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配备到希尔德堡西边的伽利欧斯七子伊萨,跨在装甲龙鲁特上面,手执两支战槌。
周围三百名魔族手持长枪,屏住呼吸。士兵的前面围起了木栅,筑起了土垒,以阻止敌人前进。
伊萨和一众士兵的视线,落在越过木栅栏和土垒后的一条通道上。通道上除了休利翁王国的旗帜,还有堆积如山的人类尸体。
本来的话应该把尸体移开,但现在没这份余暇。堆积尸体的通道终点,左边便是希尔德堡的西门。但大门已经被破坏了,从敞开的西门,随着大地摇撼,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来了!预备!」
脸上带伤的魔族发出号令。他是高伦三百龙长,率领伊萨等三百名士兵的高伦队的队长。听见三百龙长高伦的指示,士兵们紧握长枪。不一会儿,休利翁王国的士兵就从西门涌入。然而,冲入希尔德堡的敌兵不得不立刻改道。因为门前和左手边除了土垒之外,还增设了高高的木墙。都是伊萨他们这几天改造出来的。
在希尔德堡垒的内部,建造了大量的仓库,魔王军用拆卸仓库所得的木材强化了堡垒内部,将其改造成迷宫般复杂的构造。
被挡住去路的联军,转向伊萨和高伦的部队等待的方向。
休利翁王国的士兵,迫向了伊萨他们。高伦的部队以木栅栏为盾牌,阻挡住突击。
从栅栏后伸出长枪,阻挡试图突破防线的联军。看到敌人停下脚步,三百龙长吹起了笛子。以尖锐的笛声为信号,增设的墙壁上现出了弓兵的身影。然后拉弓射箭,降下箭雨。
受到来自上方的箭雨,人类一个接一个倒下。经过强化的希尔德堡内部,建造了好几个可以将敌人尽数歼灭的地方。
伊萨他们虽然高效率地打倒了敌人,但即使如此,休利翁王国的士兵仍然没有停止。跨过同伴的尸体,突破土垒和栅栏,逼近高伦的部队。看到突袭而来的人类,伊萨拍了拍他骑着的鲁特的背。
「上吧!鲁特!」
伊萨发出信号后,可以说是好友的装甲龙摇晃着巨大的身体向前冲。装甲龙一如其名,覆盖着厚厚的鳞片。普通的剑和长枪完全拿它没法,鲁特单是往前冲,就能把敌人撞散。而骑上鲁特的伊萨,只消要挥动战槌就成了。
多亏了鲁特的活跃,开始反过来压制住人类。三百龙长抓住了这个机会,下令发动突击。三百名同伴一齐发起攻击,消灭了休利翁王国的士兵。
然后,又有呐喊声迫近打退了人类的伊萨。往前一看,是休利翁王国的士兵,手里拿着背囊朝伊萨冲过来。
增筑的墙壁上箭矢倾泻而下,射中了拿着背袋的士兵。然而,即使被箭射穿,士兵也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吐血一边接近,举起背袋,向伊萨和鲁特高高抛去。
「快趴下!会爆炸的!」
三百龙长高伦喊道。伊萨的直觉告诉他,背袋里塞满了会爆炸的魔道具。而背袋掉下的地方,正是鲁特的头部。
「谁会让你们杀掉鲁特了?」
伊萨站到鞍上,脚踩鲁特头顶,掷出右手的战槌。战槌一边旋转,一边撞向掉下来的背袋。紧接着,背囊发生了大爆炸,伊萨全身受到了爆风的侵袭,被吹到了后面。
「…大人!萨大人!伊萨大人!没事吧!」
一瞬间失去知觉的伊萨睁开眼睛,只见绿色鳞片的瘦削魔族和红色鳞片的胖魔族正盯着伊萨的脸,想要把他扶起来。
「啊、啊呀!我没事。」
伊萨回答道,但由于全身所受的冲击,伊萨的视野还是一片模糊。可是没有工夫慢慢来了,伊萨不断摇头维持意识。
「……对了!鲁特呢!」
伊萨慌忙爬起来,寻找好友的身影。
「不要紧,鲁特没事。」
把他扶起来的绿色魔族用手指了指,前方看见了鲁特的身影。好友伸长脖子担心地看着伊萨。
为了不让鲁特不安,伊萨站了起来,表现出精神的样子。这时,鲁特摇了摇包着拳头般疙瘩的尾巴。
战场上的联军士兵几乎都被歼灭了。打倒的人类大概有五百余人,可说是杀得挺多吧。但高伦部队也不能说毫发无伤。有一百多人被打倒了。
「去救助伤员!重整阵形!」
高伦三百龙长叫喊着,但声音被迎面传来的震动淹没了。休利翁王国又派出了更多的士兵。高伦部队没有时间整理阵形,也没有时间修理倒下的栅栏。
「没办法!退到第二防线!快点!」
判断这里已不可能防御,高伦三百龙长宣告后退。伊萨和鲁特一起退到第二防线,那里已经有别的部队在防守了。
高伦的部队被命令休息,伊萨坐在地上。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但情况并不乐观。休利翁王国昨天送来了援军,总数达到了十一万人,比开战之初还要多。另一方面,配置在西边的魔王军士兵只有两万人。这样下去会被压制的。
魔王军特务参谋加米曾说过要放出没了骑手的暴君龙,作为挽回劣势的策略。的确,要在狭窄的通道里打倒狂暴的暴君龙是极其困难的。如果暴君龙跑到希尔德堡外,就能一口气夺回被夺走的防线吧。但这招只能用一次,而且也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对于这场战争能否获胜,伊萨开始不安起来,但他摇了摇头,认为这不是初次上阵的自己该想的事情。这时,从右边递过来一个皮水壶。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救起他的那个红鳞胖胖的魔族。
「伊萨大人,是水。请慢用。」
「啊,谢谢。」
伊萨接过水壶,但比起自己,他想先让鲁特喝。但是就在这时,绿鳞瘦削的魔族,抱着装满水的桶走了过来。
「辛苦你呢,好好喝吧。」
绿魔族把桶放在鲁特面前。鲁特把鼻子伸进桶里,咕嘟咕嘟地喝水。
「啊,对不起。打水甚么的该我来做才对。」
「没关系,伊萨大人,这点小事。」
「那当然不行了。还有请不要用敬语。我这还是初次上阵,年纪又比你小,所以请直呼我为伊萨。」
伊萨向有着绿色和红色鳞片的魔族低下了头。
两个魔族恐怕是平民吧。相对地,伊萨是王族,身份有着天壤之别。但在战场上,阶级和武勋决定一切。虽然士兵因为在意身份而用敬语跟他说话,但总觉得每次好像都被暗示自己只是个半吊子。
「啊,那个,伊萨大人……。」
「我们也是第一次出阵的。而且,我们年纪大概比你还小。」
绿色魔族难以启齿地移开视线,红色魔族则明确说道。
伊萨惊讶望向这两个魔族。的确,与其他士兵相比,他们的面容显得有些稚嫩,身材也不匀称。绿色的魔族很瘦削,而红色的魔族虽然胖但是个子有点小。因此配发的黑色铠甲不适合他俩的身型,腰间的剑看起来也很沉重。
「请问……你们的名字是?」
「我叫萨戈,还有二十天就十三岁了。」
「我是戈诺。啊,我已经十三岁了喔。」
绿体色的萨戈挺直了身子,而红鳞的戈诺指着自己,说他跟和萨戈不同。
听了两人的话,伊萨大受冲击。伊萨今年才十四岁。由于初次上阵的年龄通常是十五岁左右,所以这年龄初阵可以说是稍为早了点。因此,伊萨还以为不会有人比自己还小。
「我和戈诺家,父亲都战死了……」
「弟弟他们都还小,能去当兵的只有我们这些长子……」
萨戈和戈诺低下了头。魔王军已经被逼到要征召小童当兵的地步了。
「是吗……好。既然彼此年纪都差不多,又是初战,就直呼其名吧。也不用敬语。好吗?」
伊萨一说,两个魔族都惊呆地面面相觑。
「明白……好的,伊萨!」
「多多指教!」
萨戈和戈诺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这时,一个浑身是伤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来人啊!西边的外墙上不行了!手里有空的人快来!」
听到求救声,伊萨和萨戈两人互相对望。
「高伦三百龙长!」
伊萨看了看脸上有伤的高伦三百龙长,队长马上点了点头。
「鲁特,你要乖乖的喔。好,走吧!」
对好友说了一声之后,伊萨和萨戈等人一起在希尔德堡内部奔跑。爬上外墙上的楼梯,发现外墙上的鹰架已经被敌人钻了进来,演变成混战。
眼前的一个魔族,被手持短剑的人类压制住。那个魔族失去了武器,为了不被刺中而拼命抵抗。
伊萨举起战槌想要救他,但没能挥下去。因为对打的两人正激烈地扭打在一起,不停交换位置。即使伊萨想要挥下战槌,一不小心就会攻击队友。伊萨没有能只打中敌人的自信。
「伊萨,让开!」
戈诺伸出剑,轻轻地划破人类的脚。休利翁王国的士兵痛得身体僵硬。趁着那空档,被压制的魔族抓住人类的头,折断了他脖子。
「得救了,小伙子。」
士兵道谢后站起身,拿起掉在地上的剑继续战斗。
伊萨寻找是否还有其他掉落的剑。如果是剑的话,可以像戈诺那样使用刺技,减少了把同伴卷进来的可能性。然而并没有剑掉下。取而代之的是有人那么大的盾牌。是用打磨过的钢铁制成的,亮到几乎能照出伊萨的脸。
伊萨举起大盾,看见了与休利翁王国士兵战斗的萨戈。
「萨戈!让开!」
伊萨举着大盾向前冲。萨戈注意到声音,慌忙后退。伊萨用盾牌撞去,敌兵无法抵挡也无法躲避而被倒下。
萨戈虽然被伊萨的冲撞吓了一跳,但还是马上砍下倒地的士兵的头。
伊萨心里称妙。即使是不擅长战斗的自己,如果只是使用盾牌突击也办得来。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防止把自己人卷进来杀死的事故。
「喂,萨戈,戈诺,快来掩护我!」
伊萨带着两个人,举着大盾向前冲,一个接一个地撞倒了敌人。
当然,仅仅撞翻是无法杀死敌人的。但补刀工作由身后的萨戈和戈诺来做。伊萨只要向前进就行了。
伊萨像公牛一样向前冲,其他魔族也乘胜追击。
伊萨注意到前方有一排盾牌。用盾牌和全身铠甲武装的重装步兵排成一列。背后搭着梯子,敌兵正陆续爬上来。如果放任不管,西面的外墙就会落入敌人之手。
伊萨举起大盾牌,朝着同样架起盾牌的人类冲了过去。
盾牌与盾牌激烈碰撞,战场上响起了重重的轰鸣。伊萨向前进,想要撞倒敌人。可是两名重装步兵用盾牌挡住了伊萨的突击,而后面还有七个士兵撑着。
别说撞倒,伊萨反而差点被推开。但是有人推了一下差点倒下的伊萨的背。是萨戈和戈诺。还有追随而来的五个魔族。
伊萨在同伴的支持下,想一口气把推回去。但人类那边也背后又增加了十人,拼命抵抗。
隔着盾牌,魔王军和联军互相推挤。互相推着后背的数量再进一步增加,但人类的数量更多。伊萨他们被一步步推了下去。
在伊萨的背后,推他后背的魔族因为支撑不住而一个个倒下。萨戈和戈诺虽然拼命地推,不过那两个魔族也倒下了,最终只剩下伊萨了。
已经撑不住了……。
伊萨也快要倒下了,就在他正要放弃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了他和萨戈他们的对话。
如果自己在这里被打倒的话,死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了。萨戈和戈诺,推动的魔族都会被杀。这样一来,西面的一部分外墙就会被敌人占据,希尔德堡也会陷落。魔王军会损失很多士兵,接下来,萨戈和戈诺的弟弟可能会被赶上战场。
人类为了打倒伊萨打倒,集中了更多力量。但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萨戈和戈诺,为了他的弟弟,为了素不相识的魔族,他不能输。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伊萨大声咆哮。一瞬间,伊萨的身体涌出了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视野被染成一片红色,全身肌肉膨胀。因为快要撑破的力气,身体上的鳞片都擦出咿轧声。
即使人类全力推,但伊萨以他矮小的身躯,独力挡住了由十多人组成的突进。
「喔喔喔喔喔!」
随着一吼,伊萨用双臂把盾牌推回去。被伊萨一推,同心合力的人类开始摇晃。尽管人类想要拼命推回来,但伊萨却用更大的力气推开了。
一开始只能前进一个脚趾的距离。但继而再往前走半步,再把敌人退回一步。伊萨的脚步没有停止,人类也在一步一步退。最后逼到了外墙的边缘。
伊萨深吸一口气,瞪着不想掉下墙头的人类。
「从这里!滚出去!」
伊萨大喊一声,双脚一蹬,腰部一用力,一口气把大盾牌举了起来。伊萨一甩开手臂,人们就像爆炸一样被炸飞,差不多有五人浮到空中,然后落在城壁下面。
魔族之间爆发出欢呼声。然而推开了人类的伊萨,下一个瞬间,身体迅速地失去了力量,站不起来。紧紧抓住大盾牌,总算没有倒下来。
「没事吧!伊萨!」
立即赶到身边的萨戈和戈诺,盯着伊萨的脸。于是,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伊萨!你的眼睛都红了!」
「你受伤了吗?」
听到两个人惊讶的声音,伊萨望向充当手杖的大盾。闪着银光的盾牌上,映出了自己那张粗糙的脸。看到那张脸,伊萨自己也大吃一惊。就像二人说的那样,眼睛泛着红光。但是,随着调整好呼吸,眼睛的充血消退,恢复原状。虽然害怕自己身体的变化,但现在是战争时期。没办法去看医生。
「没关系,比起这个,战况怎么样了。」
伊萨一边站起来,一边环视四周。自己有保护好同伴吗?被分配的岗位没问题吗?他只担心这一点。
「放心吧,我们占了优势。」
萨戈这样告诉他。看了看四周,西边的外墙的确稍为重新振作起来了。正当为自己派上了用场而透一口气时,堡垒东边响起了喇叭。是魔王军突击的信号。
伊萨回头向东方一看,跨上剑龙的哥哥伽斯顿,正率领两万名士兵从东门出发。
「怎可能,这种情况下怎可能离开堡垒!」
伊萨握紧了拳头。在周围被敌人包围的情况下,如果出击,就会被包围歼灭。就连这次第一次上阵的伊萨也明白。事实上,出击的伽斯顿和他的士兵,很快就被联军包围了。
「兄长大人在想甚么?加米大人为甚么不阻止他?」
伊萨批评了出击的哥哥以及参谋加米。但紧接着,他又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在伊萨的视线前方,看到了魔王军特务参谋的必胜之策。
「这是!是吗,原来是这样吗?不愧是加米大人!」
伊萨的心中充满了感叹。
在圆形丘陵上插着的铃兰旗下,我俯望北方的希尔德堡。
在希尔德堡,班和布雷正率领一万步兵发动攻击。而右方的哈米尔王国,士兵们也同样在攻打希尔德堡。但两国的士兵都只是放箭,在外墙上搭起云梯,没有冲入打破的南门,甚至没有靠近。
「那个……罗梅莉亚大人。」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身穿红色衣服、戴着眼镜的秘书官斯比丽。她周围还有奥托、凯尔、格兰、拉根、格伦、汉斯、班和加特在。
「那个……不从打开了的南门进攻吗?」
斯比丽一问,凯尔等人都将视线投向她。
「这个、那个,我并不是想说甚么不满或批评,只是……半数以上的士兵都在待命,将军一个也不参加攻击是不是……」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斯比丽的话声变得越来越小。
的确,在攻打希尔德堡上,我着以凯尔等四名将军为首、以至一万名步兵与三千名骑兵不要参与进攻,而是留在圆形丘陵的山腰待命。
「希尔德堡内部满是陷阱,就算冲进去,也只会白白损失士兵。」
「这个……我也很清楚。只是,休利翁王国都派了很多士兵,如果完全不进攻的话……会不会被指责……」
「也许吧。」
我认同斯比丽所担忧的。
带着援军前来的休利翁王,即使明知有陷阱,还是把士兵送到了希尔德堡内部。纵使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还是踏着尸体前进。
伏尔格斯克帝国、霍沃斯联邦、海伦特王国因为顾虑到休利翁王国,也把士兵送进了城门。但是我国和哈米尔王国,一次也没有攻击过敞开的大门。这样做可能会被指责欠缺积极性。
「可是,攻占希尔德堡没有任何战略意义。最重要的是,现在我国已经没有损失士兵的余地了。」
我在圆形丘陵的山腰,望向列好队的拉奥尼尔王国军队。
经过多次战斗,士兵从最初的五万人,减少到现在的二万五千万人。现在不是为了与大国打交道而损折士兵的时候。
「现在正让工兵制造新攻城武器,我们就等那个完成吧。」
我决定慢慢花时间来攻下希尔德堡。
战争长期化非我本意。但是,面对坚固的堡垒,强攻只会徒然损折士兵而已。再说,我需要多一点的时间。
我把视线从斯比丽身上移开,看向她背后,耸立在南面的甘加鲁加要塞。即使希尔德堡遭到攻击,甘加鲁加要塞也没有任何动静。但也许是在意希尔德堡的攻防战,要塞的外墙上站了很多魔族,注视堡垒战的结果。
我继续往南看,看到了莱茵河的水面。河上可以看到刚建好的临时桥梁。在桥前的拉奥尼尔王国的阵地上,从联军中抽集了一万二千个士兵,以守桥的名义待命。
阵地上有罗梅队的积积和吉尼。除此之外,还有哈米尔王国的泽法、霍沃斯联邦的蕾莉亚公女和女战士迈丝,以及海伦特王国的海伦公主和她的贴身骑士贝恩斯。他们是我最后的计策。但如果状态不齐备,这个策略就会落空。
无论如何都想备足条件。为此我需要时间。
我把视线转回希尔德堡,西边的外墙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休利翁王国的士兵爬上了外壁,但被魔王军推了回来。
「西边的防御很坚固,好好挡住了休利翁王国的攻击。你不这么认为吗,拉根?」
「关键是那个矮胖的魔族吧,格兰。」
格兰把视线投向西边的墙壁,拉根也点了点头。
在西边的外墙上,一个矮胖的魔族手拿大盾冲刺,轻而易举地将全副武装的士兵撞飞。明明块头小小却很有力气。
「是那个伽利欧斯的儿子吗?龙的孩子也是龙呢。」
凯尔也赞同他们两人。确实,击破了黄金骑士团的魔族要特别注意。
库蒂莉亚公主冻结莱茵河,给予魔王军沉重打击的时候,我率领格伦和汉斯去讨伐魔王军的指挥官。在只差一步时,被骑在装甲龙上的魔族挡住了。
乘坐装甲龙的魔族,用人类的语言报上了名字,说是伽利欧斯的儿子,名叫伊萨。
「格伦,汉斯,你们和那魔族交过手吧?怎么样?杀了吗?」
「杀得了……虽然想这么说,但以我和汉斯两个人也很困难吧。」
就连光论气势也数罗梅队第一的格伦,都无法能断言能做到。
「哦,是这么厉害的敌人吗?」
我回想起格伦他们和伊萨的战斗,论战斗应该是格伦他们占优势。
「嗯,请看那个。」
格伦指着希尔德堡的西边。手指所指的是拿着大盾的伊萨,与同样武装起盾牌的休利翁王国重装步兵推挤在一起。两军都夹着盾牌,好几个人挤在一起。魔族的力量更强,但休利翁王国的人数更多。
就在大家以为休利翁王国会获胜的瞬间,剩下最后的伊萨,一个人开始向把对方十几个人推回去。虽然休利翁王国的士兵拼命抵抗,但还是无法阻止魔族中只属小个子的伊萨,被逼到墙边。
随着伊萨咆哮的同时,挥起了大盾,休利翁王国的士兵就像树叶一样被吹倒了。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厉害了。」
我被眼前的景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搞不好可能是伽利欧斯级。如果不小心对上他,反而有可能被打败。话虽如此,那个伊萨由休利翁王国负责,应该不会和我们战斗。
正当我想着的时候,东边传来了喇叭声,一条剑龙震耳欲聋地从东门冲出。它的背后还有两万魔王军跟着。
「主动冲出来?魔王军是笨蛋吗?」
身后的格伦歪着头。确实,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傻瓜才会从堡垒里出来。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包围了希尔德堡。包围堡垒的阵形会直接包围住冲出来的魔王军。从联军眼中看,跑出来的魔王军就是为了被自己打倒。
魔王军的攻击看起来毫无意义。但固守在希尔德堡的魔王军可是很能干的。能在短时间内强化堡垒的手段,一般的指挥官是不可能做到的。可以说只有天才头脑的人,在战场上浸淫了几十年才想得来的战术。有这样的策士在,不可能采取这种毫无意义的计策。
「……糟了!有危险。找人向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传令!」
我本打算向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传达有危险。但为时已晚,魔王军的策略已经开始作动了。
「你知道了甚么吗,罗梅莉亚大人!」
「是后面,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的后面!」
听到斯比丽如此相询,我指了指两国后方。乍一看是一无所有的荒野,但那里突然出现了小个子的魔族。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那是……魔王军!为甚么会在那种地方!」
斯比丽看到突然出现的敌兵吓了一跳。我看了看魔王军出现的地点。那里的地面上开了一个洞,一个又一个被称为小鬼兵的小个子魔族走出来,而且数量还源源不断地增加。
「是坑道战术。魔王军从希尔德堡挖了个洞,钻到两国的背后。」
我沉吟道。明明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魔王军不仅强化了希尔德堡垒,还挖掘了坑道到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的后方。
「短短几天?不如说,一般都是反过来吧?」
格伦愣住了。
本来的话,挖掘洞穴接近敌人的坑道战术,是由攻击城堡或堡垒的一方进行的。但是魔王军却反其道而行之。就连强化希尔德堡垒,也不过是为了隐蔽坑道战术的佯攻、以及为挖洞争取时间而已。
从洞里出来的小鬼兵有两千多个。他们摆好阵形就开始进军。目标是露出背后的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的军队。
「不行,那样的话,两国都会!」
斯比丽惨叫道,望向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的军队。
后方被突击的军队很脆弱。因为改变军队方向并不容易,不能马上调头。如果从后方受到攻击,即使只有少数敌人,士兵也会因为担心后方而无法前进。那样的话,这次就对抗不了正面率领剑龙的魔王军了。
迪莫斯将军和甘勃将军马上察觉到魔王军出现。然而却无余力让士兵改变方向。
「格伦,汉斯!请你们率领三千骑兵,掩护两国。」
听到我的命令,格伦和汉斯点点头,立刻率领骑兵出击。哈米尔王国也指派独眼骑士拉塞尔,率领五千名骑兵前往支援两国。
「凯尔,请告诉班和布雷后退。这场战争我们输了,再牺牲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咦?输了吗?」
看到我叹着气命令,斯比丽惊讶问道。
「不过,罗梅莉亚大人。的确,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受到了攻击,但我们派出了士兵援救,不会全军覆没。迪莫斯将军和甘勃将军也没事吧?」
「多半吧。可是这次的损折,两国的兵力在开战时相比已经跌到四成以下。那么即使战胜回国,也会影响到祖国的防卫。今天的战斗结束后,两国便会主张撤退吧。」
我沉吟道。联军各自携军而来,组成了大军。而联军的弱点正是联合。独立的每一个都不过是小小的集合体,无法独力与魔王军战斗。假如其中一个国家无法继续战争,那个国家就不得不撤退。
只要有一个国家脱离联盟,联军就会因团结乱了而无法维持兵力。
魔王军没有必要对上整个联军。他们认为只消令其中一个国家撤退就可以了,所以果断地发动了攻击。可以说这是击中我方弱点的漂亮一着。
看到班和布雷开始后退,随着喇叭声,怪臂龙和两万魔王军从希尔德堡垒的南门出击。向北望去,北边也传来了喇叭声。恐怕是率领三角龙的军势,正从北门出击吧。
「难道我们后面也有敌人!」
看到正面出现的魔王军,斯比丽回头一看。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就算是魔王军,也没有余力去挖几个坑道。
「请冷静点,那只是威吓和佯攻。魔王军应该也希望我们撤退才对。如果我们不出手,他们就不会袭击我们。」
正如我所指出的,出击的魔王军走出希尔德堡前就没有行动。
「不过千万不要大意,一旦露出破绽,就不知道会做出甚么了。」
我催促她注意,但我预测,只要不出甚么大事,魔王军是不会发动攻击的。但想到这里,我就想,要不要亲手制造出『甚么大事』呢。
故意暴露破绽,引诱魔王军的攻击,将之拖入泥沼的乱战。那样的话,说不定就能备齐我的计策的条件了。
虽然有一瞬间心动了,但马上就放弃了。因为太危险了,也太看运气了。
既然败局已定,剩下的就只有果断撤退了。
时间稍微回溯,在希尔德堡的西边通往洛班的森林前,飘起戴着王冠的太阳、代表休利翁王所在的王旗。以国王旗为中心,构起了休利翁王国的本阵。休斯在旗下皱着眉头,眺望战场。
战场上,休利翁王国的四万士兵正在攻打希尔德堡。
休斯向右一转,只见头上戴着王冠、身穿红色天鹅绒长外套的休利翁王。国王右肘搭在黄金椅子的扶手上托着腮。那样子懒洋洋的,实在不像是指挥战争的指挥官的态度。
「让第十三步兵部队突击西门。」
休利翁王无聊地挥动左手指示道。身边的亲卫队静静点头,一言不发地退下。过了一会儿,命令传了下去,一群步兵部队冲进了希尔德堡的西门。
从刚才开始,士兵们就果断地向希尔德堡发起了攻击。但一直没看到攻下来的征兆。而指挥士兵的休利翁王,也看不出他有那份干劲。
虽然没有带过士兵的休斯不懂军事,但在他看来,休利翁王的指挥只是逐次投入战斗力,白白浪费士兵。休斯咬牙切齿地看着休利翁王,但他的父亲却不理会儿子,用毫无热情的眼神望着战场。
「那个,父王?」
休斯忍不住对身旁的休利翁王搭话。但没有回应。周围被异样的沉默所支配。
在休斯的周围,休利翁国王的手下有一千名亲卫队『王之影』守护着。他们头戴大盔,左手持足以盖住身体的大盾,腰佩长剑,保持直立不动的姿势,一言不发。
「那个……父王!」
休斯又叫了一声,休利翁王神色一转瞪着他。
「安静,会听不到声音。」
「又是声音吗?」
休斯感到厌烦了。休利翁王说他遵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天上声音『天启』,而下达一切命令。无论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妄想。
「难道亲卫队不说话,就是因为这个吗?」
休斯看向一动也不动的亲卫队。休斯没见过他们说话。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没有嘴巴,但他们不说话,真正原因是为了让休利翁王听见妄想声音,而被迫保持沉默。
「那么,那个所谓声音,有说要怎打赢这场战争吗?」
「天晓得了。声音虽然会处处下命令,却不会告诉我结果。能不能赢我可不知道。」
「人命关天啊!这太不负责任了!」
「对呢,那么做好准备吧。待声音一说,战况会有所变动吧。」
正当休斯为休利翁王的话吓了一跳,希尔德堡的东边传来了魔王军的喇叭声。过了一会儿,从希尔德堡对面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
「从堡垒出来了吗。如果魔王军有甚么大规模的计策,那负责东部的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可能会被摧毁吧。」
休利翁王托着腮,预测战况。
「那、那么快派援军。」
「别说傻话了,连正确的情况都未知道,怎么能派援军了?」
「可是,一旦两国的军队全军覆没,联军就无法维持了。」
「那样不也好吗。」
休利翁王爽朗地回道。
「假如两军消灭,联军便会解散吧。虽然灭不了魔王军,但这次受到的打击,魔王军在今后十年,也不能侵攻甘加鲁加要塞以南地区。这段期间我们吞并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不就成了。难得魔王军都被各国削弱了,就趁这个机会重新整理地图吧。」
休利翁国王的话,让休斯无法相信。
「你,你是为了这个才组成联军的吗?」
休斯不敢相信。休利翁王国高举歼灭魔王军的名义,号召列强各国组成联军。然而,这一切原本都是谎言。
「啊,当然本来的目的是歼灭魔王军。因为他们都是强敌。但凡事都有顺便。而这就是那个顺便了。顺利固然好,不顺利也没关系。」
看到休利翁王笑说,休斯无言以对,而望向战场的国王则皱起了眉头。休斯回过头,顺着视线的方向望去,在希尔德堡南面的圆形丘陵上,他看到了哈米尔王国和拉奥尼尔王国,正朝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派出援军的样子。
「是传闻中的圣女罗梅莉亚吗?判断得真快。这样两国就不会毁灭了。」
休利翁王没趣地评道,然后看着休斯。
「那么,你要在这里待到甚么时候?」
「诶?到甚么时候是指?」
「刚才说了要准备吧。虽然我是期待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弱化,但可不能被察觉出来。我们要在与魔王军的战斗中站在前头,士兵流的血要比其他国家多。不这样子不行。我把亲卫队以外的全军都交给你。你率领剩下的七万大军,向希尔德堡进行总攻击。」
休利翁王轻易地就交出了全军的指挥权。
「让我指挥士兵吗?」
「没错。因为你要成为王,就必须在这里立功,不然国民也不能接受吧。」
「可是,我没有指挥过兵。」
「那你学吧。刚才你说不喜欢我的想法,那你今天就试着拿下希尔德堡看吧。这样就能实现本来的目的啰?」
「可是全军的话,守护国王的士兵……」
「不需要。有亲卫队就行了。在通往洛班的森林里,我已经派了侦察兵。不用担心他们会从背后接近我们。最重要的是,声音说要把全军交给你。」
「可是……」
「太慢了!判断慢本身就是错了!你忘记了就是因为这样,昨天才失去了杀我的机会吗?」
休利翁王大喝一声,让休斯愕然了。确实,昨天休斯对父亲生了杀意。而休利翁王正确地看穿了休斯的杀意。
「我、我知道了。」
休斯只能一味点头,遵从休利翁王的指示。
看着率领军队进军的休斯,坐在黄金椅上的休利翁叹了口气。
从休利翁王来看,休斯显然不是当国王的材料。虽然以前就知道他长于弓剑,但国王不需要武艺。武力由士兵来弥补就可以了。
王所必须的资质,最少也需要能看穿敌人战略的眼睛,能出谋划策的头脑、以及快速的判断力。然而,休斯却完全没有。因为他没有受过成为国王的训练,所以也没有办法。只是现在才重新教育的话,前景可谓堪虑。
休利翁王把休斯的事从思绪斥出,预想着今后的展开。休利翁王只是听从天启的声音,自己几乎从没做出过军事、政治上的判断。但多亏了声音,在战争中多次取得了胜利,在政治上也得到成功。必然地,练就出解读战局或政局的能力。
按照休利翁王的预测,待今天的战争结束后,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将无法维持战力,会主张撤退吧。上天传来的低语,应该会叫他一边指责两国,一边不情不愿地答应撤军才对。之后回国,向霍沃斯联邦和海伦特王国要求赔款,如果支付不了,就向两国宣战,吞并这两个国家。
虽然伏尔格斯克帝国多半会谴责,但不至于会发动战争。就算万一开战,库蒂莉亚也不会出来。只要这边有休斯在。
问题是拉奥尼尔王国和哈米尔王国。两国会加强关系,连休利翁也没设想到的。这以后需要对策吧。
想到这里,休利翁王已经厌倦了这场早已看得见结果的战争。右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腮眺望战场。
眺望着战场的休利翁王,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这不可能的。休利翁王抬起头,惊讶地环顾四周。
「……声音没来。」
休利翁王难以置信。自加冕仪式后,连睡觉时都能听到的天启的声音,却在不知何时停了。
因为困惑而瞪大了眼睛的休利翁王,咧开嘴愉快地笑了。
没有比这更爽快的心情了。
「消失了,声音消失了!好安静,甚么都听不见!甚么时候?甚么时候开始听不见了?从决定把王位传给休斯的时候吗?那你就直接说啊!」
休利翁王兴奋地站起来,放声大笑。
虽然周围有亲卫队在,但看着大笑的休利翁王,他们甚么也没说。
休利翁王由于尽可能想要安静的时间,所以强迫亲卫队保持沉默。因为教育得宜,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听到过他们的声音。既然听不到上天的声音,就再没必要强迫亲卫队保持沉默了,但现在的他,只想尽情享受这份宁静。
今晚好像能睡得很香。
正当休利翁王笑着坐到黄金椅子上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成千上万的吼叫声。
听到这声音,休利翁王吃了一惊,刚坐下的身子又站起来回头一看。于是,看见身穿黑色铠甲的魔王军,从背后的森林里涌了出来。粗略一看,数量差不多有一万。
径直朝休利翁所在的阵地走来。
突然出现的大军。走在最前面的,是有如大山般魁梧魔族。
一只手举重若轻地扛起巨大的棍棒,身上披着铁板一般厚重的铠甲。虽然身体看起来笨重,但其脚却如公牛一样有力,敏捷得足以将身后的军队甩在身后。
「那是!那面旗!是伽利欧斯吗!」
在魔王军的旗帜之中,休利翁王看到了一颗红色的扫帚星。
高举红色扫帚星的伽利欧斯的武名,在休利翁王国也广为人知。但据说他死于塞梅多荒野之战。
「原来还活着啊!呜,部署在森林的斥候部队在干甚么了?」
看见逼近的军队,休利翁王大叫起来,但在他叫嚷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了答案。
以休利翁王国为首的联军,为防魔王军送上援军,因此在通往魔王军据点洛班的西边森林里,配置了通知敌人来犯的斥候部队。但这一带是魔王军的支配地区,对敌人来说就像庭院没两样。
魔王军应该是慢慢花时间排除了所有斥候部队,在不被发现下接近。
休利翁王视线转到四方,寻找活路。
面对从西边逼近的上万名魔王军,手边只有亲卫队千人。而休斯率领的休利翁王国主力部队,为了攻打希尔德堡已经走远了。
经历过无数战场的休利翁,有着不输给一流将军的判断力和战术。然后立刻得出了答案。答案就是……。
没有活路!
休利翁王明白,自己已经没有生路,完全走投无路了。
逼近的魔王军气势如虹,最重要的是正拉近了距离。已经逃不掉了。面对伽利欧斯率领的一万名魔王军,一千名亲卫队显然战力不足。将会被一击歼灭。意识到自己逃不过死亡的休利翁王,察觉到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哈,哈哈!是吗,原来是这样吗!臭声音!枉我一直听从你的话,你却如此回报吗?」
休利翁歪着脸骂道。
从天而降的声音天启,指定了休斯为下一任国王。当新王诞生,旧王就没用了。因此声音才叫他把所有的士兵都交给休斯让他逃走,而把休利翁王留在了这里。
「对你来说,我也终究不过是工具而已吗……。」
休利翁王诅咒着陷害自己的声音。但他并没有想过要逃离这个死地。
虽说是被声音所命令,但休利翁还是杀了孩子,对弟弟下手了。还践踏了很多人,造成了牺牲。他对之并不后悔。他深信自己拯救了比牺牲更多的人。但这份罪孽还是太大了。他早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幸存下去。话虽如此,这只是他个人的觉悟。不能强加于别人。
望向周围,亲卫队已经转向逼近而来的魔王军,摆好了阵形。在这种情况下也没逃跑,不愧是精锐的王之影。但即使是他们,赢不了的就是赢不了。
「亲卫队啊,从现在起解除你们的职责。逃跑吧,活着回到家人身边吧。」
休利翁王命令周围的一千名亲卫队。
现在已经不是能逃得掉的距离了。但如果四散逃跑,兴许能从魔王军手中走漏吧。虽然下令了尽可能减少牺牲,可是转好方向的亲卫队却谁都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逼近的魔王军。
「你们在干甚么了!快逃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休利翁王焦躁地叫了起来,但亲卫队却还是一动也不动。
「啊!混帐木偶!就连自己逃跑都不会吗!」
休利翁如此呼喊时,在旁边候命的一个亲卫队动了。所有亲卫队都穿着同样的铠甲,戴着遮住脸的大盔。因此几乎分辨不出来。但是,那名士兵左臂上,绑着表示队长身份的金色臂章。
队长用被护手包裹的手,除下了覆盖脸部的大盔,露出了本来面目。头盔下现出的,是一个胡须修剪得很整齐,粗眉大眼的男人。
最后一次更换亲卫队队长,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眼前的男人跟随自己多年了。但休利翁还是第一次看到队长的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陛下,我们一千亲卫队。作为王之影,希望能和陛下共赴死期。请允许我们与你一起上路。」
听到亲卫队的忠言,休利翁王的脸扭曲了,翻了个白眼。
「哼,这就是你们的忠义吗?我都要作呕了!对我来说,你们只不过是工具,连名字都不记得啊!」
休利翁王冲着亲卫队的觉悟吐了口唾沫。队长却若无其事地颌首道。
「我知道陛下是这么想的,可是陛下不也把自己当成了工具吗?」
队长的话,直插中休利翁王的心。
「如果陛下作为国家工具来成就使命,那么我们也想作为陛下的工具,迎接最后的死期。」
队长平静的话语,让休利翁王感到眼眶发热。
本以为泪早流干,不会再为感动而心动了。但没料到来到临死之际,被当作成木偶的亲卫队,竟然还会侍奉自己的心。
「啊,也罢。随你们的便。想死的就去死吧,给我去死吧。」
休利翁王用左手捂住脸,挥了挥右手。队长行了一礼,重新戴上摘下的头盔。然后正对逼近的魔王军。
队长伸手到腰间,拔出长剑。以出鞘的声音为号,剩下的九百九十九名亲卫队一齐拔出了长剑。由于亲卫队的呼吸太过一致,剑鞘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像拔出了一把巨大的利刃。
队长用长剑的腹部,敲打着被护手包裹的左腕数下。不知是不是暗号,队员都同时举起了左手拿着的大盾。架起盾牌的队员一齐迅速移动,以休利翁王为中心,形成密集阵形。
连眼色都不用,配合默契改变阵形。大盾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简直就像城塞一样。
在戴着王冠的太阳下,一千名亲卫队团结为一。
面对铜墙铁壁的亲卫队,伽利欧斯震天动地地逼近。
伽利欧斯如野兽般狂吠,挥舞巨大的棍棒。双眼睛炯亮通红,手臂膨胀得几乎要裂开。
凝聚到极限的破坏之力,和聚集成一的亲卫队的盾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居然、是伽利欧斯……!」
看到突然出现的伽利欧斯和他的军队,我的声音都颤抖了。
「罗、罗梅莉亚大人!那是、那魔族是!那就是伽利欧斯吗?」
站在一旁的秘书官斯比丽,滑落的眼镜下的脸色都苍白了。站在她身后的罗梅队众人的表情都僵住,注视着伽利欧斯。
「这状况……不妙。」
我努力绷着脸。休利翁王国方面,休斯王子率领了几乎全军向希尔德堡发起冲锋。剩下的休利翁王和亲卫队已经逃不掉了。
「罗梅莉亚大人!再这样下去,休利翁王会!」
站在背后的凯尔叫道。然而这已经无力回天了。除了伽利欧斯,还有一万魔王军正逼近。另一方面,休利翁王身边只有一千名亲卫队。
休利翁王和亲卫队没有逃跑,而是采取了铁壁般的密集阵形。在那种情况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逃跑,真不愧是亲卫队,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能与伽利欧斯抗衡。
跑在最前面的伽利欧斯,两眼通红地挥出巨大的棍棒。
伽利欧斯的一击穿透大地,喷出大量的沙尘。冲击传到了远处的我那里,轰鸣声如雷击般随后响起。
我想像出亲卫队被一击粉碎的样子。但事实并非如此。虽然国王旗倒了,亲卫队的前排有一部分被打飞了,但大多数人都活了下来,维持着阵形。
「挨得住那一击!何等的家伙了!」
罗梅队的博雷尔发出感叹的声音。
幸存下来的亲卫队手执盾牌和剑,冲向伽利欧斯。而吃了伽利欧斯一击倒地的人也爬起来加入攻击。每个人都流着血,当中甚至有人失去了双臂。他们用头发起冲锋,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拿身体对抗。后面的亲卫队踩着同伴的背,扑向伽利欧斯砍杀。
虽然身中数十刀,但伽利欧斯并没有停下来。挥舞着大棍棒,把亲卫队打得四散。接着,伽利欧斯率领一万士兵,向休斯王子率领的休利翁军发动了袭击。背后被突袭的休利翁军队,陷入了大混乱。
「罗梅莉亚大人,要怎么办?」
凯尔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已经做好了觉悟。
「我们为了打败伽利欧斯,一直训练到这一天。」
凯尔直勾勾地看着我。旁边的格兰和拉根双胞胎用同一张脸点头,奥托也点了点他粗大的下巴。
确实,如果是我们的话,或许能打败伽利欧斯。但要和伽利欧斯战斗,就必须离开这里。可是既然伽利欧斯来了,魔王军的斗志就会上升。一定会以此为契机动起来。我不能肆意离开。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右手边传来了声音。
「罗梅莉亚大人!快去救援!」
叫喊的是站在大鹫旗下的泽布尔将军。
「这里由我们来撑着!你来拯救休利翁王国吧!」
「可是,这样一来贵国会!」
我看向眼前的战场。两万魔王军正从希尔德堡的南面出击。另一方面,哈米尔王国已经往东方战场派遣了由拉塞尔率领的五千骑兵部队。手里只剩下四万的战力。如果缺了我国,将会变成势均力敌之战。
「不打紧,这里有望能打倒伽利欧斯的,就只有你们!而且!顺利的话,也可能发动你的计策啊!」
泽布尔将军的话,刺中了我的大脑。
我腹中藏着攻克甘加鲁加要塞的秘策。因为与哈米尔王国结了军事同盟,所以详细的策略也告诉了泽布尔将军。因此,泽布尔将军意识到这状况正是大好机会。只是留在这里战斗有多危险,泽布尔将军应该也很清楚才是。
「走吧!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泽布尔将军明知危险,还是展出了笑容。
「我、我明白了。留下一万名士兵!班,布雷!请你们和哈米尔王国,合力抵御魔王军!」
我把这里交给了在前线战斗的战士。现在动用他们反而有危险。本来的话,我也想让凯尔等其中一位将军担任指挥官,但要和伽利欧斯战斗,几位将军的力量必不可少。
我传达命令后,魔王军犹如响应似的,自希尔德堡垒南门出击,开始前进。果然因为伽利欧斯的到来,令对方士气大增。变成这样的魔王军会很棘手。我的恩宠也难以期待发挥出效果吧。
与此相对,哈米尔王国也派出了四万步兵前进。泽布尔将军将士兵分成两半,将两万人分配到右翼,自己率领两万人指挥中央的军队。班和布雷与泽布尔将军配合步调,以补充哈米尔王国左翼的形式组成了阵形。班和布雷虽然不是将军,但以自己的判断与泽布尔将军合作。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交给他们了。
「凯尔,请把剩下的弩和攻城武器齐集起来。」
「明白了。喂,去收集兵器!快点!」
凯尔点点头,向一百名左右的士兵发出指示。
「博雷尔,加特。我各把五千人的步兵部队交给你们。你们就这样向西前进,和从西边出现的魔王军交战吧。」
博雷尔和加特点了点头。然后指挥作为预备兵待命的一万人步兵部队向西进军。
「攻城兵器准备就绪了!弩兵六百弓兵三百!搭载巨型弩的马车六辆!破城槌十三支!」
凯尔报告后,弩兵和弓兵都在圆形丘陵的内侧列好队。旁边是载着巨型弩的六辆马车,以及吊着卷住铁炼的细圆木的骑兵。虽然剩下的兵力不足千人,但面对伽利欧斯,派出大军也没有意义。只能以少数精锐部队上了。
「格兰,拉根,凯尔,奥托。现在我们要去讨伐伽利欧斯了。恐怕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死斗吧。」
我想起了两年前的塞梅多荒野之战。
那时有打倒过魔王的英雄叶卡捷琳娜、吕姬和圣女伊丽莎白在。可是现在既没有讨伐魔王的同伴,阿尔和雷也不在。要打倒伽利欧斯,战力未免太不足了。
「交给我吧,罗梅莉亚大人。」
「只靠我们也能打败伽利欧斯。对吧拉根。」
「因为都是为了这一天而训练的呢,格兰。」
凯尔、格兰、拉根三位将军,自信地点了点头。
确实,这三年来,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打败伽利欧斯。而现在正是那个时候。
我看了看奥托,他正在发抖。但他并不是在害怕。他双手拿着战槌,眼睛盯着战场上的伽利欧斯。
「好,走吧!」
我朝伽利欧斯迈进。奥托、凯尔、格兰、拉根四位将军紧随其后。身后还有两人,分别举起狮子旗和铃兰旗跟上来。秘书官斯比丽慌慌张张地跟在前往伽利欧斯的路上。
战局极其混乱。现在魔王军占优势,但胜败还未定。剩下只能相信我的计策能顺利进行。
在休斯的眼前,休利翁王国的士兵左冲右窜,早已既不成阵形,也没有指挥系统可言了。
「喂,冷静!不要离开岗位,保持阵形!」
休斯试图重整军队,但没人听得进耳。
遵照休利翁王的命令,休斯率领了剩下的七万大军,向希尔德堡发动了攻击。但随后,魔王军和伽利欧斯一起,从西边的森林出现了。
魔王的亲弟弟伽利欧斯。这个名字也响彻了休利翁王国。偌大的嘴巴和山一样的巨体,就跟传闻说的一模一样。而自军就是被那个伽利欧斯捅了后背。仅凭这一点就足以陷入恐慌状态。再甚的是,伽利欧斯袭击了留在后方的休利翁王,国王旗被推倒了。
国王旗等同于国王的存在。旗帜倒下,就意味着国王的死亡。看到太阳王被杀,休利翁王国的士兵陷入绝望,指挥系统也完全崩溃了。
「呜,不要逃,站住!快战斗!」
虽然休斯声嘶力竭地叫着,但没有人回应。取而代之的,东方传来了巨大的脚步声和震颤大气的咆哮。
休斯抬头一看,发现从希尔德堡的西门出现了一条巨龙。
大嘴与利牙,用两条后腿支撑巨大的身体,这就是传说中的暴君龙的身姿。
「可恶,竟然在这时候放出暴君龙!」
休斯皱起眉头,低吟道。
暴君龙的嘴角沾满了血,短剑般的獠牙上,挂着撕裂的人脚。
在希尔德堡内部,之前派了许多休利翁王国的士兵。看来魔王军是通过释出暴君龙,企图卷土重来。
从希尔德堡现身的暴君龙对天咆哮。听到这个声音,很多士兵陷入了狂乱状态。曾经在大陆上声名远扬的休利翁王国的士兵四处逃窜,互相推撞而倒下。
「冷静点,没人骑在那暴君龙背上,它只是随便大闹而已!」
休斯指着暴君龙说。
大概是没有人能驾驭暴君龙吧,所以没装上鞍和缰绳。只要组成阵形与之对抗,完全足以应付得来。可是休斯的声音都传不到士兵耳中。
休斯之前曾做出跳上暴君龙背上,让之冲向魔王军的莽举。虽想过再来一次,但上次因为暴君龙被绑上了鞍和缰绳,才能跳上背上操纵。而这次却没有缰绳。要同样再做一次是不可能的了。
更甚的是,从希尔德堡还传来了呐喊声。以骑着装甲龙的伊萨为首,魔王军的两万士兵涌了出来。是为了呼应伽利欧斯的突袭而发动攻势。从堡垒杀出来的伊萨等人一边攻击休利翁王国军队,一边开始向援军伽利欧斯进军。
一旦希尔德堡的魔王军与伽利欧斯会合,就无计可施了。在那之前,必须想办法让士兵重新振作起来。但对于从没带过军的休斯来说,重整士兵是不可能的。虽然想过要是身为将军的莱加利亚叔叔还在就好了,但他已经被杀了。
在这个战场上,能让混乱的休利翁王国士兵重新站起来的人,就只有一个。
「呜,没办法了!」
休斯转过马头,踢了马肚一脚。目的地是后方,休利翁王所在的地方。
虽然在伽利欧斯的攻击下,国王旗被推倒了,但休利翁王依然健在。一千名亲卫队,正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保护着国王。
要重整休利翁王国军,需要休利翁王。虽然不是甚么好家伙,但只要有被国民崇拜为太阳王的他在,士兵就能从混乱状态中恢复过来。然而这却是个危险的选择。
要去救父亲,代表要去找伽利欧斯。
虽然好像是亲自跑去被杀,但他有两件幸运。
一是逼近的魔王军完全没有看到休斯。不管怎么说,眼前就是四处逃窜的休利翁王国军队。魔王军认为现在正是好时机,目不斜视地发起了突击。而另一件幸运,就是伽利欧斯周围没有魔王军的身影。
伽利欧斯的威猛堪比灾难。不分敌我,只要被卷入就一定会死。即使是勇猛果敢的魔王军,也不敢接近伽利欧斯。
就在这时,休斯又踢了马肚一脚,加快了速度。
『莫去,快逃。』
突然,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在休斯耳边响起。
休斯惊讶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当然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许是面对伽利欧斯和魔王军,因为怯儒而出现了幻听吧,休斯摇了摇头。
『莫去,回头。』
声音又再响起。那响亮而庄严的声音,绝不是甚么幻听。
「这就是父王说的『天启』的声音吗!」
休斯的直觉告诉他,刚才听到的幻听,正是操纵着休利翁王,要他遵循的声音。
「因为父王已经没用处,这次又要附身到我身上了吗!你这没节操的声音!」
『和库蒂莉亚一起逃,和那人逃回休利翁王国,生下两子吧。』
声音进一步说道。休斯听到内容惊呆了。
与库蒂莉亚生子。那是连做梦都没想过的未来。如果可以成真,那将比甚么都好。但这绝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以。
休利翁王说过,声音总是正确的。如果照它所说的去做,或许就能脱离困境,和库蒂莉亚生下孩子。但这样做会让库蒂莉亚放弃当皇帝的念头。两国关系会恶化而引发战争,生下的孩子也会被卷入其中。
即使自己再好,却会令很多的人、最重要的是会让库蒂莉亚不幸。即使愿望成实,那也没有意义。
「你以为这样的甜言蜜语就能操纵我吗?消失吧!恶魔的声音!」
休斯决定以后不再理会声音。
虽然声音依然继续说,但休斯完全无视,径直走向了休利翁王那里。
在目的地,伽利欧斯已经把亲卫队尽数打倒了。
伽利欧斯的周围到处都是断裂的手和脚,内脏脑浆到处都是,惨不忍睹。戴着王冠的太阳纹章的国王旗被鲜血和泥土掩埋,休利翁王伫立在旗前。
伽利欧斯巨大的脚,踩在横卧在休利翁王面前的国王旗。
「好了,你就是国王吗?」
在休斯面前,伽利欧斯灵巧地操着人类语言问道。
「正是,我就是太阳王,第十四代休利翁王。」
在以压倒性的质量为傲的伽利欧斯面前,休利翁王堂堂正正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吗?虽然离日落还早了点,让我把太阳沉下去吧。」
伽利欧斯举起棍棒。休斯策马从伽利欧斯的右手边逼近。
来得及吗──。
休斯从马上探出身子,伸出左手。
「父王!」
休斯的声音和棍棒都在同时间发出。但是,休斯的手却快了一瞬,抓住了休利翁王的后颈,交错把他抱了起来。
圆木般粗的棍棒,犹如撕裂开风地抚摩着休斯后面的头发。千钧一发之际,休斯钻过棍棒之中。然而棍棒从马背上掠过。仅仅如此,马的脊骨就被折断,粗壮的躯体也被砍开一半。
抱着休利翁王的休斯被从马上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多处遭到扑打。尽管全身剧痛,但还是忍着疼痛爬了起来。
「父王,你还活着吗?」
「休、休斯吗?笨蛋,你怎么回来了?」
「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是你的儿子吗?」
休利翁王固然诧异,伽利欧斯也不得其解。
「你为甚么要来?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让我就这样死掉吧。」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休利翁王的话,激怒了休斯。
「别任性了!怎么能轻易让你死!活下去来补偿你之前所做的一切!」
「喂喂,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不过对爸爸不能这么讲话吧。嘛,虽然两个我都会杀掉就是了。」
看到高举棍棒的伽利欧斯,休斯皱起了金色的头发下的眉头。
从马上摔下来的疼痛还残留身上,无法迅速行动。而休利翁王没有活下去的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周围既没有马,双腿也逃不掉。
到此为止吗?就在休斯垂下头的时候。一道冷风轻抚休斯的头发。
「休斯!不要放弃!」
战场上响起清越的声音。休斯抬起头,只见正要挥下棍棒的伽利欧斯的右臂,被厚厚的冰覆盖着。
「哦?是谁?」
伽利欧斯一惊,休斯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这时,只见身穿深海般蓝衣的库蒂莉亚。她骑着白马,身后是一群手持蓝白色水晶剑的骑兵。这就是伏尔格斯克帝国引以为傲的月光骑士团。
把视线移向战场,原来负责封锁通往迪纳维亚半岛道路的伏尔格斯克帝国的士兵正在南下,掩护后方被袭的休利翁王国士兵。
库蒂莉亚率领月光骑士团,突破魔王军来到了这里。
「啊,大姐怎么啦。是来救这个男人的吗?够男子汉果然划算呢,对嘛。」
伽利欧斯一边掰开覆盖在手臂上的冰块,一边笑说,库蒂莉亚也露出了冰般的微笑。
「别小瞧人了,伽利欧斯!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取你首级!」
「甚么嘛,原来我比较受欢迎吗?受欢迎的男人真痛苦啦!」
「油嘴滑舌!看我把你嘴巴也冻住!」
库蒂莉亚从白马上跳下来的同时,雪白的指尖指向伽利欧斯。库蒂莉亚的手中漏出蓝白色的光,三支冰枪在空中诞生,像箭一样射出。
伽利欧斯以轻快的动作向后跳,避开了库蒂莉亚的魔法。
「月光!」
库蒂莉亚像指挥棒一样,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伽利欧斯。遵从其命令,身后的月光骑士团一边跨在马上,一边用蓝白色的水晶刀指向伽利欧斯。
从制作成刀刃形状的魔道具的前端,高速射出光带,刺入伽利欧斯的身体。
「烫烫烫,这不是很烫嘛!」
月光骑士团放出的光魔法,拥有能轻易穿透人体的威力。但伽利欧斯只是皱起了眉头。然后像是反击一样向月光骑士团突击。
月光骑士团是伏尔格斯克帝国最强的骑士团。然而,库蒂莉亚应该也不认为月光骑士团能打败伽利欧斯。月光骑士团的任务是守护库蒂莉亚和争取时间。库蒂莉亚的身体升起蓝白色的魔力,向上空延伸。
休斯将视线转向伽利欧斯的头顶,只见巨大的冰柱正在形成。
「嗯?啊,不妙。」
伽利欧斯察觉到库蒂莉亚的魔法,看到头顶后慌忙闪避。
「不会让你逃!连骨头都冻结吧!」
库蒂莉亚用右手指向伽利欧斯。浮在上空的冰柱便朝着伽利欧斯落下。彷佛整座大山往下掉的光景。即使是伽利欧斯也逃不了。
「喔喔喔喔!」
伽利欧斯举起棍棒试图阻止。巨大的冰柱猛烈地撞击着伽利欧斯,猛烈的寒气化为白烟,笼罩了休斯的视野。
「干掉了吗?」
休斯因为急剧冷却的空气而发抖,但他还是盯着伽利欧斯所在的位置。
弥漫的冷气被风吹散,白烟也随之消散。视野明朗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冰山里关着高举棍棒的伽利欧斯的巨大身躯。
「干、干掉了!」
休斯吐着白气,大声欢呼。
伽利欧斯全身都冻住了。简直就像几千年前灭亡的远古生物被冰镇着一样。周围的月光骑士团也一片欢腾。
虽然战斗还没结束,但是讨伐魔王的弟弟伽利欧斯这重大战果,比攻打甘加鲁加要塞更有价值。如果得知伽利欧斯的死讯,魔王军也会丧失斗志吧。接下来就是如何取胜了。
休斯把目光转向了胜利的功臣库蒂莉亚。
库蒂莉亚因为使用了大魔法,痛苦地低下头,皱着眉。但当她注意到休斯的视线时,收回脸上的表情,立正身子。
即使明知道是在硬撑,但一脸若无其事的她,具备了堪称冰结皇女的美貌。
「你们别得意忘形了。魔王军还在。月光骑士团留三十人在这里。剩下的去扫荡伽利欧斯带来的魔王军。」
库蒂莉亚纤纤的手指发出指示,月光骑士团快速动身走往战场。
结束指示后,库蒂莉亚用银发下的蓝色眼睛向休斯射去。
「休斯喔,我先说好,我可不是来救你的。」
「我知道。」
休斯笑着点点头。库蒂莉亚不会因为私情而调动军队。尽管如此她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她有信心打败伽利欧斯。救出休斯只是顺带的。
「当然了,我也不是来救你的,休利翁王。」
库蒂莉亚将冰眼投向倒在地上的休利翁王。休利翁王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他在想甚么。
库蒂莉亚把目光从休利翁王身上移开,看着休斯。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休斯也回看那眼眸。现在正打仗。没有时间谈情说爱。然而,身为公职之人的休斯和库蒂莉亚,只有在现在,才能不与外人接触地袒露心声。
「库蒂莉亚,那个……。」
「休斯,我……。」
正当休斯和库蒂莉亚同时开口,想要说些甚么的时候。休斯注意到了轻微的震动和声音。震动和声音渐渐变大,库蒂莉亚和警护周围的月光骑士团也察觉到了。
「那是甚么了?」
休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停下和库蒂莉亚的谈话,开始寻找震动和声音的来源。于是,他发现眼前的巨大冰山,正在微微抖动。
是冰山融化崩塌的前兆吗?他把目光转向了制作出冰山的库蒂莉亚。看到她的脸,休斯吃了一惊。因为一向沉着冷静的库蒂莉亚绷紧面容,脸色都苍白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
库蒂莉亚睁大了眼睛,声音颤抖。
震动和声音越来越大,冰山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龟裂越来越多,冰山开始裂开。
这时,休斯终于想到了异常状况的原因。然而,当他心想这不可能,一边望向被困在冰山中的伽利欧斯。
高举棍棒的伽利欧斯被封在巨大的冰块中,应该已经死透了才是。可是,本应已经冻僵的眼睛却炯炯有光,身体看似微微膨胀。
「难不成!他还活着吗!」
战栗在休斯、库蒂莉亚和留在这里的三十名月光骑士团成员之间掠过。
伽利欧斯被冰封住的双眼渐渐泛红起来。
「还活着!伽利欧斯还活着!」
在休斯大叫的同时,剩下的月光骑士团向伽利欧斯移动。但这并非出于勇敢。而是因为生存本能命令他们,如果不在此时此刻杀了这个怪物,自己就会死。月光骑士团在恐惧的驱使下,主动走向了死亡。
「笨蛋!别去,回来!」
「库蒂莉亚!危险!快趴下!」
休斯罩住了阻止月光骑士团的库蒂莉亚。紧接着,伽利欧斯睁开眼睛。随着一声巨响,冰山一分为二,伽利欧斯从寒冰的封印中解放出来。
从冰山中解放出来的伽利欧斯的身体,肌肉膨胀得几乎要撕裂。
尽管月光骑士团三十把刀刃对着伽利欧斯,他的眼睛却烧得通红,把高举的棍棒用力挥下。伏在地上的休斯感到一股冲击,一阵轰鸣声贯穿了他的耳朵。
休斯忍着疼痛艰难地站了起来,但眼前的景像已经完全改变了。
「怎、怎么了!这是!这是一个魔族干的吗?」
在休斯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擂钵状的大坑。
在被挖了一大块的地面上,挥舞着棍棒的伽利欧斯正吐着蒸汽般的气息。周围到处都是月光骑士团和马匹的尸体,没有一个人活着。
「对了!库蒂莉亚!没事吧!」
休斯望向自己护着的库蒂莉亚,银发散乱的库蒂莉亚也站了起来。即使是被称为冰结皇女的女中豪杰,看到伽利欧斯改变地形的一击也战栗不已。
「噢,冷死了。还以为会冻死呢。」
被镇到冰里的伽利欧斯,在坑底扭动脖子,抬头望着库蒂莉亚。
「大姐也挺不赖的。能使用这么厉害的魔法,就是魔族中也没几个啊。不过还是及不上我哥哥呢。我小时经常和哥哥打架啊。都常常吃上了魔法。所以魔法对我不太管用啊~」
听到伽利欧斯即使是敌人、但对毫不在意的话,休斯不禁愕然了。
众所周知,伽利欧斯是魔王的亲弟弟。也就是说,伽利欧斯所说的哥哥,正是魔王塞尔吉斯。在传闻中,塞尔吉斯能巧妙地操纵魔法。然而,就算是被称为魔王的人所使的魔法,也没能打倒伽利欧斯。
刚强的库蒂莉亚跪了下来。对自己的魔法本有着极大自信的她,现在已失去了那份根据了。
休斯也不知道该如何杀死连库蒂莉亚也无法战胜的对手,但在陷入绝望的两人面前,一道犹如希望之光般凛然的声音响起了。
「伽利欧斯!我来会你!」
骑着白马出现的,是举着铃兰旗帜,拉奥尼尔王国的圣女罗梅莉亚。身后跟着约一千名士兵。
「哦,小姑娘,原来是你吗!」
伽利欧斯看到罗梅莉亚,在洞底咧开大嘴笑了。说起罗梅莉亚,在塞梅多荒野一战中战胜伽利欧斯一事非常有名。但是,伽利欧斯看到打败自己的对手,非但没有燃起雪耻之心,反而喜不自胜。
「目标是伽利欧斯,弓箭手!三射!」
罗梅莉亚用白皙的指尖指向伽利欧斯。在罗梅莉亚的指挥下,三百弓箭手排成一排,向伽利欧斯放箭。然而,伽利欧斯甚至没去防御这些箭矢。实际上,射出的箭被伽利欧斯的皮肤弹开,没能刺穿。
「喂喂,这种东西对老子有用吗。」
伽利欧斯笑了。但罗梅莉亚马上给出下一道命令。不知何时,由六百人组成的士兵,已经在洞边架好弩了。
「弩兵!瞄准!放箭!」
在罗梅莉亚的号令下,弩兵一同放箭。就连伽利欧斯,也得用双手掩面抵挡弩。弩箭拥有能穿透盾牌和铠甲的威力。连伽利欧斯坚如钢铁的皮肤,也被弩箭刺穿。由于被大量的箭矢射中,伽利欧斯的身体变得有如针山一样。但是──。
「嚯!」
用双臂护住脸的伽利欧斯手用力一挥,在反作用力下,刺入身体的箭全数脱落掉下。
「看来你也有盘算过,但这种程度怎杀得了我啊。算了,我也想再见上小姑娘一面,我们来聊聊吧。」
明明身上中了箭才对,但伽利欧斯血也没流一滴。对之罗梅莉亚举起手,让士兵中止攻击。即使看到伽利欧斯仿如不死之身,拉奥尼尔王国的圣女脸上依然不见焦急。
「如果你想和我说话,那先把我的士兵打倒再说吧。」
罗梅莉亚在伽利欧斯面前,堂堂正正地说道。
「啊?那是指那里的喽啰吗?当中有能胜过我的吗?是哪家伙了?出来吧,我来对付他。」
「已经在这里了喔。」
声音是从伽利欧斯身后发出。只见伽利欧斯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黑衣黑铠的士兵。是拉奥尼尔王国的将军凯尔伦。
「你,甚么时候?」
伽利欧斯转过身,抡起棍棒。凯尔伦将军翻个筋斗避开。伽利欧斯又再挥下,刺击、上挑。但凯尔伦将军却以令人联想到豹子的身手,像灵猴般的轻功避过了。堪称变幻自如的动作,在休斯的眼中,几乎快得可以看到多个凯尔伦将军的身影。
「小子!我也记得你!变得更快了呢!」
「那谢了。」
凯尔伦将军翻了个筋斗后退。就像易位一样,一阵猛勇的脚步声朝伽利欧斯袭来。脚步声的主人,是抱着巨大战槌的奥托海姆将军。
「这次是你啊!好久不见呢!」
伽利欧斯随着话声挥动棍棒。奥托海姆将军也挥舞战槌,吼叫一声挥出。
巨大的金属声贯彻了整个战场。受到伽利欧斯的一击,奥托海姆将军被打到了后面。但那双脚却抓住了大地,站稳没有跌倒。看见能撑得住自己攻击的对手,伽利欧斯愉快地笑了。但也许是觉得少了甚么,他环顾四周。
「嗯?看你们在,我还以为他们也在,难道没来吗?」
「他说的难不成是阿尔吗?拉根。」
「既然说了他们,我想雷也计算在内吧。格兰。」
手持长枪走近伽利欧斯的,是长相相同的格兰贝尔将军和拉根贝尔将军。
「哦,是双胞胎。我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人类的双胞胎。那么,你们能打吗?如果能施展双胞胎的戏法,我可是非常欢迎。」
「虽然不会变戏法。」
「但我们会这个喔。」
面对肩上扛着棍棒俯视的伽利欧斯,双胞胎将军各自举起了长枪。但是,格兰贝尔将军把枪架在右边,而拉根贝尔将军把枪举在左侧。
没记错两人应该都是右撇子才对。当休斯意识到不对劲时,他们已经向伽利欧斯发起了突袭。格兰贝尔将军走在前面,拉根贝尔将军紧跟在后。在伽利欧斯看来,双胞胎就像是一个人。
格兰贝尔将军耍舞长枪,亮出了锐利的三连刺。双胞胎将军也是有名的长枪高手。虽然枪法凌厉,但伽利欧斯嫺熟地舞着巨大的棍棒,接下了长枪。然后挥动棍棒作回礼。但就在此时,格兰贝尔将军突然转身回头,原来站在身后的拉根贝尔将军走到前面。
犹如易位的拉根贝尔将军,他用力挥出长枪,从旁弹开了伽利欧斯的棍棒。由于挥枪用力太猛,拉根贝尔将军的身体翻转过来,露出了后背。但此时却看见背对背站着的格兰贝尔将军。格兰贝尔将军利用旋转的力道往前一刺。
「啊?那是甚么?」
看到背靠背而战的双胞胎将军,伽利欧斯也瞪大了眼睛。
即使伽利欧斯挥舞着棍棒战斗,但格兰贝尔将军和拉根贝尔将军仍然后背相抵,时而忽左忽右地旋转,有时左右同时出枪。
两人的枪法和步法,早已不是默契甚么的程度了。明明是背对背地挥舞长枪,却不仅没有妨碍彼此的动作,反而因为彼此将重心托付给对方而增强了力道。在休斯的眼中,这两人就像是用双面四臂挥枪的武神。
「比起拙劣的戏法,这不是更能让人热血沸腾吗!」
伽利欧斯棍棒挥向两人之间。格兰贝尔将军和拉根贝尔将军才刚分开,随即各自挥枪刺向伽利欧斯的右臂和左脚。趁伽利欧斯身体稍许不稳的机会,双胞胎将军退到后方,又再后背相靠了。
凯尔伦和奥托海姆,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代表着拉奥尼尔王国的四位将军,与伽利欧斯展开了势均力敌的战斗。
「有趣!不枉我久违上战场一趟!」
伽利欧斯满面笑容。这次瞄准了奥托海姆将军,用棍棒殴过去。奥托海姆将军也用战槌迎击。棍棒和战槌激烈碰撞,发出极大的金属声,火花四溅。
破风的棍棒和怒吼的战槌之间互相应酬,有如浊流一般激烈。
能与拥有无双力量的伽利欧斯正面交锋,奥托海姆将军的力量可谓令人惊叹。然而却不是平分秋色,他正逐渐被伽利欧斯的压力所压住。即使想要帮忙,却变成只要被挥舞的棍棒和战槌卷入就会确切死亡的的破坏风暴。
就在以为没人能够帮忙的时候,凯尔伦将军毫不畏惧地闯入两人之间。
跳入破坏旋涡的凯尔伦将军,以漂亮的动作钻过棍棒和战槌,砍裂了伽利欧斯的身体。
受到凯尔伦将军的攻击,伽利欧斯行动变钝,奥托海姆将军立时压回去。
「凯尔!奥托!」
罗梅莉亚在洞口边缘,对果敢战斗的两位将军大叫道。不知不觉间,六辆马车已经停在她右边。在马车的货台上安装了巨型弩,士兵们正瞄准了洞底的伽利欧斯。
听到罗梅莉亚的信号,两位将军立刻撤退。与此同时,巨大的弩箭射中了伽利欧斯的右肩和左腿。
「好疼啊,喂!」
如果是人类的话,这箭威力之巨早就可以粉碎躯体了,可伽利欧斯面不变色地拔出了箭。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的双胞胎将军走向正在拔箭的伽利欧斯。两人背对背,两人一体地挥枪。罗梅莉亚趁机发出了指示,这次则是两名骑兵并肩向前。骑兵之间用铁炼吊着细细的圆木。
两名骑兵步调一致地冲向伽利欧斯。
「格兰!拉根!」
罗梅莉亚发出信号后,双胞胎将军也立刻退避,两名骑兵奋力把破城槌砸向伽利欧斯的身体。
罗梅莉亚制作的破城槌前端装有爆裂魔石。在碰撞的同时发生爆炸,把伽利欧斯炸飞。但咕噜咕噜滚了几圈的伽利欧斯又立刻站了起来,吐掉嘴里的泥。
「嘿嘿,你不是带了挺有趣的玩具吗?」
即使遭到能够破坏城门的一击,伽利欧斯还是精神奕奕。罗梅莉亚毫不畏缩,又向弩兵下达指示,着他们尽快准备攻城武器。
休斯才明白到罗梅莉亚带到战场上的这些攻城武器,不是为了对付城堡或堡垒,而是为了对付伽利欧斯。罗梅莉亚不把伽利欧斯想成是一个魔族,而认为他是城堡或要塞的类别。
「那,我也认真上吧!」
伽利欧斯举起棍棒,双手架好姿势。巨大的身体在颤抖,肌肉在膨胀。
看到伽利欧斯被染红的眼睛,休斯的背脊一阵发冷。刚才伽利欧斯把休斯他们打飞的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又要使出了。
「伽利欧斯的一击来了!快逃!」
就在休斯大叫的时候,一股浑身发冻的寒气从天而降。抬头一看,伽利欧斯头上出现了一支巨大的冰柱。休斯旁的库蒂莉亚举起右手,向浮在空中的冰柱注入了蓝白色的魔力。
「不会再让你打出!」
库蒂莉亚猛地挥下右臂,巨大的冰柱朝着伽利欧斯落下。伽利欧斯改变了棍棒的轨道,迎击库蒂莉亚的冰柱。
巨大的冰柱被棍棒一击粉碎,无数的冰粒倾泻在伽利欧斯身上。
「呼呼,冷死啊!」
在白色冰烟笼罩着周围下,沐浴着冰粒的伽利欧斯全身染成一片白色现身了。也许是为了打碎冰柱而用尽了力气,伽利欧斯的身体恢复了原状。
「罗梅莉亚大人!掩护就交给我们吧!」
「库蒂莉亚大人,感谢你!现在正是打倒伽利欧斯的时候!」
听罗梅莉亚一说,弓兵架起箭,弩兵也用滑车上箭。而四位将军无惧地向伽利欧斯奔去。
看到英勇的士兵和女性都如此努力,休斯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说不定能打败伽利欧斯。想着自己也得做点甚么。但是,自己的武艺和训练有素的四位将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哄小孩的级数。
「对了!父王!」
休斯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跑到倒在地上的休利翁王身边。身穿红色天鹅绒长外套的休利翁王还躺在大地上。
「父王,快给我起来!」
休斯抓住休利翁王的胸口,想要强行让他站起来。
战场上,休利翁王国的士兵都处于溃乱状态。因为他们以为指挥系统核心的国王已经被打倒。
「只要知道你还健在,士兵们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的!」
休斯对着休利翁王喊道。
虽然是最差劲的男人,但在国民和士兵中很受欢迎。如果知道他还健在,士兵们一定会留下来保护他。
「别强人所难了,我的腰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了。」
休利翁王的声音很小。休斯看向他的腰,红色天鹅绒被血沾湿了。
休斯放下了抓住他的手。不是顾虑到伤者,而是假如休利翁王不安好,那即使勉强让他站起来也毫无意义。说到底,就算王站起来了,士兵也没有知道方法知道国王是否平安。需要甚么能更切实地恢复士气的方法。
自己甚么都做不了吗?休斯为着自己的无力而垂下头。可是答案就在眼前。
低下头的休斯,看到眼前戴着王冠的太阳旗。
国王旗。就是能让人知道休利翁王存在的旗帜。
「就是这个!原来还有这个!」
休斯挪开脚步,看了看自己踩着的旗子。金光闪闪的国王旗虽然沾满了泥土和鲜血,但旗杆没有折断,似乎还能竖起来。
休斯想要举起旗子,奈何旗杆很重,纹丝不动。
「你想举起那面旗吗?办不来的,算了罢。旗杆中镶了铁芯。就算是亲卫队也得三个人,你去叫人来。」
倒在地上的休利翁国王命令道,但休斯没有理会。那是不可能的。周围的士兵都在和伽利欧斯战斗。没有一个人闲着。这旗只能由休斯一人扛起。
休斯双手握住旗杆,使出浑身的力气,但旗杆动也不动。但休斯并没有放弃。
罗梅莉亚在眼前指挥,四位将军抱着必死的决心挑战伽利欧斯。库蒂莉亚用尽魔力,拼了命掩护他们。
不仅是他们。战场上现在还有很多士兵在战斗、在流血死去,如果竖起这面旗帜,休利翁王国的士兵知道国王还健在,或许就会不再逃跑,停下脚步。
这不是扛不扛得起的问题。是不扛不可。
『莫,太阳已一沉不返。』」
耳边传来从天而降的天启之声,高高在上似的发出忠告。
也许太阳确实已经下沉,但那没有关系。
「如果太阳沉了,再升起不就行了吗?太阳不管多少次都再升起来啊!」
休斯抓住旗杆,用尽全身的力气。
一开始纹丝不动的旗子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旗杆像太阳升起一样缓缓升起。
休斯强忍着手臂快要断掉的剧痛,抓住旗杆,继续用力。
戴着王冠的太阳旗帜在风中飘扬。沾满泥土和血污,一度落下的太阳,再次在天空中闪耀。
「休斯……你……。」
「怎么样!你说做不到的,我可做到了啊!」
休斯回看了父亲,又看了看在希尔德堡前四处逃窜的休利翁王国士兵。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陷入了混乱,没有注意到再次升上天空的国王旗。然而,一个士兵停下了脚步。
一个士兵注意到了,告诉了三个士兵,五个士兵又停下了脚步。休斯举起的旗帜,在士兵之间传开了。
休斯感觉手感不坏,但就在这时刮起一阵风,单是这样国王旗便摇摇欲坠,休斯用身体撑住旗帜。
旗杆陷进了他的肩膀,几乎要连脊骨一块儿折断。可是不能让旗倒下。
尽管混乱依然,但已经有士兵察觉到国王旗升起来。如果这面旗帜再次倒下,会挫折他们重新振作起来的心。一旦竖起,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就不允许旗帜放下。
休斯扶着旗帜,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只是因为重。这面旗上背负着休利翁王国十一万人的性命。这份重压磨耗着休斯。
「喂,休斯,振作点。」
躺在地上的休利翁王,对因旗帜的重量而喘着气的休斯说道。
「旗子都歪了啊,你就不能好好撑住吗?这种程度就泄气是要怎么办。」
休斯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瞪着躺在地上只会出张嘴的休利翁王。
「一千七百四十九万七千三百七十八人。」
休利翁王突然说出了一个奇怪的数字。
「是我们休利翁王国去年的国民人口。也许你在肩膀上感受到士兵的重量,但坐在王位,那份重量会是数百倍。这种程度就泄气是要怎么办。还是说你要放下来?扛起一次你就满足,不再继续了?」
休斯回瞪嘲笑他的休利翁王。
「怎么可能、会放弃了!」
休斯咬紧牙关,撑起了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