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乘坐的船确实很快。仿佛飞起来一般顺着泰巴河而下,来到东海岸,往赖特岛前进。
这个时候,当然从潘达斯旁边经过。
虽然预想到可能会有一番争斗,但居然顺利通过了。虽然这里应该驻扎了帕莱斯德的军队,但是却没有任何像样的检查询问。
到达赖特岛之后,面对巴尔夫尔的首长亲自前来,原住民族的男人们慌忙出来迎接。
伊文是作为俘虏被带来的。
他的双手被绑着往前行走,然后被扔进了仓库小屋中,但是即便是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也大致看到了岛上的情况。
如他预料一般,斯克尼亚舰队和他们原住民族虽然都将赖特岛作为据点,但是似乎却没什么往来。
本克的首长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自己拿着灯,切断绑着伊文手臂的绳子,面对着伊文坐在了地上。
本克的首长看起来五十多岁,作为伊尔戈等人的同伴来说,有些出乎意料的纤细。身材也并不是那么高大。总之是个中等身材有些消瘦,乍看起来,甚至有些贫寒相。
但是,他眼中的光芒却不同。气息也不同。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感觉。
他看向伊文的眼神也很锐利。虽然他并没有在瞪人,但是却有一种将人看穿的力量。但是,同时他眼中也有着温暖。
“在意外的地方遇到了意外的人呢。”
他用含着微笑的声音开口说道。
伊文一边放松着僵硬的手腕,一边不可思议的反问道。
“伊戈尔和尤金也说过同样的话,我的父亲是那么有名的人吗?”
“我们过去都是在菲尔斯卡普森林中一同玩耍的伙伴。格奥尔格是其中最年长的,是我们的大哥。在他离开故乡之前,一直如此。”
“菲尔斯卡普吗。我第一次听说父亲故乡的名字。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跟斯夏很像的幽深森林。”
伊文吃了一惊。他眨了眨眼睛,再次望向这个消瘦的头目。
“你,知道斯夏吗?”
本克的首长微微笑了笑说道。
“伊文。你大概不记得我了,但是我知道你。你这眼睛头发还有肤色的组合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我当时觉得你可真是个颜色花哨的孩子。——我的名字是乌尔利克。”
伊文露出更加吃惊的神色说道。
“给我家送帕姆酒的卖酒人吗?”
“格奥尔格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他说虽然一直都送好喝的酒过来让人很开心,但是他现在也变得了不起了,所以没办法常来问候了。”
本克的首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确实如此,真是很像菲尔斯卡普的熊会说的话。明明是自己离开故乡,再也没回来过。”
接着他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
“我从伊戈尔那里听说了。你怀疑我的恩人。”
伊文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管是谁都会怀疑的。你自己内心深处不也是如此吗。但是,因为绝对不能说出口,因为这是你的原则所不允许的,所以你没有办法才服从了,实际上你很想把他的脑袋揪下来吧?”
本克的首长眯起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法捕捉的表情。
伊文继续说道。
“我还想问一件事。你自己的话我明白。你为了偿还那个牢房看守儿子的恩情,所以参加了这种战争,这是你的自由。可是,为什么要把伊戈尔和尤金也牵扯进来?”
一瞬间火花四溅。
本克的首长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可怕冰冷的青白色火焰。
“你觉得我是因为喜欢这样,才将他们卷进这种战争的吗,小子。”
伊文坐正身体,认真的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所以我想问你。果然是那个恩人要求你这么做的吗?”
可怕的气息消失了。
本克的首长再次眯起眼睛沉默了。
接着他用忧伤的声音说道。
“这是没办法的。他说,希望有尽可能多的有力量的同伴……”
“就是这个。请一定详细的跟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况。他到底是怎么说的?那个时候的说话方式和语言是什么样的?”
本克的首长看到伊文并不寻常的热情,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但还是重复了恩人儿子的话。
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实在是无比欢喜。但是,这次的事情并不寻常。需要尽可能多的得到有力量的同伴。无论如何,能不能请以您的力量,劝说巴尔夫尔和格特的首长呢。正如父亲救了您的生命一样,我听说您也曾救过他们的命。只要是您说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拒绝的。这样的话,我们便能够依赖本克、巴尔夫尔、格特这样无比勇猛的部族的力量。
伊文吃惊的摇了摇头。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不是一般的奇怪。他到底是从哪里听说这些事情的。还是说,大家都知道你是他们的恩人吗?”
本克的首长摇了摇头。
“我自己从来没说过这些事。如果是受人恩惠的话还好,给别人的恩惠说出来有什么用。只不过,部族之中跟我们亲近的人也许是知道的。这两个人,喝醉了之后,都会半开玩笑的跟我干杯。当然,我自己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你也欠过他们的人情?”
“如果曾经数次共赴战场的话,很自然便会这样。”
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被拉格朗的家伙雇佣一起战斗过,成为首长之后也会为了跟敌对部族战斗,互相协作。
“他们两个都是杰出的战士,身为他们的朋友我感到很自豪。而他们都觉得你的同伴们很棘手。这让我有些意外。”
他的语气中含着一些笑意,乌尔利克向自己旧友的儿子投去了真挚的目光。
“你似乎想要我们放弃这场战场。因此你想要弄清楚我的恩人的身份,不过你想用什么方法证明?”
伊文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这个稍微有点……可能是会让你们生气的手段,很难说出口呀。”
本克的首长用锐利的眼神凝视着伊文。
在听到伊文回答之前似乎断然不肯让步。
没有办法,伊文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听完之后本克的首长不动声色的说道。
“无耻。”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如果你的恩人是假货的话,那他才更无耻呀。”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伊文在这天晚上,便乘坐着伊戈尔等人的船离开了岛屿。
本应呆在塔乌的伊文,突然带着异国的巨人回来了,这让国王吃了一惊。
听说这个巨人是敌方指挥官之一,格奥尔格伯父过去的朋友,国王更吃惊了。
伊戈尔也是,看到伊文进入王宫深处瞪大了眼睛,看到国王之后,更是吃惊的连嘴都合不上了。
正如伊文所说,这位国王大人微笑着握住了伊戈尔的手,亲切的开口说道。
“真是高兴啊。好久没能遇到跟伯父有同样气息的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是这种形式,而是能以别的机会相见,不过就算这么说也无济于事。总之先一起吃个饭吧?”
原来如此,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伊戈尔满脸的写着这句话,但是国王却完全不在意。
王妃也一同出席了,伊文在主君夫妇面前一边吃饭,一边简短的讲述了详细的情况。
听说了原住民族的参战理由,国王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也曾被父亲严厉教导过。接受过的恩惠绝不能忘记。”
王妃在一旁说道。
“你也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很感激。不过一般情况下人们会说《救命恩人也要分情况》或者大喊着《怪物》,然后逃跑的。”
于是国王压低声音,仿佛用说悄悄话的口吻说道。
“我说。因为是现在我才这么说的,实际上我稍微有点想这么做呢。”
“真的吗?那为什么没跑?”
“要是没有你的话,那个时候,我起码死了三回以上了。面对如此照顾我的恩人,不管再不寻常,管她叫怪物,也实在是太坏了。所以,我就忍住了。”
“你,当时脸色苍白呢。”
“但是,父亲的教导是正确的。正因为我当时忍住了,牢记了这份恩情,所以才得到了这独一无二的胜利女神。”
说完这些,国王转头望向伊戈尔。
这位北方的巨人在默默的吃着饭,但是他的一侧眉毛轻轻挑起。国王每次跟王妃说话,这个眉毛就微微抽动。
不知道他是在压抑自己震惊的心情,还是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笑出来。
“但是,乌尔利克的恩人还是很奇怪。而且他那种施予恩惠之后求感激的态度。他想要尽可能更多的人来偿还这份恩情,卖个高价吧?这甚至都不是他施予的恩惠。”
“这是他最厚脸皮的地方了。”
王妃说道。
伊文慌忙吃完站了起来。
“渥尔。关于这件事还需要一些东西。”
“金钱吗?”
“还有人员。还有,我想知道斯克尼亚详细的内部情况。有没有船员俘虏?”
“这个嘛,大致的情况已经知道了。”
敌方舰队的司令官有两个人。温都拉斯和江科赛。数百艘以上的舰队在他们两人的率领下分成两个船团,交替进行攻击。
这是为了减少船的损伤和士兵的疲劳,同时也有着上层想让两个船团互相竞争的想法在内吧。
每艘旗舰上都搭乘着书记官,他们会逐一向王宫汇报,哪位司令官的攻击是有效的。因此双方不得不干劲十足。
“伊戈尔。那个牢房看守儿子的名字是?”
“克拉切乌斯。”
“温都拉斯提督舰上的书记官啊。据说是个相当会拍马屁的人。”
国王说道。
“向谁拍马屁?”
“当然是提督温都拉斯了。本来书记官的工作是将指挥官的功绩以及失责原封不动的全部记录下来,但是克拉切乌斯写的文书中,据说完全没有温都拉斯提督的任何失态,这是船员们大致的评价。”
“对了,江科赛的书记官叫什么?”
“达米安努。”
“现在温都拉斯和江科赛哪个更活跃?”
“温都拉斯。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也终于明白这个原因了,只有在温都拉斯出击的时候,赖特岛才会援助。大概是因为克拉切乌斯在船上吧。”
伊文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很奇怪呀。克拉切乌斯这个男人的要求应该是为了让斯克尼亚取胜,所以希望得到帮助吧?跟自己在不在船上没有关系吧?”
“不,我觉得恐怕是江科赛提督拒绝了他们的援助。率领着那么气派的舰队,居然要依靠原住民族的那种小船,他大概觉得这关系到他的面子吧。但是,如果没有结果的话,也就谈不上什么面子了。他差不多也要向赖特岛的乌尔利克哭诉了吧,或者跑去哀求能指使他们的克拉切乌斯吧。”
“这样的话,就算江科赛跟温都拉斯的关系不怎么样……江科赛提督对克拉切乌斯也没什么好印象吧。”
“关系确实不怎么好吧。不过达米安努要更加讨厌克拉切乌斯。据说明明都是书记官,但是本国却只是重视克拉切乌斯的意见,非常偏心。”
王妃吃惊的耸了耸肩。
“到处都一样吗?”
“嗯。我也想要趁机引发他们真正不和,分别向两方派出了使者,试着煽动他们,尝试了很多策略。但是他们在必须立下战功这一点上,是团结一致的。如果随便行动的话,会立刻被报告到上层。他们似乎打算先把我们收拾掉,然后再处理身边的那些纠纷。”
伊戈尔低声笑了起来。
“在敌人的指挥官面前居然滔滔不绝的说这么多。”
“啊,这实在是失礼了。真是把客人扔在一边自说自话了。”
国王笑了起来,但是伊戈尔却没有笑。他锐利的眼神窥探着国王的脸。
“你们口中的野蛮人可是不会客气的。你是因为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去,才这么做的吗?还是说,你是想让我回到阵地上之后到处说,才故意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呢?”
国王瞪圆了眼睛。
王妃笑了起来。她高声笑着说道。
“我说,大个子。我国的国王确实是个笨蛋,但是也还是能看出来谁能利用,谁不能利用的。而且,伊文去了赖特岛然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为什么大个子你觉得自己无法离开这里呢?这对伊文来说太失礼了吧?”
“是啊。”
黑衣的独骑长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你相信我,把我带到了乌尔利克那里。就算赌上我的生命,也要让你平安回去。这个笨蛋要是敢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的话,我就砍死他。而且关于斯克尼亚的内情,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
“——别那么随随便便就把我杀了啊。总之,对伊戈尔有些太失礼了。”
国王抱怨道,同时再次向伊戈尔道了歉。
“明明是初次见面,结果就感觉特别安心……看到伊戈尔就感觉看到了格奥尔格伯父一样。”
看到国王开心的样子,伊戈尔瞪大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他大概觉得这已经超越了奇怪的范畴吧。
国王一直到最后都郑重的接待了伊戈尔,并把他送了出去,伊文将他送到港口。
他们乘坐的船上挂着使者的旗帜,所以就算穿过特雷尼亚湾也不会被攻击,这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在港口分别的时候,伊文这样说道。
“请你在赖特岛等一段时间。等准备好了之后就通知你。”
巨人点了点头,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
“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还是对你有所期待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跟那个奇怪的国王战斗。但是,过于天真的期待是严禁的。也不能将期待和现实混为一谈。”
伊文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就是相信这种哲学。
就算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能将白的说成是黑的,他们也是不会接受的。但是,如果能证明看起来是白的的东西实际上是黑的的话,他们就能理解。
伊文目送着伊戈尔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席萨斯。
这条白天陷入沉睡的街道,在傍晚会苏醒过来。大路上有喝酒吃饭的店和赌场,当然有的店里还有娼妓,这些店全都开门了,女性在里面忙碌着。
伊文进入了这些店中一间的后面。
其中有一名少女,正在做着开店准备,看到伊文之后高兴的低下了头。还没等伊文开口说话,她就小跑着跑进了里面。
伊文在这种城里的女人间非常有人气。
就像巴鲁在贵妇之间很有人气一样,不谙情事的女人们也许也能从伊文身上感觉出跟其他男人不同的什么东西。
里面立刻走出一名女性。很像是席萨斯的女人,那是浑身弥漫着能卖钱的性感气息的女人,但是她望向伊文的眼神中,却充满了那种跟做生意无关的好意。
“哎呀唉呀,你真是好久没来了。”
“帮我个忙。科尔碧塔。”
因为伊文没有任何铺垫,非常唐突的直接说出了这句话,科尔碧塔瞪圆了眼睛。
“怎么了?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嗯。很麻烦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
科尔碧塔轻轻歪了歪头。她盘起的黑色长发有一束松动下来,落在她的脖颈上。
她从很久以前便在这家店里帮忙,现在是作为老板娘经营着这家店。根据客人们的传言,她应该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她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三十来岁,很有女人味。
“来,坐下吧。喝一杯。”
伊文还没有喝她端出的酒,就一脸认真的直奔主题。
“希望你能暂时把店关了,到别的地方做生意。当然,不会让你白关的。会有很多报酬。”
科尔碧塔似乎很有兴趣的探出了身子。
“似乎非常麻烦呢。”
“拜托了。这关系到我妻子的生命。”
“唉呀,啊!太吃惊了。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居然变成这样了?”
科尔碧塔故意夸张的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唉呀唉呀。又有一个好男人有家室了。你也是,这种事情没必要特意说出来的。”
“要是不说的话我觉得太不公平了。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有家室的男人说话了?”
科尔碧塔露出一个婀娜娇艳的笑容。
“别的男人的话是的。不过你不一样。我家的姑娘们也是这么说的吧?”
她像喝水一样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露出生活在花街柳巷的那种女人常有的表情,微微笑着。
“——然后呢?你被哪里的谁吸引了?”
“这么快就进入话题太好了。”
伊文笑着举起杯子。
两人的密谈持续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城里发生了很大的骚动。
围绕着第一城郭的第一城墙到处都设置了箭楼。这是为了能尽快察觉到远方的异常情况。这里安排了很多眼力很好的人,不分昼夜看守。
从这里慌忙向本宫发出了报告。
“报告!有大事!”
听完报告之后,负责传话的官员脸色也立刻变了。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国王面前。
“陛下!!狼烟——看到了红色的狼烟!!”
这是帕莱斯德参战的暗号。
仅仅比狼烟晚了一天,快马便来了。
使者脸色苍白。
比尔格纳防御战徒劳失败。带领着五千兵力的塞利埃卿勉强逃了出来,但现在,西边的国境附近有总数一万八千的帕莱斯德军队发动攻击,他们以比尔格纳为据点不停进军。这对于德尔菲尼亚来说是最可怕的报告。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已经发生之后再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官僚和阁僚们依然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这样追问着使者。他们大概希望是哪里搞错了。
比尔格纳被攻陷的直接原因是驻扎在潘达斯的帕莱斯德军队的夜袭。
他们选择了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在黑暗中接近了比尔格纳城墙,使用梯子和钩绳翻过城墙直接潜入了比尔格纳。
比尔格纳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们会使出这种手段。
进入潘达斯的帕莱斯德军队一直老老实实的守护着潘达斯。甚至还特意跟比尔格纳打了招呼。
比尔格纳也为了观察对方的情况,往潘达斯派去了密探,但是毕竟身处这种地方,将兵们都很安适,享受着连日的美食和美女,看起来非常松懈。
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是要上战场的军人。
国王最为担心他们的动向,同时还嘱咐塞利埃卿千万不要马虎大意。
塞利埃卿当然也进行了警戒,但是看到对方的军队如此放松安适,很难有武将一直维持紧张的状态。普通士兵就更是如此。他们认为帕莱斯德是真的向潘达斯派去了援军。至少,不是因为对德尔菲尼亚心怀敌意才这么做的。
他们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松懈了下来,不,应该是对方让他们松懈了下来吧。
拉蒙纳骑士团的人的话,应该不会这样吧,但是当天晚上的看守,似乎只是徒有虚名,非常随意。
国王忍不住咬牙切齿。明明那么千万嘱咐过切不可放松警惕马虎大意,却仍有了如今的失策。但是,现在不是责怪塞利埃卿的时候。
他立刻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如果可以的话,国王想要亲自出击,但现在,国王不能离开寇拉尔。
在海面上能连日看到大量舰队的这个状况下,不管有什么理由,如果国王离开寇拉尔的话,士兵们和市民们都会认为国王要抛弃首都逃跑吧。如果真的发展成这样的话,就正中奥隆下怀了。
国王派遣五千兵力给为了防止敌军登陆守卫在郊外的亨德里克伯爵,下令让其夺回比尔格纳。
本来国王其实想将此事拜托给王妃,但是王妃已经不在城里了。她昨天就出发了。
接着,向卡姆赛快马报告此事。
并不是希望他们回来。这种事情不管怎么隐瞒士兵们还是会知道的。他们会从传令兵那里听说,会从家人和朋友的信件中得知。
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士兵们才第一次听说此事的话,那必然会非常动摇。
因此在那之前,他们要从指挥官口中听说此事,将士兵们的动摇降低到最低限度,可话虽如此,这个打击还是有点太大了。
在卡姆赛布阵,连日和坦加军交战的纳西亚斯一瞬间面无血色。副官嘉兰斯也是一样。
“比尔格纳被——!!”
接着他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而告知他们此事的德拉将军也是一脸愁苦。
“根据陛下的计划,是故意将你们调离比尔格纳,让帕莱斯德军放松警惕……可是,敌方却有同样的策略。塞利埃卿在拿起弓箭战斗之前,便输给对方的欺骗了。”
巴鲁冷哼了一声。
“应该说在互相欺骗方面,奥隆那个老狐狸要更有经验吧。”
“嗯。但是,亨德里克伯爵已经前往比尔格纳了。伯爵应该是一定能夺回比尔格纳的。我们要像之前一样,死守国境。你们也要如此转告士兵们。特别是不要让军心动摇。我想这些话不用特意跟你们说,但毕竟情况特殊。一定要谨慎行事。”
国王最担心什么,他们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士兵们心生胆怯逃离战线。
就算遥远的比尔格纳被攻陷,对于这边的战况也没有直接的影响。攻陷比尔格纳的敌人也不可能进军到这边,但道理并不是这样的。
本应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要塞被攻陷了。这已经足够让士兵们胆怯害怕了。
迪雷顿-拉蒙纳两名骑士团长恭敬的离开了将军的营帐,但纳西亚斯的表情却很不平静。
比尔格纳对他来说是充满了特殊感情的地方。
成为骑士之后,那是他一直守护的要塞。
但现在那里成了敌军的基地。
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让他浑身颤抖。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飞过去。
虽然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但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如果自己在场的话,如果自己守在比尔格纳的话。这样的话,比尔格纳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攻陷吧。
“脸色太阴沉了。”
被突然这么说,纳西亚斯慌忙回过神来。
而说出这句话的巴鲁自己,表情也绝对说不上是明快,不过他眼中依然有那种一如往常的讽刺光芒。
他嘴角微微翘起笑了笑。
“指挥官可不能满脸这种表情。这种时候,要坚信亨德里克伯爵会夺回比尔格纳这是不言自明的,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纳西亚斯有些烦躁的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我明白。必须要这么想……”
“还是太阴沉了。”
被对方如此认真的指责,纳西亚斯也没办法继续扳着一张脸了。
他微微笑了笑。老实的同挚友讲述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唉,对不起。我至今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西边的防守并不总是很平稳的。
失业的佣兵们会冲入领地内,胡乱闹事。帕莱斯德军队也会入侵。格拉哈姆卿的背叛,现在仍记忆犹新。
“我本以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冷静对待,但是听说比尔格纳被攻陷的时候,我居然是这样的心情,我自己也有些意外。”
“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啊。要概括的说也很难。并不是单纯的懊恼、或者生气这种情绪。就好像是自己一直珍爱着小心培养长大的女儿被流氓蹂躏了一样,实际上有种非常不甘心的感觉。”
“你说什么呢。你明明没有女儿。”
巴鲁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神却很认真。他抱着纳西亚斯的肩膀说道。
“我能理解你想亲手制裁他们的心情,但是现在要忍耐。你的表情,你的叹息会传染到其它士兵身上。现在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到眼前的敌人的时候。”
“对不起。”
纳西亚斯再次道歉之后,按住巴鲁的手,两人分别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上。
同一时刻,德拉将军再次打开了没有给他们看到的两封信。
一封是吉尔写来的。信上写了关于北方民族的事情,以及夏米昂成为人质,并且已经和伊文互相起誓要结婚的事情。
另一封信是达尔伯的儿子写来的。内容基本上跟吉尔的信一样,但是,信上还加上了吉尔的妻子也成了人质这件事。
看着这两封信,将军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苦涩,但很快又消失了。
忠实的副官走进了营帐。看到将军手上的信,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达尔伯也从儿子传来的消息那里得知夏米昂现在身处何种状况。
如果是昨天的话,他还会笑着说小姐实在是太胡来了,但是现在比尔格纳陷落,这给夏米昂的命运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根据帕莱斯德的动向,夏米昂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将军也没将夏米昂的事情告诉巴鲁或者纳西亚斯。
只有三十年来服侍着将军的副官知道。
副官也非常理解将军的心情,所以他故意非常官方的说道。
“将军大人。敌人的动向有些可疑。”
“怎么了?”
“比尔格纳一事敌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们却一片安静什么都没做。”
将军也不是寻常人。他点了点头。
如果坦加知道了比尔格纳的事情的话,不可能不乘胜追击。如果他们得到鼓舞气势高昂还能理解,可现在却一片安静。这非常可疑。
“秘密向大家下达指示。今天夜里可能会发生骚动。”
不出所料。这天晚上,坦加军队发起了夜袭。虽然这边已经有所准备,奋勇战斗抵御了攻击,但是士兵们还没从动摇中振作起来。
平常根本不足为惧的东西,但是现在黑暗中摇曳的火把的光亮,战斗的怒吼声,武器和护具碰撞发出的激烈声响此时都变得非常可怕,身体没办法随心所欲的行动。差点被对方压制。
如果指挥官不是德拉将军的话,如果没有德尔菲尼亚最为勇猛的迪雷顿骑士团的话,如果没有冷静沉稳的拉蒙纳骑士团的话,德尔菲尼亚军必然会在这天夜里惨遭败北。
虽然勉强守住了卡姆赛,可是却不知道能够守到什么时候。
另一方面,在亨德里克伯爵到达之前,比尔格纳便开始了激烈的战斗。
塔乌派出的两千军队攻向了帕莱斯德军。
不过,塔乌本队依然在牵制着斯科尼亚的原住民族不能行动。这些是根据国王的命令,作为塔乌后援待命的西部领主们的军队。
其中还有昔日艾格特的领主格拉哈姆。虽然现在他暂时归属于塔乌,但是对于格拉哈姆卿来说,帕莱斯德才是引诱他,让他谋反,就算杀了也不解恨的宿敌。
吉尔作为这一方的司令官,下令让他们讨伐帕莱斯德军,但是即使没有这个命令,格拉哈姆卿应该也会发起攻击。
“要一雪这长年以来的怨恨。”
他基本上是兴奋狂喜的状态攻过去的。
但是,帕莱斯德的行动却极为迅速。
驻扎在潘达斯的军队在占领了比尔格纳的同时,从奥维庸出发的军队占领了罗榭街道,夺回了泰巴河。
德尔菲尼亚在泰巴河的重要场所都设置了关卡,对使用的人进行管理,但是这些关卡都一个不留被烧毁了,官员们不是被赶走就是被杀害。
而帕莱斯德一方的军队取而代之管理着这里,并从奥维庸接连送来大军。
格拉哈姆卿一开始本以为只要和进入潘达斯的五千军队作战,所以斗志昂扬的接近了比尔格纳,但是看到这番场景顿时震惊了。
从奥维庸到比尔格纳已经完全连成了一条线,置于帕莱斯德的管理之下。
就算是满心复仇火焰的格拉哈姆卿,也不能胡乱行事。就算想切断这条线,这也不是仅凭两千兵力能做到的。
不过,对于总是谨慎小心战斗的奥隆来说,这个作战方法实在是太过少见,过于大刀阔斧了。
但是,不知是怎么回事,奥隆本人并没有亲自出阵。
安德斯将军作为先锋,这大举进攻的作战完全交给了信任的将军们,奥隆自己却一直呆在奥维庸城一动不动。
而他这么做的理由,源于派往德尔菲尼亚的间谍的报告。比尔格纳陷落之后,王妃孤身一人离开了寇拉尔城,一直没有回来。
覆盖着厚重装饰物的奥维庸城最深处的宫殿中,奥隆精神抖擞。
至少奥隆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王妃的目标是这座城的话,这次一定要让她亲眼看看,一定要好好回报她上次的鞭打,奥隆很有信心。
奥隆现在所在的是那次之后特别制作的居室。
房间三面都是墙壁,出入口只有一个。两边的墙上有华丽的幕布,里面是一个暗屋。现在那里面塞满了安静的士兵们。
除此以外天花板也是精心加工过的。天花板和上一层的地板之间有一个空间,可以让护卫隐藏在此处。而且,能够到达这个房间的走廊只有一条,这条走廊上设置了三个锁着锁的铁门。
仿佛在城里制作了一个要塞。
而且,现在的奥隆不分昼夜,时常让数名女人陪伴在自己身边。
这并不是源于情欲。而是为了关键时刻,让她们成为活着的盾牌。
“已经、五月了……”
肥肥胖胖的奥隆这样轻声嘟囔着。
委托暗杀那名王妃已经是已经是前年秋天的事情了。
两年后的夏天之前一定完成,对方这样回答道。
“夏天……这个夏天之前无论如何都要……!!”
因为主君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呆在旁边的女人吓了一跳。
“您怎么了?”
帕莱斯德的国王并没有回答女人的询问。
他拿起酒杯,目不转睛的盯着。
燃起红色狼烟的那天,王妃出了城。
她没有带任何军队。只带了一名随从。
当时这个情况只有城内的一部分人知道。
而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王妃看起来就像是要出门远足吧。
因为今天王妃骑的马不是格雷亚,所以她拿着缰绳。在前往第二城郭的途中,王妃遇到了一个熟人,便停下了马。
“您要出门吗,王妃殿下。”
戴着帽子的拉蒂娜笑着走了过来。
她似乎是要去本宫。
王妃也在马上笑了笑,对这个人说出了真实的情况。
“嗯。接下来要出阵了。”
“出阵?可是,一个人吗?军队在哪?”
“我要去进行一场不太寻常的战斗。也许会离开一段时间。”
拉蒂娜慌忙制止了马上的王妃。
“那个,请等一下。这个……”
拉蒂娜递出了一朵红色的蔷薇。
那是颜色鲜艳的深红色花朵。周围包着蜘蛛网一样的白色蕾丝。
“因为终于开了一朵……”
王妃笑着接下了这朵花。
像献血一般鲜红。花瓣有天鹅绒一样的触感。让王妃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她是真的觉得,在白色蕾丝的映衬下蔷薇看起来非常漂亮。
“真美呀。”
“您喜欢吗?”
“嗯。谢谢你。这比什么都要好。”
王妃发自内心的说完,将花朵插在裹在胸前的布上。王妃的印象顿时华丽了不少。
“出阵指的是,要去卡姆赛吗?”
拉蒂娜会这么问,当然是希望王妃能替她看看自己丈夫的样子,但是王妃却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要去反方向。纳西亚斯的情况我下次再去看。”
王妃踢了一下马腹飞奔离开。
而王妃身后的年轻随从跟拉蒂娜点头示意之后,也追赶着王妃离开了。
跟奥隆相反,有一个人一直焦急等待着王妃出城。
看到王妃骑马出现在城里,街上的人都高声欢迎,目送着王妃离开。
等到王妃的身影消失之后,坐在路旁的乞丐动作非常自然的开始收拾起来。
他抱着草席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去。
他的目的地是市内一栋非常雅致的宅邸。他绕到宅邸背面,用可怜的声音请求对方施舍。
正在劈柴的仆人一脸厌恶的表情想要赶他走,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逗留在宅邸中的年轻男人。
“算了,等一等。就这样把他赶走也太可怜了吧。”
“啊。可是,这样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没关系的。来,拿着吧。”
年轻男人拿出零钱给了乞丐。
仆人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去工作了,乞丐拿着钱一边道谢,一边飞快的,安静的低语了一一句话,仆人当然什么都没听到。
接着年轻男人回到了宅邸中。
来到二楼之后,敏斯和班特亚等在这里。
“听说终于走了。”
莱蒂齐亚开心的说道,同时吩咐随从放出早就准备好的鸽子。
看起来像是高雅管家的敏斯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按计划。”
“是啊,不过我有一点事情有些在意。像往常一样,还跟了一个。”
“村里没死的那个吗?”
“嗯。他总是跑来跑去的很碍事啊。也许干掉他比较好。”
敏斯皱了皱眉。
“用不着这么在意。这可是重大工作之前。”
“所以才更要在意啊。毕竟不能再失败了。我也必须呆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样的话,就是你出场的时候了,班特亚。”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轻声笑了笑。
“可以吗?让我去。”
有着猫一样眼睛的青年夸张的瞪大了眼睛。
“你这话说得真是客气。他本来就是你的猎物吧?在追赶王妃的时候把他引开然后干掉,这样也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身材高挑的青年默默的站了起来,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房间。
出门的时候,班特亚回过了头。他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件事,我要跟你道谢。”
“好了。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