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大人!”
王妃回过头来,此时的王妃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正好周围没有人,所以王妃正抓起碍事的裙摆,脱掉靴子光着脚走路。
跟国王跳过舞之后,王妃甩开了让她再多留一会的人群,离开了大厅——实际上,她肯定用视线射穿了那些阻止她的人——就在她往没人的地方快步前进的时候,珀拉追了过来。
虽然刚才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但是王妃现在看起来非常疲惫。脸色也不太好。
“这样就可以了吧。接下来就是珀拉的工作了。”
“是的。您辛苦了。”
“——好了。说好了的。不要再说了。”
“嗯。不会再说了。”
珀拉乖巧地回答道,接着深深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
“为什么道歉?”
“实际上……我想让王妃大人在的真正原因是害怕。我一个人面对来自各国的宾客,单是想想就觉得可怕,王妃大人如果在的话,我就很放心……觉得,王妃大人会保护我……”
王妃没有说话。
珀拉紧咬嘴唇,再次深深的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我的想法太狡猾了。”
“……这样是,狡猾吗?”
王妃扶起珀拉的身子,苦笑着说道。
“脑袋不要这么突然的动来动去。好不容易做好的发型都散掉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战士的。弱者想要活下去的话,依附于强者是最快捷的方法。就像孩子依靠父母一样。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狡猾。因为我以前也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王妃大人吗?”
“是的。好了,快点回去吧。渥尔一个人也应付不来的。”
珀拉轻轻屈膝行礼转过身,但似乎有一句话非常想说,她笑着回过头。
“那个……王妃大人。也许你会生气,不过你真的非常漂亮!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再梦到的。不,我肯定睡不着了!”
王妃望着脸颊通红,小跑着离开的珀拉,苦笑了一下。
“我感觉我会做噩梦啊……”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往本宫的中部走去。这里还没有客人。
在刚刚换衣服的等候室中,王妃让侍女们帮自己脱衣服。因为穿的时候是按照身体的曲线缝上去的,所以如果不把这些线拆开就脱不下来,是非常麻烦的衣服。
“这就要脱掉了吗?”
“太浪费了。”
侍女们都这样说,但是王妃还是让她们帮自己脱掉了衣服。如果她们不帮忙的话,王妃会自己把衣服撕开的。
王妃将手环和项链放在一旁,拿起平时穿的皮革衬袄和爱用的剑。
王妃讨厌女装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个。
必须要放下剑。这就好像赤身裸体一样,让她不能安下心来。
王妃抱着衬袄和剑,来到露台上。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小屋顶。脚下是建筑物。
这个宫殿的各处,都有这种屋顶。
而且,这个屋顶上还有庭院。
栏杆前面是茂密的花坛,种着有芳香气味的灌木。
不知道是怎么把水引到这里的,还有喷水池。
王妃用双手捧了起水,洗了脸。
因为精心化过妆,不管怎么洗还是有白粉掉下来。就像洗澡的鸟一样,就在王妃水珠飞溅拼命洗脸的时候,她感觉到一个气息。
王妃并没有管继续洗着脸。她记得这个气息。
她终于抬起脸。栏杆外面,手能够到的半空中有一张人脸。地面上生长的大树枝桠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打扮讲究。腰间配着短剑。
看起来像是中流贵族子弟。
“你真是多才多艺呀。”
莱蒂齐亚佩服的说道。
看起来他看到了刚刚的全部经过。
让刺客潜入狮子之厅实在是丢脸,但是他这个打扮任谁都不会怀疑的。
“那个演说,是真的吗?那个国王会成为天下的霸者?”
“我哪知道。只不过按当时的氛围就该怎么说。”
王妃用湿着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套上放在一旁的衬袄。无论是洗脸也好,穿衣服也好,她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莱蒂齐亚也默默的看着她。用腰间的短剑击中王妃的后背,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他却没有动。
穿上衣服之后,王妃依然烦躁的擦着脸。
“到底抹了什么。脸上还是黏黏的。”
“那个,不用专门的油是洗不掉的。是上等的白粉吧?”
“是什么都好,味道很大呀。”
王妃皱着眉头整理装束,然后冲树上的男人笑了笑。
“看到你的脸我就放心了。”
男人瞪大了猫一样的眼睛。他呆了一瞬间,接着虽然还站在树上,但是身体却笑得弯了九十度。
“这……这……这真是……”
男人抱着肚子笑着得太夸张,脚下差点滑倒,他慌忙跳到王妃所在的地方。
不是庭院中。而是栏杆上。他轻轻站在细长的圆形栏杆上。然后灵巧的蹲了下来,抱住膝盖,继续笑着。
他单手摸着下巴向王妃投去饶有兴趣的视线。
“有人说看到我会吓一跳,从来没有人说看到我会放心……你到底是什么神经啊?”
“你可没资格这么说我。——你跟我有一样的味道。”
莱蒂齐亚似乎这样就能理解了。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这样就能理解了。虽然你的表演技艺炉火纯青,但是那个舞台,还有那个角色,都跟本来的你相距甚远。”
王妃靠在喷水池上,跟《停在》栏杆上的男人面对面。
王妃的身材本来就很小巧,蹲下之后就像个人偶一样。
“老实说我真是吃了一惊。不管怎么擅长伪装,一般都有擅长的范围。不过,从现在的你实在无法想象刚才的样子。”
“雪拉就很厉害。从侍女到陪酒女还有大小姐,什么都很擅长。”
“不过,这些人都有共同点,都很高雅吧?这就有特征了。满脑子都想着跟女人上床的下流家伙,还有粗野没有教养的佣兵,那个小姑娘是装不了的。——像这样伪装成另一个人格,很累吧?”
王妃微笑着耸了耸肩。
不管对方处于什么立场,只要有人能理解自己就很难得。
“这不是累。是精疲力尽。你现在要是打过来的话,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麝香猫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真能说。明明不会乖乖被我杀掉。但是,真是可惜。你要是做我这个工作,肯定马上会成为第一人物。”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还是要做保护别人的一方?”
“这就是我的性格。——你倒是都不会乖乖攻过来还说些什么。如果你的目标不是我的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唉,我听说今天会有很多好吃的。所以想来蹭吃蹭喝。”
看到男人一脸认真的说只是来吃饭的,王妃非常吃惊,她很认真的嘱咐道。
“你可不要搞错了让夏米昂看到。也不要让渥尔看到。不然难得的典礼会被你毁了的。”
“咦?你要放过我吗?”
“你还什么都没做呢。顶多就是伪装身份潜入这里的罪名而已。”
这其实也是重罪了。
“我,可是杀了刚刚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的侍女呀。还是说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男人恶作剧半开玩笑般的说道,王妃饶有兴趣的回答道。
“我说莱蒂齐亚。我要是记得这件事,早就把你杀了。你不明白吗?”
蹲在栏杆上的男人,将脸埋在手腕中笑了起来。
“真高兴……真是的,跟你说话总觉得,特别的高兴。”
“我也是。”
王妃说着将手伸入喷水池中,大概是为了装饰吧,水池底下沉着几块漂亮的石头。王妃拿起一块石头,向稍远处的树枝扔了过去。
“所以不想被人打扰。”
枝叶茂密的树丛中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是大声的响动。好像是什么人差点掉下来又慌忙抓住树枝稳住身体的尖锐声音。
“——你还养着那种东西吗?”
王妃的语气中有些吃惊。
这凄惨的丑态让莱蒂齐亚非常为难的抱住了头。
“……真是的。太年轻了,总之那种年轻人。是有的吧?满脑子都想着跟别人竞争立功的那种家伙。他就是这种典型。他觉得干掉你就能提升评价吧。”
王妃不解的歪了歪头。
“刚刚的是在抢功劳吗?不是你的指示?”
男人露出了非常受伤的表情。
“真是过分啊……拜托你好好看看。我的话会让更厉害的人来做的。”
“那倒是。”
这个时候,建筑物中一个女官偶然探出了头。
姑且不论站在喷水池旁的王妃,她刚好跟停在栏杆上猫一样的男人对视了。
一瞬间女官茫然的呆立在原地,接着就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
“有,有人吗!有刺客!!”
“哎呀……再见啦。”
男人站了起来,在栏杆上跑了起来。
接着他像怪鸟一样跳到了数米远的旁边的屋角上。消失在建筑物的另一边。
王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栏杆的宽度只有二十厘米。而且上面有装饰,不是平的。他居然能在这种稍微踩偏一点就会掉下去的地方跑起来跳跃。
那是不逊于猫的平衡感和让人惊异的弹跳力。
“……真是漂亮的动作。”
王妃轻声感叹道。
有着人类外形的生物居然能这么漂亮的操纵身体,这让甚至让王妃觉得有些感动。从他平时慵懒的举动实在难以想象。
王妃明白他并不是故意的。那个男人和自己一样。身心都能根据所在的场合进行调整。
“王妃殿下!您没事吧!”
“贼人在何处!?”
近卫兵脸色大变的赶了过来,但是王妃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要吵闹。他是我认识的人。”
这不是谎言。
不管是杀了几个人的凶恶犯人,还是想要自己命的刺客,都是认识的人。
狮子之厅的舞会开始了。
国王和王妃跳过舞之后,提前选定的人开始跳舞。特别是身份高贵的宾客——桑塞贝利亚的国王夫妻,潘达斯的王弟殿下,朗塔纳的大公夫妻等除此以外还有几组人来到中间,展现着他们轻快的舞步。
其中也有迪雷顿、拉蒙纳骑士团长,还有独立骑兵队长。
但是,王妃华丽的变身似乎给了他们极大的影响。正因为他们知道平时的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冲击更大。
他们勉强按照规定的样式跳着舞,单是不踩到女士们的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音乐还在继续。接下来谁都可以自由地到中间来跳舞。庄严的大厅也突然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跳完之后,他们取了饮料退到大厅的角落,纳西亚斯一直歪着头。
“总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总觉得被骗了似的。那真的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吗?”
巴鲁也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个人……如果能做到这种事情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做!?”
他非常生气。
看着这些男人们,罗莎曼德和拉蒂娜有些为难的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说了你们肯定不会忘记了吧。”
“今天她特别的美丽……太出色了。单是想想就忍不住叹气。”
“是啊。明明已经预料到了,还是吃了一惊。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嗯,是啊。这真是保养眼睛啊。而且她说的话也是。”
“简直就是杰作。这样的话,谁都不能说她不适合做王妃了。”
另一组男女在稍远的地方拿起饮料,说着同样的话。
“哎呀,真是服了。完全被骗了。”
伊文的语气非常吃惊。
他穿着和平时一样的黑色服装,但今天的服装布料和剪裁都非常高级。这是王宫中的裁缝精心缝制的。
虽然伊文无论如何都不想打扮成贵族,但是国王却拜托他这个时候要给他点面子,所以这是双方的妥协点。
“我本来以为陛下就够能装傻的了,没想到王妃殿下要比他厉害得多。”
“很漂亮吧?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实在是不敢相信,还掐了自己一下。后来我问了她们,原来罗莎曼德大人和拉蒂娜大人也做了同样的事。”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差点就想掐自己的脸了。”
夏米昂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她也很美。今天的礼服是很有光泽的绿色绸缎缝上了红色绢布做成的小花。高高盘起的头发也充满光泽,插着红色的发饰。跟一身黑衣的伊文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两人闲谈了一会。两个人都熟悉剑术,在环境严苛的地方生活过,特别是对马匹有着无法斩断的缘分,所以自然而然的很聊得来。
这个时候,夏米昂的语气稍微变了变说道。
“前几天,我见到威罗比卿的儿子了。”
“嗯?”
“是个很出色的人。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是他是个很有男性气概,让人发自内心尊敬的人。”
黑衣山贼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挺好的嘛。中奖了。”
“不过,那个人已经心有所属了,我被拒绝了。”
伊文瞪大了眼睛。
夏米昂抬头直直地望着伊文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詹姆士-威罗比的眼睛虽然也是蓝色的,但是不像这个人这样闪闪发光。
那是在灿烂阳光照射下大海的颜色。
伊文被夏米昂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苦笑了一下。
“这可真是灾难。那就要去找更好的男人了。”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但是夏米昂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去陛下那边看看。”
伊文笑着说完便离开了。夏米昂甚至来不及挽留他。就在她犹豫是不是要追过去的时候,不断有人来邀请夏米昂一同跳舞。男人们是不会放过这种年轻美貌的名门伯爵千金的。
另一方面,一个女人缠住了耸着肩离开的伊文。她从伊文背后轻轻接近,用力缠住伊文的脖子。差点把伊文推到。
“凡妮!不要开玩笑了!”
会做这种事情的只有罗姆的头目。
伊文头也没回的说道,一种妖艳的香水味直冲伊文的鼻孔。
“这个招呼打得真是过分呀。凡妮是谁。刚刚那个女孩?”
听到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伊文吃惊的回过头。
看到这张出乎意料的脸,伊文更吃惊了。
“安吉丽卡!?”
“是啊。好久不见了。有七年了吧?”
这是位二十七八岁的美貌女性。面色红润,皮肤身材都很紧致。厚重的黑发高高盘起,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南国热情的气息。这双眼睛恶作剧般的笑着。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以前的男人。”
“啊……!你过来一下!”
伊文慌忙抓住安吉丽卡的手腕,将她拉到阴暗处。
“干什么。你现在想要重修旧好吗?真不凑巧。我现在可是贞淑的人妻。你不是有刚刚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了吗?而且你居然能骗到那么高雅的女孩。”
“住嘴。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要是被发现的话,会被处以绞刑的。”
“你说什么呢。你不也是一样吗?之前不是一起在特雷尼亚湾胡闹吗?”
“谁和你一起呀!我只不过是帮忙的,并没有被警方认定,所以没关系的。”
“哦?所以你就上这里来勾引那个女孩子?”
“别胡说了。那是德拉将军的独生女。”
“诶诶!?”
她似乎还是知道这位威名响彻中央全土的英雄的。她瞪大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那确实不是随便玩玩的对象。要是被发现的话,脑袋肯定会搬家的。还是说,你打算入赘到将军家?”
“谁呀!!喂,安吉,你差不多……”
“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原来的女海盗安吉丽卡,你听了不要吃惊,现在是海运国家基尔坦萨斯的总督夫人了。”
伊文顿时哑口无言。
他死死的盯着对方微笑的脸似乎想盯出一个洞来,过了良久伊文才说道。
“…………骗人的吧?”
“虽然真的像是骗人的。不过,说是总督,也不过是岛上的代表而已。所以我是拿着正式的邀请函来的。多亏了这样,你看这个憋屈的打扮。没有比这样更难走路的了。”
她用力踢了踢长裙的下摆。接着露出一个刻意的苦笑。
“——真是的啊。那些官员们如果听到了肯定都会昏过去吧。自己东奔西走拼命想抓住的海盗,居然作为国王大人的宾客被邀请至此。我们从前可是袭击了不少德尔菲尼亚的商船,现在居然是宾客了。真是可笑呀。”
“那,难道说总督是……”
“是啊。你也知道的那个卡洛斯。这个也很好笑。明明不是这种人,还拼命装出总督的样子。”
安吉丽卡觉得很好笑的笑着,然后向伊文投去了恶作剧般的视线。
“他看到你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肯定会狠狠打你一拳的。——要不要见见他?”
面对这出乎预料的发展伊文惊呆了,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知道基尔坦萨斯在今后的局面中将会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他也知道,自己的童年玩伴拼命想要说服对方费尽心神,而交涉却进行得异常艰难。
伊文啪的拍了拍脸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好呀。我很想见见他。”
同时,渥尔-格瑞克正在和桑塞贝利亚的奥特斯交谈。在有限的宾客中只有奥特斯是《国王》。为了表示敬意,所以会有个人的谈话时间。
两个人来到露台上聊天。
大厅中能看到他们二人的背影。但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因为只能勉强看到他们的身影,不过大家都明白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他们。
为了保险起见,道尔顿站在大厅一侧,阻止想要接近他们的人。
桑塞贝利亚是个年轻的国家。豪族之间也经常发生冲突。因此,人们的性格也很野蛮,实在说不上是成熟老练。
渥尔也听说了这些,不过桑塞贝利亚的年轻国王说话的语气沉稳得让人吃惊。举止也很高雅,给人一种品行端正的感觉。
“刚刚真是难得的养眼啊。不愧是中央著名的战斗女神。陛下真是有不错的宝物。”
“不,你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了。听到刚刚的宣言您应该也明白了吧……她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呆在我的身边。她是我国唯一,不在国王支配下的人。”
奥特斯歪着头微笑着。
“您的意思是她不是属于陛下您的?”
“那是当然了。”
渥尔用力肯定道。如果想将她当成从属物的话——单是这么想想就觉得非常可怕。
桑塞贝利亚的年轻国王高兴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中央最强大的国王也有不能随心所欲之事。跟我刚好相反。陛下您说自己只是无法拥有妻子。相反,我所拥有的只有妻子一个人了。”
“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财产呀。刚刚我也看到了,是位非常美丽温柔的人。”
“谢谢。实际上,我想把这份财产暂时交由陛下保管。”
“为什么这么说?”
两个人都是黑发黑眼,但是给人的印象却很不相同。
渥尔-格瑞克正如国家的纹章一样,现在是中央的狮子。与他相对,奥特斯则像是毛发柔顺的骏马。
“妻子从未出过国。但是我却必须回国,所以希望您能允许妻子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参观一下城市,可以吗?”
渥尔瞪大了眼睛。
奥特斯的意思很明显。
他想将妻子作为人质献给渥尔。
这样的话,就相当于给了德尔菲尼亚忠诚的证明。
但是,他的这个请求非常唐突。毕竟德尔菲尼亚既没说过要成为桑塞贝利亚的同伴,也没说过要保护他。这一步跑得太快了。
“这件事,您的妻子也同意吗?”
“我想一会跟她说的。正如我所说,她是我唯一的财产了。”
从他平淡的语气中,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信赖,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听从自己的吩咐,愿意成为人质。
奥特斯端正的脸笔直的望着渥尔。
“陛下您也是突然即位的。这应该是伴随着不少的艰辛苦涩,我多少也明白一些。同时,成为国王之后,便会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会有很多很难完成的事情。我国还很年轻。正因为年轻,所以他的潜力也是未知的。有着大国所没有的可能性。所以,为此我必须打好根基。我也有理想。我国也很有实力。也有优秀的臣下。但是……”
奥特斯微微笑着一针见血的说道。
“东边的风有些碍事……”
渥尔差点就笑了出来。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想来,他毕竟也是让自己的亲生哥哥退位成为国王的男人。不能通过外表来判断。
“为了种植农作物必须辛勤耕地。为了建造房屋必须打好地基。不过,吹往我国的风,会让这些工作都成为徒劳。这实在是让人为难。”
“不过,奥特斯王。就算处理掉这股东风,也许会吹来更强大的风呢?”
渥尔故意提醒他,你有没有考虑过也许德尔菲尼亚会成为新的威胁,但是奥特斯却丝毫没有胆怯。
不只如此,他有些吃惊,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现在正在被冰冷的大风所苦,还有余力去担心明年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暴风雨吗?”
渥尔高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说得很对。好吧。如果你的妻子想在寇拉尔市内参观的话,我会很高兴为她做向导的。对了,十天就够了吧?”
奥特斯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十天,吗?”
“不够吗?虽然寇拉尔是很大的城市,但是四处参观游山玩水也花不了太久的时间。多亏了这次典礼,城里也很热闹,还能欣赏歌剧什么的,不过十天也足够了吧。但是,你的妻子一个人可能也会寂寞吧。机会难得,你也一起陪她怎么样?晚十天左右回国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非常认真的这样说道,奥特斯直直的望着他,轻声笑了起来。
“我的部下——道尔顿是我最为信赖的一名家臣,他说您是软硬不吃很难对付的老狐狸。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这真是让我感到意外。我本以为自己还是有着不错的评价呢。”
奥特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渥尔想起王妃说过的话,一个人觉得很有趣的笑着,接着他突然问道。
“桑塞贝利亚应该是与死之海相邻的,那片海能捕鱼吗?”
奥特斯微微歪了歪头。
“我所居住的约克离海很远,所以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那片海对于当地居民来说是片丰饶的海洋。一整年都有丰富的鱼类,海浪也很平稳。”
“哦?那么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航海了?比如说,能乘船前往北方普罗提亚或者斯克尼亚的陆地吗?”
奥特斯摇了摇头。
“到了远洋的话,那片海立刻会性情大变。无数大小岛屿交织在一起,气候多变,洋流复杂得可怕。渔民们绝对不会到远洋去。也许死之海的名字就是由此得来的。”
但是,对方却能航海来到这边。
伊文的父亲就过来了。而且还不是组成了大船团队。根据吉尔所说,那只不过是有着船帆和船桨的小船。
国王结束了跟奥特斯的谈话,回到大厅中,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到底是船的性能有很大的差别,还是说对方的航海技术特别优秀呢——
国王也询问了斯克尼亚的公爵是怎么来的,对方回答是从拉格朗沿河来到海边,然后乘船南下的。
当问到西边不是也有海吗,对方则回答说那边是蛮族支配的被抛弃的土地,谁都不会去。
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情。如果将自己国家的地理情况一点不留全说出来的话,是没办法当外交官的。
不过,国王记忆中伊文的父亲和波索夫公爵给人的印象也非常不同。
从人种上来看,公爵跟中央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区别,但是格奥尔格伯父看起来就有蛮族的感觉。
就在国王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笑着应对宾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跟另一群意外的人在说话。
曾经的海盗卡洛斯,现在基尔坦萨斯的总督,数年之后再次看到可恶情敌的脸,当时就惊呆了。
卡洛斯是三十多岁强壮的男性,声音特别的大。他差点扯着自己铜锣一般的嗓子叫出来,但是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慌忙克制住了。
“我可终于找到你了!这次可不会让你跑掉了!一会要好好说个清楚。”
伊文无声的笑了笑。
“你也真是烦呀。还怎么说啊?现在安吉丽卡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吧。”
“这是另一码事!我不揍你一顿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为什么我一定要被你揍呀?如果说那个时候安吉丽卡是你的妻子,我明知道这件事还跟她睡了的话,那你揍我一顿,我也毫无怨言。可是是她先邀请我的呀,而且我也不知道当时你在跟她交往。最后看你脸色大变冲着我喊个不停,我不得不从岛上离开了,这是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呀。”
“啰嗦!如果现在是在船上的话,我马上就把你赶到甲板上!把你砍的鲜血淋漓折成三段挂在船帆上!”
“等一等,卡洛斯。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要做什么?”
安吉丽卡吃惊的插嘴说道。
“这是我以前的男人。你是我现在的男人。这样很明显就是你赢了呀。”
“你让开!而且为什么这个家伙现在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说你……还在跟他私通吗!?”
“太愚蠢了。刚刚才刚看到他的,哪有时间私通?”
“不,不知道!毕竟你在这种事情上动作很快……”
“所以你也一下子就上钩了。”
伊文忍住苦笑,邀请二人来到露台上。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了,但是在寇拉尔城的大厅里吵起来实在是很过分。
“先不说过去的事情了,聊聊现在的事情吧。你的势力范围不是在赖特岛附近吗,居然成了基尔坦萨斯的总督,真是让人吃惊,基尔坦萨斯打算和德尔菲尼亚联手吗?”
伊文这样问道,卡洛斯似乎很看不起伊文一般冷哼了一声。
“你脑袋里长蛆了吗?我们之前可是悬赏通缉犯。而且,虽然现在就算暴露了估计对方也不想抓我了,但是我也不打算跟德尔菲尼亚联手。”
“那为什么要接受邀请来这里?”
于是,海盗卡洛斯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笑容。
“喂,伊文。我是在船上长大的。是属于大海的人。这里就在大海眼皮子底下。随时都可以逃跑。而且,我想看看这场愚蠢的闹剧。你要是混不下去了也来岛上吧。这里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平安无事。中央早晚会发生充满火药味的事情。”
虽然刚刚那些砍人吊人的话非常可怕,但他不是认真的。
那只不过是再会后的寒暄而已。
“别说傻话了,今天只不过是采取了折衷的策略。”
伊文瞪大了眼睛表示吃惊,卡洛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地上那些家伙都太胡来了。坦加也好,帕莱斯德也好,当然也包括这个德尔菲尼亚在内,明明互相都寻找机会想要吞下对方,但是在表面上却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样子。真是装模做样。太高雅了让人反胃。”
“你为什么知道他们不打算好好相处?”
卡洛斯嘴角歪了歪似乎想要笑出来,但是他的声音却低沉的可怕,他低声说道。
“三个国家都联系我了。希望我一定要帮忙。大华三国为什么要对我们这种海盗这么客气?因为他们想要中央的制海权。这是为什么?肯定是为了打仗呀!”
“嗯。确实有火药味。”
伊文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动摇,他这样回答道。
基尔坦萨斯的总督沉思着抱起胳膊。
“其中特别是帕莱斯德和德尔菲尼亚一直纠缠不休。帕莱斯德跟潘达斯是一伙。而潘达斯是我们的大客户。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跟一方联手的话,本来想跟帕拉斯德联手的。但是帕莱斯德去年却惨败给德尔菲尼亚了。所以,我就想见见那个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大人……结果,应该说是散漫,还是该说没有霸气呢,那个样子居然能打赢奥隆。”
“我倒是不讨厌他。是个好男人。”
安吉丽卡开心的说道,卡洛斯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喜欢那种软趴趴的男人吗?”
“就算我说他是好男人,你也不用嫉妒呀。因为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了。你是知道的吧?”
“嗯……这个,你知道。”
看起来这位总督拿他的妻子很是没办法。
他很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吸引。他有些不满地继续说道。
“不过呀,人们都说他是中央的狮子什么的,我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大丈夫呢——唉,结果就只是个头大而已,实际上却是个蠢货……”
“——可以打扰一下吗?”
就在他骂得起劲的时候,那个蠢货突然出现。卡洛斯和安吉丽卡都露出仿佛吞了铅球一般的表情。
国王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在场的伊文,微微笑了笑。
“在这里玩得还开心吗?”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我还跟妻子说,真是盛大的宴会……”
卡洛斯一动不动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就好。我希望今后也能和总督保持亲密的联系。如果您能再考虑一下和我国结成同盟的事情就好了……”
“不,陛下。”
虽然卡洛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挺直了身体说道。
“这一点您还是饶了我吧。我们是在海上生活的人。不习惯陆地上的风。船员有着船员的规则。我们只是遵守这个规则而已。”
伊文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语气真是老实可爱呀。总督。”
卡洛斯脸色铁青,慌忙说道。
“笨蛋,闭嘴!非常抱歉,这个男人是我以前的朋友……”
国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同自己的童年玩伴说道。
“你认识总督的话,早点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一直不说?”
伊文低声笑了起来。
“我没法说呀。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基尔坦萨斯的总督阁下。我认识的是海盗卡洛斯。我们一起联手偷袭过德尔菲尼亚的商船。现在应该也有很多官员,听到他的名字立刻脸色大变吧。谁会想到他居然成了总督?”
“你还当过海盗吗?”
国王非常吃惊,卡洛斯已经是怒发冲冠的状态了,安吉丽卡则脸色铁青紧紧抓着丈夫的肩膀。
“以前是海盗,现在是山贼,你还真是没节操呀。”
“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就类似于受了人家照顾的报答。别说这个了,你要是不说些什么的话,总督阁下就要逃走了。”
“哦,那可不行。”
国王很认真的转向总督,轻轻低下了头。
“您照顾了我的朋友,真是非常感激。”
卡洛斯瞪大了眼睛,不停来回看着国王和伊文,最后终于说道。
“……朋,友?”
国王吃惊的回头望着伊文。
“你没说吗?”
“我还没时间说。”
他们本来以为伊文肯定是偷偷潜入这里的,结果听说他现在居然是国王身边的独立骑兵队长,安吉丽卡顿时面无血色。卡洛斯一边护住妻子,一边像被逼入绝境的猛兽一般沉吟道。
“……你这混蛋,居然骗我们!”
“不要误会呀。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你一个人就在那里说个不停。不用担心,你和安吉丽卡肯定能回到岛上的。”
“——你的保证能相信吗!”
“你不明白呀。如果你被处以绞刑的话,我也是绞刑啊。对吧,国王陛下?”
“嗯……如果要发挥平等精神的话,确实如此。”
“要判我死刑吗?”
在伊文蓝色眼睛的注视下,国王微微苦笑了一下。
这真是狡猾的说法。明明不要奖励,也不要官爵,却在这种时候要讲友情情义。
“哎呀,哎呀,真是为难。正如你所知,我是国王。虽然已经是过去犯下的罪行了,也不能不管不问,可也不能叛你死刑。也不能以同样的理由逮捕总督。所以总督大人,我们商量一下,这次就让过去的事情付之东流,互相握手言和,怎么样?”
卡洛斯依然一副警惕的态度。
“——你说的话我很感激,但是我袭击的船只超过二十艘。既然这个混蛋认识陛下,就算隐瞒也没用。现在海上的官员应该还没忘记我的长相。即使如此你还是要放过我吗?抓住海盗然后处以绞刑,这应该才是正义吧?”
面对这随时都可能采取自暴自弃行动的对象,国王沉稳的说道。
“总督大人。我即位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其中体会最深刻的便是,正义并不总是正确的。官员追捕海盗,是因为我下令让他们这么做,如果他们不服从我的命令,我也会为难。严格遵守规则的官员应该也不会放过过去的罪行,当然这么做是正确的。但是,有时也有比遵守法制更为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失去这个男人。绝对不行。与其这么做,我会选择将海上的官员一个不剩全部换掉。——但是,如果他是那种会把国王当成后盾,认为自己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会被原谅的话,我也不会觉得可惜。我会很高兴地判处他好几次死刑的……”
“我要揍你啦。我才不会做那么不要脸的事呢。”
国王被骂了之后笑着耸了耸肩。
“就是如此。我不想失去这位珍贵的朋友。也不想与基尔坦萨斯为敌。因此,对于过去的罪行我会假装不知道。仅此而已。很奇怪吗?”
国王非常认真的说道,卡洛斯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不,那个,说什么奇怪,那个……”
“所以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伊文,你的职业经历没有其他的了吧?如果你说还进过盗贼集团的话,我可受不了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特雷尼亚的海贼和塔乌的山贼,不都是堂堂的盗贼吗?”
伊文有些无力的说道,而国王开心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啊。确实收过路费也算是抢劫啊?”
“笨蛋。不要说得这么大声。”
“对不起,对不起。那么总督大人,就拜托你了。宴会还会继续一段时间,请慢慢享受吧。”
说完这些国王便回到了大厅中。
神情非常悠然。仿佛真的只是跟客人说了几句话。大厅中还站着几个近卫兵,他似乎也没有要吩咐什么的样子。
卡洛斯嘟囔道。
“这……可不是什么软趴趴的人。”
“嗯。”
“那是滑瓢妖怪。”
“嗯。”
安吉丽卡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这次宴会也邀请了很多塔乌的人。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山贼,在这种地方呆得很不舒服。
光亮的大桌子上摆着鲜花,乐师们演奏着高雅的音乐,身着华服的贵妇人们的笑声,在华丽的大厅中轻声回响着。
在这里就只能装乖了。
“真是吃也吃不香喝也喝不下。”
比思切斯深深叹了口气。
酒和料理都非常高级。根本无可挑剔。只不过,必须用感觉一碰就坏的华丽杯子来喝酒。喝完之后都是随从们来给他们重新倒上酒。
虽然也有跟随从说,能不能直接把酒瓶子拿来,但是却被对方委婉的拒绝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是偷懒疏忽工作的行为。
比思切斯本来想直接对瓶喝,结果却只能战战兢兢的举着优雅的喝酒,吉尔看到他的样子也苦笑了一下。
“唉,已经尽量做得不引人注目了。”
“可恶。果然这种地方还是跟我脾气不合……你倒是看起来无所谓?”
比思切斯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长年的友人,贝诺亚的头目低声笑着。
“倒不是无所谓。——从以前就一直这样了。”
不过,他悠然的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的样子,跟在塔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有一种率领别人立于人前的人所有的那种威严和风度。
“哦,那是那位女公爵大人吗?”
抬头望去,罗莎曼德笑着走了过来。
那是珀拉认定的,跟歌姬莎莉同样美貌的女公爵。毕竟练习过武术的身体能够利落爽快的行动。塔乌的自由民们都看着她看入迷了。
罗莎曼德冲他们轻轻低头打了招呼,跟吉尔说道。
“好久不见了。”
“我才是,恭喜结婚。”
在例行的寒暄之后,罗莎曼德微笑着转向吉尔。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比思切斯差点把嘴里的酒都喷出来,但罗莎曼德却很认真。
“我听说独骑长陪您练习过跳舞了……我刚刚也看到独骑长跳舞的水平了,可我还没看到你的水平如何。”
“不过是乡下人的水平啊。并不是那种能和你跳舞的……”
吉尔想要委婉的拒绝,但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同伴们却不会放过这么有意思的机会。
他们一起饶有兴趣的怂恿道。
“喂喂,你居然要拒绝女士的邀请……”
“这可不行。”
“一定要表现一下。”
团结一致是塔乌的信条。少数服从多数也是如此。就算是大头目,抵抗也没有任何用处。
当然,他们本来是想要笑话一下吉尔不会跳舞的丑态的。
但是,吉尔轻轻耸了耸肩,牵起罗莎曼德的手,只不过他跳舞的姿态实在是非常技艺精湛。吉尔轻松地踩着漂亮的舞步,身姿轻巧,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有些优雅。
贵妇人们都瞪大了眼睛。
“喂……你看,跟罗莎曼德大人跳舞的那个人,那是谁啊?”
“那个人,真是出色啊。但是好像谁都不认识他。”
“啊……”
“等会让他们介绍一下吧。”
山贼同伴们震惊的望着两个人,曲子结束之后,罗莎曼德邀请男人去了露台。
她的意思是有些话想两个人单独说。
“哎呀,这。要是萨沃亚公看到的话,可能会不太好吧。”
“而且对方这么有男人气概,对吧。”
女士们优雅的呵呵笑了起来。
当然他们是开玩笑的,但是这种玩笑自由民的男士们还不能理解。他们忧心忡忡的望着站在露台上的两个人。
来到说话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之后,罗莎曼德再次夸奖吉尔道。
“真是漂亮。你的舞步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短时间内学的。刚刚我还差点被萨沃亚公踩到脚呢,跟你一起我终于能安心跳舞了。”
吉尔也笑了。
“在亲眼看过那位王妃殿下之后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能被你夸奖我觉得很荣幸。”
“我还有一个请求……”
罗莎曼德转到大厅中人看不到的角度,从胸前小心的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枚古旧的戒指。但是,却华丽得可怕。
金色的台座上镶嵌着漂亮的红宝石。
“你能接受这个吗?”
吉尔面无表情的望着这枚戒指。
“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给山贼?”
“这是你跟我跳舞的纪念。”
“不过也太昂贵了吧。这可是足以成为王族赎金的东西。——我不能收。”
罗莎曼德紧紧握住戒指。
“你只要收下就可以了。那之后你把它交给什么人,还是丢掉,都没关系,你可以随意处置。”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是的。这是埃莉诺姑妈的遗物。——这是乔尔丹最喜欢的东西,所以她说要把这个交给乔尔丹,然后就去世了。”
罗莎曼德表情僵硬地说完,吉尔吃惊地回答道。
“我已经说过你认错人了吧?”
“我知道。陛下也清楚地说是认错人了。可是,只有这个戒指,我想要好好处理。我也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成为了母亲。将来将爵位让给外甥的话,就不能随意处置贝尔敏斯塔家的财产了,就连一枚戒指也不行。所以我想趁现在完成我的义务。”
“所以就要给我吗?别说胡话了。你这么做的话,你的姑妈会怎么想?”
罗莎曼德的脸上浮现出半哭半笑的表情。
“姑妈……一定会高兴的。”
吉尔沉默了。他露出有些问难的表情。
“只要你收下这枚戒指,我就不会再因为这个事打扰你了。伯利西亚的事情……我也打算交给陛下处置。——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无论如何都请你收下。”
贝诺亚的头目放弃一般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如果这样你就满意的话,那我就收下了。”
小小的宝物从女公爵的手中交到了山贼的手上。
罗莎曼德仿佛终于卸下了肩上的担子一般,安心的叹了口气,同时露出了一个有些寂寞的笑容。
“教我跳舞的人是早已去世的表兄戈弗雷。他很擅长跳舞,他说他的哥哥乔尔丹跳得更好。武术方面也非常优秀。戈弗雷总是站在失踪的兄长那边。”
说到这里,罗莎曼德停了一下,直直的望着吉尔。
“你其实,并没有练习过跳舞。这一点我知道。希望你也不要跟独骑长说。”
长满胡子的嘴角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原来如此。你是在试探我跳得怎么样吗?——这是你想到的吗?”
罗莎曼德老实地摇了摇头。
“是陛下的建议。他说,如果我在塔乌众人面前提出的话,你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吉尔无奈的耸了耸肩。那个国王大人在这种地方实在是不能小看。
“不过,他也说,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不能询问你的出身。”
“……然后?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罗莎曼德表情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现在还不太明白。我是无法抛弃贝尔敏斯塔家的。连想都不敢想。可是,陛下说,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不能将我的感情强加于你身上,这反而会给你添麻烦。”
让他回到家中,继承广阔的领地,怎么会是添麻烦呢,这一点罗莎曼德实在是很难相信,但是吉尔却开心的高声笑了起来。
“唉,这种地方陛下是正确的。对于你来说保护公爵家便是一切。我跟你一样,我也有必须要保护的东西,也有绝对不能让步的东西。”
“塔乌,现在是你的领地吗?”
“还算不上这种说法。那片土地,在那里的生活,一起做山贼的同伴们都是我的财产——不,应该是我的一部分。就算想分开也分不开了。”
虽然他的说法有些为难,但是他望向罗莎曼德的眼神却很温柔。
罗莎曼德也微笑着将手腕环住男人的脖子,将嘴唇贴在男人满是胡子的脸颊上。
“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可这是给表兄的吻。原谅我吧。”
说完这句话,罗莎曼德微微屈膝行礼之后,转过身离开。头都没有回。
呆在露台上的贝诺亚的头目轻声笑了笑,转动着手中的宝物。
那是鲜明的红色。像血一样,也仿佛将火焰关在其中一样。是生命的颜色。
在光亮下,宝石的光辉会更加耀眼。
就在吉尔一直望着戒指的时候,一个声音轻声说道。
“……你在做什么呢?”
是凡妮莎的女儿艾比。
她也将头发盘起身着盛装。那是蓝色底色有着粉色小花的长裙。非常可爱。
“哈哈,真适合你。”
“是吗?不奇怪吗?我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很难活动。感觉头发也是,就像头皮被紧紧抓住了一样。”
虽然她在抱怨,但是看起来身着美丽的衣服,被人夸奖,她都不觉得讨厌。脸颊染上了兴奋的红色。
看到吉尔手中的东西之后,她瞪圆了蓝色的眼睛。
“那个东西怎么了?”
“这个吗?这是刚刚得到的纪念。”
“那个女公爵给的吗?”
艾比瞪大了眼睛,望着吉尔手中的戒指。
“我还以为,贵族看起来很华丽其实都可小气了,那么简单就给你了?”
听了这非常直率的意见,吉尔苦笑了一下。
“似乎是有复杂缘由的东西,我其实也不太想要。”
“哦……不过,好厉害呀。”
艾比眼睛闪闪发光的望着红色的宝石。
虽然他们收取过路费的时候也曾收到过这种贵重品,但是那只不过《工钱》。会估价看看到底值多少钱,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单纯欣赏《美丽的东西》一样看着。
而这枚戒指毫无疑问,比至今为止看到过的宝石都要更大更美,艾比有些着迷的说道。
“真好看……!”
“你想要吗?”
听到吉尔的话艾比瞪大了眼睛。
她慌忙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没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你想要的话就给你。”
“诶……可是……”
“我拿着也没什么用。”
说完吉尔将戒指放到艾比手上,但是自由民的女儿看起来却不太高兴。
不只如此,她的表情僵硬得有些严峻,她望着手掌上的戒指说道。
“……为什么要给我?”
“那是因为,与其扔掉,戴在别人身上,戒指自己也会觉得更高兴吧?”
艾比没有回答。她沉默了。
“不用介意。我本来也是白拿的。”
罗姆的姑娘猛地抬起头瞪着吉尔。
猛地将戒指递了出去。
“我不要。”
“为什么?不喜欢吗?”
艾比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可怕。
“你完全不明白。总是把我当成孩子来对待,就算我说喜欢你,你也一点都不当真。可是……如果你不想娶我做妻子的话,就不用给我这种东西!给别的女人好了!”
艾比把戒指扔了出去想要转身跑掉,吉尔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艾比。如果我娶你做妻子就可以了吗?这样的话,我就娶你。”
艾比的脸已经全红了。因为太过生气,甚至流出了眼泪。
“吉尔!!你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我没在开玩笑。如你所见,我是比你年长很多的中年男性,如果你觉得没关系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艾比忘记了生气,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角流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是艾比似乎完全没注意到。
她死死的盯着男人的脸,似乎想盯出一个洞来。
“……嫁给……你……”
“不愿意吗?”
“……不愿意是……可是……”
“送上门的老婆也行做什么都可以,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记得呢。”
“那……那确实是我说的……可是!”
吉尔抓着艾比的手腕,望着对方的脸,再次说道。
“不愿意吗?”
艾比茫然的望着一脸认真的男人。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非常的狼狈和困惑。不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是该笑,还是该生气,应该高兴,还是跟他闹别扭,艾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精疲力尽的坐在了地上。
“稍微……等一下……这算……什么呀。我,我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艾比的声音像是哭出来了。
吉尔捡起掉在地上的戒指,坐在艾比身边。
“我向你求婚,结果你却觉得我在开玩笑,我还真是没面子呀。”
“可是……我、我觉得你对我完全没有感觉呀!”
“那是因为,你蹒跚学步,甚至还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就算我跟你说让你嫁给我,你也不会乖乖同意吧。而且我也有些年纪了。更重要的是,我如果跟凡妮那个家伙说,要她把你交给我,她肯定会把我杀了。她自己明明也是送上门的老婆,但在这种地方完全不肯通融一下。而且要是她太过生气不知道做出些什么。毕竟是那个家伙,有可能带领同伴冲到贝诺亚来。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罗姆和贝诺亚之间开战的话,我也没脸见村里的那些家伙了。”
吉尔似乎有些开玩笑一般地说着,艾比一边哭一边狠狠地瞪着他。
“……你果然是开玩笑的吧?”
“我是认真的。”
“骗人!总、总是拿人耍着玩……”
“喂,艾比。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笨蛋!!”
塔乌的男人们呆呆的望着露台上的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雪拉从刚刚开始就非常为难。
对于独身的男人来说,舞会是物色美貌姑娘的绝好机会。也就是说,雪拉周围就聚满了邀约。
雪拉身穿数层淡紫色薄纱重叠缝制成的衣服。跟前几天王妃的服装很像。只不过,胸口不可能开那么大,领子很高,袖子也很长。上半身有着紧密的银线刺绣,胸部为了看起来鼓一些则塞了东西。
高高盘起的银发上插着金制发簪。
那是很久之前,那个男人班特亚送给他的。
关于这个雪拉总是觉得很不舒服,实际上,雪拉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顽强地抵抗着。
一直没有丢掉这个发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绝对不是为了插在头发上。
但是王妃却说。
“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普通的发簪。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你屈辱的纪念品。合适你呢,那天带上就好了。”
事已至此,与其说是想戴上这个发簪试试看,倒不如说是蕴含着一丝报复的意味。
雪拉其实还想索性给自己化个很丑的妆,但是也不能直接把整张脸都涂上腮红。
结果,男人们的视线最后都聚集到了雪拉身上。
他并不是单纯的美丽,那像盛开的紫色百合一般的身影中似乎还蕴含着别的什么东西。应该说是不会自然产生的,也许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出现的,奇妙得有些危险的感觉。
虽然举止非常文雅,但是却给人一种紧张的氛围。看起来妩媚温柔,但实际上却隐含着一股严苛的感觉。就像月光一样。
那并非女人,也不能说是男人的身体所产生的绝妙的紧张感,旁观者是看不明白的。他们只把他当成了拥有神秘不可思议魅力的女孩,像想要吸食蜂蜜的蜜蜂一样聚了过来。
每个人对自己的相貌和家世都很有自信吧,年轻的贵族们接连说道。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是哪家的小姐?”
“下一首曲子,请你一定和我跳支舞。”
绅士们微笑着提出邀约。
雪拉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回答道。
“我是斯克尼亚的法罗德伯爵的远亲。我叫雪拉-法罗德。非常抱歉,我已经有婚约了,不能同意您的邀约。”
事已至此雪拉已经自暴自弃了。就算赌上行者的本领和面子,也要完美的演下去。
但是这些男人——虽然自己也属于男人,明明已经被如此郑重的拒绝了,仍然不肯乖乖放弃。
“哦,斯克尼亚的。那种北国居然开着这么漂亮的花,我真是愚蠢无知居然都不知道。”
“这位不懂风趣的未婚夫到底是谁?连一起跳一支舞都不允许,真是不像话。”
“是啊。我要赌上跟你跳舞的权力,跟那位未婚夫决斗。”
虽然雪拉脸上还在笑着,但是内心却有些烦躁。对于这件事,他自己也有些吃惊。
自己是被当成女孩养大的。他经过了训练,能够自由自在地利用男人好色的眼神,充满好意的态度,以及想要接近自己的心情。
可是,现在他却开始讨厌这么做了。
这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听说狗会越来越像主人,他也痛切的觉得自己受了王妃的影响。
而这位主人把自己扔到这种地方,连看也不来看一眼。
“未婚夫的名字是?”
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雪拉都想回答《他叫莉》。但是他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糊弄应对着。
烦人的男人缠上来说,不跟他跳一支舞他就不离开,雪拉心里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实在是不想跟他跳舞。虽然很可怜,但是就在雪拉想着让伊文什么的扮演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他背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请你们不要勉强邀请他。”
雪拉吓了一跳。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背后居然站了个人。
附近的女性们都瞪大了眼睛,脸颊绯红,陶醉着议论着。面对这不祥的预感,雪拉变得全身僵硬,那个声音再次说道。
“我叫埃尔玛-格尔森。我是跟他有婚约的人,你是?”
纠缠不清的男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惊慌失措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垂头丧气的退下了。
其他的求爱者们也是一样。四散离开。
雪拉一直看着他们离开一动不动。
接着他痛苦的叹了口气,不耐烦的说道。
“又是你?”
“不行吗?”
雪拉回过头,依然是那副艳丽的相貌。
他的打扮在贵族子弟中算是不俗的了,但只要不是过于自信或者愚蠢的话,一般人都不想跟这个男人竞争。
面对这前所未见俊男靓女的组合,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感叹声。
事到如今,两个人都不能做出过分之举。
雪拉脸上虽然是微笑着,但是却很尖锐的质问道。
“你这个头衔,还在用吗?”
“因为你还没说出去呀。为什么没说?”
“因为那个人说,这种事情每件都要报告太麻烦了。”
于是,班特亚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也没说。
雪拉好奇的皱起眉头。
这个男人总是只说最少限度的话,会这样犹豫实在是少见。
就在雪拉等待他说话的时候,男人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
“你的主人在想什么?”
雪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用视线询问对方,但对方却错开了眼神。
“——我说的是莱蒂。”
雪拉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角色,露出男人的样子。
他狠狠的说道。
“——他们俩个聊得很开心。”
班特亚脸上露出吃惊——和厌恶的神色。
“真是品味怪异得……可怕。”
“我也有同感。”
雪拉用力肯定道。
另一方面,对于自己心情的变化雪拉还觉得有些疑惑。
去年,在城里遇到的时候,自己也只能勉强压抑住想要进攻的冲动。但是现在却能这样冷静的谈话。
当然,状况也是不同的。这里是寇拉尔城的最深处,在立场上雪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如果现在大声叫喊的话,近卫兵会立刻冲过来。
不过,雪拉完全不打算这么做。
他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决出胜负。
“你为什么潜进来?”
男人本来想要回答,却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对面王妃走了过来。
就在刚刚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叹息的美女相貌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她穿着随从的衣服腰间插着剑,潇洒地走了过来。
“喂,黑发。有趣吗?”
因为王妃笑着搭话,班特亚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样子。
雪拉叹了口气。
看到可疑人物的话就应该叫卫兵队。这种理所应当的模式对于这个人完全不适应。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吧,男人轻轻冲王妃低下了头,便离开了。
“啊啊,被他逃掉了。”
“难道不是你放他逃走的吗?”
虽然雪拉提醒了王妃,但是王妃完全不在意。
她非常佩服的望着男人的背影,然后看了看打扮娇艳的雪拉,微微笑了起来。
“他跟你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漂亮的人偶一样。——很不错。不管怎么看都是极品美人。”
“莉。差不多饶了我吧。刚刚我就在拼命拒绝邀请我跳舞的人了!”
“活该。你也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你跟那个黑发一起跳舞就好了。”
“……我生气了。”
雪拉确实有些生气。让对方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分了。
自己和那个男人,都是只要有一根针就能杀人的人。在跳舞的时候,对方能够很轻易的趁自己不备,攻击要害。
“他什么都不会做的。这么多人。而且如果你倒下的话,肯定是大骚动。而且——”
王妃稍微改变了一下语调问道。
“你看到奇怪的家伙了吗?”
“刚刚这里不就有一个古怪至极的人吗!”
“他就算了。不会在这种地方引发骚乱的。——那种可能会引发骚乱的人也混进来了。”
雪拉脑海中浮现出的,当然是那个有着猫一样眼睛的男人,但是王妃却摇了摇头。
“我刚刚遇到他了。然后被人打扰了。所以我就冲那个人扔了石头……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暗杀一族,跑得很快。”
“不要佩服这种古怪的事情。而且,那个——莱蒂齐亚的目标是你吧?”
“不,他说他只是来吃东西的。他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大吃特吃呢吧。”
“…………”
虽然没办法说别人,但是现在雪拉的心情非常绝望。
这就仿佛将猛兽放入人群中一样。
可是王妃却抱着胳膊轻声笑着。
“不管是什么职业,真正有本事的人是可以相信的。莱蒂齐亚也好,那个黑发也好,不会对目标以外的人下手。——不过会把人当成工具来使用。”
“……这已经足够可怕了……”
“刚刚那个家伙,就算恭维也算不上真正有本事。他故意在莱蒂齐亚面前,想要干掉我。只不过,是为了抢功劳。我真想问问,他的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是啊。虽然并非出自本意。”
“不过,越是这种家伙自尊心越是强。而且非常扭曲。因为被我打了,所以为了泄愤,把其他人大卸八块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绿色的眼眸一直望着别的地方一动不动。
王妃的神情已经完全变成了战士的样子。
雪拉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入迷。跟妖艳的美女比起来,他觉得这样让他更舒服。而且,也更加美丽。
他觉得这种表情才更适合王妃。
同时雪拉歪了歪头。
“不过,居然这样也敢来杀你。”
“我也想这么说。听说法罗德是分成村里和斯克尼亚伯爵直属的本部的。根据莱蒂齐亚所说,直属的人一般比较优秀……”
“伯爵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也会混进一些不太好的人。”
单是听莱蒂齐亚说的就能明白。这种人满脑子都想着跟别人竞争,想要抢功劳。这种术者不可能优秀。
“你完全没想过这些吧?你应该是更加纯粹的,想要杀死我。”
“啊……”
雪拉满身冷汗。不过,说不定王妃是真的在夸奖自己呢。
“那个黑发也是村里出身的吧?跟根据地比起来,村里也能出现很优秀的人才呀。还是说,你和那个黑发,属于比较少见的?”
雪拉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他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姑且不说我,班特亚确实非常罕见。那个男人——不会死。他明明失去了村子,失去了宗师,失去了活下去的目的和理由,仍然没有死……”
雪拉的话非常阴郁沉重。
“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我有圣灵的命令。他让我服侍你。如果没有这句话的话……”
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呆在这里。
雪拉自己明白。自己毫无疑问会自杀。
那深入骨髓的《命令》,那个时候还是有效的。它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比自己的生命比其他的一切都要优先。
恩德华夫人稍微离席的间隙里,奥兰娜坐立不安的跟哥哥低语道。
“哥哥。差不多也该公开了吧。你什么时候打算跟拉蒂娜大人求婚?”
“这,这个……”
被奥兰娜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话,纳西亚斯慌乱起来,但是身为行动派的妹妹是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放弃的。
“我也想早一点叫她姐姐,可是哥哥你一直磨磨蹭蹭的。你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纳西亚斯非常为难的苦笑了一下。
看到相貌英俊只是微笑的哥哥,奥兰娜顿时烦躁起来,她抓住哥哥的手腕摇晃起来。
“哥哥呀。你振作一点。你是爱着她的吧?”
“奥兰娜。不要乱说。就算……我爱慕着夫人,但是那个人对我的好意也只不过是友情而已。”
看到纳西亚斯一脸认真的这么说,奥兰娜勉强忍住没让自己叫出来。因为她看到夫人回来了。
实际上,她之前郑重的拜托夫人说。
“哥哥说面对那么多贵妇人觉得很焦虑,能不能请你陪在我哥哥旁边?”
并没有几个妇人能无视国王原来的爱妾的存在,跑来邀请拉蒙纳骑士团长。
正如奥兰娜所期待的,在跳完最开始的一支舞之后,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开心地聊着天。
奥兰娜抱着很大的期待,凑了过去,想听听他们聊了些什么,结果是这个肉菜配这个香料很合适,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种,一点都不浪漫。
“对了对了,庭院里刚好很有秋天的气氛。下次一起去看看吧?”
“不过,每次都打扰你……”
就在自己的哥哥想要彬彬有礼地拒绝的时候,奥兰娜用手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的后背。
“我们很高兴去!——对吧,哥哥。”
纳西亚斯忍受着后背的疼痛和想笑出来的冲动,表情非常复杂。
恩德华夫人也为难的笑了笑。接着她说要稍微失陪一下,便离席了。
虽然奥兰娜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夫人已经回来了。
“……哥哥太不懂女人心了!”
她轻声嘟囔完,向恩德华夫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她拼命祈祷着,希望哥哥能下定决心跟恩德华夫人求婚。
她的丈夫皮萨罗认为,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其实不需要别人太多的关心,但是奥兰娜却觉得这样下去的话,两个人永远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不如索性直接去找萨沃亚公爵大人,让他去做媒人,就在奥兰娜一边想这些一边往前走的时候,她撞到了一个人。
现在城里非常热闹。
就在刚刚,奥兰娜碰到了另一个路过的夫人的肩膀,就在她抬起头想道歉的时候,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侧脸进入了她的视线。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无视。
奥兰娜转过身。在宽敞的走廊上,冲着走在另一侧的男人的背后,大声叫喊到,这声喊叫充满了怀念和喜悦。
“班特亚!”
被她叫住的男人顿了一下回过头。
他明显很吃惊。似乎说不出话来。
奥兰娜拼命往停住脚步的男人身边跑去,然后依然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抬头望着高挑的男人。
“啊,班特亚!真的是你!?太让人吃惊了。你现在这么出色……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
后面的话奥兰娜说不出来了。她眼中似乎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真的。那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怎么样了。可是也没办法找……真的是非常担心。”
“——瑟雷沙夫人……”
班特亚终于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郑重的低下头,彬彬有礼。
“好久不见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真的是受了您那么多照顾,我实在是太无礼了。”
如果雪拉听到班特亚这么说话,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就在刚刚,让所有贵妇人都不停的叹息,让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垂头丧气退下的美貌贵公子,突然就变成了随从的语气。
奥兰娜一点都没有怀疑对方的样子。她一点都不知道贵公子样子的班特亚。
她脸上满是再会的喜悦,她用面对身份比自己稍低的人的那种态度,用非常亲切的语气继续说道。
“没关系的。这种事情都没关系的。不过,太好了。我当时满脑子想得都是坏事。说不定你已经……啊,不,对不起。不要说这种事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在服侍什么人?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太出色了……讨厌,看起来就好像身份很高的贵公子一样。如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主人,肯定比不上你。”
奥兰娜开心地说笑着,不过如果仔细看看的话,她应该能注意到,男人的打扮根本就不是随从的打扮。但是,对方的语气和眼神都和随从一样,所以她并没有怀疑。
“我之前开始服侍北方——斯克尼亚这个国家的伯爵大人了。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他也知道我之前的事情,对我很好。”
班特亚的举止和表情都变成了彬彬有礼的随从。
“夫人,现在您在寇拉尔?”
“嗯。是的。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如果你的主人允许的话,在回国之前来我家看看吧。那个国家很远吧。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
奥兰娜告诉他市内的住所之后,班特亚笑着说道。
“我一定会去的。”
“一定要来。”
接着男人说主人在找自己,所以郑重的告别之后,便离开了。
而很偶然的,王妃和雪拉看到了这一幕。
看到这意外的光景,两个人都非常吃惊。
那个男人和奥兰娜。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组合。
而且,看起来两个人非常亲近。
雪拉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而王妃则更积极。她走过去跟奥兰娜说道。
“刚刚的美男是谁?你难道把丈夫扔到一边,自己出轨吗?”
“怎么可能!”
因为声音太大了,奥兰娜自己也吃了一惊,她看了看周围。转过头注意到是王妃的时候,更吃惊了。
“啊,王妃殿下。您已经把衣服换了吗?明明是那么神圣的样子,太可惜了。”
“什么呀。你刚刚看到了吗?”
奥兰娜的身份还不够进入狮子之厅。
所以她似乎是拜托了纳西亚斯,悄悄溜进去的。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看看王妃迷人的身影。
“不过,刚刚那个男人也是个不得了的美男子呀。光看他就足够养眼了。——有那么漂亮的人陪伴你,你用不着来看我的女装了吧。”
听到王妃不讲理的辩解,奥兰娜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挥手。
“真是讨厌呀。王妃殿下。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会吓一跳的。我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真的只是偶然遇到的。我吓了一跳……那个孩子也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呢。”
“那个孩子?”
王妃也有些不知所措。
被圣灵称为黑星,让王妃体会到《认真》的感觉,与雪拉数次展开死斗的强敌,在奥兰娜口中居然是《那个孩子》……
“你们怎么认识的?”
奥兰娜终于皱起眉头。
她的表情有些犹豫。
“那是在佛里塞亚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之前了,发生了很悲惨的事情。那个孩子故乡的村子被盗贼夜间袭击……活下来的只有那个孩子一个人。整个村子都被烧毁什么都不剩了。那实在是……非常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