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格斯克帝国的公主库蒂莉亚忍受着剧烈的头痛,凝视着洞底。
在磨钵状的洞中,拉奥尼尔王国的凯尔伦、奥托海姆、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四位将军,正与如同恶鬼的伽利欧斯抗争。在洞口边缘,骑着白马的圣女罗梅莉亚向弩兵和弓兵发出指示。
在弩兵和弓兵的掩护下,奥托海姆将军和凯尔伦将军向伽利欧斯发动了攻击。趁这时间,装在马车上的巨型弩装上箭,两名骑兵并排朝伽利欧斯逼近。并肩前进的骑兵之间挂了圆木。是攻城时使用的破城槌。
罗梅莉亚一声令下,奥托海姆和凯尔伦两位将军后退。两人退下后,巨型弩随刻发射,刺穿伽利欧斯的身体。伽利欧斯瞬间停下,骑兵趁树用破城槌砸向他。
拉奥尼尔王国的破城槌小型轻量,同时尖端装有爆裂魔石。碰撞的冲击下爆裂魔石破裂,伽利欧斯被炸飞翻滚。可是即使受到了足以破坏城门的一击,伽利欧斯还是立刻站了起来。然后高高举起棍棒蓄力。库蒂莉亚慌忙凝聚魔力,企图在洞上生出巨大冰柱。
伽利欧斯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甚至有着改变地形的威力。库蒂莉亚待要释出魔法,就在这时伽利欧斯解除了姿势走开了。库蒂莉亚意识到这是为了消耗她魔力的佯攻,便解除了魔法,抑制消耗。
然而,就在前一刻还想释放魔法的反动力,让她感到一阵彷佛头要被勒紧的头痛。虽然痛得视野都扭曲了,但库蒂莉亚咬着嘴唇忍住了。她不得不忍耐。因为──。
「喂,库蒂莉亚!」
背后有人在叫,库蒂莉亚转过脸去。只见金发褐肤的休斯站在那里,撑起戴着王冠的太阳旗帜。而穿着红色天鹅绒长外套的休利翁王则倒在他的脚边。
「怎么了,休斯。」
库蒂莉亚忍着疼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面相略显轻浮的青年,用忧心的眼神看着库蒂莉亚。
「那个……没事吧?」
「这种程度的话还不至于要让你担心。」
库蒂莉亚强忍着头快要裂开的头痛,冷淡地回了一句。因为她不想给休斯增添多余的负担。
现在,休斯正独力一人,举起原本需要几个人才举得起的旗。
旗杆本身就很沉重了,但所承受的重压不单纯是重量。休利翁王国的士兵被伽利欧斯的军队从背后攻击,陷入了混乱状态。但随着休斯举起国王旗,一部分士兵开始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休斯肩上承载的不只是旗帜,还有休利翁王国军的性命。
如果可能的话,库蒂莉亚也想跑过去和休斯一起撑起旗帜。但那不可以。
休斯所支撑的,是只有国王才允许升起的国王旗。不是别国的人可以碰的。而且,休斯已经被休利翁王指定为下一任国王。下一任国王为了振奋士兵而一个人举起旗帜。这谁也不能插手。
库蒂莉亚能做的,只有与他同在而已。
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库蒂莉亚望向洞底。在洞底,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双胞胎将军两人为一挥舞长枪。伽利欧斯没能用棍棒抵挡住长枪而成的暴风雨,鲜血从身上迸出来。
「好疼啊,喂!」
伽利欧斯棍棒往横一扫,双胞胎将军一齐向后退,但伽利欧斯的棍棒瞄准的,是落在地上的巨岩。岩石被棍棒打中,像小石子一样飞了出去。岩石的目标,载着巨型弩的马车。岩石击中马车,巨型弩被击得粉碎。
「中大奖了!」
伽利欧斯张开大嘴笑着,左手抓住地上的石头。接着,他又朝洞边的弩兵投掷。
纵然只是扔石头,但在伽利欧斯的怪力下,投出的石块可以击穿铠甲和头盔。三名弩兵的脸被打穿,腹部流血倒下。
看着攻城武器越来越少、弩兵一个一个被打倒,库蒂莉亚皱起了眉头。
从刚才开始,伽利欧斯就一边与四位将军打,一边牵制库蒂莉亚,还一边用石头和岩石攻击弩兵和马车。因此,库蒂莉亚疲惫不堪,载着巨型弩的马车只剩下两辆。弩兵也只剩下最初数量的一半,而破城槌也只剩下四支。
把目光转向罗梅莉亚,拉奥尼尔王国的圣女看见事态如此也咬牙切齿。罗梅莉亚显然是为了寻找打败伽利欧斯的方法而来到战场的。包括弩兵在内的各种攻城武器,都是为了打败伽利欧斯。
按理说,弩兵、巨型弩、破城槌的数量本来应该备齐才是。但拉奥尼尔王国为了攻略希尔德堡,向联军提供了弩和攻城武器,导致数量不足。
尽管库蒂莉亚也想帮上忙,但她已经消耗了大量魔力,大魔法还能再使一两次。再多的话,就算怎么拼命挤出魔力也不可能。
罗梅莉亚的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如果没了巨型弩和破城槌的掩护,四位将军的负担就会增加。必须尽快分出胜负。
罗梅莉亚看着库蒂莉亚。库蒂莉亚注意到了她视线的含义,点了点下巴,罗梅莉亚让骑兵拿着剩下的四支破城槌,均匀地分布在洞的四周。破城槌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击,假如在间不容发之际,配合四位将军的攻击砸过去。然后,库蒂莉亚把伽利欧斯冻住。这样一来,就算伽利欧斯再厉害也能杀了他。
「奥托!凯尔!格兰!拉根!」
罗梅莉亚一发号施令,四名将军点点头,四人同时攻向伽利欧斯。
奥托海姆将军和凯尔伦将军从伽利欧斯的右侧迫近,格兰贝尔将军和拉根贝尔将军从左侧发起攻击。相对地,伽利欧斯面朝正面,将棍棒向右倾斜,摆出八相的架式。然后,向来自左右两边的四位将军,棍棒左右挥舞以对抗。
弹开战槌,牵制长剑,抵挡两把长枪。双方势均力敌。不,是伽利欧斯占优。伽利欧斯在至今的战斗中,已经开始摸清四位将军的力量、动作和枪法。
罗梅莉亚挥挥手,向手持破城槌的骑兵发出突击命令。在四位将军被压下之前,必须决定胜负。四组八骑的骑兵手持破城槌,卷起沙尘向伽利欧斯冲锋。巨型弩上装上箭,瞄准了伽利欧斯。而库蒂莉亚为了打出最厉害的魔法,在洞上生成了巨大的冰柱。
看到破城槌从伽利欧斯的前后左右逼近,四位将军以绝妙的距离后退。几乎与此同时,剩下的弩兵和弓兵向伽利欧斯的脸射出了箭。伽利欧斯为了保护颜面抬起双臂。巨大的弩箭立刻射出,射中了伽利欧斯的左肋和右肩。
受伤的伽利欧斯低下头,跪在地上。
看见大好机会,生出魔法的库蒂莉亚的手也蓄满力量。然而,当低着头的伽利欧斯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张起了笑容。
「难道说,你以为能行吗?」
听见伽利欧斯笑着说,库蒂莉亚才发现自己被诱导了。在下一瞬间,伽利欧斯吸了一口气,咆哮起来。
一声让库蒂莉亚的腑脏翻腾起来的巨大的轰鸣。四将军和士兵都振作起来,总算忍受住恐惧。然而,纵使做好觉悟的士兵能忍耐,作为动物的马就不行了。受到伽利欧斯的咆哮,手持破城槌的骑兵的马脚被打乱,同时攻击出现了偏差。
「最近我的是……你!」
伽利欧斯手一松,棍棒向左飞去。然后右手抓住袭来的破城槌,将马匹和士兵都扫倒,夺了下来。
伽利欧斯轻轻地挥舞着圆木,单手拿着破城槌,摆出掷长枪的姿势。他的双眸捕捉的,是骑在白马上的罗梅莉亚。
「那就是!你们的弱点!」
伽利欧斯掷出破城槌。巨大的圆木变成一支箭,射向罗梅莉亚。
奥托海姆将军挥舞着战槌,掠过扔出的破城槌。轨道稍稍偏离,破城槌击向了罗梅莉亚的脚边。虽然避开了直接命中,但破城槌的前端装了爆裂魔石。破城槌爆炸,爆烟覆盖了罗梅莉亚。
「「「「罗梅莉亚大人!」」」」
四位将军悲痛欲绝地叫喊着,合作都被打乱了。
库蒂莉亚本来打出魔法,向在空中生出的巨大冰柱注入了魔力。而就在此时,一根破城槌向伽利欧斯逼近。然而伽利欧斯以其巨大的身躯不相称的轻巧躲开了破城槌,夹在右肋抬起夺去。伽利欧斯把巨大的圆木像小树枝一样挥舞,这次则是朝正上方投掷。破城槌的方向,正是库蒂莉亚将要打出的冰柱。
破城槌撞向巨大冰柱,引发了爆炸。冰柱被粉碎,冰粒化作白烟覆盖了周围。就像撕开冰幕一样,伽利欧斯出现了。他的双手抓着剩下的两根破城槌。
伽利欧斯双臂一挥,向装上巨型弩的马车掷出两支破城槌。扔出的破城槌击中巨型弩,爆炸了。这样一来,所有的巨型弩都无法使用了。
四位将军前往伽利欧斯。罗梅莉亚倒下了,连攻城武器都没有。但伽利欧斯手中也没有棍棒。这是最后的好机会。
「竟敢把罗梅莉亚大人!」
最先冲往伽利欧斯的是凯尔伦将军。相对,伽利欧斯握紧了拳头。
凯尔伦将军左跳右跃,以几乎要把自己的影子都丢开速度逼近伽利欧斯。库蒂莉亚的眼睛里出现了好几处凯尔伦将军的身影,而伽利欧斯却转动着他的大眼睛,准确地捕捉到凯尔伦将军。
面对从背后挥刀而来的凯尔伦将军,伽利欧斯迅速回头,收起左手弹开刀刃。然后伸出右拳,打向凯尔伦将军。将军扭动上半身,避开拳头,想要钻进怀里。但伽利欧斯却灵巧地屈起手臂,左肘顶过去。为了避开手臂,凯尔伦将军退了一步,可伽利欧斯又再抬起右膝,使出了膝击。凯尔伦将军只能大步往后跳避开。
「怎么了小不点,用不了那笨拙的手脚吗?」
听到伽利欧斯挑衅的话声,凯尔伦将军皱起了眉头。
个子小的凯尔伦将军,无论如何也得闯入对方怀里才成。对方越是魁梧,应该就越易钻入怀中才是,但伽利欧斯却以与魁梧的身躯不相称的身手,让凯尔伦将军无法靠近。
「既然你不过来,那换我过去吧!」
伽利欧斯随着话声向前冲,像是滑行似的弯下腰,一脚扫在地上。面对大范围的踢技,凯尔伦将军一边转身一边跳往空中回避。
「那里!」
看到凯尔伦将军一个空翻跃到半空,伽利欧斯张开双腿盘转,然后双手往地面一撑,自己也跳起来。
伽利欧斯在空中一转,朝凯尔伦将军踢了一脚。就算是凯尔伦将军,也无法在空中行动。吃上伽利欧斯圆木般的踢腿,登时被踢翻倒地。
在空战中获胜的伽利欧斯落地。然而,落到地面的伽利欧斯却单膝跪地,手捂住了脸。伽利欧斯的左眼被短剑刺穿了。虽然库蒂莉亚莉亚看不见,但凯尔伦将军在被踢的瞬间,飞出短剑击中了伽利欧斯的左眼。
两道脚步声,逼近拔出了左眼短剑的伽利欧斯。是格兰贝尔将军和拉根贝尔将军。面对迫近的双胞胎将军,站起身的伽利欧斯不知在想甚么,抓住了自己铠甲的襟领。然后呐喊一声,用力扯下自己的铠甲。
铠甲的锁扣像糖人儿一样断裂,露出了伽利欧斯厚重的胸膛。
伽利欧斯用右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
「这里,瞄准这里!」
既不避也不挡,伽利欧斯张开双臂。
面对毫无防备的伽利欧斯,双胞胎将军使出浑身解数。两支长枪的枪头,正确无误地刺进了伽利欧斯的胸膛。
籼见长枪确实刺进了要害,库蒂莉亚也屏住了呼吸。但是,长枪只刺进了枪头前端,没有整根刺进。覆盖在伽利欧斯胸口下的膨大肌肉,挡住了枪刃。
必杀之枪被拦下,格兰贝尔将军和拉根贝尔将军的动作都停住了。伽利欧斯没有放过这机会,用力地合上了张开的双臂。双胞胎将军的身体被从左右两侧而来的巨臂夹住,当场倒了下来。
「啊,好痛啊。」
伽利欧斯拔出插在胸口的两根长枪。即使是伽利欧斯也不禁口吐鲜血,发出痛苦的呻吟。奥托海姆将军手持战槌,冲向正流血的伽利欧斯。
伽利欧斯手中没有棍棒。失去了左眼,连盔甲都没穿。
「你是最后了,全力来吧。」
明明没有武器和防具,伽利欧斯却既不逃也不躲。
奥托海姆将军全力挥下战槌。
面对连岩石都能击碎的一击,伽利欧斯挥动左臂对抗。
战槌与左臂相撞,伽利欧斯的手臂碎掉。但伽利欧斯用他折断的手臂,推开了战槌,踏前一步。
奥托海姆将军再次挥下战槌。伽利欧斯这次用右臂接住了。虽然右臂被打断,但伽利欧斯又用折断的手臂拨开战槌,继续向前。
伽利欧斯牺牲了双臂,与奥托海姆将军展开了肉搏。伽利欧斯独眼俯视着架起了战槌的将军。
伽利欧斯刚抬起头,一记雷击般的头槌就砸在奥托海姆将军的头上。将军的头虽然有头盔保护,但受到强烈的一击,头盔裂开,奥托海姆将军翻了个白眼,跪了下来。
「全军覆没……」
看着瞬间被打倒的四位将军,库蒂莉亚的声音颤抖起来。
伽利欧斯在之前的战斗中,看穿了罗梅莉亚的指挥、库蒂莉亚的魔法以及四位将军的动作,制定了攻略战术。
伽利欧斯举起折断的双臂。听到骨头移位的声音,折断的手臂恢复了原状。胸口上的两个破洞也止住了出血。再睁开闭着的左眼,连眼球也再生了。
「可恶!你这怪物、呜……呜……」
库蒂莉亚手伸向伽利欧斯,但由于剧烈的头痛无法施展魔法。一次的话也许还能用,但不能立即打出。
往罗梅莉亚一看,只见拉奥尼尔王国的圣女因爆炸的冲击落马倒在地上。周围的士兵全都倒下了,红衣的秘书官拼命把他们扶起来。从这里无法判断是生是死。
伽利欧斯拾起自己的棍棒,为了给罗梅莉亚致命一击爬上了洞穴。箭矢射向伽利欧斯。剩下的弓兵和弩兵正在发动攻击。但弓箭被伽利欧斯皮肤弹开,弩需要时间装填,拉奥尼尔王国的士兵弃下弓和弩,拔剑冲锋。
面对伽利欧斯,普通士兵连拖延时间也做不到。棍棒一挥,几个士兵就变成了肉片。几乎是毫无意义的送死。但为了让罗梅莉亚逃走,为了让她多活一会儿,他们不得不上。
「库蒂莉亚!你自己逃吧!」
循声望去,是扶着国王旗的休斯。确实,如果只是库蒂莉亚一个人的话,或许可以逃得掉。
就不能跟我说一起逃吗……。
看着手里扛着国王旗不放的休斯,库蒂莉亚自嘲道。
如果他说了和他一起逃,自己一定会放弃皇帝的宝座,牵起他的手吧。库蒂莉亚像是要挨贴没这么说的休斯,站了起来。
「喂,你在干甚么,快逃!」
「罢了,罢了。我们同生共死吧。」
库蒂莉亚露出微笑。然而,与微笑的库蒂莉亚形成鲜明对比,休斯却皱起了眉头,泪水从他那翡翠般的眼睛里滑落。
「对不起,库蒂莉亚,都怪我。早知如此的话……」
休斯悔恨地说。但不是。不是的。
「别哭了,休斯,难得的男子气概不都毁了吗?」
库蒂莉亚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休斯的脸。
「没错,休斯喔。不要哭。」
地上也传来喊道,转头一看,原来是伏在地上的休利翁王。
「不要哭泣,不管甚么时候,身为王者的人都不要低头。」
「可是父王,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也许吧。但是,还没有结束。战场上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正因为不知道会发生甚么才叫是战场。而且,命运似乎站在了那个女娃这一边。」
「站她一边?」
库蒂莉亚反问道,但休利翁王没有回答。倒在地上的休利翁国王抬头望着天空。和休斯一样翡翠色的眼睛里,映出了国王旗和蔚蓝的天空。
「…大人!振作点,罗梅莉亚大人!谁把马!把马拿来!」
听到悲痛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秘书官斯比丽正扶着我的肩膀拼命向前走。
「斯比丽小姐?」
「啊,太好了!你醒来了啊!来人!找马,找马!快!」
斯比丽往身后叫道。我也回头一看,和坑底的伽利欧斯四目相对。在伽利欧斯的周围,躺着许多士兵的尸体。士兵放下弓箭和弩,挥剑冲向伽利欧斯。但他们根本拖延不了时间。被棍棒一挥就被杀了。
「不行,快逃!快逃!」
我大喊,但声音传不过去,士兵一个接一个被杀。
「罗梅莉亚大人!你没事吗?请骑这匹马逃走!快点!」
一个骑马的士兵来到我那里,要我骑马。但就在这时,劈开空气的咆哮响彻云霄,马受到惊吓,狂乱地逃走了。
「不,不会让你跑了。」
怪物从洞里探出头来。是发出咆哮的伽利欧斯。
他的身体沾满了血和内脏,简直就像从割开母胎诞下来的一样。
「你们快逃!」
我命令眼前的斯比丽和士兵。在这里丢了生命也没有意义。伽利欧斯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斯比丽和士兵逃跑,他也不会追。
「不、我不要!我不能丢下你逃走!」
士兵叫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黑色物体。是爆裂魔石。
「自爆吗?那可不管用啊。话虽如此,我也不会叫你住手的。来,我接给你看。」
伽利欧斯招手示意,士兵们屏住呼吸,下定决心向伽利欧斯发起突击。也不听我的劝阻。
发生了爆炸,土烟笼罩了周围。但穿过烟雾出现的伽利欧斯却毫发无伤。
搀扶着我的斯比丽,仍然想让我逃走。但是已经逃不掉了。
「斯比丽小姐,够了,已经够了,你自己跑吧。」
「不行!我是你的秘书官!我有义务跟你走到最后!」
斯比丽满脸泪水地叫道。听到斯比丽的话,让我有些感叹。这秘书官也变了不少。那么,就拜托她最后一件工作吧了。
「……我明白了。那么,斯比丽小姐,我命令我的秘书官,请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这……是……」
斯比丽流着泪点了点头。我一个人站起来,转向身后的伽利欧斯。
伽利欧斯露出硕大的胸膛,肩上扛着棍棒俯视着我。虽然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但他却愿意等我们做好觉悟。
「让你久等了……」
「嗯,意外地你还挺冷静的呢。这么有骨气我很高兴喔。要是大哭大吵我可不要呢。尤其是女人的话,弄得我就像坏人一样。」
「因为我也经历过好几次九死一生的处境。」
「可你却轻易放弃了嘛。不抵抗吗?」
「如果还有幸存的路,我也会全力挣扎,但再怎么说,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活路了。」
我环顾四周。洞底倒着凯尔等四位将军。虽然还有气,但倒卧地上动弹不得。带来的上千名士兵也几乎都死光了。好像也有还活着的,但没有人能好好战斗了。
我把视线转向休斯王子,只见高举巨大旗帜的王子旁边站了库蒂莉亚公主。冰结皇女也已经无可奈何地,做好了与休斯王子同生共死的觉悟。
最后又看到了希尔德堡垒,从东边,骑着装甲龙的伊萨,像要把休利翁王国的军队破开一样朝这边来。暴君龙也追着他的背影走来。在魔族和龙所开辟出来的道路上,两万魔王军紧随而来。不只是伊萨他们,魔王军早晚也会到达这里。
「已经没有办法了。是你赢了。」
我认输了。之前我也遇到过好几次九死一生的局面,但没活路到这地步的还是第一次,不,是第二次。在卡修地区起兵的时候试过一次。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无计可施而放弃了。虽然奇迹般得救了,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当我回想起过去时,伽利欧斯窥探般地看着我。伽利欧斯有着岩石般的鳞片,大口獠牙,长起来严肃。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看起来倒像个小孩子。
「……即使死到临头,你的眼神也没变啊。你到底在看甚么了?」
伽利欧斯口中发出疑问般的低语。
「甚么了?」
「……以前,我也遇过跟你一样眼神的家伙。是第一次认真起来时打败了我的家伙。我哥哥也是。你们打倒了的我哥哥,他也有着同样的眼。我曾以为只要变强了,我也会得到那种眼神,可看来不是呢。我也翻遍了书,但是哪里都没写到啊。你们到底在看甚么呢?要怎么样才能拥有那对眼了?」
伽利欧斯的问题虽然犹如猜谜语,但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我无法回答。因为即使说出口、写出来也没有意义。
「你……心里还是个孩子,然后那样子变强大了吧……」
我惊呆了。伽利欧斯的强大到了极点。说是武之巅峰也不为过。而现在伽利欧斯提出的问题答案,一般在到达巅的过程中,只要克服挫折和苦难,自然就能体会得到。然而是伽利欧斯虽然拥有龙一样的躯体,内心却只是个孩子。
像孩童一样天真无邪。因此他痴迷于追求强大,龙一样的躯体使他成为最强。可是亦因为这样,伽利欧斯迷失了。
「我知道你想问甚么了。但那个答案,我无法回答你。」
「嗯?这是甚么了,你知道答案,但不告诉我吗?」
「这只能由你自己去寻找。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你应该已经察觉到那答案才对。」
伽利欧斯对我的忠告嗤之以鼻。
「哼,正因为如此,我才讨厌聪明的家伙。明明不告诉我答案,只会一脸聪明地忠告人。如果我找到答案,就是多亏了你的建议,找不到就怪我。是这样吧?」
彷佛在说既然如此就没你的事,伽利欧斯不快地举起棍棒。
我和伽利欧斯是敌人。既然已经分出了胜负,除了彼此的死亡之外没有别的结果。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甚么了?饶命的话我才不听呢。」
「不是的。能不能不要把活下来的人变成奴隶?」
我为斯比丽为首的一众士兵请愿。魔王军会抓来的人变成奴隶,有时还会凌虐至死。因为是打仗,被杀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希望至少要能维护他们作为人的尊严。
「这样而已嘛。可以啊,我又不喜欢玩弄敌人。」
「谢谢你。」
「不说那个,你自己就没愿望吗?给别人留句话甚么啊。不过,就算你跟我说,我也不会帮你传话就是了。」
被伽利欧斯这么一问,两位男性的脸忽地在脑海中闪过。
阿尔像燃烧的火焰般的脸,强而有力的声音。饱含热情的赤红眼眸。
雷那如天空般清澈的侧脸,冷静的声音。充满温柔的苍翠眼睛。
不知道为甚么,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了他们。虽然不知道,但一种想最后见一面的心情涌上心头。但他们所在的,是遥远的祖国。这是不可能的愿望。
「……不,没有。」
我轻轻摇了摇头,伽利欧斯举起棍棒。
看着举起的棍棒,我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棍棒挥下,切风的呼啸声迫至。虽然我已准备好疼痛和死亡,但痛楚与死亡却没有到来。相反,眼前响起了激烈的金属声。
「诶?」
我惊讶地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两个男性。
左边的,是头发像燃起的火焰,穿着同样像是烧起来的鲜红铠甲的骑士。
右边的,是有着澄澈穹苍般的头发,身穿苍天般蓝色铠甲的骑士。
红骑士拿着巨大的枪斧,苍骑士举起长枪,两人抵挡了伽利欧斯的一击。
「阿尔?雷?」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是阿尔和雷。但本应远在祖国的两个人,不可能出现在眼前。可是两人弹开了伽利欧斯的棍棒,收掣不及跄了几步。
「不会让你得手的啊,伽利欧斯!」
阿尔一边呐喊,一边挥下枪斧。伽利欧斯用棍棒回应,枪斧与棍棒展开猛撞。
在伽利欧斯的力量面前,即使枪斧几乎要被弹开,但下一瞬间,斧后喷出了猛烈的火焰,使枪斧急速加速,结果枪斧棍棒同时弹开。
看见势均力敌的结果,自诩怪力无双的伽利欧斯惊愕不已。
「不会让你伤到罗梅莉亚大人啊。」
雷逼近伽利欧斯。这一步踏得很快。随着一阵旋风,瞬间钻进了伽利欧斯的怀里。
纵使伽利欧斯想要迎击,雷却打出了长枪。由于那枪法太快了,我都看不清他刺了多少次,伽利欧斯也来不及防御,除了硬忍疼痛就做不出甚么。
满身流血的伽利欧斯一步步往后退。而那双脚一直退到洞边。
「下去吧!」
雷的枪砍裂了伽利欧斯的腿。失去平衡的伽利欧斯一脚踩空,掉进了坑里。击退了伽利欧斯的阿尔和雷马上回头跑向我身诱。这肯定不是幻觉。
「罗梅队长,你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了,罗梅莉亚大人?」
「阿尔?雷……为甚么?」
我惊讶地看着跑过来的两个人。虽然可以想像他们是怎么来的,但为甚么会来呢。
「那个嘛,当然因为是罗梅队嘛。」
「我想一直待在罗梅莉亚大人身边,所以用飞的过来喔。」
阿尔挠抓着脸颊,雷把右手放在胸前。
「父亲大人!你没事吧?」
虽然很想多听两人的话,但情况不允许。带着暴君龙的伊萨来了。而掉进洞底的伽利欧斯也拍了拍头上的土,爬了起来。
「哦,真是大头的龙呢。雷,你负责那边。」
阿尔只说了这么一句,自己就跳进了洞里,往伽利欧斯走去。
「啊,太狡猾!不过,现在不是吵的时候嘛。」
虽然雷嘟起了嘴,但还是跳向伊萨与暴君龙。只见风一吹,雷身上的斗篷就像翅膀一样展开抓住了风。是雷最擅长的风魔法飞行。
「罗、罗梅莉亚大人!为甚么阿尔比昂将军和雷凡将军会!」
身后的斯比丽跑了过来。
「冷静点,请你去救助幸存的士兵和凯尔他们。」
我命令斯比丽后,视线回到飞在空中的雷身上。雷穿过伽利欧斯打开的洞,与迎面走来的伊萨和暴君龙相对。
「我就是伽利欧斯的第七子伊萨!那个用魔法飞天的技能!你就是传闻中拉奥尼尔王国引以为傲的风之骑士雷凡吧。来,一决胜负!」
面对飞在空中的雷,伊萨举起战槌,堂堂正正地自报名字。
「人类话说得挺好的。不过,能跟我比划吗?」
在空中飞舞的雷优雅地落地。下一个瞬间,雷卷起沙尘,瞬间移动到伊萨面前。他把装甲龙的头当为踏板,有如交错似的砍了伊萨的右肩一刀。
虽然雷给出了一闪而过的一击,但吃了一惊的人同样亦是雷。
「真硬,不愧是伽利欧斯之子。」
在伊萨背后着地的雷,从手感中察觉到没能打出致命伤。事实上,伊萨的肩膀并没有出血。吃惊的雷,受到了暴君龙咆哮的洗礼。追赶伊萨而至的暴君龙,向刚好来到眼前的雷噬了下去。
但雷一瞬间向左移动。暴君龙的大口只能咬到沙尘。
暴君龙扭着粗粗的脖子,三次试图咬住逃跑的雷。雷或左或右、或是后退避开了。动作快得让人无法用眼睛追得上,简直就是疾风。动作如风一般。
伊萨拿上战槌,朝为了躲避暴君龙连续攻击的雷砸了过去。雷回过头来,立即卷起风急剧加速。穿到伊萨的身后后,再次砍裂他的右肩。而那里正是和刚才毫厘不差的同一地方,就连伊萨也右肩出血,战槌掉落。
「好快!怎么这么快!」
伊萨完全跟不上雷的速度。
雷高速移动的秘密,在于风魔法。雷被称为风骑士,擅长风魔法。雷在这两年,进一步锻炼魔法,通过从身体喷射压缩空气,获得了急加速、急转弯的技术。
速度甚至可以比凯尔更快的惊人魔法。但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应该是他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准确地斩向同一地方的技巧。
雷拿着滴血的枪,被暴君龙张着下巴袭击了。雷喷射出压缩空气向左飞开,避过了巨大的獠牙,纵横无尽地挥舞着长枪。
暴君龙的脸被割裂,发出惨叫,用满是血的脸瞪着雷。
「哎呀呀,这种敌人真不擅长呢。」
雷一边举枪一边叹道。尽管雷展示出神速的速度和巧妙的枪法,不过,他却不擅长像暴君龙一样巨大皮厚的敌人。
面对连绵不断攻来的雷,暴君龙发出威吓的咆哮。就在这时。突然飞来一个大冰球,扔进暴君龙的嘴里。冰球变得巨大,变成冰块堵住了大腭。朝冰球飞来的方向看去,是伸出右手的库蒂莉亚公主。
暴君龙的嘴被堵住,虽然不停挣扎,但既不能咬碎冰块,也不能吐出来。
「想来你就是库蒂莉亚公主吧。感谢你助一臂之力,这样我就不用亮出王牌了。」
雷行了一礼,转身面对伊萨。伊萨虽然按着右肩,眼神却还有斗志。眼里捕捉到伊萨的雷,用斗蓬受风,高高跃起。
「是传闻中的跳跃攻击吗?但只要知道会来的话。」
伊萨将左手拿着的大盾举向天空。
在空中飞舞,然后急速下降,从正上方攻击的跳跃攻击,乃是雷最擅长的战法。但这次有点不同。飞上天空的雷,被一道巨大的影子覆盖了。足以遮蔽天空的影子。是有着巨大翅膀的一头蓝色翼龙。雷骑在翼龙背上,提升高飞,飞得更加高了。
「居然是翼龙!是我们的!是夺走了吗?」
伊萨对着天空喊道。
翼龙。这就是远在祖国的阿尔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赶到我身边的原因。
在塞梅多荒野之战中,我们受尽魔王军的翼龙部队的折磨。但最后却打败了许多翼龙,成功活捉了数十只翼龙。
我命令他们饲养捕捉到的翼龙,进行繁殖和调教。虽然数量还很少,但翼龙正在顺利增加。而且现在正创立能够驾驭翼龙的骑士团。
驰骋着翼龙的骑士团的名字是『苍穹』,其初代团长就是最早成功驾驭翼龙的男人,风之骑士雷凡。
骑着翼龙飞上长空的雷,从龙背上跳下来,一直线地降下。化身成成猛禽的雷的眼睛,抓住了举起盾牌的伊萨。
面对以流星般速度飞过来的雷,伊萨举起盾牌想要防御。但雷的长枪贯穿了盾牌,深深地刺进了伊萨的左肩。
伊萨的苦鸣响彻战场。另一方面,放出必杀一击的雷发出了佩服的声音。
「连一击也没能杀了他吗。真不愧是伽利欧斯的儿子,不过……」
雷拔出长枪,向后跳开保持距离。两肩受伤的伊萨,放下盾牌低下头来。伊萨已经没有抵抗的法门了。
为了给他致命一击,雷举枪向前冲。为了不让主人被杀,装甲龙发出咆哮扭转身体,挥动带着拳头般的肉瘤的尾巴。可是行动缓慢的装甲龙无法捕捉到身法如风的雷。
悠然地避开装甲龙尾巴一击的雷,跳上了装甲龙的头。然后伸出长枪,瞄准了伊萨。
成了。就在我握紧拳头的瞬间,低着头的伊萨右肩动了一下。右手一举起,赤手空拳抓住了枪尖。伊萨的右手被割开,鲜血飞舞。
「无谓的抵抗。」
雷心里惊讶,往握枪的手用力。但长枪纹风不动。
「怎可以……输掉啊!」
伊萨本来低着的头抬起。他的双眸充血,泛着红光。
「这里输了的话,萨戈和戈诺他们的弟弟就会站上战场上!我不能输!」
伊萨握着长枪,对天长嚎。发出咆哮的伊萨肌肉膨胀,用右手连枪将雷的身体抬起。
「这、这力量!」
伊萨连人带枪,扔出发出惊叹的雷。
雷在空中调整好姿势,轻松地落地了。但他没能立刻展开反击。因为要提防伊萨火烧般灼红的双眸。
伊萨受伤的身体,眼看慢慢地再生了。右手伤口的出血止住了,而左右肩膀的伤口也隆起了肉块。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小的伽利欧斯。
在我看来,伊萨的力量还远不及雷。然而,伊萨却也在战斗中成长变强。
金属撞击的轰鸣声,贯穿了屏住呼吸的我的耳朵。望向声音来源,在磨钵状的坑洞里,阿尔和伽利欧斯正用枪斧和棍棒激烈地互击。
战斗可谓势均力敌。激烈相碰的枪斧和棍棒互相撞击,火花四溅。
「本事又长进了呢!红色的!太高兴啰!」
「为了打倒你,我这两年都在努力啊!」
面对满脸喜色的伽利欧斯,阿尔使出浑身的力气挥舞着枪斧。阿尔挥舞的枪斧骹喷出火焰,枪斧瞬间加速了。
阿尔在罗梅队伍中也有着超群的力量。但单纯的臂力是赢不了伽利欧斯的。尽管如此,他仍能与伽利欧斯势均力敌,原因就在于枪斧喷出的火焰。
阿尔被称为炎之骑士,擅长火焰魔法。枪斧以爆发般的气势喷射火焰,令之加速以对抗伽利欧斯。
和伽利欧斯对打了十回合左右,阿尔不知想到了甚么,后退拉开了距离。
然后高高地举起长枪,从枪斧的骹部喷出火焰。
阿尔保持举着枪斧的姿势。火焰越来越旺,变得越来越大。
「伽利欧──斯!全力!全力来吧!」
阿尔大叫着,扬起下巴命令道。听这句话我大吃一惊。
没有人吃上伽利欧斯全力一击还能安然无恙。因此,如何不让伽利欧斯使出全力,便是之前战斗的重点。可阿尔却要求他使出全力。
阿尔的这句话让谁都感到惊讶,其中最吃惊的是伽利欧斯。
伽利欧斯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但一旦理解了说甚么后,原来没有感情的脸上,便泛起涟漪般的笑容。
伽利欧斯常常笑。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像现在这样开心。
「好!我给你全力一击!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别给我轻易炸飞哦!」
伽利欧斯举起棍棒,脸上浮现出犹如喜极而泣的笑容。伽利欧斯的身体颤抖,肌肉膨胀起来。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厚重的铠甲,他的肌肉比以前更加膨胀,看起来好像大了一圈,不,大了两圈。
「上吧!」
从伽利欧斯的口中呼出蒸汽般的气息,火红的眼睛看着阿尔。相对,阿尔举起的枪斧喷出了大量的火焰,似乎随时都会飞起来。
「来吧!」
阿尔回应道,挥出枪斧。
两人发出呐喊跑了起来。枪斧和棍棒各被挥出,互相冲突。
彷佛世界被划开一般的冲击,声音撕裂大气。激烈碰撞的火花化作闪光眩乱视线,沙尘遮蔽了整个结果。
我的身体被冲击得几乎要倒下,但还是停下脚步,观望结果。待风吹过,沙尘散去。但是在激烈的冲突中只剩下了伽利欧斯。
哪里都没有阿尔的身影。我不禁愕然,差点瘫倒在地。就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一道威猛的声音穿透了我他的耳朵。
「啊啊啊!可恶啊!还是赢不了吗!」
声音从洞的一端传来。洞边的阿尔浑身是土,单手拿着枪斧,一屁股坐在地上。看来只是因为撞击的冲击,被甩到了后面。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泥土,但似乎没甚么大伤,立刻站了起来。
阿尔与伽利欧斯的激烈冲突中,伽利欧斯胜了一筹。但这可以说是壮举。受到了伽利欧斯的全力一击,竟然活了下来。
「真是啊,你真的太棒了!」
面带笑容的伽利欧斯举起棍棒。对之阿尔也重新摆好枪斧。
就在两人准备再次交锋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吼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这是甚么声音?」
手持枪斧的阿尔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察觉到声音的来源,把目光转向南方。
位于圆形丘陵中心的甘加鲁加要塞。那黑色耸立的城塞在震动,发出宛如咬住钢牙般的呻吟。
「罗梅莉亚大人!这声音,难不成是!」
斯比丽把肩膀借给负伤的凯尔,爬上洞穴看着我。
「是的,甘加鲁加要塞的门开了。」
我吞了一口气,视线转向在希尔德堡南面圆形丘陵上摆阵的哈米尔王国。
在哈米尔王国的本阵中,戴上红羽装饰头盔的泽布尔将军正指着甘加鲁加要塞。而士兵们慌慌张张地燃起狼烟,红烟升天。
那是联军定好的信号,意味着甘加鲁加要塞的大门已经打开。在红烟的旁边,还升起了黑色的狼烟。这是表示魔王军存在的信号。也就是说,守卫甘加鲁加要塞的守军主动出击了。
「泽布尔将军……」
我羔向盘踞在圆形丘陵上的哈米尔王国的军队。他们明明和希尔德堡的魔王军战斗已经竭尽全力了。在这种情况下,假如被甘加鲁加从要塞杀出来的军队从背后夹击,那便片刻也撑不住。然而──。
「多亏了你,我们赢了。」
对于为了胜利所付出的牺牲,我奉上了默祷。
霍沃斯联邦的公女蕾莉亚,站在圆形丘陵的南端,观望着北方正在展开的战争。视线之先,看见甘加鲁加要塞大门敞开,两万名守军出击,开始北上。他们的目标,是在北方设阵的哈米尔王国军队。
「泽法……」
蕾莉亚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男性。茶色头发、一脸懦弱的青年,他是哈米尔王国的泽法。
泽法脸上的感情消失了,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战场。
他的父亲泽布尔将军,现在正要被魔王军从南北两方面夹击。这样下去,哈米尔王国军队将全军覆没,泽布尔将军也会死去。
看着脸色惨白的泽法,蕾莉亚的胸口一阵发紧。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为了帮得上泽法,蕾莉亚走向他,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手里传来了泽法的颤抖。
「……泽法,去救助哈米尔王国吧。我们的话做得到的。」
蕾莉亚提议向哈米尔王国派出援军。蕾莉亚等人的手边,有着以守卫桥梁为名,从各国带来的一万二千人兵力。只要使用他们,也许可以帮助陷入危机的哈米尔王国。
「大小姐……这个……」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背着斧头的霍沃斯联邦女战士迈丝。身材魁梧的她一向豪放磊落,现在却尴尬地低着头。
身边还有称得上她朋友的海伦特王国公主海伦、以及她的贴身骑士贝恩斯。休利翁王国的士兵,亦是休斯王子的心腹卡托也在其中。
海伦像小动物一样可爱的脸容泛起阴霾,贝恩斯皱起了眉头。而卡托也垂下满是雀斑的脸。
三人和迈丝一样,虽然同情哈米尔王国的绝境,却没有提出要去帮忙。蕾莉亚也知道迈丝他们的想法。蕾莉亚他们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桥梁而在。他们受了罗梅莉亚之托,为攻下甘加鲁加要塞而来的,要是去救哈米尔王国,全盘计划就会毁之一旦。但此刻若不去救助哈米尔王国,代表对泽布尔将军见死不救。而且这里还有哈米尔王国的士兵在。如果无视他们的心情,也会浮出作战能否顺利的问题。
「不,不能去救。」
明确断言的不是别人,正是泽法。
「父亲大人……不,泽布尔将军应该早就料到如此,并做好了觉悟。」
泽法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
蕾莉亚已经不能再说甚么了。
在大鹫旗下,泽布尔将军拔剑指挥着士兵。面对从前后蜂拥而来的魔王军,泽布尔将军将左翼的拉奥尼尔王国的一万名士兵和右翼的哈米尔王国的两万名士兵,分别向西和向东移动。是为了避免全军覆没才让他们逃走的。然而,即使两翼的士兵能逃跑,泽布尔将军所在的中央部分却无处可逃。反而因为失去了两翼,别说前后了,就连左右都被敌人包围了。
以大鹫旗为中心,剩下的哈米尔王国的士兵组成了圆阵。旗下的泽布尔将军朝南刺出长剑。尽管这应该是针对从甘加鲁加要塞逼近的魔王军所作的行动吧,但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逼近的魔王军,投向了蕾莉亚他们,不,是投向了泽法。
去吧!儿子!
蕾莉亚的耳中,听到了泽布尔将军的声音。
当然不可能听到了。在遥远的战场上,泽布尔将军就如豆粒那么小的声音,不可能传得到,毫无疑问一定是幻听。
「好的,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但泽法却应答了蕾莉亚听到的幻听。
对于流着泪点头的泽法,谁也没有投以奇异的目光。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泽布尔将军的话声。
泽法用双手使劲擦拭被泪水打湿的脸。而当他把脸转向前方时,眼中已没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父亲留给他的决心和觉悟。
「甘加鲁加要塞的大门已经打开,守军已经出击。现在攻下要塞的好时机。」
泽法指向牢不可破的甘加鲁加要塞。
一直以来牢牢紧闭的甘加鲁加要塞的门打开了,里面的魔王军大多都出击了。要进攻就得趁现在。话虽如此,从正面进攻是不可能的。留在要塞的守备兵也注意到了蕾莉亚他们的存在。即使蕾莉亚他们发起攻击,在到达甘加鲁加要塞之前,门也会早早关上吧。
「就按照罗梅莉亚大人的计策行事。」
听到泽法的话,不仅是蕾莉亚,迈丝、海伦、贝恩斯和卡托也点头表示赞同。蕾莉亚等人,昨夜,聚集在罗梅莉亚的帐篷里,被告知了计策的全貌。为了实施罗梅莉亚的策略,以泽法为首,众人从圆形丘陵下来,前往拉奥尼尔王国的阵地。
拉奥尼尔王国的阵地上,有一个很大的帐篷。那个是特别制作的,进去一看,里面挖了一个巨大的竖洞。洞的周围有一条螺旋状的坡道,蕾莉亚他们一手拿着提灯,走到竖洞的底部时,又看到一个很大的横洞。这个坑道一直贯通圆形丘陵内部,一直延伸到甘加鲁加要塞前。
从地下挖出来的洞,接近甘加鲁加要塞再进行攻击。这便是罗梅莉亚的计策。
当得知罗梅莉亚的策略,便是从地下发动攻击的坑道战术时,蕾莉亚还认为不可能。挖掘长长的坑道很花时间。因为如果要挖到甘加鲁加要塞的话,至少需要几十天。但是罗梅莉亚算无遗策。本来就没有挖洞的必要。因为坑道早已经在了。这一切都是从拉奥尼尔王国在此地布阵的那一刻开始的。
「重新利用佯攻用的坑道,罗梅莉亚大人早料到了这种状况吗?」
走在后面的海伦惊讶地说道。蕾莉亚对此也持相同意见。
罗梅莉亚利用水攻这奇策,攻击了甘加鲁加要塞。但在作战开始之前,水攻这点连联军也保密了。不止是敌人,也是为了瞒过自己人,罗梅莉亚向要塞挖了洞,让人误以为是坑道战术。
这一切都是为了转移水攻的视线而采取的佯攻,但坑道本身已经挖好了。
罗梅莉亚说要重新利用那个坑道,攻击甘加鲁加要塞。
最初一步竟然就是最后一步。所有人都为之而咋舌。
拉奥尼尔王国在挖掘坑道,不仅是蕾莉亚他们,连魔王军也察觉到了。但那已经是几十天前的事了。罗梅莉亚挖掘的坑道,已经从所有人的脑海中消失了。反过来说,魔王军也忘记了。
虽然坑道入口已经填好,但很容易就开通了,而且这几天也作了补修检查,确认可以使用。剩下的就是如何让甘加鲁加打开要塞大门。可是,这点由泽布尔将军以自己为诱饵完成了。
蕾莉亚他们在昏暗的横穴中前进,发现联军的士兵已在横穴中排成三行坐着。从士兵们的身边穿过,一直走到洞的尽头,发现拉奥尼尔王国的士兵已经在终点待命了。士兵们的前面,是罗梅莉亚二十骑士的积积和吉尼、拿着木杖的宫廷导魔师克列特、肩上扛着鹤嘴锄的工兵甘泽,还有伏尔格斯克帝国派遣的骑士俄勒冈诺,戴上遮住脸孔的大头盔,长剑佩在腰上安静地等待。
「各位,甘加鲁加要塞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现在正是大好机会。」
听了泽法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绷起了脸。
「魔导士克列特,拜托了。」
吉尼喊道,但克列特背对着墙壁蹲下来,一动也不动。
「喂,该你出场了,宫廷魔导士大人。」
旁边的甘泽摇了摇克列特的身体时,克列特甩开了他的手。
「我、我不要啊!为甚么身为宫廷魔导士的我要做这种事了!这样的作战,和自杀没有分别啊!」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说甚么呢?蕾莉亚恼怒起来。但蕾莉亚还没走到前面,甘泽就把鹤嘴锄挥向克列特脚下。
「噫,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我是宫、宫廷魔导士啊!」
「是吗,那墓碑上就给你这么刻吧。放心吧,我很擅长削石头的。」
甘泽的声音低沉。旁边的迈丝也把背着的斧头扛到肩上,泽法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蕾莉亚也用锋利的视线射向克列特。
克列特向积积和吉尼求助,但两人也施加了无言压力。
「我、我知道了,我干!干了不就行了吧!可恶!为甚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克列特一边抱怨,一边抽出腰上的木杖指向洞口。土黄色的光从魔杖中漏了出来,洞里泥土不断地被刨开。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因为土魔法,周围的泥土都被削掉了。克列特一边形成一道缓坡,一边向上挖掘。终于,天花板开了一个小洞,眩目的光线射了进来。
克列特慌忙停止使用魔法,不再继续扩大洞口。
「好,所有人,预备突击!」
随着积积号令,待命的拉奥尼尔王国士兵一齐站了起来。预备突击的号令声再接连传到了后方,一万两千名士兵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是最终确认。最先突击的是我们二千名拉奥尼尔王国士兵。由我率领的积积队先行杀出一条血路。」
积积望向泽法、迈丝、贝恩斯和俄勒冈诺。
「吉尼队紧随其后,负责制住要塞大门的开关装置。接下来是克列特率领的魔法兵和甘泽率领的工兵部队。请两队在大门入口筑起土垒,构筑据点。」
这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在这次作战中,速度决定生死。有必要再次确认。
「在我们之后,哈米尔、霍沃斯、海伦特的六千人将会冲入去。请压制甘加鲁加要塞的主塔,在塔上悬挂联军的旗帜。」
吉尼接过说明,看着迈丝他们道。
甘加鲁加要塞内部矗立着数座高塔。立于中心的主塔很高,从圆形丘陵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如果在这主塔上挂上联军的旗帜,应该就能知会敌我双方,甘加鲁加要塞已归联军所有。
「接下来是治愈师联合部队,请在土垒里进行治疗活动。」
吉尼望向海伦道。海伦虽然是海伦特王国的公主,但同时也有着统领治愈师的立场。蕾莉亚这次也会海伦一起负责治疗活动。
虽然蕾莉亚即使上了战场也没事好做,但因为要投入全部兵力,与其留在阵地,还不如跟上来会更安全。
「最后,请休利翁王国和伏尔格斯克帝国冲进去,来,坚守城门。在我们关门之前,对不起……请你们死守。」
吉尼就像要吐出血似的挤出话。
「没甚么,别在意。库蒂莉亚大人召募死兵,我们二千人报名了。我们已把这里当作死地。只要能插上祖国的旗帜,当作墓碑就足够了。」
伏尔格斯克帝国的骑士俄勒冈诺毫不畏惧地说道。不带一丝热度的声音,有着和身为冰封皇女的手下相称的严冬般的觉悟。
「为了休斯王子,我们也不会吝惜性命。」
卡托也下定决心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我们走吧。作战开始!」
积积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克列特。宫廷魔导士一副随便怎么也好的样子,用魔杖指着头上发动了魔法。头顶上的泥土慢慢消失了,成功与地面相连。
在路开通的瞬间,积积队发起了冲锋,吉尼队紧随其后。克列特率领的魔法兵部队和甘泽率领的工兵部队也跑了过去。
在拉奥尼尔王国突击之后,迈丝、贝恩斯、泽法带着各自国家的士兵上前冲。待六千名士兵出击之后,就轮到蕾莉亚他们了。
「走吧,跟着我们!」
蕾莉亚扯开嗓子,和各国的治愈师一起走了出去。
从昏暗的地下走到明亮的室外,蕾莉亚的眼睛瞬间感到一阵目眩。待眼睛适应视野回复后,甘加鲁加要塞的威容就映入眼帘。
眼前有一扇巨大的门,像嘴巴一样忽地敞开了。门前虽有魔王军的士兵作为卫兵待着,可是先行的罗梅队已经施袭打开了血路。吉尼的部队冲入积积队所打开的缺口,成功侵入了甘加鲁加要塞内部。后面迈丝精神饱满地奔驰,贝恩斯和泽法也紧随其后。蕾莉亚也翻起红裙跑了起来。
蕾莉亚穿过甘加鲁加要塞的大门,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门前由积积队守卫,甘泽率领的工兵正在挖土,克列特指挥的魔法兵正在用魔法把土夯实,筑起土垒。
「好,这里面的话安全了吧。」
进入正在建设的土垒内侧,蕾莉亚和海伦一起喘了口气。无法战斗的蕾莉亚争们,本来应该待在这里。话虽如此,在战场上也不能闲着。
「海伦,我带受伤的人来,可以拜托你来治疗吗?」
「好,蕾莉亚拜托你了。」
海伦挽起袖子。平时性格内向的海伦,在治疗伤兵时却干劲十足。就蕾莉亚而言,也会觉得还是在工作的时候比较放松。
环顾四周,作战看来正按计划进行,积积队歼灭了大门附近的魔王军。吉尼队也从门旁的小入口潜入内部,试图压制大门的开关装置。
泽法他们穿过广场,朝着主塔前进。回头一看,是由满脸雀斑的卡托打头阵的休利翁王国的军队在奔走,骑士俄勒冈诺率领的伏尔格斯克帝国军队亦已经抵达甘加鲁加要塞内部。突击顺利成功。接下来只能相信士兵的奋战了。
蕾莉亚找到受伤的士兵,扶着他带到治愈师那里边。正当她全神贯注地运送伤兵时,看见泽法等人冲进主塔,一个士兵走了出来。右手抱着背囊,左手捂着血淋淋的脸。
「等一下,没事吗!」
蕾莉亚立刻跑过去,确认他的伤势。士兵的脸完全被毁,眼睛看不见,也不能说话。亏他伤这么重还能跑回来。
「放心吧,我马上带你去找治愈师,跟我来吧。」
蕾莉亚跟他说道,抓住受伤士兵的左臂想要引导他。但士兵甩开了蕾莉亚的手,将右手抱着的背囊压在了蕾莉亚身上。
「等一下,冷静一下。我只是想救你,有没有谁人能来帮忙!」
听到蕾莉亚的声音,几个治愈师按住了士兵,但受伤的士兵似乎有些混乱,甩开了治愈师的手,指着递给蕾莉亚的背包。
蕾莉亚确认背囊里有甚么东西,只见里面塞满了好几块布。布上画着太阳、月亮和狮子的图案。这是联军的国旗。受伤的士兵负责运送插到城墙上的旗帜。
蕾莉亚脸色都白了。在甘加鲁加在要塞挂上旗帜,是挫挫魔王军斗志的重要任务。当然了,旗可是准备了好几套,丢失一两面也不成问题。但如果其他运旗子的士兵也被杀,丢失了旗帜呢?如果这是剩下的最后一套呢?蕾莉亚的脑海里浮现出最坏的预想。
「来人!把这个!」
就在蕾莉亚想说给泽法他们送过去的时候。魔王军从甘加鲁加要塞外一齐冲过来。往外出击的一部分守军,发现了蕾莉亚等人的攻击而回来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忙于应付敌人了。不只士兵,制作土垒的魔法兵也应战,工兵也拿起工具战斗。没有一个人闲着。
不能把能战斗的人挖走,而海伦和治愈师也在竭尽全力地干活。也不能跟受伤的人说。说到现在这个地方两手空着的人……只有蕾莉亚。
「海伦!这里拜托你了!」
蕾莉亚抱着背囊,穿过广场向主塔走去。身后的海伦叫住了她,但蕾莉亚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跑。
当然,她也没打算胡来。只要登上主塔,途中应该会有联军的士兵才对。只要把这些旗交给他们,蕾莉亚的任务就结束了。然后回去和海伦待在一起就行了。
走进高大的主塔内部,主塔的一层看来是食堂,摆着好几张桌子。食堂里有几名魔王军的士兵倒下了。但看不着联军的影子。蕾莉亚找到楼梯,立刻爬了上去。从二楼开始似乎是兵营,大房间里摆着床铺。这里也发现了魔族的尸体,却仍然不见联军的影踪。
蕾莉亚抱着背囊,找楼梯再往上爬。沿着走廊跑到三楼、四楼,又跑上楼梯。走廊上除了魔族,还有联军士兵倒下了。其中也有人还活着,但重伤不能动弹。她恨自己不能像海伦那样使用治愈神技。
跑过四楼的走廊,发现通往五楼的楼梯。蕾莉亚再次冲上楼梯,来到了五楼。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楼上传来了剑戟和喊叫声。蕾莉亚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爬一级,应该就会有友军在。但接着随着一声喊叫,一个有着灰色鳞片的魔族向蕾莉亚奔来。他手里握着沾满鲜血的剑。
手无缚鸡之力的蕾莉亚,只能捂住眼睛惨叫起来。
闭着眼睛的蕾莉亚,耳中听到有东西倒下的声音。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看到向自己袭来的魔族正倒在地上。尸体的另一方,正是挥下剑的泽法。
「蕾莉亚大人?为甚么会在这种地方?」
「你才是,为甚么会在这里?战场应该是在楼上吧?」
蕾莉亚向上看。石造的天花板上传来剑戟、怒吼声和激烈的脚步声。率领士兵站在最前线的泽法,为甚么会在这里呢?
「其实是运送联军旗帜的士兵不见了,也没有人带上旗帜。我正要回去找旗……」
「旗子?旗子的话这里就有,就在这里!」
蕾莉亚张开背袋的口,亮出旗子给他看。
「真的吗?帮大忙了!」
就在蕾莉亚正要把背囊交给他的时候,又有一群魔族从走廊深处出现了。
「请上去!蕾莉亚大人!上去就有士兵!」
泽法挡住了迎面走来的魔王军,视线越过肩膀射向走廊深处。
「知、知道了!」
蕾莉亚虽然很担心泽法,但即使留在这里,自己也做不了甚么。现在也只能相信泽法的胜利。
蕾莉亚拼命地跑着,寻到楼梯立刻爬上去。六楼宽敞的走廊上,联军和魔王军夹杂在一起,展开了激烈的混战。迈丝和贝恩斯站在士兵的最前面战斗,但是与之对抗的魔王军也不是普通的士兵。全身装备了红色铠甲、头盔和大盾牌,而且枪法犀利。恐怕是要塞守军之中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吧。
「迈丝,贝恩斯!」
「大小姐?怎么你会?」
正用斧头与魔王军交锋的迈丝,看到蕾莉亚大吃一惊。
「我把旗带来了!还没到顶层吗!?」
「这上面大概便是最顶层了,然后从那里应该可以跑到塔顶,但是这些家伙……」
迈丝望向走廊深处。魔王军守护的通道尽头,有道楼梯向上延伸。
为了打倒敌人,迈丝挥动斧头。可是敌人看来果然是精锐,接下了迈丝的斧头。看见敌人难缠,迈丝恼怒了。
「啧!赶紧快滚开一边!」
大力挥起斧头,迈丝强行接近敌人,把斧头挥下。连头盔一起砍破魔族的头颅。然而旁边的魔族,长枪刺向强行进攻的迈丝。由于斧头深陷其中,迈丝无法拔出,看来挡不住这一枪。
迈丝扔掉斧头,后退躲避长枪。可是因为用力太猛,脚底一跄而摔倒了。朝无法马上起身的迈丝,刺来了一记追击的枪刃。这时候泽法出现,闯入两人之间,然后用剑弹起长枪,保护了倒下来的迈丝。
看见突然出现的泽法,魔族改变目标连续刺击。受到突刺所制,泽法不得不后退。
「泽法!」
泽法被逼得走投无路,蕾莉亚情不自禁地问道。但不知道是不是喊得不及时,后退的泽法右脚一滑,右膝跪地。魔族看到大好良机,瞄准目标一枪刺过去。可是滑倒的泽法马上重新站起,迎着刺击向前冲。
原来刚刚那一下滑倒,是为了引诱对手攻击。向前一扑的泽法跳起来,踩住了长枪。然后再以长枪为立足点再一次跳跃,一个筋斗在魔族的后方着地。
虽然魔族想要回头,但泽法动作更快,一边转身一边使出平斩。魔族的头被切断,人头落地。红色的血液像喷泉一样从脖子上喷涌而出,洒落在泽法、以及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迈丝身上。
迈丝似乎对降下的血雨毫不在意,呆若木鸟地抬头望着救了自己的泽法。
「你没事吧?」
泽法往站不起来的迈丝伸出手,扶她站起来。
扶起迈丝后,泽法为了打倒下一个敌人而向附近的魔族走去。站起来的迈丝,视线一直盯着泽法。
「……那孩子,动作有那么厉害吗?」
迈丝心不在焉地嘀咕着。确实,泽法的身法很漂亮。故意滑倒诱使进攻这还好懂,但之后把长枪当作跳板跳过去,说不要命也不为过。纤细与大胆同时并存。
「糟糕。搞不好心动了……」
迈丝吐了口灼热的气息。虽然脸上沾满了血,脸颊却微微泛红,眼角下垂,湿润的眼睛追逐着泽法。
「咦?慢、不行啊,这怎么行!看,现在不正在战斗吗?」
「我知道啦。泽法!我来掩护你。」
蕾莉亚站在两人打断她后,迈丝便拿起斧头,到泽法一旁战斗。
蕾莉亚咬着下唇,望着背靠在一起的两人。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摇了摇头。
虽然多亏了泽法加入,联军占了优势,但要一下子歼灭重装甲的精锐部队是不可能的。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在甘加鲁加要塞的主塔上挂起联军的旗帜,不仅是攻击希尔德堡垒的魔王军,就连在要塞内部继续抵抗的守军也会失去斗志。必须尽快悬挂起旗帜。
蕾莉亚望向精锐部队把守的通道深处。
通道的尽头是楼梯。魔王军的士兵不会从上面下来。上面已经没有士兵了吧。那么,眼前抵抗的魔族就是最后的敌人了。
蕾莉亚用舌头舐了舐嘴唇。脚边是被砍下脑袋的魔族尸体,腰间挂着短剑。蕾莉亚背起装满旗子的背包,从倒下的魔族手中夺走短剑。
「迈丝,贝恩斯,泽法!哪怕只有一瞬间,能打开通往里头的路吗?」
蕾莉亚一边问,一边用短剑划破红色裙子的下摆。从变短的裙摆中,露出了雪白的双腿。
「蕾莉亚大人,你在做甚么?」
泽法看见了蕾莉亚的脚,脸都红了起来。
「我一个人去挂旗。」
蕾莉亚把短剑插进礼服的腰带里,凝望后面的楼梯。假如眼前的魔族是敌人的全部的话,只要突破这里,连蕾莉亚一个人都能挂起旗帜。
「太危险了。后面可能还有魔王军!我也一起去。」
「那我也去。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大小姐的护卫喔。」
泽法和迈丝也说要跟着来。
「明白了,那我们打开一条血路。你们三个人往里走。全体,暂时后退。」
贝恩斯把剑一挥,与正在互砍的魔族拉开距离。正在战斗的联军士兵,也和魔王军保持距离,站到贝恩斯旁边。贝恩斯和士兵紧握剑和长枪,与魔王军对峙。而相对地,魔王军精锐部队也组成队伍,摆出盾牌,蓄势待发。
「要上了!全体突击!」
贝恩斯和配合士兵们的气息,一同往前冲锋。而魔王军也拼命地抵防御联军的攻击。双方展开了寸步不让的攻防战,虽然贝恩斯左肩中刀,但还是打倒了一体魔族,开辟出了一条血路。
「就是现在!」
听到贝恩斯的声音,泽法和迈丝冲了进去。剑和斧在魔王军的队列中打出一道裂痕,生出了一个人大小的空隙。蕾莉亚像要跳进那缝隙一样跑了起来。
魔族为了不让她通过而挥出了剑。不过变短了的裙子很轻便。几乎让她惊讶原来男人平时都是这样轻灵的。魔族的利刃,只能割断蕾莉亚的一绺头发。
迈丝和泽法也跟在蕾莉亚的后面。然而,两个魔族追了上来。
「啧,没办法,泽法,这里交给我,你先走吧!」
迈丝一转身,朝追来的魔族挥斧,阻挡追击。
蕾莉亚头也不回,和泽法一起爬上了楼梯。走到楼上,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中央放着一把漂亮的椅子,椅子背后可以看到阳台。
蕾莉亚和泽法一起走到阳台上,强风吹拂着她的秀发。
阳台没有任何遮挡,在狂风中,圆形丘陵一览无遗。南边是莱恩河,西边是高耸入云的莱茵山脉和茂密的森林。向北望去,甚至可以看到迪纳维亚半岛。
虽然是绝美的景色,但阳台上已经有客人了。
腰佩长剑,红色头盔上穿着铠甲的魔族。魔族静静地伫立着,俯视着要塞内部的战斗。
蕾莉亚倒吸了一口气。从他身上的铠甲,最重要的是他的样子来看,显然不是普通的士兵。肯定是镇守甘加鲁加要塞的将军。
将军回过头,用爬虫类特有的纵瞳孔,捕捉到蕾莉亚和泽法的身影。
魔族的将军看准了蕾莉亚他们,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到了上段。在敌人面前,蕾莉亚快要喘不过气来,但看到泽法像要保护自己一样挡在前面。
看着泽法的背影,蕾莉亚松了一口气。
回想在下层的战斗,现在的泽法除了精致的剑术和战术之外,还拥有了大胆。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即使是魔族也不会输吧。
将军动了起来,从上段砍了过去。剑法很锐利。泽法把剑一横想要防御,却因为力道太猛而后退了几步。
魔族的将军,激烈地斩向泽法。魔族砍下的长剑击,将风斩裂,把石板穿透。而且还不是只靠蛮力的剑招,而是准确地瞄好了泽法的要害,甚至不给他反击的时间。
泽法只能一味死守,慢慢被越逼越紧。
蕾莉亚看到魔族的剑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听说魔王军是强者居上的实力社会。会被委以甘加鲁加要塞的人不可能弱。不,是要塞中最强的士兵。那就是眼前的将军了。
「……蕾莉亚大人,我来遏制这魔族。趁这个机会把旗!」
额头流汗的泽法盯着敌人给出指示。蕾莉亚纵然想助泽法一臂之力,但不会战斗的蕾莉亚甚么也做不了。蕾莉亚咬住嘴唇,不知道已是今天的第几次后悔了。
「知道了,不要输!」
蕾莉亚心里念念不舍,但还是转身瞧向阳台旁边。阳台旁边有道通往屋顶的楼梯。屋顶上有几好根呈环状的旗杆。而圆环中央,竖了一根份外高的旗杆,升起代表魔王军的龙旗。
蕾莉亚跑上楼梯,爬上了主塔的屋顶。
屋顶上没有扶手。时而刮起强风,感觉身体都要被吹走了。蕾莉亚稳稳地踏步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了环状相连的其中一根旗杆下。
旗杆的前端和根部都有一个小金属环,中间用绳子连接。蕾莉亚放下背在身上的背囊,抽出一面印有太阳纹章的休利翁王国的旗帜。然后把旗子系在连在旗杆的绳子上,拉紧绳子。旗帜徐徐升起,太阳旗迎风飘扬在要塞顶。
蕾莉亚转向下一根旗杆,这次举起了月亮纹章、伏尔格斯克帝国的旗帜。接着是对天狂吠的狮子、拉奥尼尔王国的旗帜。接着是展翅的大鹫、哈米尔王国的旗帜。其次是车轮状的海伦特王国。最后升起了五颗星、霍沃斯联邦的国旗。
六个国家的联军旗帜,悉数在此处飘扬。
看着悬挂的旗帜,蕾莉亚满是成就感。不过还没有结束。中央的旗杆上,还挂起了龙的图案的黑布、魔王军的旗帜。必须把那面旗降下。
蕾莉亚脚踩在屋顶的瓦片上。
坚不可摧的甘加鲁加要塞。其构造庞大,主塔更是无比地高。来到令人目眩的高度,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还是压抑着恐惧向前走,终于走到了中央的旗杆。
蕾莉亚放下龙旗,解开绳子。正要扔掉魔王军的旗帜向下一看,只见泽法在阳台战斗的身影。
泽法受到魔族将军烈火般的猛攻,手臂和肩膀都流了血,被逼到阳台的边缘。
失去了退路的泽法做好了觉悟,收回长剑做出刺击的姿势。剑尖中充满了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气魄。
与之对峙的魔族将军高举持剑的右手,摆出上段的架式。
泽法窥探要放出刺击的时机。魔族的将军举起剑,一动不动。
一拍、两拍,彼此一动不动的时间过去了。屋顶上的蕾莉亚,也忘记了呼吸在一边守望。
对峙的两人。这时,阳台上的狂风陡然止住了。
在风停下的同时,泽法动了。其动作犹如电光。像亮光一样锐利的刺击。扎进了连接魔族腰部和上身的铠甲缝中。
先击中的,是泽法的突刺。但这正是敌人的目的。腹部被刺中的魔族,张开满是獠牙的嘴笑了,伸出左手抓住了泽法的右臂。
泽法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发起挑战,没想到敌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同归于尽。
手腕被抓住的泽法动弹不得。高举起的长剑,反射出太阳的亮光。
「泽法!」
蕾莉亚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时候,本来停住的风,变回阵风又再次刮回来,抢走了蕾莉亚手上的魔王军旗帜。被风吹走的龙旗,恰巧裹住了正要挥下的长剑。
剑被旗子缠住,魔族的将军无法挥下长剑。泽法没放过这个机会,使出浑身的力气拔出长剑。
鲜血登时从将军的腹部喷涌而出。
腹部被切开的将军,举着缠着旗帜的剑,无力地前进。背对阳台的泽法迅速向旁边逃开,绕到后面拉开了距离。
魔族的将军回头转向泽法,但他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靠到阳台的扶手上。举起的右手失去了力量。缠在剑上的旗子刚落在地上,又被风刮了起来。
濒死的魔族将军伸出左手,抓住了快要被风吹走的龙旗。魔王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魔族的身体无法支撑旗,向后倒去。
甘加鲁加要塞的将军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开旗帜,与龙旗一同掉落。
目送魔族将军的最后一程后,泽法当场跪了下来。
「泽法!你没事吧?」
蕾莉亚急忙从屋顶下来,跑到阳台上的泽法那里。蕾莉亚把手搭在泽法的背上,扶起他不让他倒下。
「没事,谢谢你。如果没有蕾莉亚大人,我早就死了。你是我的胜利女神。」
「等、你突然说甚么了?」
被泽法甚至赞颂为女神,蕾莉亚脸红到耳根。
红着脸的蕾莉亚耳边传来一声低响。朝阳台的正面看去,要塞的大门正要关上。看来是吉尼队找到了门的开关装置。
在下面的广场上,休利翁王国和伏尔格斯克帝国的士兵,设法挡住了魔王军的攻击。土垒中还可以看到身穿绿色礼服的海伦。蕾莉亚他们,成功压制了甘加鲁加要塞。
「成功了呢,泽法!」
蕾莉亚和泽法一起,看到了在圆形丘陵北部布阵的哈米尔王国军队。
在大鹫旗下战斗的哈米尔王国军队,四周都被魔王军包围。
尽管组成圆阵抵抗魔王军,不过,士兵一个接一个被打倒,圆阵眼看着越来越小。在圆圈中心的大鹫旗下,可以看到红色的羽毛装饰。是泽布尔将军。
执剑在手战斗的泽布尔将军,看到在甘加鲁加要塞的主塔上飘扬的联军旗帜。
本来与魔王军激战的泽布尔将军,看到联军的旗帜后放下了剑。看到停止战斗的泽布尔将军,魔王军袭了过来。转眼就看不见泽布尔将军的身影,大鹫旗也被吞没了。但在最后的一刻,泽布尔将军似乎在微笑。
蕾莉亚搂在泽法背后的手用力。身旁青年的背影,感觉很高大。
「……泽法,之后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这场战争会变成甚么样,谁也无法预料吧。」
泽法呻吟着摇了摇头。
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终于攻克了甘加鲁加要塞。但战争的走向尚不可知。
当蕾莉亚和泽法注视着战场时,战场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这、这声音是!」
「伽利欧斯!」
蕾莉亚和泽法面面相觑。能发出如此的大声,除伽利欧斯再无第二人。
「可,可是,刚刚的是……」
蕾莉亚陷入一片混乱。刚才的巨喊不单纯的咆哮。是人类使用的语言。她知道魔族能理解人类语言,也懂得说。但她实在不认为伽利欧斯说人类话。最重要的是,说出的内容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怎么可能了,岂有此理?」
一旁的泽法也惊讶地握紧了拳头。
蕾莉亚也惊得倒吸了一口气,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望见在甘加鲁加要塞飘扬的联军旗帜,洞底的伽利欧斯沉吟道。
甘加鲁加要塞是怎么被攻陷的,这不是伽利欧斯负责想的。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接受要塞陷落的事实。
就在这时,么子伊萨驾着装甲龙走下了洞,来到伽利欧斯身边。虽然失去了战槌和盾牌,但他的样子充满了战斗意志。
「父亲大人!即使甘加鲁加要塞陷落了,但是我们还有希尔德要塞。只要有父亲大人的力量和加米大人的智慧,这还能挽回来!」
伊萨的眼睛里没有迷惑。他是真的相信能扭转劣势。
在儿子身旁,伽利欧斯脑里预测了战况。
伽利欧斯并不擅长动脑。但由于久在战场,他能够凭直觉看清战况。环顾整个战场,战况一片混乱。既有有利的地方,也有不利的部分。而且因为两军进入混战,双方都没有组织性的手段。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将会演变成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的战场。
对于作为战士而活的伽利欧斯来说,这本是理想的战场。强就是最简单明瞭的标准,这份价值观甚至可以说是信仰。然而现在,伽利欧斯心中却生出了一丝疑惑。
不知道为甚么,自己犯了一个决定性的错误。他有着这样的直觉。
怎么回事?自己做错了甚么?
伽利欧斯问自己。
力量就是正义,这种想法应该没有错。作为一个战士战斗,作为一个战士死亡。这本该是一个战士完美的生存之道才对。只是,在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战场面前,有甚么东西在诉说着「并非如此」。
伽利欧斯看着罗梅莉亚。
个子小小的,怎么看都是个弱女子。但是,即使面对死亡,这女人的眼神仍旧没变。那小小的身体里,隐藏着甚么不可动摇的东西。但在物理上还是很弱。她一个人是无法打倒魔族的士兵。尽管如此,这个女人两次站在我面前。明明很弱,为甚么要站在我面前?
到底为甚么──。
想到这里,伽利欧斯的脑中灵光一闪,发生了思想上的大逆转。
迄今为止,打倒伽利欧斯的人,总是在帮助别人。
他们有想保护的甚么,有想赢得的甚么。他们都是为了那个而战。
想到这里,伽利欧斯的身体颤抖起来。
只要是触手可及的范围,自己甚么敌人都打赢。但要如何保护目光照不着的人、怎么让弱者致胜,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觉得最强的自己的力量很渺小,感觉就像面对来路不明的怪物一样。
难怪打倒过伽利欧斯的人会那么强。他们面对的敌人,远比伽利欧斯强大。
伽利欧斯吞一口气。对方是看不见的强大敌人。然而,越是不可能达成的困难,才越是伽利欧斯所追求的。
伽利欧斯确信了,这才是自己要挑战的敌人。
伽利欧斯把目光转向战场。众多魔族还在战斗。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几乎所有人都会死掉吧。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救不了多少人。那么该怎么办呢──。
「停战吧。」
伽利欧斯口中,说出了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话。
伽利欧斯提出了一个意外的建议。
「罗梅莉亚,魔王军要求停战,你接受吗?」
「……你是认真的吗?」
我反问从洞底仰望的伽利欧斯。
至今为止,人类和魔王军从未正式缔结过停战或休战这样的战时条约。没想到会从魔王军的一边,而且还是从伽利欧斯的嘴里说出来的。
「认真的,我不说谎。」
伽利欧斯堂堂正正地回答。虽然是敌人,但我信了伽利欧斯的话。
对于一切事情都能用武力硬推的伽利欧斯,没必要说谎或造假。他说了做甚么就一定会做。那就是伽利欧斯。而且,伽利欧斯的眼神和刚才有些不同。不再是只追求快乐的纯真孩子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可以感受到深邃的智慧。
「你终于找到答案了。」
听了我的话,伽利欧斯点了点粗大的下巴。
伽利欧斯想要的答案。说起来简单,但那是只能由本人找出来的东西、被称为理想的东西。
穷究道理的人,都必然会经历失败和挫折。然后在迷茫中找到自己的理想。因为如果没有远大的理想和目标,就无法克服困难,继续前行。但有着龙的躯体和孩童的心的伽利欧斯,一心追求强大,没有任何理想就到达了最强的颠峰。
「为甚么?为甚么要停战!只要父亲大人的力量……」
可能是无法接受伽利欧斯的停战,他的儿子伊萨插嘴道。
「啊,我应该能活下来吧。可是其他人呢?」
伽利欧斯的话,让伊萨沉默了。
战况如伽利欧斯所言,极其混乱。这样下去,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一旦陷入混战。停战可以说是现实的判断。
「可是罗梅莉亚,我先说好啊。做出让步是我方啊。再一会儿,希尔德堡出来的两万士兵也会赶到,到时这边也会变成混战。你应该可以和那里蓝色的家伙一起飞上天空逃跑吧。可是那边拿着旗的小哥和冰大姊的人头就是我们的了。这样一来困扰的人是你们吧。」
伽利欧斯一针见血地击中了我方的要害。如果失去了休斯王子和库蒂莉亚公主,休利翁王国和伏尔格斯克帝国就失去了指挥。两国既不能战斗也不能撤退,将会变成类似全军覆没吧。
假如代表人类的大国军队全军尽墨,以后的世界会变成甚么样子也是无法预料。
「停战是可以的,条件呢?」
我问了最关键的条件。即使停战,也不能以对魔王军有利的形式缔结。
「总之,整整一天停止战斗行动。我们的要求是释放俘虏和十天的粮食。而我们给出的,是交出甘加鲁加要塞和希尔德要塞。」
伽利欧斯提出的条件对双方都有利。
对魔王军来说,已经没有理由固守希尔德堡了。另一方面,既然已经攻下了甘加鲁加要塞,联军也没必要勉强和魔王军战斗,。
「怎么样,答应吗?」
没理由拒绝伽利欧斯的提议。说到底,如果伽利欧斯没开口,我本来打算后退,让魔王军逃回洛班。
「休斯大人,这样可以吗?」
我向撑着巨大国王旗的休斯王子问道。
休斯王子被休利翁王指定为下一任国王。作为联军的盟主,可以认为他拥有判断停战与否的决定权。
「父亲大人,这样没问题吧。」
「随你的便。」
休斯王子向倒在地上的休利翁王请求同意,休利翁王也点了点头。
我看着伽利欧斯,点头表示同意。
「好,停战!双方到此为止!停止战斗!」
伽利欧斯的响亮声音,响彻了战场。
缔结了在人类和魔族双方的历史中,被后世传诵为《伽利欧斯停战》的停战条约,围绕甘加鲁加要塞的攻防战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