。
“不行的,这种事情!!”
她的声音非常大,正在厨房里的苔丝夫人听到之后慌忙跑了出来。珀拉因为过于兴奋,脸颊通红,她站了起来,继续说道。
“这种事情……绝对不行的。居然是女主人!如果王妃大人不出席的话,我也不出席。——我做不到!!”
国王非常为难。老实说,他已经预料到珀拉会有这种反应了。
“但是,这是王妃的希望。在王妃脑子中珀拉就是我的妻子。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虽然现在只能给你爱妾的称号。虽然有些晚了,但是在社交界公开自己的妻子,也是我的希望……不可以吗?”
国王的这些话虽然有些笨拙,但是却充满了诚意。这次珀拉感到非常的困惑。
不是这样的。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国王的心意让她高兴得想哭。
“可是。我这么做的话,王妃大人她……”
“珀拉你不用觉得自己比不上王妃。她觉得我找到了一个好妻子,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呢。”
可是芙蓉宫的爱妾还是顽固的摇了摇头。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道。
“可是……女官长也说了。”
女官长和王妃一样都很喜欢这位爱妾,从寒暄的方式到仪表打扮,王宫的主要活动,以及身为寇拉尔城的居民注意事项,女官长在方方面面都细心的照顾着珀拉,不过在尊卑关系方面,她对珀拉的教育非常严格。
女官长非常认真的告诉珀拉,身为爱妾的傲慢会招致怎样的悲剧,会产生怎样的混乱,想要独得国王宠爱的贪婪爱妾,轻视王妃的爱妾会承受怎样的人生,迎来怎样的下场,最后女官长是这么说的。
“你不能认为陛下的宠爱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你必须对于能侍奉在陛下身边,时常觉得感恩。现在的你,即便是位于贵族顶点的公爵也要向你低头。高贵的人们都会尊重你,敬重你吧。你要经常问自己,这是为什么。这些人不是在向你低头,他们是在向你身后陛下的影子低头。在城内你的生活,你现在的身份,都是没有任何依据,不受任何法律保护,仅仅是源于陛下的宠爱而已,这件事你要铭记于心。”
这些话非常无情。女官长仿佛在提前警告珀拉,如果国王厌倦你了,那你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不要得意忘形。但是,珀拉听到这番话却觉得非常钦佩,觉得女官长说得很对。
就在之前,自己完全说不上话,完全没办法接近的官员,现在会彬彬有礼的同自己说话,近卫队的大人物们也会同自己敬礼。
名号家喻户晓的身份高贵的贵族,居然会来到自己这种身份低微的贵族女孩身旁,说些阿谀奉承巴结谄媚的话。
珀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认为,这种特权对于自己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在她内心深处,她现在仍然是马伯利的达尔希尼家的女儿。只不过是偶然来到陛下身边服侍陛下,非常幸运,平凡的女孩。
“你绝对不能认为自己在王妃殿下之上。你要像服侍陛下那样,发自内心的服侍王妃殿下。对王妃殿下怀有竞争心态,奢望得到权势的爱妾,只会让人们厌恶。不要忘记你的举手投足都在世人的注视下。你要记住,为了让人们对你心怀好意,能够接受你,要时刻举止谨慎小心,绝对不要做出逾越之举。”
珀拉更加认真的点了点头。自己能像这样呆在这里都是多亏了王妃。
她是绝对不会将王妃放在一边,自己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站在国王身旁的。而且,是这种国交恢复纪念典礼这种公众场合。
王妃在场爱妾才能在场这是非常合理的。或者说,王妃和爱妾同时缺席也可以。虽然传出去不太好听,但可怕的是,这种情况在德尔菲尼亚已是习以为常。但是,如果王妃缺席,而爱妾作为女主人出席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而且,客人们也不会接受。
“那么隆重的场合,爱……爱妾在陛下身边,但是王妃大人却不在——这太奇怪了!!”
“我也知道奇怪。”
珀拉态度坚决越说越激动,国王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而且我结婚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之后,王妃一直顽固的坚守了结婚时的约定,所有的公开场合全部缺席。她那像要塞一般顽固无比的地方,是让女官长、宰相、元老院以及式部长官都举起白旗投降的。事到如今,我也很难跟她说,只出席这次宴会就好。而且,我就算说了,王妃也不会听的。”
“可是……就不能……就不能想办法求求她吗?”
珀拉的声音在颤抖。
平时的珀拉是不会说出这种让国王为难的任性话语的。她会发挥自己天生的明朗性格,乖巧的仰慕国王,顺从的听从国王的话语。但是此时,她却脸色铁青,不肯让步。
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
“一次就好。只要有一次,王妃大人站在陛下身边的话,然后我呆在下座,这样的话就可以向大家展示王宫的秩序和尊卑关系了。可是,王妃大人她……没有主角,身为配角的我居然呆在陛下身边,您明明有那么出色的王妃大人,却要让我这种人出风头……我做不到。”
别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呢。
大家一定会认为,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个爱妾,却立于比王妃还高的位置上,虽然得到了国王的宠爱,但是却摆出一副正妻的嘴脸作威作福。这是会让大家厌恶,非常愚蠢的举动。
国王也面露难色。
不用想,在这件事上,珀拉说得很有道理。在公开场合,王妃缺席,但是爱妾出席是很不合适的。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做的话,那就需要王妃公开对爱妾说一句,这个位子就交给你了。这样的话,一切就可以进行的很圆滑,也同时能表现出王妃对爱妾的信人。而且,也不用让珀拉一个人做坏人。
国王的表情突然缓和,微笑了起来。
就好像是小孩子想起了什么恶作剧一般的表情。
他的表情中,有着挑战一场大赌局的紧张感以及危机感,有着他复杂的决心。
“对了,珀拉。前几天在妇人们之间评价极高的王妃的变身……如果可以的话,我今生最后的愿望就是想亲眼看看。”
珀拉眼泪汪汪的认真点了点头。
“我也想再看一次。那个时候的王妃大人,真的是非常漂亮。太出色了……就好像做梦一样。单是想起就忍不住想叹气。”
“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想把王妃拖到这次的宴会上。但是,就算我去拜托她,王妃也是不会同意的。希望珀拉你能帮帮我,可以吗?”
一直哭丧着脸的珀拉不由得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用力点了点头。
“好!”
“如果搞错了,肯定会被王妃狠狠骂一顿。虽然我不该说这种话,但是生气的王妃实在是非常可怕。太可怕了。但是,正义在我们这边。”
“是的!我什么都会做的!”
珀拉不由得用力握紧了拳头。
而屏住呼吸一直注视着这边的苔丝夫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开始祷告起来。
虽然是帮忙,但是我们的小姐到底怎么对抗那位王妃殿下,这位非常忠实的乳母,心怀这样的担心,悄悄回到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