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非常严峻。
根据国王得到的消息,构成舰队的是弩炮船和武装帆船,加在一起有八十艘,包括作业艇和运输船在内,据说超过一百艘。
这种情况让国王也不得不抱头沉吟。
渥尔-格瑞克至今为止向斯克尼亚派出了数名间谍。
他们并不是像王妃的侍女那样进行特殊调查的人。他们的只是去观察一下城镇的样子,确认一下斯克尼亚国王考琉斯二世的施政,报告一下人们的言行。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报告说斯克尼亚有如此大规模的海军。而通知国王的是潜入坦加的间谍。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事情。
这么大的舰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建成,如此巨大的动向也不可能瞒过市民的眼睛。
“也不可能……是看不到帆船呀。”
国王半信半疑的低声嘟囔着。事态就是如此让人难以相信。
但是,现在斯克尼亚的舰队正沿着东海岸稳步前进,已经通过了格法德海域。
现在的风向继续的话,三天后他们会出现在特雷尼亚湾。没有一刻犹豫的时间了。必须立刻展开应战姿态。
国王在下令让散布在各地港口的德尔菲尼亚全舰队立刻在寇拉尔集结的同时,动员全部近卫兵团,在港湾城塞上安放资源和人力,采取战斗态势。
敌人是搭载着投石装置的弩炮船,就是移动的要塞。骑兵队和步兵队无法与其对抗。这边也必须以大型兵器对抗。
斯克尼亚这个名词初次出现在军事会议上已经是前年秋天的事情了。从那之后,渥尔便着手增强海军军力。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实际使用这些兵力的,但敌人的舰队以远超预料的规模大举前来。
然后,既然斯克尼亚采取了如此大胆的行动,坦加便不可能老实呆着。
不出所料,在得知大舰队接近之后,立刻有使者传来报告。
佐拉塔斯终于显露出要正式进攻德尔菲尼亚的动向。已经组织了三千先锋,准备让他们以国境线为目标出发。后发部队也渐渐集结,总兵力大约超过两万。
果然如此。
国王感到胸中有什么在逼近。那是过去不曾有过的紧张感,是那种该来的时刻终于到来的振奋感觉。
佐拉塔斯是倾注了一切展开的这次行动。
前年夏天,他和德尔菲尼亚讲和,虽然卡姆塞被夺走了,但是那位残忍的国王一直在忍耐着。去年冬天,他抛弃了擅自起兵的部下,说出了近似于借口的话语积攒下来的兵力。
很容易就能想象他会怎样展开战斗。他必然会将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愤怒怨气都爆发出来。
眼前有大舰队,东边国境面临危机。
实在难以平静。国王处于一种激烈的焦躁感中。但是,国王丝毫没有将这种感情表现在脸上。
王妃也曾准确的说过,上位者总是会被下位者注视着,会被观察器量如何的。
这种时候出现动摇的话是最不好的。
国王冷静的对应了这个报告。他派出使者下令让北部的领主出阵,自己会往卡姆塞派出援军,所以一定要守住国境。
虽然预料到会发生麻烦的事情,但是国王并不觉得丝毫畏缩。也一点都不觉得会输。
敌人的舰队向着寇拉尔前进,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国王希望的。毕竟不能让整个都市逃走,国王抛弃寇拉尔的时候,便是这个国家亡国的时候。
不管敌人多么强大,都必须要打赢。国王有着这样的觉悟。
但是,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其中特别严重的是海运省。这个部门的主要工作是负责管理停泊在寇拉尔的外籍船只,维持港湾治安,管理船员,面对突然变得森严的警备,停泊在港口的船只负责人都赶到了这个政府部门,要求解释情况。
当告诉他们具体情况之后,大家满脑子都想着不想卷入战争,每艘船都慌忙准备出港,甚至要求去除手续直接出港。
虽然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却不能放任没有许可的出港行为。现在,他们已经动员全部官员进行临时检查,但人手还是不够,所以长官跑来哭诉。
重臣们也表情严峻。
单是坦加的军队已经是很大的威胁了,而且还有想要进攻寇拉尔的大舰队。
但是,如果要出阵的话从武器到兵粮都自己协调也是正常情况。能够动员的兵力,以及领主的力量也是很清楚的,但是海上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海战和陆战不同,需要非常专门的技术和感觉。最重要的是需要船。
不过,没有任何一个领主有私人船队。因为没有这个必要。骑士的战争如文字所示,是骑马来进行的。
因此,德尔菲尼亚的舰队全都是属于国王的海军。也就是,能够动员的战斗力非常有限。
而且,还有潘达斯发生的事情。
如果敌人不单是想打舰队战,还想进行登陆战的话,就要进行相应的准备。但是,不管怎么说,在陆地上能做的事情是有限度的。
结果还是要依靠海上的战斗力,但是自己国家的海军到底能不能和地方的大舰队抗衡,并且守护都市,这些勇猛的德尔菲尼亚重臣们这次面对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也觉得非常不安,露出了怯意。
就在这个时候,伊文带着基尔坦萨斯的总督回到了王宫。重臣们的眼中的神色都变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有这个时候,无论是再绝世的美女,都比不上这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有魅力。
国王没有让人通报也没让他们在下面等待,但是卡洛斯却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动。
他面对一切事物都是非常率直的男人,但并不是笨蛋。虽然方式不太正当,但毕竟将基尔坦萨斯统合成了一个国家,被选为了总督。重臣们的和蔼亲切和德尔菲尼亚如今艰难的处境不言自明,他也看出德尔菲尼亚现在就是这么想要得到自己的力量。
对方如果特别想买的话,就要卖得贵一些,这才是经商。而且毕竟货品不同。不能卖给奇怪的家伙。所以,听到国王提出同盟邀约之后,卡洛斯对国王说出了这番话。
“你说的话我很明白,不过我想先询问一下报酬。你说要我们帮忙赶走斯克尼亚的舰队,不过作为代价你能够给我们什么呢?”
渥尔-格瑞克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
重臣们兴高采烈的赶来,说独骑长和基尔坦萨斯的总督一起回来了,所以国王以为一切早就已经谈妥了。
国王非常困惑,向为卡洛斯和自己调停的伊文,投去了询问和乞求的视线,但是伊文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他的意思是让国王自己想办法。
伊文回到王宫之后,渥尔跟他还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这个时间。
因此,这个时候,渥尔并不知道卡洛斯是心怀怎样的想法来到寇拉尔的,也不知道赖特岛发生的事情。
卡洛斯直直的望着渥尔的脸。
伊文则静静的凝视着卡洛斯和渥尔的样子。
突然,国王感到自己被试探了。因为不知道问题所在,所以这个考验对他很不利,不过,不论处于怎样的情况下,渥尔-格瑞克都是渥尔-格瑞克。他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会贯彻自己的做法,是个可怕的与众不同的国王。他以自己的良知和信条做基础,说出了他觉得应该说出的话。
“如果总督大人想要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献上金银和土地的。但是,基尔坦萨斯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吗。也不需要我的奖赏才会行动。从战败的斯克尼亚那里取得报酬才是常规。”
“也就是说,德尔菲尼亚对于我们的行动,不想做出任何保证吗?我们自己随便从斯克尼亚那里抢就可以了?”
“不是随便。我也会去拿的。毕竟得到那种边境国家的土地也没什么用。顶多拿一些金银做补偿。虽然不知道那个国家有多大支付能力,但是赔偿金的二十分之一给贵国,怎么样?”
卡洛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忘记了对方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用海盗时代的语气吼叫道。
“国王大人!怎么能这样!你这竹杠敲得太过分了吧!?”
他的声音太大了,国王身后的随从都忍不住抖了抖。但国王却完全不为所动。
“不,总督大人。虽然说这些话有些失礼,但是希望你将贵国和我国的人口差距计算在内。假如说,总督大人有一千名努力奋战需要得到报酬的男人的话,那我国就要养活数十倍的勇敢男性。”
“不,就算如此!最危险的工作可是我们做的!就算不能五五分,至少也要七三份!”
“不,这样的话我就不能赏赐辛苦战斗的臣下了。十分之一!”
“怎么能这样!”
这真是还没逮着狐狸就开始合计怎么分狐狸皮了——两个人完全沉迷于如何分配,最后卡洛斯突然垂下肩膀摇了摇头。
“太愚蠢了。就算说这种事,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得到赔偿金……”
“正是如此。所以要先击退敌人,取得胜利,这是最重要的。”
渥尔也点了点头,探出身子。
“为此,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得到基尔坦萨斯的助力。我认为,这次的事情对于贵国来说也绝非事不关己。据说斯克尼亚舰队的数量超过百艘。如此数量的舰队远道而来,当然需要设立补给场所。因为他们似乎跟坦加联手了,也许会将补给场所设置在坦加的领海内,但是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与其从同一个方向展开攻击,不如从两个方向进行攻击更有效果。所以他们说不定会故意进入敌方深处,在寇拉尔南面设立基地。但是,虽然寇拉尔南面是海上,却是基尔坦萨斯的领海。斯克尼亚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不过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也会用武力让你们屈服。”
卡洛斯沉默了。他因为太过震惊,惊呆了,说不出话来,但是渥尔却没有停下来。他继续热情谨慎的说道。
“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推测而已。说不定也会猜错。不过,早晚战火会延伸到总督脚下。这样的话……战争开始之后,遭受伤害的,还是最弱小的居民。希望你也能考虑到这一点。我能保证的,就是在与我国交易的时候,给予贵国一些方便,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就谈一谈吧。”
基尔坦萨斯的总督露出更加吃惊的表情,接着大胆的笑了笑。
“你不是不给我们奖赏吗?”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也笑了。
“这种约定算不上是奖赏吧。对于一同战斗的伙伴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礼仪,是表达感谢的心意。而且,如果基尔坦萨斯的船频繁出现的话,对于我国港口也有很大的补益。对我们双方都有利。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渥尔是真的这么想的。基尔坦萨斯是船员的国家,同时也是商人的国家。难以想象商人会想要土地和财宝。他们应该对优先的商业权力更有兴趣。
卡洛斯沉默了一会,频频望向渥尔端正的脸庞。仿佛在说,这里有个奇怪的生物一般。
或者说,也许他在想,国王说出这些话是认真的吗。他故意用轻浮的语气说道。
“陛下从刚才就一直在说,希望我们能帮忙,但对手可是像样的军舰。我们这种小岛上的船员能做什么?”
渥尔高声笑了起来。
“总督说出这种话太奇怪了。我国的商船为了航海安全,会让有本事的佣兵做护卫。那是足以匹敌军舰的武装,但是袭击了这些商船,抢走货物的,不就是总督所说的,小岛上的船员们吗?”
卡洛斯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而且,我听说在夜晚的东海能够自由航海的只有贵国的人。当地的渔民和船员都没必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所以谁都做不到,也没想过去学,但是贵国的船员为了逃过官吏的法眼,有必要使出这种绝技。”
非常可怜,总督的头压得更低了。
另一方面,渥尔的样子却有些开心。
“实际上那之后,我询问过负责治理海盗的官员们,大家都记得海盗卡洛斯的大名呢。他们都说那是率领着数艘海盗船的大海盗,是数次被对方抢先的可恶对手,不过在操纵船只熟知潮汐方面却很了不起,虽然很不甘心可确实比不上。”
“不、不要再说了……”
刚刚的大嗓门已经不见了,现在卡洛斯的声音就像蚊子叫一样。他面无血色,满头冷汗。
不过,卡洛斯还是感觉到国王的话语和态度中都没什么其他含义。
他并不是在威胁,也不是想让卡洛斯想起过去的事情。这位奇怪的国王大人,是真的在称赞卡洛斯。
真是让人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这不是挺好的吗,总督。”
伊文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很温和。
“陛下现在不想把你当成海盗逮捕。关于交易方面也是实情,也有心为你行方便。如果你还是担心的话,将这些写在宣誓书中怎么样?”
卡洛斯差点就点头了,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郑重的同伊文说道。
“独骑长,那个,你拿了宣誓书吗?”
“没有。有承认塔乌自治这句话就足够了。”
“那我也不用了。”
卡洛斯死死的盯着国王,他满是胡须的脸上露出充满可怕气魄的神情,这样说道。
“斯克尼亚对我们来说也是敌人。将他们赶出中央海域不容迟疑。但是,我的部下只听我的命令。而我只想服从我自己以及陛下的意志。如果你将我们编入你们的海军行动的话,我不能接受。我当然会尽力协助,但是不想被指挥。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
国王笑着摇了摇头。
“总督大人。我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弓箭和弩炮郑重的招待那些,路远迢迢南下至此,厚着脸皮想要夺取别人领土——恐怕还有塔乌的金银吧——的得意忘形之徒,将他们打得体无完肤,赶回自己的住处。”
卡洛斯用力点了点头。
“这也是我们的希望。”
“那我们就没必要争论了。我也会吩咐我的舰队不要打扰你们。我也会告诉他们,如果你们有要求的话,要随时协助你们。这样可以吗?”
已经非常足够了。卡洛斯跟国王握了握手,至此同盟便成立了。
接下来就是互相交换情报了。
听说赖特岛已经被占领之后,国王脸上也笼上了一层阴霾。毕竟这个岛曾经是海盗的基地。
“那里并不缺少食物和饮用水。做弓箭的材料也有很多。虽然我们并不会使用,但是还有很多可以做弩炮的石头。”
伊文这样说明道。
原本应该一开始就把这个地方抢回来,但是毕竟对方抓了人质。
“那就先干掉舰队吧。”
渥尔立刻做出了决断。
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甚至不想进入补给基地休息之后重整旗鼓。
如果敌方舰队逃走的话,那赖特岛就得救了。
卡洛斯也赞成了这个意见。保证斯克尼亚舰队出现在寇拉尔海域之后,自己也会从侧面进攻。
“留在赖特岛的那些人会采取什么行动是个问题,确实如果要打的话,应该先打头。”
没有时间了。卡洛斯简短的打了招呼之后,便迅速返回了基尔坦萨斯。
得知斯克尼亚舰队正在接近的报告之后,国王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掌握了事态,制定了对策。能够和基尔坦萨斯结成同盟,让他觉得有些安心,现在终于也感到有些疲劳,想要休息一会,可是这个时候,又传来了紧急的报告。
是帕莱斯德的动向。
国王一瞬间跳了起来。听到报告内容国王便更加吃惊。
让人意外的是,奥隆回应了潘达斯的求援,派出了五千兵力。
“此事确定吗!?”
“毋庸置疑。奥隆王对潘达斯的使者说,让这种蛮族践踏一等文化之地,实在是太过可悲,让人感到遗憾至极。而且这些蛮族还占领了海上的岛屿,不知道何时还会再次袭来,这绝对不能允许。所以自己也想尽绵薄之力。然后,他派出了自己信任的将领安德斯率领五千部队,前往了潘达斯。”
国王低声沉吟了起来。
他从本想休息的长椅上坐了起来,维持着抱着单膝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只有黑色的双眸中闪耀出锐利的光芒。
报告的随从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窥探着国王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国王终于表情严肃的缓缓站起了身。
“召开军事会议。让塔乌的领主和独骑长也来参加。”
随从慌忙跑走了。
很快,以宰相布鲁库斯为首,主要人物都聚集了过来。王妃也从西离宫中过来了。
国王当场讲述了现在的状况,关于海上集结舰队等待迎战,也必须时刻警惕敌人从都市周边登陆,所以让近卫兵团在寇拉尔待命,而作为后方部队,将委任亨德里克伯爵为将领和领主势力共同迎战。
“然后问题就是东部,为了要压制坦加军队,首先是德拉将军。”
“在!”
将军正襟危坐接受命令。
“但是,这次的敌人很难对付,只有将军一个人可能有些应付不来。还有迪雷顿骑士团。不,这个时候应该称萨沃亚公比较好吧。希望萨沃亚公和你一族的人都能够出阵。”
“明白。”
巴鲁开心的回答道。如果对手是残忍的坦加军队,那还是可以应付的。
国王接着念出了要加入这个阵营的领主名字。主要是东部的大领主们。最后,作为全军的补给负责人,国王说出了贝尔敏斯塔公的名字。
至此为止都是极其正常合理的布阵,但不正常的在后面。
“接下来是纳西亚斯。”
“在。”
纳西亚斯是特别被召集过来的,但他似乎没想到国王会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有一个特别为难的请求要拜托纳西亚斯。”
“无论为何都会接受。”
这是主君的命令。纳西亚斯郑重的低下了头,但是接下来国王说得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希望你率领拉蒙纳骑士团,加入这个部队。”
不只是纳西亚斯本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场的全员都惊呆了。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德拉将军。
“等一下!!您说什么!?”
“我当然相信德拉将军的武勇,但是敌人是两万大军。因此我们需要彰显武威,让坦加军吓破胆。话虽如此,他们曾经见识过王妃的勇猛。做得不彻底的话是吓唬不到他们的。在这一点上,猛将德拉,再加上我国引以为傲的飞翔的大鹫以及大朵百合,一定很有效果吧?”
国王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满意这个安排,但是德拉将军却脸色大变,谏言道。
“那西边的防守该怎么办!!要让比尔格纳空城吗!?”
“比尔格纳就让南博特纳穆的塞利埃卿来守。塞利埃卿慎重又勇敢,绝对不会意气用事。很合适吧。”
“不,陛下。请等一下。您说的也许确实很对。并不是说塞利埃卿不行,但是!”
德拉将军想说的话就是大家想说的话。就算塞利埃卿是优秀的武将,跟常年把守国境的纳西亚斯的经历却很不相同。
王妃声音沙哑的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纳西亚斯是诱饵?”
在场的人都瞪圆了眼睛。
国王轻声笑了起来,同王妃说道。
“不要说这么难听的话。实际上,我希望拉蒙纳骑士团能在东边发挥实力。也希望他能压制住表弟的暴走。”
纳西亚斯不由得微笑了起来,他愉悦的开口说道。
“如果是为了不让陛下的表弟,我的朋友擅自单独行动的话,我很高兴服从这个命令。不过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觉得德拉将军比我更适合这份工作。虽然我有自信能漂亮的完成任务,但是我到底是什么诱饵?”
国王忍不住望着表弟的脸苦笑了起来,而王妃代替国王回答道。
“准确的说,诱饵不是纳西亚斯。是成为空城的比尔格纳。为了钓那只特大号的狐狸。”
神经百战的人们也终于明白了。
国王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奥隆那个老狐狸做的事实在让人无法信任。安德斯将军率领的军队正在朝潘达斯前进。现在为止。但是,他们这个动向能维持到什么时候,非常可疑。他们有可能假装是出兵前往潘达斯,结果中途改变目标,越过泰巴河。”
听了这个意见宰相布鲁库斯第一个点了点头,巴鲁也冷哼了一声,德拉将军的表情也很苦涩。就连吉尔和伊文,也非常惊讶露出有些轻蔑的表情。
“很遗憾。潘达斯是个很好的借口。”
“所以说一点都不值得同情,他可是一国的国王大人呀。会做出这么阴险的举动吗?”
承诺说会去救援,而且不只口头上说了,还真的派出了军队,听闻此事,潘达斯的人一定会很高兴吧。他们都会感谢奥隆,称颂他的侠义心肠。但是,在救援军赶到的时候,如果他们突然叛变变成进攻一方的话。
如果他们看都不看潘达斯,跟侵略者一起转头开始进攻德尔菲尼亚的话。
潘达斯人肯定不只会抱怨连天。这种行为实在是邪门歪道。奥隆会名声扫地。
毕竟现在的世道到处都在打仗。背叛,倒戈投敌也是经常发生的。但是,这些事总要关乎到体面。
人们都喜欢正义,喜欢正义的英雄。就算是最高权力者,也不能太过卑鄙。
“毕竟是奥隆的所作所为。让别人认同黑的是白的,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吧。为了自保他甚至能把自己弟弟的脑袋砍了送过来,还能把这件事变成一桩美谈。”
布鲁库斯也点了点头,补充道。
“陛下认为,帕莱斯德的援军不会去潘达斯吗?”
“我个人来讲希望他们能去。非常希望。所以,这是试探。拉蒙纳骑士团故意离开比尔格纳,认为受威胁的是东边的卡姆塞,帕莱斯德不会侵犯国境,表现出安心的样子。如果即便如此,老狐狸也按兵不动的话,如果他的军队很讲道义的去保卫潘达斯的话,那就可以信任他了吧,不过恐怕不会如此。”
自从前年的讲和之后,帕莱斯德一直都表现出非常亲切的态度,装成了德尔菲尼亚的好邻居。
国王想装成自己被他的演技骗了的样子。
近卫司令官阿诺侯爵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
“陛下。您实在是明察秋毫,只不过这个安排有些太过危险了吧。现在,我国所处的状况绝不乐观。而是非常的严峻危险。在这个基础上,故意去捅原本不必去捅的狐狸窝,我觉得不必这么做吧……”
就算漂亮的把狐狸引出了洞,很遗憾,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抓。让它乖乖睡觉比较好。
以德拉将军为首,年长的部将们似乎都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们都点了点头。
国王似乎安慰他们一般笑了笑,接着摇了摇头。
“这就等于依靠万中无一的侥幸。我如果是奥隆的话,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即便没有这些事,他们也对塔乌垂涎三尺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就算拉蒙纳骑士团在比尔格纳,就算有威慑力,他应该也不会犹豫的。这样的话还不如放下诱饵,让他更容易吃到,引诱狐狸放松警惕。这样的话也更容易找到胜利的机会。”
“可是,成功把他调出来之后呢?”
“那就期待西边新的朋友的努力了。”
他指的是桑塞贝利亚。
他们已经约好,在帕莱斯德的注意力转向德尔菲尼亚之后,桑塞贝利亚从背后发起攻击。
如果发展顺利的话,奥隆也会吓出一身冷汗吧。
布鲁库斯说道。
“问题是,这位新的朋友,真的会按陛下希望的那样行动吗。”
王妃也点了点头。
“正如阿诺侯爵所说,德尔菲尼亚现在所处的状况非常危险。而且,如果奥隆越过泰巴河的话,这个国家将会从三个方向被攻击。”
“王妃殿下。不要忘了塔乌。”
“是啊。”
贝诺亚的头目合副头目立刻抱怨道。
王妃苦笑着耸了耸肩。
“那情况就更不妙了。四个方向全被敌人围住了。这简直就在说德尔菲尼亚必输无疑。奥特斯不会和必输的人做同伴。”
这是王妃亲自确认过当事人之后,直率的感想。
那位国王有智慧也有霸气。也是位野心家,很有人望。
他深知自己国家作为小国的悲哀,无论如何都想要自己的国家更加强大,摆脱从属国的屈辱。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不能疏于计算。
“他认为,如果跟德尔菲尼亚结成同盟的话,能让奥隆大吃一惊,如果顺利的话可以摆脱帕莱斯德的支配。正因为他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约定结成同盟。可现在却是这种状况。——他很有可能说,跟原先谈得完全不一样了,不想跟德尔菲尼亚一起被干掉,所以放手不管。”
国王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他歪着头询问王妃。
“你觉得会输吗?莉。”
“你呢?”
“我,只要我的胜利女神在,就不会输。”
“我在让我的巴尔德取得胜利之前,都不会让步。”
两人互相对视着。
同时微笑了起来。
国王实际上非常开心,他满脸笑意说道。
“无论如何都需要桑塞贝利亚行动,这件事我想拜托你。可以吗?”
王妃同样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其实说这些话的王妃态度要更加不逊。在军事会议中,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
但是国王却没有生气。他脸上笑意渐浓,不过还是忍了下来,将手放在桌子上,深深低下了头。
“正是如此。拜托了。”
“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王妃也眼含笑意,故意装模做样的回答道。
巴鲁吃惊的耸了耸肩,轻声嘟囔道。
“两人还是这么亲热,真是不错。”
其他的人也拼命想要错开视线。
虽然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很好,但是感觉被强迫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大家都拼命假装自己不在场,但是只有一个人,海军提督塞尔吉乌斯是个例外。
他年领接近五十岁,但是皮肤和头发似乎都曾经过烈日的炙烤很有船员的风貌,同时他也有着能扛过一切暴风雨的钢铁般的身躯。
他高大的身躯似乎有些踉跄。
在海风的吹打下而变得瘦削的脸颊僵硬了,如字面意思一般,眼睛瞪得像铜铃。
很遗憾,他至今未止从还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德拉将军轻声咳嗽了一声,让对话回到了正题上。
“嗯,那么,坦加方面就交给我们了,陛下您自己要如何?”
“根据战况不同会有变化,姑且先留在寇拉尔。如果此地被占领的话,国境什么的也都不复存在了。——塞尔吉乌斯。”
“啊,在!”
茫然的海军提督慌忙回答道。
“将来会将我新的朋友介绍给提督的。是基尔坦萨斯的总督卡洛斯。”
提督非常吃惊,国王简短的讲述了他们结为同盟的事情。
这场战争,特别是海上的合战,跟基尔坦萨斯能顺利合作是最重要的。
为此,国王也有必要留在寇拉尔。
“基尔坦萨斯这个国家居住的国民都跟提督指挥的男人们有着不浅的因缘。虽然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可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算现在去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希望你能吩咐他们不要太过干涉。最重要的是,要随时考虑着眼前的状况采取行动。”
虽然这些话语仿佛猜谜一般,但提督却完全理解了。他微笑着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
“基尔坦萨斯是我们的同伴。他们与斯克尼亚为敌作战的意志很强烈。这一点请不要忘记。”
总督再次点了点头。
“他们是非常了解中央海域的船员。能依靠他们的力量让人很放心。”
在希望尽可能的多与一个人(一艘船)成为同伴的现状下,如果还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就太愚蠢了。
“希望在帕莱斯德采取行动之前,王妃也留在这里。”
这也是因为担心到王妃的身体状况。
王妃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一切都决定了下来。剩下就是采取行动了。
“那么就出阵吧。期待诸君奋勇表现。”
国王说完,结束了军事会议。
这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战斗的预感,让城内的氛围也紧张了起来。
特别是第三城郭中下级士兵在慌忙做出阵的准备,马厩、弓箭屋都非常忙碌。
到处都能看到已经做好准备的士兵们跟自己的家人们告别。
有的士兵抱起婴儿贴在脸颊上,也有年迈的父母不安的目送着即将出征的儿子。
有的妻子让身穿盔甲的丈夫拿上护身符。
管家加萨忙着安排随主人一起出战的人以及留守的人,随从们将主人套着高级马鞍的爱马牵了出来。
巴鲁已经准备完毕。他身穿胸前镶嵌着公爵家的狮子纹章的盔甲,双臂上的黑色护具绣着黄金色的常青藤。腰间佩戴的大剑也是同样,带着红底黑面披风。一副华丽勇猛的武将姿态。
他的儿子尤里马上就要一岁了。最近拼命想要站起来,但似乎还不太顺利。不过,已经能灵活的到处爬了。稍不留神,就不知道会钻到什么地方去,所以照顾他的奶妈非常辛苦。
巴鲁用带着白银护具的手将儿子轻轻抱了起来。
“来,去跟母亲打个招呼吧。”
巴鲁单手抱着儿子,前往了罗莎曼德的宅邸。这里有他的女儿莎拉。
但是,罗莎曼德似乎跟丈夫想到一起去了。
她让侍女抱着女儿,正准备出门。就在这个时候,巴鲁带着儿子出现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罗莎曼德也做好了战前的准备。她腿上带着白底淡紫色的护具,身穿白银盔甲,胸口镶嵌着金色的狮子纹章。披风和腰间佩戴的剑都是银制的,看起来非常耀眼。
这位美丽勇猛的母亲,接连抱起女儿和儿子,轻声同他们说这话。
两个孩子都还很小。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双亲即将奔赴战场,但是父母的心却不能这么轻松就放下,特别是母亲更是如此。
罗莎曼德有些担心的同丈夫说道。
“听说斯克尼亚的舰队正向寇拉尔前进,要让尤里去什么地方避难吗?”
巴鲁默默的抱了抱身穿盔甲的妻子的肩膀。他用耐心劝说的语气说道。
“不用担心。我国的海军非常优秀。寇拉尔绝对不会被攻击的。”
罗莎曼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丈夫的表情,神色僵硬的点了点头。她很清楚巴鲁真正想说的话。
如果自己让孩子离开寇拉尔避难的话,其他的贵族们也会效仿。接着下面的人,都会误以为寇拉尔很危险,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不安。
巴鲁故意语气开朗的继续说道。
“而且,你可以试试看。马上就会流言四起。萨沃亚公果然想让儿子带上王冠。因为寇拉尔很危险,因为国王马上就要输了,所以想把儿子放在安全的地方。实在是太无礼了。我完全没有仰仗儿子的心理,但是他们却会自己擅自制造谣言。而且,没有比谣言更麻烦的东西了。谣言跟实际的军队不同,不能用剑砍死。”
罗莎曼德也苦涩的叹了口气。
要做出什么行动的时候,必须要考虑风评传闻,这就是自己这种大贵族的责任。虽然她明白这一切,但还是会叹气。
巴鲁温柔的跟妻子说道。
“生下儿子之后就要考虑到这些。莎拉恐怕不用有这种担心,所以你可以随意。战争结束之前,把她放在卡拉科马或者什么地方怎么样。”
“不。我要效仿贵公。把莎拉留在这里。”
他们家中有很多数代之前便为家族服务,值得信赖的家臣。
两个人都将孩子交托给这种家臣,并告诉他们如果发生了什么万一,就要带着孩子出逃。
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了,不过罗莎曼德这次要呆在东部方面攻击军队的后方。虽然是跟丈夫共赴战场,但是负责的部署却非常不同。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根据战况情形,说不定能偶尔去你那里看看情况吧。”
在马匹被牵来之前,巴鲁这样说道,但罗莎曼德却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
她压低声音说道。
“我说,萨沃亚公。”
“什么?”
“保险起见我要提前告诉你,在战场上,可不行。”
“什么不行?”
罗莎曼德轻轻凑到丈夫高大的身体旁边,厉声说道。
“所以说,战争结束之前,我不会跟你同寝的。”
“哦。真是冷淡……”
虽然巴鲁嘴上在抱怨,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奔赴战场的士兵,基本上都把妻子留在家中了。我们身为指挥官,可不能总是打情骂俏的。这影响士气。”
“我什么时候跟贵公打情骂俏了。”
面对巴鲁下流的话语,罗莎曼德忍不住抗议道,但对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还是说,要使劲给一个人寂寞出征的纳西亚斯显摆一下呢。”
罗莎曼德也忍不住咂了下舌头。
“太愚蠢了。我们女性之间也要交往的。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我不是会被嘉佩尔夫人憎恨吗。”
“你不说的话,夫人也不会知道的。”
“不。她会知道的。我肯定会告诉她。”
巴鲁高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马被牵来了。
拉蒙纳骑士团长因为结婚,得到了第二城郭内的宅邸。现在往返于这里和比尔格纳生活着。
第二城郭内的宅邸可以说非常朴素,只有一名仆人,两名侍女。
拉蒂娜接下来将和这三个人一起,等待不知何日归来的丈夫。
骑士团长出阵的话,经常是由骑士团的随从帮忙做准备的。
但是,这个时候拉蒂娜却来帮忙了。
“本来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
虽然纳西亚斯不让她这么做,但是拉蒂娜却不肯让步。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已经做好心里准备,这个时刻将会到来。
丈夫是接受国王命令为国家战斗的骑士,肩负着骑士团长的要职。她从一开始就明白。但是,这次丈夫不是要呆在比尔格纳,而是要率领军队远征卡姆塞。
那是最前线。
拉蒂娜默默的做着准备,她为纳西亚斯带上护手的时候,手在颤抖,怎么都带不好。
“拉蒂娜。接下来就让我来吧。”
“不,求你了。让我做吧。”
插着剑的剑带,带着金属板的护腿裙,这都是她不熟悉的庄严配件,同时也是会保护她的丈夫生命的东西。她想要一个一个自己亲自检查。
她终于给纳西亚斯带上了护手,为他穿上了外套。
准备完之后,纳西亚斯温柔的冲着自己表情僵硬的妻子笑了笑。
“没关系的。不要担心。”
“嗯。不,对不起。我知道不能这么做。那个……我可以问一个事情吗?”
“什么?”
拉蒂娜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现在会想起这种事情呢。
“之前,去探望王妃殿下的时候,王妃殿下曾经说过。上位者——指挥官如果不好好工作的话,下面的人也会松懈下来,或者会感到害怕。所以王妃殿下故意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骑马出现在士兵们面前。如果你身处跟王妃殿下一样的立场之下的话,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吗?”
这确实很像王妃的所作所为,纳西亚斯心想,他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是的。这就是指挥官的职责。士兵们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指挥官一个人。相信胜利一定会到来而拼命战斗。指挥官有义务取得胜利。”
拉蒂娜的表情还有些僵硬,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丈夫的信念很坚定。那么,自己也要遵从他的信念。
“我期待你尽早归来。”
虽然有些哽咽,但拉蒂娜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在宅邸的玄关前,约修亚前来迎接纳西亚斯。
纳西亚斯跟妻子告别之后,看到约修亚这张干劲十足的脸,笑了起来。
他全身上下都能看出那种想要立下无数功劳的气势。
看到团长的身影,他慌忙敬礼,随着他的动作,一个什么白色的东西飘落到地上。
约修亚的身体僵硬了,他慌忙扑到地上捡起那个东西,小心的藏在身后。
纳西亚斯瞪圆了眼睛。看到这种景象,就算不想问也得问了。
“那是什么?”
“不!那个!这、这是……”
他扭扭捏捏的将那个东西拿到面前。那是封好口的信。说是要寄给故乡的双亲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为什么要藏起来?”
纳西亚斯一边这么说着,觉得有些可怜。并不是可怜他,而是他的家人。约修亚的故乡离这里非常遥远。不可能跑回去告别。
但是,约修亚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满脸通红。
“那个,实际上……跟家里的姑娘约、约好了。等战争结束之后。那个、这是写给她双亲告诉他们这件事的……”
纳西亚斯笑了起来。
“这样啊。真快呀。你也到了这种年纪了吗。哪里的姑娘?”
约修亚特别害羞,至终不肯回答。但依然难以掩饰满心欢喜,他说那是在某个贵族宅邸中工作的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女仆,他说对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等待着他凯旋归来。
面对这个从未想过会打败仗的年轻人,纳西亚斯再次笑了笑。
自己肩负着他们的生命和未来。所以绝不能输。
纳西亚斯跟在玄关目送着自己的妻子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出发了。
来到第三城郭中,人马已经渐渐聚集到这里了。能看到贝尔敏斯塔公的身影。
巴鲁看到纳西亚斯之后,立刻走了过来,开自己朋友的玩笑。
“怎么样。跟你夫人的告别完了吗?”
“太不严肃了。迪雷顿骑士团长。”
纳西亚斯严厉的说完,接着转变态度补充道。
“不过,是啊。有人担心自己,也不是件坏事。”
“真是悠闲。人家可是特别担心呢。”
“正因为如此。为了她,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她会让我这么想。”
“哎呀哎呀。耿直的拉蒙纳骑士团长也会说出这种话呢。新婚妻子的效果真是大。”
巴鲁笑着说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交谈了,所以很享受。
“你好好感谢我吧。要是没有我的话,你现在应该还是单身呢。”
“好啊。我一生都会感激你的。”
纳西亚斯笑着回答道,巴鲁苦笑着耸了耸肩。
对方认真缓慢的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没有开玩笑的价值了。
纳西亚斯环视了一下周围问道。
“德拉将军呢?”
“还没出来。我们这里的年轻人,也有一个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赶得上出发。”
卡里根-达尔希尼为了跟姐姐告别,来到了第一城郭内。
虽说是姐姐的居所,但是以他的身份是很少来的,他新奇的望着芙蓉宫。
“卡里根。不要东张西望的,好好听姐姐说话。”
因为有王妃的事情,珀拉非常认真。
“那个王妃大人都受伤了,所以你就更危险了。一定要非常小心,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卡里根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姐姐。你知不知道啊。我可是去打仗的!?怎么可能有不危险的地方。”
“可是,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珀拉脸上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压力。
卡里根稍微停了一会,挺起胸膛反驳道。
“到时候再说吧。怕死的胆小鬼是当不了骑士的。团长也是这么说的。”
“不行。就算团长允许姐姐也不允许。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就算如此,也不能到处躲避敌人呀。要是这么做的话那才会被团长杀了呢。”
“我知道。你当然要勇敢的战斗,帮上团长大人的忙。我想说的是,你不要想着立大功,想着一个人引人注目,你不要总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情,结果做出愚蠢的事情。你真的是很容易就这么做了。”
“太过分了……”
少年苦笑了一下,但内心却吃了一惊。
他想起了巴鲁说过的话。
那不是对卡里根一个人说的,那是对全部年轻骑士和随从们的训诫。战场上胆小怕死必然是犯罪,但是无知无谋是危害更大的毒害。
卡里根当时乖乖的听了,但是并没有理解团长的意图。那个人有时就会这么说话。明明有更容易理解的表达方式,却故意说出那种非常深奥,试探自己理解能力的话。
“他是指的这种事吗?”
卡里根轻声嘟囔道。幸亏,珀拉没听到他的嘟囔。
将年轻人培养长大之后,年长者会老去这是世间的道理。
从先代国王一代便服侍国王的神经百战的英雄们,也不是例外。亨德里克伯爵等人,已经六十多岁了。一般情况下,早就是隐居享乐的年纪了。
不过即便是现在他依然精力旺盛,能灵活的驾驭马匹使用枪支,而从很久之前,他的儿子们就开始跟随父亲一起行动了。不过他的长男已经三十二岁,而最年轻的小儿子也二十多岁了。
他们也身穿勇猛的军装,陪在父亲身边。在亨德里克伯爵眼中,这是多么的可靠啊。
阿诺侯爵的长男和次男也分别率领一个近卫小队参战了。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年轻人。
至于萨沃亚一门的布卢瓦特卿,他的孙子这次也是初次参战。今年十三岁。
“我国的战斗女神遇到被赶下王位的国王陛下,帮助陛下扫清逆贼佩尔泽恩一派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当然跟王妃殿下一起战斗,确实很让人害怕,这些我就不说了。但是,敌人的弓箭并不会因为你身体小,年纪轻就避开你。你要有这种不怕死的觉悟,努力战斗!”
依然非常天真,脸颊像苹果一样的少年,眼神紧张的仰望着祖父点了点头。
德拉将军眯起眼睛,望着这出阵前的光景。
将军没有儿子。
相应的,女骑士夏米昂紧紧的跟在他的身边,但他依然难以打消那一抹寂寞。
夏米昂非常理解父亲的心情。自己没能生为男人,没有男性兄弟,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而相应的自己会努力战斗的。
德拉将军的全部军队几乎都留在了罗亚。因此没必要在这里夸张的做出阵准备。
他只带着数量不多的家臣,准备轻装回到故乡。
将军父女准备出发来到庭院中的时候,带领着塔乌部下的吉尔过来打招呼。
他们的宿舍就在附近。
“哦。你们也要出发了吗?”
“嗯。这段时间应该没有机会见面了,所以想趁现在来打个招呼。”
“我们才是。跟坦加的战斗对于贵公来说也有些因缘。这次虽然也很想帮忙,不过真是遗憾呀。”
吉尔的身后藏着艾比。
她似乎很不喜欢王宫,所以并不曾出现在人前。跟德拉父女见面,也是结婚之后的第一次。
夏米昂兴致高昂的跟艾比说话。
吉尔则和德拉将军交谈着。艾比看起来有些无聊,不过在夏米昂称她为《夫人》的时候,她跳了起来。
“是、是在说我吗!?”
“嗯。你是吉尔大人的夫人吧?”
“那个,确实如此,不过我不是夫人的那块料,叫我艾比就好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
实际上,她还不明白。
她朦胧地知道,在王宫的时候,她的丈夫不再是单纯的贝诺亚的头目,而是塔乌的领主。她也知道吉尔能跟身份高贵的贵族们对等的聊天交际。
但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被如此对待的对象。
夏米昂不管怎么看都是高贵的贵族千金,跟自己是属于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是,这个人却称自己为《夫人》。
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身体有些慌乱,心脏不停的悸动,说不出话来。而且,如果说出奇怪的话,似乎会被嘲笑。
所以,在伊文加入对话的时候,她松了口气。
“怎么了?夫人。这么僵硬。”
“因为,会紧张呀!这种场面!该说什么?”
“不用这么害怕。这个人会骑马,也会使用弓箭。跟普通的贵族女性比起来,应该会好说话得多。”
伊文说了些鼓励的话便离开了。
吉尔和德拉将军的对话还没有结束。他们在谈论着要让等在门前的这些人做什么。
“小姐也会使用弓箭吗?哎呀,你明明比我年长,我称呼你为小姐,也许有些失礼……”
“啊,不会的。”
一直注视着伊文的背影的夏米昂慌忙回过神来。
“夫人——艾比你也非常勇猛……”
夏米昂几乎是无意识间说出了这些话。
实际上,现在艾比身穿的长袖上衣,手臂上带着皮革制的护手,腰间挂着大刀,背着箭筒,单手拿着弓。一副跟男人们一样的勇猛打扮。
另一方面,夏米昂则穿着旅行时的骑马服装。
因此艾比似乎认为,夏米昂会和父亲一起回到罗亚的宅邸中,不用亲自上战场。
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又有些自豪的挺起胸膛。
“贵族女人们虽然都说我这样很不端庄,不过我不喜欢一直等着丈夫回来。吉尔——我的丈夫虽然非常强大,但是战场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那么强大的人,说不定也会需要谁的帮助。那个时候,我希望不是别人,而是我能帮助他。只有这个机会,我不会让给别人。”
说出这些话时,艾比脸上充满着一种强烈的信念,那是无论天涯海角都要跟自己的丈夫同生共死的信念。
“所以,我要一起去。我对自己的本领也有一些自信。接近吉尔身边的那些人,我要用这个全都干掉。”
说着她举起弓微微笑了笑。
听了她过于直接的话语,夏米昂震惊了,同时觉得胸中有些刺痛。
伊文跟父亲说完话之后回来了。
他用视线向两人行了礼之后准备离开,但是夏米昂并没有保持沉默。她开口说道。
“时隔很久,本以为终于能在一起呆一会了,真是遗憾。”
“嗯。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的家伙要从死之海那边过来了。”
“死之海?是哪里的海?”
“在东峰对面。在罗亚是看不到的。”
“那种地方还有海吗?”
自己的故乡明明可以仰望东峰,可是夏米昂却不知道这片海的存在。
从那片陌生的海上,陌生的敌人会攻过来。
塔乌的男人们这次要倾尽全力击退这些敌人。
伊文依然一副飘然的语气讲述着这一切,让夏米昂无法抓住他真正的感情。
她甚至不知道,伊文面对这些敌人是感到了威胁,还是觉得能轻易取胜。
而且,艾比似乎也不明白。她不论是哪种敌人。只要能在自己的丈夫身边一起战斗就足够了。
塔乌的男人们都是轻装打扮。吉尔跟将军打完招呼之后,也飞快的跑了下来。
接着德拉将军跟第三城郭的巴鲁和纳西亚斯汇合,在众人的目送下出发了。
夏米昂在到达罗亚之前的路上,一直拼命说服自己,要像往常一样呆在父亲身边帮助父亲。
但是,到了宅邸穿上自己心爱的战斗装扮,挂上佩剑之后,她终于觉得无法忍耐了。
“我有一个请求,父亲。”
“怎么了?”
“请允许我单独行动。”
将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但他马上就察觉了女儿的意图。他满是胡子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微笑。
“我有时会觉得,让你学习剑术是个错误,现在就是最严重的时候。”
“您能、原谅我吗?”
“夏米昂。一般来说,这是男人的工作。为了守护心爱的人而拿起剑战斗。你身为女人也用不着模仿啊。”
夏米昂因为紧张而有些坚硬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父亲,内乱的时候您也说过同样的话。为了保护主君而战斗是男人的工作。但是,这是不公平的。男人,被选中的那些人,有权力拼命战斗,但女人却不被允许这么做。这样太奇怪了。我也想要亲眼看看自己选中的男人是怎样战斗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尽我的绵薄之力帮助他。”
身为能拿起剑战斗的女人。
德拉将军苦笑着叹了口气。
“进攻塔乌的那些对手可不容易对付。而且塔乌的男人们做什么事都很野蛮。”
“这一点上这个罗亚是不会输给他们的。”
“夏米昂。确实如你所说,上战场的话不分男女。但是,你是我的独生女儿。而且塔乌这次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激烈战斗。我非常担心,你会不会还没让我抱上孙子就先走了。”
战场上时刻都是生死关头,不会有任何父母想让自己的孩子死去。不管再勇敢的武将都是如此。
夏米昂非常理解父亲的心情,也很感激,不过如此强敌将要进攻塔乌,便更不能让步。
她紧咬嘴唇低声说道。
“父亲,我看中的丈夫,如果在这场战斗中丧命的话,也是一样的吧。”
将军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他明白,自己的女儿一旦说出口便不会让步。
最后他们在让信任的副官达尔伯和罗亚的百名精锐同行的条件下达成了妥协。
夏米昂离开了罗亚,向塔乌出发的时候,寇拉尔开始了正式的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