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早晨,德尔菲尼亚-桑塞贝利亚联合军开始了进军,下午便到达了比尔格纳。
这是总兵力两万以上的大军。全员都斗志昂扬。
渥尔-格瑞克在比尔格纳要塞的北方列阵,注视着要塞的动向同时压制着在泰巴河的桥梁布阵的帕莱斯德本军。
他们跟先去侦察的纳西亚斯也平安汇合。
纳西亚斯昨天晚上一整夜都在观察比尔格纳的样子。
“动员态势非常严备。完全无法想象城墙上到底准备了多少篝火。因为是从远处看了看,没办法清楚的确认,但士兵们在频繁巡逻。”
“嗯……”
国王沉吟了起来。
“怎么回事呢?正面进攻比尔格纳就是浪费时间。为了尽量毫发无伤的夺回比尔格纳,我想让两只金银老鼠活跃一下……”
“交给我吧。现在还多了一只黑色的老鼠。”
王妃说完,黑色的老鼠开口说道。
“坦加想用的那个办法怎么样?用安眠药什么的药物让士兵们无法行动,然后从里面把门打开?”
“不过,问题是到底能不能做到。”
“能做到吧?”
青年望着王妃微微笑了起来,王妃望着雪拉笑了起来。
“能做到吧?”
雪拉满头冷汗,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能做到。”
认为人海战术能够阻止入侵者那就大错特错了。然而正好适合他们。
国王派出其他间谍探查帕莱斯德的本阵,据说非常平静。
这个地方实在厉害。即使敌军突然大量涌来,也没有一丝动摇。也没有因为刺激变得好战。
对方依然非常悠闲的窥探着合适的时机。
如果冲向正面的敌人,那后面和旁边便毫无防备,这是军队的构造。对方打算在德尔菲尼亚军准备夺回比尔格纳要塞发起攻击的时候,从后方偷袭。
这种前后夹击是战争的常规。
因此,德尔菲尼亚军不可能自己主动进攻比尔格纳。可是,向着帕莱斯德本阵前进也太危险了。要塞中立刻会派出士兵,两面夹击。
也就是说,渥尔无论如何都要在帕莱斯德本队注意到之前夺回比尔格纳。
如果能做到的话,就算对方有四万大军也不足为惧。胜利就是囊中之物了。
帕莱斯德军不愧是帕莱斯德军,试图引诱德尔菲尼亚先发起行动。
渥尔-格瑞克到达之后,帕莱斯德本队也频繁的跟要塞联系,补给物资。
不可能这么多天连日都需要进行物资和人员的补充,这种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衅德尔菲尼亚军。
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们也很懒散,白天就浑身酒气,看起来一直在和同僚们聊天,但这就是让塞利埃卿上当的办法。
驻留在潘达斯的帕莱斯德军连日连夜都沉迷于酒宴和美色,看起来非常松懈,就在对方认为没关系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发起偷袭。
(不会上这种当的。)
渥尔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自从到达比尔格纳之后,还一次都没有进行过战斗。
这种状况差不多也要开始影响士气了。
渥尔知道敌方的作战。对方想要使自己疏忽大意所以一动不动,但是一般的士兵并不能理解这一点。
有的人会认为陛下没有战斗的意思,相反,有的人会认为暂时不会有战斗所以疏忽大意。
但是,压制着桥梁的帕莱斯德本队还不是真货。
负责指挥的是奥隆麾下的武将们,关键的奥隆并没有离开奥维庸。
这种局面为什么还没有出来,难道有什么不能出来的理由——
换言之,奥隆出来的时候,便是重大决战的时刻。无论如何都要在奥隆出来之前将比尔格纳夺回来。
桑塞贝利亚的奥特斯提出自己愿意做诱饵,但是渥尔却郑重的拒绝了。
“奥维庸的时候一定要得到贵公的帮助。比尔格纳本来就是我们的要塞。我们自己夺回来才符合道理。贵公就好好看着吧。”
连续作战的桑塞贝利亚军已经非常疲惫了。
现在没办法再勉强他们。
金银老鼠和另外一只黑色的聚到一起,似乎在商量些什么,然后决定了方针。
纳西亚斯被叫了过去。
国王和金银黑三只老鼠,以及白百合的骑士团长之间继续商量着。
“问题是药物的量。里面应该有大概五千人。让这么多人睡过去,需要很大的量。”
雪拉提出了问题关键点,王妃说道。
“让所有人都睡过去太勉强了。关键只要让他们动不了就行了。就算不是安眠药,麻药或者泻药什么的,能更简单搞到的药?”
雪拉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泻药的话,马上就有,也不需要那么大的量……”
“别这样。”
纳西亚斯疲惫不堪但是又很坚决的阻止了雪拉。
然后向着王妃郑重的说道。
“虽然有些逾越,但是作为要塞的负责人,我反对这个提案。王妃殿下如果不考虑一下将来的事情那就让人为难了。要是对五千人下泻药的话,到底是怎样的一片惨状啊。这样夺回不洁的要塞,简直毫无名誉。不能接受。”
这是非常严肃、正确的意见。
王妃也闭上了嘴。
但是,这次路仿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但是,确实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睡过去或者无法行动……”
纳西亚斯的柳眉微微动了动。
路先开口说道。
“我知道。花朵先生是绝不会糟蹋这座要塞的。不这么想,稍微改变一下观点怎么样?”
他虽然非常认真,但同时又像想到什么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
他让全员聚到一起开始轻声解释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个提案王妃笑了起来。国王不得不拼命忍着笑,另外两个人也认为这个建议不错,表示赞同。
然后路向雪拉询问道。
“怎么样?能拿到吗?”
“是的,可以……”
只有纳西亚斯一只手遮住了脸。
路有些担心的问道。
“这个方法也不满意吗?”
“不,确实是有效的手段。但是……”
虚脱的纳西亚斯勉强抬起头,望着王妃笑了笑。
“真是服了。这个人很像过去的你。”
“过去的?”
“是的。跟在比尔格纳与陛下一起的时候,初次见面时候的你一摸一样。”
“跟现在的我不像吗?”
“这个嘛,跟那个时候比起来,王妃殿下变得很凶猛——不、变得更勇猛了。”
路轻声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花朵先生觉得,跟现在的艾迪比起来我看起来比较可爱了?”
“请不要叫我《花朵先生》了。”
纳西亚斯苦笑着,而王妃则吃惊的鉴赏着同伴的姿态说道。
“这种样子,叫可爱吗?”
“看起来不可爱吗?”
“太不可爱了。”
王妃认真的摇了摇头。
青年露出了非常伤心的样子。
国王忍着笑插嘴说道。
“好了。知道你们关系好了,首先要想些办法处理比尔格纳。——雪拉。”
“是。”
“要做相应的准备需要多久?”
“两天就够了。”
“那就两天后。”
转天、再转天,帕莱斯德军的补给队依然炫耀一般的进入了比尔格纳要塞。
事到如今已经是比耐性了。
德尔菲尼亚军也很有忍耐力。
敌军部队堂堂正正的从面前经过,进入被占领的己方要塞,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迪雷顿骑士团原本就血气方刚,而看到自己的要塞被敌人夺走的拉蒙纳骑士团,更是满心不甘和愤怒。
两骑士团的指挥官每天都拼命安抚着想要发起进攻的团员们。
今天帕莱斯德的补给队依然堂堂正正的进入了比尔格纳。
货车上装满了木桶、麻袋、干草、饲料等等,要塞确认了是己方之后,放下吊桥迎接他们进入。
要塞中的年轻人跑了出来,对货物进行分类。武器分给了士兵,木桶和麻袋运到了仓库中。
结束工作之后,他们就返回了。
原本,这个地方除了规定的时间以外是不会有人出入的。但是,本应没人的仓库却发生了异变。
堆成小山的木桶中的一个,悄悄响起了声音。
那是放在最上面的油桶。声音非常小,接着桶的侧面穿透了。
不是盖子。而是侧部的木板掉了出来。
接着钢箍滑落。
藏在桶中的雪拉悄悄爬了出来,站在木桶山上,将刚刚拿下来的木板放回原位,再套上钢箍。
这样看起来就是跟原来一样,没有任何异常的木桶了。
雪拉轻轻从仓库上跳了下来。
能平安脱身让他松了口气。
虽然是经过加工从上下左右都能脱身的木桶,但是如果周围全都被货物塞满的话,那想要出来也是相当困难的吧。
这个潜入方法是王妃的建议。她似乎是从自己被塞进箱子里运走想到的。
王妃和路昨天晚上潜入了帕莱斯德阵营,将今天要运送的油桶,换成了放着雪拉的特制油桶。
雪拉是第一次进入比尔格纳要塞,但是已经从纳希亚斯那里了解了要塞的详细构造。
他小心的躲避着士兵的视线,往厨房走去。
比尔格纳要塞的异变是当天晚上发生的。
那是全员吃完晚饭之后的事情。
因为补给非常充分,士兵们的饮食也非常丰富。
这一天的晚餐,一般士兵是牛肉炖菜,将校们是塞着香草的烤鸭这种豪华料理。
大家轮番吃完饭之后,再次回到自己岗位上的士兵们,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一两个人。有一个人开始笑之后,仿佛是受到影响一样,开始大笑的人接连出现,整个要塞顿时被此起彼伏的笑声包围了。
当然,大家都顾不上巡逻了。
没事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摇晃着笑得摔倒在地上的同僚,拍打对方的脸,但完全没有效果。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这么好笑,他们都扭曲着身体大声笑着。
有的人一边说“救救我”,一边笑个不停。
不管在谁眼中都能推测出这不是自然的笑。大家叫来军医,但是没有诊断的必要了。
“这、这是蘑菇。是笑菇。”
“什么?”
免于受害的长官震惊了。
“为什么士兵们会吃到这种东西!?”
这个问题就有些愚蠢了。一次性出现了这么多的中毒者,肯定是晚饭出了问题。
厨师被叫了过来,但他说今晚的晚饭没有使用蘑菇。
“用的材料是牛肉、土豆、胡萝卜和洋葱。就连普通的伞菇都没用,不可能有笑菇混在里面!”
“你说不可能,可现实情况就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啊!”
总之笑个不停的士兵们完全派不上用场。没受影响的人则帮他们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
但是,还有更不得了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这次是将校们一起发生了异常。
他们不是笑个不停。而是觉得恶心头晕,有的人按着胸口,不停倒下去。
要塞内立刻变成了野战医院一样的惨状。大家都痛苦的呻吟着。
军医慌忙进行了检查。并调查了他们吃剩的东西。
结果发现,塞进鸭子中的香草里,混进了很多毒草。
幸亏不会危及生命,但是症状却不轻。需要暂时静养。
厨师都快疯了。虽然他说绝对没有使用那种东西,就算混进去了也不会看漏,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免于受害的人都负责照顾同僚,而另一方面加强了对要塞外部的戒备。这种时候如果被袭击的话,肯定是扛不住的。
为了弥补人手不足,他们急忙在城墙上增设篝火。没事的人则拿着火把不停巡逻。
仿佛是为了彰显自己有进行正常的巡逻,但城内却是一片混乱。
而在混乱中,西侧城墙上的一个士兵则非常有规律的移动着火把。
他用火把画了两个大圈,仿佛是什么暗号一样。
年轻的士兵暂时都无法行动。
要塞中一片混乱,他说自己可以看着这里没关系,巧妙的让其他士兵离开了。
只过了十几分钟,他身后的锯齿状城墙上就出现了一只手。而这只手的主人毫不费力的爬上了城墙。
那是国王所说的金老鼠和黑老鼠。
“辛苦了。”
“不愧是雪拉。”
两人夸奖着打扮成士兵的银老鼠,三人回合之后,往要塞的正门走去。
他们兵分两路,进入操纵吊桥的机械塔中。
因为是晚上,同时又有很多病人,所以这里几乎没人把守。
勉强留下的几个士兵也被他们打倒,然后他们来到机械旁边。
看起来粗重的钢铁锁链卷了好几圈。
这个锁链支撑着吊桥的巨大木板。
本来,左右两边的机械塔都要有好几个大男人一起才能转动,但现在一边是路,另一边是王妃和雪拉。
王妃的蛮力是有保证的。说道路,王妃对他可有着稍微可怕的评价,他有“单手能把人脖子扭断”的力气。
仅凭这三个人,原本紧绷的锁链慢慢松弛下来。
一旦开始加速便停不下来了。
锁链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松了下来,吊桥开始下落。
“啊啊!”
“不、不行!”
“混蛋!是谁干的!”
内部的人都注意到了。慌忙往机械塔冲去。但是,那个时候巨大的木板已经完全放了下来,护城河上已经架起了桥。
一直藏在护城河前面的德尔菲尼亚军——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拉蒙纳骑士团的人都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一刻。
他们一起站了起来。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能被帕莱斯德本队注意到。尽量迅速的压制要塞。”
“交给我们吧。这里是我们的要塞。”
听到纳希亚斯的命令,嘉兰斯用力回答道。
然后,拉蒙纳骑士团除了团长以外,都聚成一团,为了夺回自己思念的要塞发起了突击。
当然,其他的部队也跟着他们守住了大门。
战斗力的差距是压倒性的。毕竟,德尔菲尼亚军控制着唯一的大门。帕莱斯德士兵既无法逃走,也无法呼喊援军。
而且,应该负责指挥战斗的将校们因为食物中毒卧床不起。
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德尔菲尼亚军几乎毫发无伤,成功夺回了比尔格纳要塞。
然后转天早晨,帕莱斯德军的本阵大吃一惊。
昨天,比尔格纳要塞还飘荡着自己国家描绘着两种颜色盾牌的旗帜,现在已经飘荡着狮子的侧脸上有两把交叉的剑的旗帜了。
而且,要塞周围都是德尔菲尼亚以及桑塞贝利亚的阵营。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难道、德尔菲尼亚他们……?”
“可是,完全没注意到。”
就在他们怀疑自己眼睛的时候,要塞中出现了自己军队的士兵,往这边走来。
他们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
还有不少人躺在担架上。
负责本阵总指挥的是深得奥隆信任的名将杜梅尔格,这位将军看到这个事态震惊了。
一副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样子。
失去血色的脸上是一副哑口无言的表情,嘴唇颤抖着,用难以形容的视线,交互看着要塞上飘荡的旗帜,和走过来的士兵们。
到达本队的士兵们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将昨天战斗的情况一丝不差的说了出来。
然后今天早晨,德尔菲尼亚饶了自己的性命,允许他们将伤病士兵带出来。
那个时候,渥尔-格瑞克是这么跟帕莱斯德的士兵们说的。
“我们接下来要向你们的军队发起攻击。如果不想战斗的话,就快点离开战场。”
杜梅尔格将军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毛病。
“昨天晚上刚刚夺回了要塞,今天就要发起攻击吗?”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疑问一样,要塞方向产生了异变。行李部队快速收拾起帐篷,整理行装。吃完早饭的士兵们整然的排起队列。明显是要准备出战了。
“混蛋!”
杜梅尔格非常愤怒。
眼前发生了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能无视的。
他让负伤者离开战场,立刻准备迎战。
这边的兵力几乎是敌方的一倍。
虽然要塞被夺走了,虽然德尔菲尼亚很有气势,但是至少应该能打个平手。
但是,那可是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这一天,一直忍耐着内心屈辱的德尔菲尼亚军。数量的差距完全不是问题。
负责先锋的迪雷顿骑士团,负责辅佐的拉蒙纳骑士团,两者都完全没考虑过后退。他们发起了突击。
左右两边是近卫兵团和贝尔敏斯塔的士兵。这种阵型虽然突破常规,但是不管哪一个部队都仿佛在跟先锋竞争一样,笔直的朝帕莱斯德军冲了过去。
“这种奇怪的招数只要能攻破一个点,那就不堪一击。”
杜梅尔格大叫着,让先锋组成楔形的尖锐阵型,尝试突破近卫兵团的部分,但是德尔菲尼亚军却开始包围帕莱斯德军。现在的他们意气昂扬。就像火乘着风势烧成一片一样,任谁也无法阻止。
本应贯穿德尔菲尼亚军的帕莱斯德楔形阵型被左右包围,撕成碎片,德尔菲尼亚军继续乘势朝着杜梅尔格将军的本阵冲去。
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变换阵型。横向队列的德尔菲尼亚军这次变成了尖锐的楔形阵型,发起了攻击。
但是,杜梅尔格也是大军之将。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他坚强的顶住了攻击。变成了一片混战。
这个时候,国王一直没动。只是眼神严肃的望着战况,但他冲身旁的王妃说道。
“向桑塞贝利亚传令。从侧方向夹击。”
“明白了。”
当然,王妃不会只是去传个令而已。
国王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王妃和自己的同伴来到桑塞贝利亚的阵营,告诉他们国王的命令,然后调转爱马漆黑的马头,朝着混战的中心部冲去。
她身后是道尔顿率领的桑塞贝利亚军队。
他们给了勉强跟德尔菲尼亚军抗衡的杜梅尔格军队的侧腹猛烈的一击。
即便是名将也无法应对这突然出现的援军,之前坚固的方守和尖锐的攻击终于出现了漏洞。
一直沉稳的在一旁观战的渥尔-格瑞克飞身上马,回头跟大本营的领主们喊道。
“跟上!”
喊完这一声,渥尔猛的冲了出去。
亨德里克伯爵、塞利埃卿、格拉哈姆卿、以及其他一直待命的领主势力都一起呼喊着,以震撼大地的势头发起了突击。
帕莱斯德军还未从奇袭的动摇中振作起来,又面对这种猛烈的攻击,根本扛不住。
有名的武将和骑士接连被杀也导致了士兵们的恐惧。不断有人落荒而逃。
“哎呀!顶住!顶不住吗!”
杜梅尔格鼓励训斥着士兵们。
如果此时军队被击散的话,就没办法再振作起来。无论如何都想避免溃败。
虽然他拼死奋战,但德尔菲尼亚军要势头更胜,猛烈攻击着帕莱斯德军。
这个时候,名将杜梅尔格也无法支撑了。继续战斗就意味着死。虽然怨恨得让人咬牙切齿,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带领周围的骑士开始撤退。
“不要逃!”
德尔菲尼亚军跟上了他们。
帕莱斯德殿后的部队为了让德尔菲尼亚军放弃奋勇战斗。如果是防守的话,帕莱斯德军更能发挥实力。强大得可怕。不管这么攻击,都无法击溃着铜墙铁壁一般的殿后部队。
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应该避免深入追击,但是德尔菲尼亚军却没有停下脚步。
一方不停撤退,一方固执的追赶。此时已经是考验耐性和韧性的追击战了。
奥维庸城的奥隆得知此事,是在当天夜里。杜梅尔格的使者带着报告快马加鞭赶到。
“将军说,实在是无地自容,现在除了请陛下御驾亲征以外,已经无法取胜了。”
使者气喘吁吁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
名将杜梅尔格至少避免了全军溃败这种最可怕的情况。虽然被压制了,但是此时如果奥隆亲征的话,一定能逆转战况。使者带来的信如此热切的描述着,而使者本人也拼命诉说着。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和王妃都亲自来了。士兵们的恐惧心理,将军已经毫无办法了。为了与之相抗衡,实在是无地自容,只能请陛下御驾亲征,将军再三说过了。”
“嗯。”
奥隆沉重的点了点头,让使者退下了。
酒菜被送了过来,让一直服侍自己的女人们试过毒之后,奥隆让这些女人退下,一人独处。
但是,屋外有着森严的看守。
一个人之后,奥隆的样子变了。
他面如土色,浑身冷汗,拿起酒杯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他无法相信。
比尔格纳要塞仅在一夜之间便被夺走,四万大军无法守住战场,不得不撤退。
奥隆是谨慎的国王。他手上留有五千以上的兵力。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带着这些战斗力汇合的话,应该是可以重整态势的。
他也明白,既然如此下定居心发起进攻,那么德尔菲尼亚的那个年轻人肯定无论如何都要攻下奥维庸。
虽然明白这一切,但是依然没有采取行动,只是因为在意那位王妃。
奥隆一直在迫不及待的等待着格林塔王妃的死。
依赖暗杀者的最后期限就是今年夏天。
而这个季节,现在正缓缓过去。
听说王妃被坦加抓住的时候,他非常高兴。
说得夸张一些,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如果是在战场上战斗的话,不管是怎样刚强的敌人奥隆都不会害怕。一定会打败对方。他有着这样的自信。
但是,那个王妃,却完全不适用奥隆之前的法则。
他的法则就是,仅凭一人与万军对抗是不可能的。
仅凭一人,是不可能潜入这戒备森严的奥维庸城,也不可能离开。
但是,那位王妃非常轻松的就做到了这两样事情。奥隆绝不是胆小,到了关键时刻也非常坚韧难缠,可是他却完全不想在战场上遇到那位王妃。
奥隆觉得不管怎么加强戒备,王妃也能轻易潜入本阵。
因此,他表现出一种很不像他的被动姿态,一味的等着暗杀一族完成他们的工作。
可是,他为了保险起见,收买了德尔菲尼亚的一个岗哨,只要有关于王妃的消息,立刻便能得到。
实际上,虽然部下悄悄将渥尔王亲笔书写的信件拿了过来,但是信上的内容非常不得了。奥隆怀疑自己的眼睛和精神都不正常。
他连那个佐拉塔斯会出现让俘虏逃跑的疏忽都不相信,而且波纳里斯被毁,佐拉塔斯被杀,国王夫妻压制了格法德城,正往这里前进。
这让他发自内心的害怕。
这个人一定是怪物。
事已至此,只要是有效的手段,不管是什么都应该做。虽然这不是一国之王该做的事情,但是他命人准备了毒酒,可王妃依然没有死。
不只没死,还一瞬间就夺回了比尔格纳,让杜梅尔格陷入苦战,驱赶着四万大军,正准备向奥维庸前进。
(暗杀一族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奥隆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现在非常焦躁不安。
为了预防万一,奥隆将负责这个工作的家臣格奥尔格叫出来质问,但是他说已经依赖之后,就无法再次接触了。
“他们的成绩并不是这一两天才有的,要追溯的话,他们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在这段时间,只要是他们接下的依赖,从来没有不能达成的。所以,也无法让他们报告现在的情况。既然已经依赖了,他们就不会在我面前出现了。”
格奥尔格语气困惑焦躁的反驳道。
失败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暗杀的报酬也都是提前支付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是,关于这次的这件事,时间有些太久了吧。
就在奥隆满心不悦的喝酒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休息的时候打扰了。”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而且,对方完全没有畏惧的样子,那是充满讽刺和揶揄的语气。毫无疑问这不是对主君该有的语气。
奥隆大吃一惊。他丢掉酒杯站了起来,想要大叫的时候,对方慌忙阻止了他。
“哎呀,安静一点。拜托你安静一点。不能发出声音。”
这个时候奥隆才看到男子的样子。在门的地方,有一个像幽灵一样的男人站在那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安全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
这大概是这个男人身怀绝技的原因,不过应该也有体格的影响。
他看起来非常小巧纤细,因此很敏捷,给人的印象就好像猫鼬那种动物一样。
奥隆抓住片刻都不离身的剑,严厉的质问道。
“什么人!?”
“你在找的法罗德一族。”
虽然他说的话很认真,但脸上却弥漫着淡淡的笑意。
奥隆震惊了。他虽然手握着剑,但是手上的力量却减轻了。大概是看出了这一点,男人轻飘飘的动了起来,站在奥隆面前。
他像猫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睛直视着帕莱斯德的国王。
奥隆屏住了呼吸。接着喘息起来。
他现在很明白,这个男人说的是事实,这个男人就是他所说的那种人。
“什、什么事……”
奥隆勉强能说出这些话,也是因为这个房间中藏着保护自己的士兵。只要奥隆一句话,十二个士兵就会跳出来,将这个男人扎成刺猬。奥隆终于冷静下来,挺起胸膛。
“实际上,我有件事要通知陛下……”
莱蒂齐亚诚恳的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陛下依赖的那件事无法实行了。我就是来通知这件事的。”
“什、什么!?”
奥隆大吃一惊。
“事到如今你觉得这么说行得通吗!?你们一族不是接受的依赖一定会达成吗!”
“法罗德一族已经不存在了。”
“什……?”
“一族已经灭亡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像陛下依赖的那件事一样,还有其他做了一半的工作,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完成这些工作了。”
奥隆闭上了嘴,盯着对方。
他用缓慢又有些可怕的声音问道。
“那么,你是什么人?”
“虽然我说我是法罗德一族,但实际上,我只是被雇佣而已。”
“哦……?”
“我只会从一族的统领那里接受工作。统领身故之后,已经没有继续完成工作的义务了。我就是这种立场。”
莱蒂齐亚笑了。
那是只有他才会有的笑容。是对自己对其他人都毫不关心,有些慵懒,又让人赶到可怕力量的笑容。
但是,又和班特亚那种充满自嘲的笑不同。那是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的表情。
“所以,陛下。请不要认为如果默默呆着不动,那个王妃就会自己突然死掉了。我就是想通知你这件事。”
莱蒂齐亚微微歪了歪头示意,然后转过了身。准备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走出去。
而奥隆在他身后开口说道。
“等等。那么,我雇佣你。”
奥隆认为,他特意出现,说自己的主人已经死了,应该就是这个目的。既然能潜入到这里,那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承认他的本领。不过,男人却回过头,笑着摇了摇头。
“很不巧,我已经不再是一族了。今后不打算为钱工作了。”
“你潜入到奥维庸城深处,居然说出这种话……”
“因为又不是什么难事?对于那个王妃来说也是一样。”
这句若无其事的话强烈的刺激了奥隆。
他的居城必须是大陆最为美丽,以铜墙铁壁的防御为傲,无法攻陷的名城。
怎么能让这种年轻人以逛酒馆的态度自由自在的进出。
奥隆握着剑跳到背后的墙壁旁边,拉动了垂在那里的绳子。
房间外面顿时响起了铃声。
同时奥隆大吼。
“出来!”
仿佛变魔术一样。覆盖着墙壁的豪华垂幕的后面跳出了很多士兵。每个都是全副武装。手中的枪剑闪闪发光。
描绘着风景画的天花板掉落,里面也有士兵飞身跳下。他们是轻装打扮。不是正式的士兵,应该是作为细作活动吧。他们手上拿着可以投掷的短剑和手里剑。
一共十二人。
而对手只有一人。
天花板上跳下来的士兵们扔出短剑和手里剑,从墙壁里跳出来的士兵们则一起攻了上去。
奥隆也相信,下一个瞬间,扑上去的士兵们就能将这个男人大卸八块。
但是,——士兵们扔出的短剑还没刺中对方,男人的身体就消失了。
“——!?”
士兵们满脸疑惑的冲了过去,而他们的头颅,就维持着这个表情,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失去脑袋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就在这个瞬间,剩下的八个人也遭遇了异变。
有的人发出轻声惨叫,有的人只是呻吟着,从他们的胸口,脖子喷出大量的鲜血,一个个倒了下去。
这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太过鲜明。士兵们就像人偶一样被简单的打倒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现实。
但是,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奥隆精挑细选的精锐们,就在一瞬间变成了十二具尸体。
“那我就先走了。”
男人郑重的行了一礼,消失在了门后。
跟那个时候的王妃一样。
那里明明全都是警卫兵,但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房间中弥漫的血腥气,滚落在地上的人头,以及一具具尸体,让奥隆无法行动。
原来如此,太厉害了。
那就是法罗德一族。虽然亲眼所见,但仍然无法相信这是人类能做到的。
奥隆就这样,再次拿起剑,脚步踉跄的追了过去。
看到如此厉害的本领,还敢追过去,是因为听到刚刚的铃声,其他士兵们也应该行动起来了。
这个居室跟其他建筑是严格分离开的。
是在有三重锁的门内。其中有数百名士兵,只要听到铃响立刻会进入戒备态势。
这片区域内的可疑人物当然不必说,除了提前确认过相貌和名字的值班士兵以外,可以二话不说直接斩杀。
铃响之后,他们会先控制住锁着的大门,堵住入侵者的退路。警报也会传到其他建筑中,城内的士兵应该都会赶来。
这样的话是绝对逃不掉的,奥隆对这种警戒很有自信。
因此他怀抱着一丝希望。无意识中期待着强壮的士兵能制服那个男人,走出了房间,结果再次茫然的呆立在原地。
铺着漂亮地毯的走廊塞满了士兵们的尸体。
他们体内流出的鲜血,将地毯染成了红色。
很明显他们就是刚刚被杀的。血的颜色和味道,都非常鲜明新鲜。
有几个人还没有死透,微微挪动着,但很快也停了下来。
奥隆口中发出了类似于恐惧的喘息。
那个男人离开房间之后,自己追到这里之前,应该还不到一分钟。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这种事情。
打倒了这么多人,而就近在咫尺的自己连一声惨叫都没听到,不只如此,连任何奇袭都没感觉到。
奥隆缓慢的转头张望。
门开着。
大门上上着两种锁,而钥匙由两个负责人分别保管。也就是说,绝对不可能打开的门,全都打开了。
外面的士兵跑了过来。
“陛下!出了什么事!”
“刚刚的铃声!”
奋勇赶来的士兵们看到现场的景象都惨叫着后退。
“啊啊!”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们看到了同伴们躺了一地的尸体。
他们脸色苍白,用视线请求主人解释情况,但奥隆什么都没说。
他手握着剑,仿佛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剑一样,面无血色浑身颤抖。
奥维庸城内一片骚动。
寂静的城池完全苏醒了过来,燃起了平时数倍的篝火,仿佛想要驱散城内的一切黑暗。
虽然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的踪迹。
城内酒馆妓院的客人门,看到城中的骚动,都好奇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啊?”
“这种事情很少见呢。”
妓女们互相聊着天,而莱蒂齐亚就这样平静的从她们眼前走过。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身上一滴血都没溅到。
在人气旺盛的大路·旁,还有几条吸引无业游民的昏暗小巷。
而莱蒂齐亚在其中的一条小巷前停下了脚步。微微笑了笑。
“嗨。”
他打招呼的语气仿佛认识对方一样,而对方耸了耸肩,吃惊的说道。
“做得真是夸张呢……”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德尔菲尼亚军应该还在东边很远的地方吧。”
“因为有奇怪的动静,我有些在意就飞过来看看。结果就是这副样子。”
“诶,你果然有活生生的肉体也能飞吗?”
“其实这么做是违法的。毕竟是非常手段。”
路说道。
他现在是一如往常的轻装士兵的打扮。
白皙的脸庞加上漆黑的头发,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黑暗和喧嚣之中,同时也散发着异样的精彩。
走过的人基本都会回头张望。
有着猫一样眼睛的男人耸了耸肩苦笑着说。
“你这样的人站在这里,就好像男娼在招揽客人一样。不过,你这身衣服太没情趣了。”
“很不巧,我不卖身。”
“那真是遗憾。你肯定能要个高价。”
本应被自己杀死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但莱蒂齐亚依然很镇静。不只如此,他还能开玩笑。
而路也跟他一样粗神经。面对曾经杀死自己的男人,仿佛理所当然的聊起了天。
“为什么不惜引发这种骚动,都要去城内拒绝依赖呢?”
男人耸了耸消瘦的肩膀。似乎有些自暴自弃。
“太无聊了。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一时兴起吗?”
这明显是不相信对方的语气。
“这么闲的话,就快点跟那个孩子做个了断。”
“就算我有这个打算,你们似乎特别忙呢。没时间跟我玩吧。”
“可是,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这里的国王大人的进退决定的时候,那个孩子便会从这个世界消失。抓紧时间比较好。”
莱蒂齐亚用尖锐的视线探查着对方,然后笑了起来。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彼此彼此。”
路抬起手腕,将头发束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动作的意义莱蒂齐亚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持续了数百年的暗杀技术最后的继承者,突然改变了气息。轻轻踏出了一步。
“索性,跟你玩玩也不错……”
虽然注意到这句话中蕴含的意味,路依然没有动。
他歪着头轻声笑了起来。
“算了吧。这次可不会乖乖被你砍。”
他的声音。他眼中的光芒。以及他的气息。
普通人可能不会明白。也许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莱蒂齐亚眯起了眼睛。他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原来如此,不可貌相。”
“太阳这么说了吗?”
“莱蒂齐亚。叫我莱蒂。”
“我是路。”
“这个不要了吧?”
莱蒂齐亚从怀里拿出了那把短剑,路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要了。虽然是要的,不过……”
“不过?”
“那个孩子打算自己做。我也不能剥夺他的这个乐趣。”
“哎呀,这话说得真让人高兴。”
他也微笑着回应道。
“算了,总之要先处理掉这里的狐狸。替我向王妃问好。”
两人说完话之后,莱蒂齐亚抬起一只手挥了挥,从小巷前走了过去。
路望着他消瘦纤细的背影离开,背靠墙壁望向夜空。
他嘴角上浮现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
“这里的人真是的……”
他再次将束起的长发散开,往昏暗的小巷里走去。
下一个瞬间,青年的身影从小巷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