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
被玛丽囚禁的我,和宝拉一起被关在银翼号的客房里。
房间里有两张床和两把椅子,悬挂在小桌子正上方的一盏灯左摇右晃。视线转下,看到了通往外面的门。当然,门从外面锁上了,不可能走出房间。
船开动了,但我完全猜不到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要是有个窗子,那我好歹也可以判断方位,但客房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桌子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身穿柿色衣服的宝拉。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金发下的脸色苍白。
「没事的喔,宝拉小姐。」
我伸出右手,摸了摸宝拉的左肩。
「但、但是,如果哥哥和加特被杀了呢?」
宝拉双手捂脸,双肩颤抖。
「没事的,他们不过答应了会保证人质的性命周全吗?」
我露出笑脸说道。但那是骗人的。战场上的口头承诺不怎么靠得住。随着情况有变,随时都可能作废。
我们被囚禁成了人质。要想克服这种困境,就只能妥善应对。因此,如何正确把握状况非常重要。
为了让宝拉安心,我又想说些甚么。但我又闭上了想要打开着的嘴,抬头看着天花板。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摇得比刚才慢了。
「罗梅莉亚大人?怎么了?」
「停了。」
「甚么?」
「船停了。」
船的摇晃停止了。过了一会,船头传来锁链摩擦的声音。是下锚的声音。
「我、我们到哪里了?」
「天晓得呢。」
我握着脸色阴沉的宝拉的手,脑海中浮现出地图。被玛丽袭击的列岛群海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岛屿。但既然现在风平浪静,应该已穿过了列岛群海域才是。离我们当时最近的港口是墨卡岛,但我不认为她会把莫里斯船长他们当作人质再回到墨卡岛。按我猜想,应该是在大海的某处,但因为没有窗户,所以无法确定。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牢牢紧锁的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脸有烧伤叫作安妮的少女。安妮的背后站着蒙面的船员。右手缠着红布。
看到走来的两人,宝拉站了起来。只是我继续坐着相迎。
「出来吧。老大叫你。」
两人中只有安妮进了房间,发出生硬的声音。看来玛丽想和我说话。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点了点头。宝拉理所当然地想跟我走,却被安妮用手制止了。
「叫的只有她一个人。」
尽管被拦了下来,宝拉还是想跟着走。但是,胡乱大闹可不是好事。
「不要紧的,宝拉小姐。请你留在这里吧,如果只是对谈的话,那我一个人也成的。」
我露出轻松的笑容,安抚宝拉。
我和安妮一起走出房间,候在房外的蒙面船员将房门牢牢锁好。
「这边。」
安妮用下巴指了指左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那个手臂缠着红布的蒙面船员在后面跟着。
跟在头发蓬乱的安妮身后,走在银翼号的船内。船里的船员都一直蒙着面。当中虽也有除下面具的孩子,但一看到我,马上遮住脸,重新戴上面具。
是为了不让人记住自己的长相,还是为了不让别人小看自己是个小孩子?但让我再次切身感受到,这些船员都小是孩子。也可以说,这艘船是接收那些无处可去的孩子的船。而且孩子们的肤色都很好,看来应该有食物。只是衣服有点脏,有很多孩子的衣服破了。恐怕是没洗澡,也没洗衣服吧。眼前的安妮摇曳的金发,也像稻草束一样蓬乱。
「你是安妮没错吧?」
我向走在前面的安妮说道。安妮既不回头也不回答,我依然继续说下去。
「已故的母亲叫阿伦特,妹妹叫安娜贝儿。」
一指出来,安妮就停下脚步回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憎恶。
「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问为甚么,调查反对自己的势力,这是当然的吧?」
我展露出笑容。说到底,所谓的调查其实很简单,巴布已经掌握了所有孤儿的情况。
「根据调查,乘坐这艘船的孩子共有五十七人,家庭成员我也大致掌握了。」
我想起了放在懒汉号上的一部分资料。虽然资料上记载的孩子之中,也只有安妮的长相和名字一致就是了。
「哼,那又怎样!只知道名字又没甚么意义。身为贵族的你,怎么能了解我们了!」
「我明白喔。」
「撒谎!」
「是真的。我为了打倒魔王塞尔吉斯,旅行了几年。旅行不是一帆风顺的,每每有着怎么也走不下去的时候。那个时候帮助我们的,正是所到之处的村民。即使在艰难的生活中,他们也向我们分享了食物,提供了床铺。」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旅途中的种种事情。
如果没有村民们的帮助,我们的旅程中途就会结束吧。
「在墨卡岛,我也和很多岛民交谈了,我知道你们的生活有多么艰难。对了,我还见到了住在你们家隔壁,叫作汉娜的老奶奶。她很担心你喔。」
听了我的话,安妮的眼睛微微睁大,视线有些动摇。但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瞬间,安妮的眼神变得严峻起来。
「那些家伙!都是因为那些家伙,妈妈和安娜贝儿才会死的!」
安妮的双眸中充满了憎恨。
「我知道在你去了打工的时候,母亲和妹妹都去世了。但当你不在的时候,照顾你家人的,应该便是你的邻居吧?」
听到我指出来,安妮咬紧牙关。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
安妮转过脸,飞快地前进。我没再说甚么,跟了上去。
安妮无言地走着,来到了尽头的那扇门。安妮敲了三下门,通知已把我带来了。这时,里面传来允许进入的声音。
安妮开门进去,我和背后的蒙面船员一起内进。
被带进的房间,似乎是个船长室,比其他的房间宽敞。房间大概是在船尾,正面是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蓝色的大海。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与窗户之间放着一把椅子。玛丽坐在椅上,像是炫耀似的把长腿伸到桌子上。
房间的左角放着衣架,黑色的三角帽上挂着红色的长外套和剑带。房间的左右各有一个架子,塞满了地球仪、六分仪、指南针、地图和航船日志等东西。就如女性用的房间,衣架的左边是梳妆台,镜子前放着梳子和梳子,香水瓶里放着口红和腮红。
「嗯,你来了。」
玛丽把腿从桌子上放下,站起来,用右手拨开肩膀肩上的头发。卷曲的红发像火焰一样蔓延开来。
「罗梅莉亚,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玛丽看着我。但在我回答之前,安妮向前迈出了一步。
「对不起,我可以回岗位去吗?我不想待在这家伙身边。」
安妮瞥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回玛丽身上。
「嗯,没关系吧。」
玛丽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背后手臂裹着红布的蒙面船员。大概是觉得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护卫只有一人也成吧。
「那就拜托你了。」
被安妮突然指配工作的蒙面船员看起来有点吃惊,但马上点了点头。
安妮怒得肩膀发抖地走出房间。目送着她的背影,玛丽开口道。
「怎么了,你好像惹安妮生气了。」
「我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嗯,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玛丽。」
「我叫罗梅莉亚。刚才的战斗非常出色。把船操纵得像是自己的手脚一样。虽然我也听说墨卡岛的船员技术很好,果然名不虚传呢。」
「那就谢了。」
玛丽不太高兴地回答。
「我想提个建议,玛丽小姐,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对于我的邀请,玛丽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你是被我抓起来喔。」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拉奥尼尔王国正在建设港口。这港口一旦建成,王国就需要创建『某种东西』。你知道是甚么吗?」
「不知道,也没兴趣。」
「是海军。」
听到我的回答,本来一直不感兴趣地听着的玛丽,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没面接海洋的我国,一直以来都没有港口,当然也没有海军。可是既然有了港口,那就必须建立海军。」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世界地图。
由于梅比姆内海与外海相连,建设中的港口也会与世界的海洋相连。守卫港口,护卫贸易船只,视乎情况还得与别国船只作战。建立海军可以说是当务之急。
「但是我们没有任何关于海洋的知识和技术。因为都没有船,也不知道如何造船、如何操作、如何战斗。」
我暴露出了我们的无知。我们的拉奥尼尔王国就像婴儿一样,甚么都不知道、甚么也没有。
「我们需要教师。技术高超、经验丰富的船员,最好是在和魔王军的战斗中获胜的船员。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联手?」
我向玛丽伸出手。
「哼,再怎么怂恿也没用,我不会像老爸那样被甜言蜜语所骗的。」
「为甚么?我们不会背叛你们,让我们共同繁荣。」
玛丽听了我的话,哼了一声。
「我信不过你。这艘船上的孩子,都是战争后的孤儿,都是被陆地上的人过桥抽板,失去父母的人。他们都是被你们抛弃的啊。你所说的繁荣,能拯救他们的心灵吗?那就让他们的父母起死回生吧!」
玛丽的双眸中带着愤怒的火焰。我放下了伸出的手。看来再劝说也没意义。
「这我做不到。我能做的,只有不再造成伤害。」
我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玛丽。
「那么,你想说你有在拯救孩子吗?」
「啊,我在救啊。让他们有饭吃,有床睡,这是你们没做到的事。」
玛丽自信满满地回答。
的确,这方面应记一功吧。不管方法如何,她没有让孩子们挨饿。但仅仅这样就能说是拯救了他吗?
我看向船长室左侧。那里有化妆台,随意地放置了梳子。玛丽注意到我的视线,也看了看化妆台。
「你今天早上梳头了吗?」
「啊?」
「我是问你有用发刷或梳子梳头了吗?」
「天知道呢。这是甚么问题了?」
玛丽皱起眉头。也许真的不记得吧。但应该每隔几天都有梳头发才是。
「那个是叫安妮吗。她的头发乱蓬蓬的。你知道她最后一次梳头是甚么时候吗?」
「我怎知道了。这她自己会梳吧。」
对于表示不感兴趣的玛丽,我眯起眼睛瞪了她一眼。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甚么啊。」
「那么小的孩子才不会自己梳头的,因为都是母亲帮她梳的。」
我拉高嗓子后,玛丽的眼睛微微睁开。我的母亲也从来没有给我梳过头发。但我的代母凯萝婆婆却每天早上为我梳头发。我总是一边摇着腿,一边等她帮我盘起头发。
「安妮最后一次梳头,是和母亲分离的时候吧?那孩子的心一直停留在那里了。你为甚么不给她梳头呢?」
我瞪了玛丽一眼。
安妮的心被憎恨所囚禁。假如帮她梳一下头发,她的怒气也许多少能够纾解吧。不仅仅是安妮。其他孩子也一样。大家都穿着脏兮兮的破衣服。他们不洗身体、不换衣服,并不是因为不注重仪表。而是因为从和父母分别的那一刻起,那些孩子的时间就停止了。
「虽然你救了孩子们的命,却没有救到他们的心。」
「吵死了!一直以来甚么都没做过的人,装甚么了不起啊!」
玛丽叫道。我沉默了一会。
确实,没有行动的人去责难行动了的人,这怎么说也不对吧。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绑架了我,会令墨卡岛跟拉奥尼尔王国的关系恶化,视乎情况甚至会演变成战争的导火线,产生更多的战争孤儿喔。」
拉奥尼尔王国也讲求面子。贵族被人绑架了,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在陆地上还罢了,如果是在海上,我可不怕你们。把你当作人质,向拉奥尼尔王国勒索赎金,然后再袭击你们的船,夺取值钱的东西,用那笔钱买船建造舰队。」
「你是说要一个人跟上国家斗吗?」
我对气冲冲的玛丽翻了个白眼。
玛丽并未得到墨卡岛岛民的支持。就算有了钱,也没有愿意一起战斗的伙伴。
「我也有人当我的后盾啊。」
「哦,那是瓦尔群岛的人吗?还是他们背后的哈米尔王国了。
我这么一指出,原本骄傲地笑着的玛丽的脸顿时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谁都能明白。」
我叹着气看着玛丽。
哈米尔王国与拉奥尼尔王国接壤,过去有过多次对立的历史。尽管现在由于魔王军的出现而结成了松散的同盟关系,但在水面下依然互相敌视。
从哈米尔王国的角度,自然想要阻止拉奥尼尔王国进出海洋了。话虽如此,既然有盟约在身,就不能公开捣乱。为此,它向属国瓦尔群岛发出了指示。而瓦尔群岛为了避免与拉奥尼尔王国直接敌对,于是利用了玛丽。
「你说不想被我们利用,可你不就是被哈米尔王国利用了吗?如果他们和你断绝关系,不再支援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一封承诺支援的信,是盖了纹章的正式信件。如果他们悔约的话,我会拿那封信告他们。」
玛丽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但我却只能傻眼。
「你这么一个海盗,亮出那种东西又有甚么用?」
我摇了摇头。
即侯是写了约定的信件和契约,说到底不过是一张纸。但之所以有着巨大的力量。因为那张纸上,承载着许诺者的信用。而那份信用才是价值所在。另一方面,玛丽只是个不守法的海盗。不遵守法律的人,不能保证会遵守约定,当然也不会有信用可言。
「就算你起诉,哈米尔王国也不会理睬,他们只会一口回绝,说这是海盗伪造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信用的人即使拿着契约书,也不会有人相信。
「说到底,那是不是真的也成疑问,也有可能是瓦尔群岛的人伪造的哦?」
「没有的事!信是真的!」
「你凭甚么这么说?难道你是『纹章官』吗?」
「这是……」
听到我的问题,玛丽的视线游移起来。所谓的纹章官,是拥有记忆和辨别国家或贵族纹章知识的专家。但若不是贵族,这种知识也是多余的,我不认为玛丽会知道各国的纹章。
「也罢,我来帮你看看好了。我虽然不是纹章官,但哈米尔王国的纹章我还是认识的。虽然不能说绝对,但某种程度上还是能辨别真伪。给我看看那封所谓的信吧。」
我伸出手。但玛丽没有动作。
「难道说,你没有信的实物吗?」
「拿你交换就能到了。」
「你这真是……」
我都傻眼了。明明都走上名为绑架贵族的危桥,已经处于无法回头的状态了。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能保证这个约定的东西。如果瓦尔群岛的人不出现,那玛丽就完蛋了。
「你到底从莫里斯船长那里学到了甚么?」
对于她那种肤浅的过火的行动,我深深叹了口气。在这一点上,莫里斯船长就慎重多了。不但伪造身份直接和我见面,还想要判断我这个人。而且,对于港务局副局长这个听起来很诱人的话题,也没有立刻上钩。
但就算如此慎重,也无法保证事情能顺利。这就是世界的残酷。玛丽太欠缺疑心了。
「说到底,你……」
「闭嘴!」
我正要继续说下去,玛丽的手伸向了放在房间角落的衣架。上面挂着长外套和剑,玛丽拿起剑的同时把剑拔了出来。然后伸出左手,抓住我的胸口,把剑指着我。
「等」
一直在背后听着的蒙面船员上前阻止玛丽。但是玛丽没有收刀。
「哎呀,你要杀我吗?把我当作人质,想拿赎金的计划去哪里了?」
刀刃摆在面前我也不怯。反而露出笑容。
「你这家伙,以为自己不会被杀吗?」
「怎可能了。正好相反,我觉得我一定会被杀的。」
「啊?你在说甚么了?」
玛丽扭曲着脸,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现在就要和瓦尔群岛的海盗会合了吧?到时候,他们会命令你杀了我,为了不弄脏自己的手。」
「那样的事,才……」
「才不可能──你能断言吗?」
听着我的问题,玛丽沉默了。
这次的事件,牵扯着各个国家和势力的意图。
哈米尔王国的目的是阻碍拉奥尼尔王国进出海洋。因此企图让拉奥尼尔王国与墨卡岛交恶,让他们作出海盗行为来妨碍通商。而玛丽的目的是要重振衰落的墨卡岛。她是为了得到哈米尔王国的庇护而绑架了我。
双方面是这么想的。然而,作为哈米尔王国和玛丽的中介,瓦尔群岛的想法又有点儿不同。
「我理解你想重建墨卡岛的心情。可是,瓦尔群岛的人会为墨卡岛的复兴而高兴吗?」
玛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就瓦尔群岛而言,他们必须遵从他们背后的哈米尔王国的意愿。可是他们又不愿站到风口上,与拉奥尼尔王国敌对。而另一方面,墨卡岛的势力扩张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美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让你杀了我,然后和你一刀两断。墨卡岛会跟拉奥尼尔王国敌对而灭亡。然后再让瓦尔群岛的海盗袭击拉奥尼尔王国的船。这便是他们的最佳解了。」
我摊开双手,条理清晰地说明。
玛丽依然揪着我,没放下剑。那双眼睛被逼得布满血丝。也有可能会因为感情失控而杀了我。
「不可……」
蒙面船员正要上前阻止。这时,有人敲船长室的门。声音是刚才出去了的安妮。
「玛丽船长,瓦尔群岛伯恩的船来了。」
听了他的话,我露出了笑容。
「哎呀,对答案的时间好像到了。」
「如果伯恩没叫我杀你,那我就杀了你!」
玛丽粗暴地松开手,放下指着我的剑。
「到时候我就把这个人头给你。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在杀了我之后,为了毁灭证据,应该也会杀了你们才是。」
我笑着说我的猜想。如果杀了我和玛丽,剩下的就只有墨卡岛的人绑架了我这件事实了。真相会被黑暗掩埋,墨卡岛与拉奥尼尔王国的绝交将是颠簸不破。
「最好号召全副武装的船员到甲板上喔。」
听到我的忠告,玛丽皱起了眉头。
「……安妮,指示所有人武装起来,在甲板上待命。」
玛丽一边犹豫,一边隔着门命令道。
我和玛丽一起,走到银翼号的甲板上。由于途中经过监禁我的客房,所以也带上了宝拉一起。
「好,你们!不要松懈!」
身穿红色外套的玛丽用响亮的声音发出指示。蒙面的船员们都按照玛丽的指示麻利地动起来。作为组织之长她是不及格的,但作为一艘船的船长却是非常优秀。在她的右侧候着的,是脸上带着烧伤的少女安妮。在她的另一侧,同样由那个右臂缠着红布的蒙面船员在护卫。
玛丽用她那卷曲红发下的眼睛凝神注视。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艘船正朝这边驶来。船的船头有一个喷出火焰的狮子雕像。是来墨卡岛时看到的、瓦尔群岛的火狮子号。
一个男人脚踩在船头上。一头黑发,加上故作潇洒的胡须,嘴边叼着一支还没点火的雪茄。他就是火狮子号的船长伯恩。
火狮子号从银翼号前面经过后,绕了一圈,对准了左弦泊好。火狮子号的船员们身手也不赖。
往火狮子号的甲板看去,大约有三十名船员。所有人腰间都佩了剑。看他们都做好了战斗准备,玛丽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唷,玛丽!」
从船头向船中央走来的伯恩,用指尖点起魔法之火,叼起雪茄。
烧着紫烟的伯恩,在一海之隔的火狮子号上露出了笑容。玛丽用下巴向蒙面船员指示,他们便在船与船之间搭起一块木板。伯恩虽然面露笑容,但他的视线毫不松懈,细心查看银翼号的甲板。
尽管伯恩似乎注意到了银翼号的船员都披上了武装,但还是一个人渡过木板。
「嘿咻嘿咻。」
跟他的口吻相反,伯恩以轻快的步伐纵身一跃,落在银翼号的甲板上。
「伯恩,按照约定抓到她了。」
玛丽一把抓住我的左臂,朝单刀赴会的伯恩推出去。伯恩看着我叹了口气。
「怎么还活着啊,明明弄成尸体不就好了。」
「你在说甚么?不是利用这个女人,从拉奥尼尔王国索要赎金吗?」
看到事情演变一如我所料,玛丽的声音变得僵硬起来。
「啊,那个计划有变了。那个大小姐和拉奥尼尔王国的王子关系好像很坏,所以拿不到赎金啊。」
伯恩举起双手。
这句话是事实。我和拉奥尼尔王国的亨利王子关系并不好,差到甚至被解除了婚约。然后,天下间也不会有任何父亲,会宠爱被王室解除婚约的无能女儿。我不认为父亲会为我出赎金。可以说,玛丽完全搞错了绑架的对象。
「没甚么好在意的。反正从一开始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赎金。最重要的是,即使对上国家,我们也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是吧?以后,我们要把陆地上的人打得团团转啊。」
伯恩滔滔不绝地说。如果未曾和我对谈,玛丽也许会被这番话哄骗到吧。但现在的情况和我预想的一样,她变得迷茫了。
「玛丽小姐,在杀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报酬?」
我对犹豫不决的玛丽提出建议。说实话,这点儿的事,我倒是希望她能自己想到。
「对啊。伯恩!如果杀了这个女人,哈米尔王国就会支援我们的约定,是真的吗?」
「甚么啊,上次不是给你看过信吗?」
「这女人已经被我抓住了,把写了约定的信交给我吧。」
「你在怀疑我吗?我可是信任你才一个人过来的啊。」
伯恩摊开双手。虽说是为了拉拢玛丽,但只身闯龙潭还是很有胆量的。
「不是这样的……但承诺就是承诺。」
玛丽最后加强了声音。
「信我当然有……」
伯恩瞥了一眼火狮子号的船尾。写了承诺的那信,大概就是放在船尾的船长室吧。
「相信我吧,和我们一起大闹一番吧。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建立良好的关系,我可是这么想的哦?」
伯恩把手放在胸口上,但这个动作未免太造作了。
我上前一步,把目光转向伯恩。
「伯恩先生,好久不见。」
「这不是罗梅莉亚大人嘛。我想也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的重逢啊。嘛,世事总是出人意料之外吧。」
伯恩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轻快地动着嘴。
「确实如此。那么,再意外一点,你要不要抛弃哈米尔王国,站在我这边了?」
听到我的提议,伯恩张大嘴笑了。我也一起露出笑容。
「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姑娘。你是认真的吗?」
「嗯,当然。」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为了招募外出挣钱的劳工,我才前往墨卡岛。但我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确保人才。也是为了确保贸易路线的安全。
就算港口经营得顺利,要是货船被海盗袭击,那就毫无意义了。特别是为口粮而困扰的墨卡岛岛民,很大机会会袭击船只。因此我才率先跟他们交涉,把未来的敌人变成友人。然而,其他的地方同样有海盗。成为哈米尔王国爪牙的瓦尔群岛就是其中之一。那么一来,我也希望他们能站到我这边。
「怎么样?和我还有玛丽小姐,愉愉快快地一起干吧?」
「女士的提议虽然让我很心动,不过还是容我谢绝吧。不如说,你理解自己的处境吗?」
伯恩嘲讽地看着我,但我当然很理解。
「处境挺占上风的,我觉得我相当理解就是了?」
「吓?你在说甚么?」
伯恩皱起眉头。我无视伯恩,将右手伸进红色上衣的胸前口袋。上衣的胸前口袋里总是放着手帕。我取出雪白的手帕,抓住一角抖了两三下扬开。伯恩和玛丽不明白我这这动作的意思,诧异地皱起了眉头。我在两人面前,扔下摊开了的手帕。
在白色手帕碰到甲板的那一瞬间。银翼号甲板中央通往舱的格子门被猛地打开。红发红胡子的莫里斯船长从船舱里冲了出来。
「小鬼们!惩罚的时间到了!」
莫里斯船长握住长长的木材,像熊一样咆哮。在他身后,同样手持长木的懒汉号船员紧随其后。
陆续出来的船员中,还有拿木材当武器的积积、吉尼、博雷尔、加特的身影。他们一口气冲出来,袭向蒙面的孩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银翼号的船员防不胜防。看准这空隙,莫里斯船长和他的船员们抓住孩子们的衣襟,把他们扔到了海里。
看向海面,被从船上扔下来的孩子们正破口大骂,一边拍打着水面。不愧是岛国的孩子,水性真好。瞧那样子,应该不会马上淹死吧。
「老爸?你是怎么出来的?」
玛丽慌忙拔出腰间的剑。蒙面的船员们也拔出腰间的剑,想要砍过去。然而,手执木材的积积、吉尼、博雷尔、加特拦住了他们。
纵然蒙面的孩子朝积积他们砍去,四人也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砍下来的利刃。
「虽然之前因为船太摇晃,所以才施展不开。」
「但这种程度的摇晃!」
博雷尔和加特一边避开敌人的利刃,一边用木材击打孩子的手和臂。
手腕和上臂被打中的孩子,痛得把剑掉了下来。这时懒汉号的船员们蜂拥而至,把孩子们丢进海里。
在上次的战斗中,由于浪高船晃,博雷尔他们无法施展出纤细的剑技或闪避。但因为现在身处波浪平稳的海域,所以可以和平时一样移动。如果是现在的话,完全有可能不杀死孩子而打倒他们。
在博雷尔等人的带领下,莫里斯船长等人一个接一个地把孩子扔进海里。接着,懒汉号的船员将绑在船上的小艇的绳子砍断,放进海里。掉进海里的孩子会自行坐上小艇吧。
「这……难不成,是你做的?」
玛丽瞪大眼睛看着我。她大概意识到,刚才我扔出去的手帕,是向莫里斯船长他们发出的信号吧。
「你是怎么?算了,只要把你当作人质就行了。」
玛丽拔出剑指向我。
「不让你得逞!」
宝拉上前保护我。但我用手制止了她。
「别担心,宝拉小姐。她拿不了我当人质。」
我对宝拉露出笑容,然后将视线转移到玛丽身上。
「玛丽小姐,莫里斯船长他们能走出来的答案,就在这里喔。」
我右指指向玛丽大人的左侧。下一瞬间,响起了出鞘的声音。刀刃被拔出,玛丽的剑被弹开,在空中飞舞。刀刃再度划出银光的轨迹,停在玛丽的脖子前。
玛丽和身边的安妮,还有伯恩都屏住了呼吸。
用剑指着她的正是个蒙面的船员。右手缠着红布。
「你背叛了我吗?」
失去了剑的玛丽,挤出声音道。
「玛丽小姐,他没有背叛你喔。」
我笑着告诉她。这时,用右手伸剑的船员,用左手脱掉了面具。面具之下,出现了一个卷发男人的脸。那个男人虽然个子不高,但长相精悍,摆出的架势却暗带着猫科食肉动物般的柔韧。
「……你是谁了?不是我船上的人吧?」
玛丽瞪着把剑指向自己的男人。也难怪她不认识他。
「他叫凯尔,是我的部下。」
我笑着对凯尔说,他也回以一笑。
「我让凯尔潜入了你的船,他一直在我和你身边喔?」
我一告诉她,玛丽的眼睛便动摇起来。旁边的凯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多亏了蒙面,我才能在船上自由走动,但要做的工作太多,真的好吃力啊。」
凯尔笑着抱怨道。的确,凯尔在战场的时候,都一定会占据随时能打倒玛丽的位置。在我被捕后,他不仅保护了我,还给莫里斯船长他们提供了逃脱的工具,也传达了进攻的信号。可谓处处活跃。
「不可能!从你们来到墨卡岛我就一直在监视,老爸的船上,应该没有这样的人才对。」
「我是在二十天前登上墨卡岛的。比罗梅莉亚大人他们,我早一步坐别的船上岸的。」
对于凯尔的话,我点头表示肯定。
在与墨卡岛交涉之前,我让凯尔提前潜入岛上。这一方面是为了收集墨卡岛的情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全而下的一步棋。因为假如在墨卡岛上谈判失败的话,莫里斯船长他们很有可能抓住我,然后把我卖到其他国家。
为了应对最坏的情况,所以我派遣了凯尔。而且在墨卡岛期间,我们也以铃兰花为记号互通书信。
「因为你们表现出不稳定的动向,所以我按照罗梅莉亚大人的指示潜入银翼号。哎呀,当差点被阿尔和雷发现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了啊。」
凯尔一反常态地变得饶舌。大概是郁积了很多愤慨吧。由于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凯尔的存在,所以他不得不躲避同伴。稍后给他特别奖励和休假好了。
「你,从二十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怎可能了,是更早以前。从决定建造港口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准备喔。」
我对表情僵硬的玛丽报以微笑。
听着我们对话的伯恩稍稍缩了缩身子。但在想要往后跳的瞬问,一柄飞刀就刺到他的脚边。伯恩颤抖着身体,抖落雪茄的菸灰。
扔出飞刀的,便是正在用剑指着玛丽的凯尔。他左臂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新飞刀。
「伯恩先生,我不会让你逃掉喔。你想要杀害拉奥尼尔王国的贵族,这可是国际问题,得让瓦尔群岛对此负责。」
「喂喂,绑架的是玛丽吧?」
伯恩指着玛丽推卸责任。
「可是在背后牵线的是你吧?没甚么,我不会取你性命的。只要你给我哈米尔王国的那封信,我就放了你。」
我笑着回答,看了看火狮子号的船尾。
在火狮子号的船长室里,应该有着哈米尔王国指示要绑架我的信。
「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才装出被抓的样子吗!」
对着额头流汗的伯恩,我回以嗤笑。
现在,拉奥尼尔王国和哈米尔王国,为了对抗魔王军这个共同敌人而结成了同盟。但是,这个同盟也只是表面上的,两国虽然手拉手,但实际上是互踢对方的腿。但即使是形式上的同盟,同盟毕竟是同盟。如果这时候拿出唆使绑架我的信件,哈米尔王国将会受到国际谴责。要是得夺得那封信,就可以成为对哈米尔王国的外交筹码。
我想要拿到那封信。为此,我让凯尔潜入玛丽的船,自己充当人质,制造了伯恩前来的局面。
「长得这么可爱,这是甚么样的小姑娘啊……」
叼着雪茄的伯恩倒吸了一口气。为了寻找活路而双目游移,但银翼号上的孩子依然一个接一个被扔进海里,人数一直在减少。火狮子号的船员虽然架好弓箭备战,但由于船长伯恩被抓住了而无法出手。伯恩为了拉拢玛丽而只身登上了银翼号。结果却适得其反。
「好了,玛丽小姐,胜负已分了。请投降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把视线移向玛丽。压制银翼号只是时间问题。但我希望她能在那之前投降。那我就不用把孩子扔到海里。
在我催促投降下,玛丽的视线彷徨起来。
「还没完!」
脸上带着烧伤的少女安妮发出了激动的声音。她把刀刃指向宝拉,而不是我和凯尔。
「凯尔!」
我命令他救助宝拉。凯尔便像猫科食肉动物一样跳了起来,冲到宝拉面前,挡住了安妮的剑。虽然宝拉得救了,玛丽却已逃到安妮身后。伯恩看准机会,留下雪茄的烟雾,自己跳入海中逃走了。
我一边提防着安妮和玛丽,一边用余光追踪逃跑的伯恩。
伯恩游向火狮子号。而火狮子号的船员也开始动起来,准备回收伯恩。
我咬牙切齿。让伯恩逃掉真是痛恨的一着。但现在首要任务是制压银翼号。
「玛丽小姐,大势已定了,再抵抗又能怎样?」
我看着被安妮保护的玛丽。她也知道自己处于劣势,目光游离不定。
「安妮……」
「不行!」
握住剑的安妮,拦住了正要开口的玛丽。
「还没完!还没有结束!我们、不会在这种地方完结的!」
安妮的叫声,变成了恸哭。
银翼号各处也传出了同样的声音。孩子们几乎都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而退缩了。但有几个孩子,却顽固地不愿停下。他们,她们,彷佛被憎恨紧紧抓住了一样地叫喊着。
一块木材被扔到甲板上,发出干涸的声音滚动着。转头一看,是积积。
「安妮,住手吧。」
扔掉了作为武器的木材,积积摊开手无寸铁的双手,向安妮靠近。
「积积!笨蛋,住手!」
吉尼叫道,博雷尔和加特也屏住气息。可是,积积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慢慢地向安妮靠近。
「住手吧。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不要过来!」
安妮用剑指着走了过去的积积。
她的眼中燃烧着憎恶。但那把剑却在颤抖。
「安妮。」
积积叫着她的名字,再踏进一步。积积已经来到安妮的剑的范围里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斩。尽管如此,积积仍然向前迈出一步。下一个瞬间,安妮大叫着伸出了剑。剑尖刺进了积积的腹部。
「积积!」
我不由得叫了起来。积积向后倒去,按住被刺的肚子。鲜血从手指间渗出,染红了衣服。
我握紧了右手。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即使是孩子,只要拿着武器挡路,我就非得下令斩掉不可。正是因为我天真得无法决断,才导致损折了部下的事态。全部都是因为我没做好觉悟。
「……!把这个人……」
「请等一下!」
正要下令斩杀安妮的时候,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制止了他。是手里拿着长木材的吉尼。
「这个命令,请稍等一下。」
吉尼看着按着腹部的积积,还有手里拿着染血的剑的安妮,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把手里的木材扔在原地,朝安妮走去。
本以为他也要做出跟积积一样的事情,但途中吉尼停下脚步。银翼船的船员掉落的剑就在他脚边。吉尼用脚背勾住剑身,踢起剑,在空中抓住剑柄。然后挥了两三下,右手拿着剑走向安妮。
「吉尼……不行,不要杀了那个孩子。」
虽然痛得脸都扭曲了,但积积还是恳求同乡的儿时玩伴。
「放心吧,积积。从现在开始,谁也不会死。」
拖着剑的吉尼盯着安妮和她背后的玛丽,笔直地往前走。他的步伐太过随意,就像走在无人的原野上一样,钻进了安妮的剑围之中。
安妮将剑一挥,砍向吉尼。
吉尼的胸口被割开,鲜血散落在银翼号的甲板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被砍伤的吉尼并没有倒下。在受到攻击的瞬间,他后退了半步避开致命伤。即使被斩站定不动的吉尼,向前一步递出剑来。然后把剑停在安妮的脖子前。
被剑相指的安妮慌忙后退。被砍伤的吉尼即使胸口流着血,依然走向安妮和玛丽。他的手臂垂了下来,没有任何防备。
看到吉尼不可思议的举动,安妮也不由得后退。但背后有玛丽要保护。如果再后退,他就会来到玛丽那里。要驱走他就只能攻击。安妮再次挥剑。与之对峙的吉尼虽然身体被斩,但又再一次回避了致命伤,然后向前一步,用剑指着安妮让她后退。这样的来回持续了五次。吉尼被砍了好几刀,浑身是血。但是,没有倒下。
「小姑娘,这是……」
来到我身边的莫里斯船长,看着安妮和吉尼的举动,小声说道。只要吉尼想杀,随时都可以砍掉了安妮。但他没有砍。他不打算砍。
「嗯,请不要伸手。」
我紧握着手,注视着吉尼。博雷尔和加特也明白吉尼的意图,没有出手。
「你到底想做甚么!」
忍无可忍的安妮喘着大气叫道。安妮本人也意识到,如果吉尼有心,他早就杀了自己。
「我不想杀了你。」
浑身是血的吉尼开口道。虽说是在最后关头勉强回避,但由于大量失血,脸色变得苍白。只是他的眼里充满力量,紧紧地盯着安妮。
「但我又不想被杀,那就只有这么做了。」
「开甚么玩笑!」
安妮喊叫着,但声音软弱无力。与浑身是血的吉尼相比,安妮一点伤也没有。可是,安妮眼看就要倒下了。
实战中的空挥,会比预想的更消耗体力。因为与单纯的空挥不同,想要斩杀对方的一击,要用上全身的力量。即使是受过训练的士兵,如果在实战中连续打空,也会感到疲惫。身体还没有长好的女孩子就更是如此。引诱空挥,夺走安妮的体力。这就是吉尼的目的。但是这个方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大量的血从吉尼身上流了下来。
吉尼在罗梅队中,拥有一双擅长看穿攻击的眼睛。但是,要想让对方落空,就必须深入到对方认为绝对会击中的位置。所以他无法完全回避,刀刃稍稍掠过了身体。
「为甚么,为甚么要做到这份上!」
安妮大喊难以置信。吉尼眯起眼睛。
「……不好意思啊,积积。」
他说的对象,是蹲在吉尼身后的积积。
「你说甚么?」
安妮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但吉尼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很久以前,我知道你被老爸打……」
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吉尼这番话的意思。但知道了内情的我能理解。听说在积积和他的妹妹还小的时候,经常被父亲施加暴力。而结果,积积的妹妹死了。
这是我从积积的儿时玩伴吉尼那里听说的。也就是说,吉尼知道积积被父亲施加了的暴力。
「明明知道你很痛苦,却从来没能帮助你……我没有勇气啊。如果那时我有勇气的话,你妹妹就不会死了……」
吉尼的声音因悔恨而颤抖。
当然,要责备吉尼未免太过了。当时,吉尼和积积一样也是个孩子。他没办法对抗大人的暴力。但是,没能救助朋友和他妹妹的事实,变成心灵的创伤折磨着吉尼。
「吉尼……」
积积现在才知道吉尼有多痛苦,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伤,一脸茫然。
吉尼踩着沾满鲜血的脚向前走。看着带着重伤依旧前行的吉尼,安妮胆怯了。本来被憎恶染红的眼睛在动摇,染血的剑也在颤动。
恐怕安妮没有杀过人吧。即使因为愤怒而忘记了自我,但憎恶一旦动摇,就会被砍人的触感、和血的颜色以及气味吓到。
安妮向身后的玛丽求助。玛丽不知如何是好,想说又咽了回去。
「玛丽小姐。」
我瞪着犹豫的玛丽。
「假如你也是个首领,就不要让部下自己来做,而是应该下命令。不过,如果你命令要砍杀,我也不能失去部下,那我也会下令斩杀。」
在我的注视下,玛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然后看着指望着自己的安妮的脸。
看着安妮摇晃的眼睛,玛丽吐了口气。然后表情缓和下来。
「……住手吧,安妮。已经可以住手了。」
玛丽告诉安妮,安妮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了一样,当场瘫倒在地。
「安妮……」
积积抱着被刺的腹部,走到安妮身边。
坐在地上的安妮抬头看了看积积,又看了看被染红的腹部。
「那个,我、我……」
安妮的眼睛不断晃动。意识到自己干下甚么的安妮,为自己的罪过而颤抖。
「没关系,没关系啊。」
积积虽然失去血气而脸色苍白,却依然微笑着。那份笑容温柔地打破了安妮的心墙。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安妮的眼中,顺着脸上烧伤的痕迹滑落。然后是抽泣的声音。一直抵抗的孩子们听到安妮的哭声,也放下了武器。一旁的懒汉号船员也说了些甚么。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听到他们说话的孩子们都放下武器,停止了抵抗。其中也有人哭了起来。
银翼号上的孩子们,很多都充满了憎恶。但究其根源都只是悲伤。他们在愤怒之前,更应该先哭出来的。
一道身影,依傍到哭倒在地的安妮身边。是玛丽。她把手搭在安妮的肩膀上,温柔地抱住了她的后背。我瞪大了眼睛。玛丽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率领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小弟,或者像弟弟妹妹一样看待。但现在不同了。像守护般依偎的身影,带着犹如母亲般的慈爱。
没想到玛丽会有这样的变化。说实话,我很讨厌玛丽。肤浅而自我中心。最重要的是,看不见四周,实在不是当领袖的料。但现在的她,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
「啊,好痛啊。」
浑身是血的吉尼用剑刺向甲板,跪了下来。宝拉跑过去,用布捂住吉尼的伤口试图止血。我也想帮忙,但做不到。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
「罗梅莉亚大人!」
凯尔叫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热风伴随着红光拍打我的脸颊。抬头一看,一颗巨大的火球,射到银翼号收起的船帆上。
雪白的帆否时熊熊地烧起来,火焰向四周蔓延。我望向火焰射出的方向。在火球起点的地方,看到伯恩正在撩起湿漉漉的头发。
「伯恩,你这家伙!要背叛我吗?」
抱着安妮肩膀的玛丽,眼中充满了愤怒。伯恩也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啊?别说甚么背叛,从一开始就是你失策吧!算了,这里连人带船尽数杀掉的话,到头来也是一如计划的!」
认为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伯恩吐露了心里话。玛丽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一道声音跟她喊道。
「玛丽!灭火!」
发出指令的是莫里斯船长。他一边发出踱踱的脚步声,一边跑上通往船尾的楼梯,执起了银翼号的舵轮。
「起锚!准备战斗!」
听到莫里斯船长的吼声,懒汉号的船员也一齐动起来。
锚被卷起来,银翼号缓缓开动。
「安妮,你待在这里。灭火!把帆割下来!」
玛丽温柔地抚摸着安妮的肩膀,用响亮的声音命令道。银翼的孩子们一齐行动,割断烧着的帆的绳子,把帆扔向大海。
莫里斯船长想尽办法让船移动,但是帆被烧掉的船根本无法移动。另一方面,火狮子号却很敏捷。游刃有余地跟在银翼号后面。
「放箭!射过去!」
伯恩命令火狮子号的船员,自己也放出火球。
「能让你肆意妄为吗!」
玛丽的身体发出绿光。下一瞬间,狂风吹散了倾泻而下的箭和火球。
「有弓的人反击!没弓的去灭火!」
玛丽一边用魔法抵挡火和箭,一边怒吼。但是懒汉号和银翼号的船员们刚刚打完仗,彼此都负了伤。这样下去会被压倒的。
「罗梅莉亚大人!我可以过去!」
凯尔瞪着火狮子号叫道。
确实,身体轻盈的凯尔,或许能在火狮子号接近的时候跳过去。
「我也能去。」
「我也成」
博雷尔和加特也走上前。他们手里拿着掉在地上的剑。在波澜不惊的大海上,对手也不是小孩子。现在的话,三个人可以发挥出全力。但是……。
我眯起眼睛,看着受伤的吉尼。
只有三个人杀过去也无济于事。敌人太多了。假若吉尼和积积毫发无伤的话,那或许还有办法。但是两个人都受伤而不能动弹。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环顾四周。我需要个甚么突破口。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寻找着能打开战况的缺口。不过,那种东西当然不会这么巧合摆到眼前了。
就在我垂头丧气的时候。
「罗……人!」
听到好像甚么从远处呼唤我的名字。我看向银翼号的右弦,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船舷的另一边则是广阔的大海,一艘小艇也没有。
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甚至都听到幻听了吗?我为着自己的窝囊而咬住下唇。但是,旁边的凯尔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诶?啊,罗、罗梅莉亚大人……那个?」
凯尔瞪大了眼睛,用颤抖的手指着天空。跟着抬头一看,只见到万里无云的蓝天。然而,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上,只有一处,看起来白白的甚么东西。本以为是鸟儿,其实不然。那是……。
「风筝?」
我皱起眉头,凝神注视着飞在空中的白色物体。
「喂!有人在上面!」
加特看着空中的风筝叫道。风筝的背上确实紧紧地抱着两个人。红头发和蓝头发的两个男人。那是!
「阿尔?雷?是他们吗?」
博雷尔发出惊叹声。但毫无疑问,风筝上的,正是阿尔和雷。
两人紧抓着风筝,高喊着我的名字。
「喂喂,真不敢相信啊。」
「真的假的?」
莫里斯船长和玛丽也瞪大了眼睛。大概是雷使用风魔法来操纵风筝吧。可是人居然会在天上飞。简直不敢相信。
回过神来,左弦位置的火狮子号也停止了攻击。伯恩和他的船员们,也呆呆地抬头看着风筝上的阿尔和雷。
「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法来救我。」
我也不敢相信。
我有想过阿尔和雷可能会无视指示来营救我。但两人没有办法驾驶船。本以为他们束手无策才是,没想到会飞到天上来救我。
我被上天赋予了召来幸运的『恩宠』力量。也许是那奇迹的力量发挥了作用,帮助他们两人飞行。但即便如此,想要飞向天空并付诸行动,全出自他们的决断和意志。
「罗梅队长!」
「我马上去救你!」
我跟阿尔和雷、紧抓着风筝的那两人对上眼。那一瞬间,我心中涌起了胜利的确信。
「阿尔!雷!」
我看着他们,一边用右手用力指了指占据左弦位置的火狮子号。
尽管只是喊了名字,但对两人来说这就足够了。雷的身体发出绿光,使出了风魔法。于是,一阵大风改变了方向,朝着火狮子号俯冲下来。
风筝猛地下降,几乎要撞到火狮号的桅杆上。但是就在碰撞之前,阿尔和雷踢向风筝飞到了半空中。两人的目标,是火狮子号的船帆。
阿尔在空中拔出腰间的剑,刺向船帆。雷紧紧抱住阿尔的背。
被利刃插穿的帆被猛地往斜割开。
阿尔和雷割破巨大的布条,抵消了下落速度,然后滚动一样在甲板上着地。两人在起身的同时,已举起剑进入战斗状态。
与此相对,火狮子号的船员依然为突然闯上来的阿尔和雷而惊讶,但一边将他们包围。
「凯尔!博雷尔!加特!」
我向凯尔他们发出指示,表示现在有机可乘。三个人恍然大悟,跑上银翼号的甲板,一脚蹬到船舷,跳到火狮子号上。火狮子号的船员被阿尔和雷吸引了注意力,凯尔等人抓住了那个空隙,眨眼间打倒了三名船员。
「老爸!就是现在!」
「我晓得!左舵!满~舵!」
看到胜机的不只是我。玛丽大叫一声,莫里斯船长猛地转动舵轮。银翼号转向左侧,船身撞向位于左舷上的火狮子号。
船与船互相撞击,一股巨大的冲击向我们袭来。虽然差点摔倒,但总算撑住保持姿势,当抬起头来,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当近,就连我都能跳过去。
「就是现在!杀上去!」
玛丽一手拿起捡到的剑,自己也跳上了火狮子号。懒汉号的船员也捡起武器跟在玛丽身后。银翼号的孩子们即使没有登上敌船,也在一边放箭掩护。
我环视着成为战场的火狮子号的甲板。数量上还是敌人为多。但是气势在我们这边。特别是在船的中央大闹的阿尔和雷,一个接一个地打倒了火狮子号的船员。这时,懒汉号的船员也加入其中,气势登时大增。
胜机完全倒向了这边。考虑到『恩宠』的效果,可以说胜利已成定局。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一件东西。
「凯尔!博雷尔!去找信!请拿到哈米尔王国的信!」
我指着火狮子号的船尾。位于船尾的船长室里,应该有一封来自哈米尔王国的信。
听到我的声音,凯尔他们各自点了点头,走进了火狮子号的内部。
「别让他们过去!拦住他们!」
右手拿着剑的伯恩,一边挥开倾泻而下的箭,一边命令他们制止凯尔他们。但是以伯恩为首,处于劣势的火狮子号船员们,根本没有这样的闲暇。
「可恶……」
额头流着汗的伯恩环视四周。意识到已经无法挽回的伯恩瞪着我。
「只要杀了你!之后的总会有办法!」
伯恩左手生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朝我扔了过去。意识到不妙的瞬间已经晚了。我的周围只有受伤的积积和吉尼,没有其他护卫。如果直接被熊熊燃烧的火焰打中就死定了。但我也没法避开。
预感到死亡的时候,阿尔跳到火焰前。
「能让你得逞吗?」
喊叫着的阿尔,用自己身体接住了火球。火焰呼啸,包围了阿尔的身体。
「阿尔!」
望着被火焰缠身的阿尔,我心中茫然,只是一片茫然。全身无力,思考完全停止。
「嘿嘿,自己跑来送死。」
伯恩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但那声音也徒然从我耳边掠过。
我茫然地望着被火焰包围的阿尔。熊熊烈火中传来低沉的呻吟声。是被烈火炙烤的痛苦声音。
阿尔的声音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有力。不是,这不仅是痛苦的悲鸣。是一声吼叫。
「岂有此理!不可能!」
放出火焰的伯恩脸色铁青。下一个瞬间,包裹着阿尔的火焰大幅膨胀。
「少得意了!」
随着一声咆啸声,膨胀的火焰向四方八面弹开。犹如从烈火中诞生出般走来的阿尔,头发都烧焦,身上还冒着烟。但他双脚站定,用比火焰还炽热的眼睛瞪着伯恩。
阿尔和伯恩一样会使用火魔法。大概是在被火焰包围的瞬间,从自己身上喷出了火焰,吹散了伯恩的魔法吧。但阿尔既没有练习过,也没受过教导。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真是难以置信的才能和勇气。
被阿尔的气势压倒,伯恩向后退去。那张脸虽然苦涩地扭曲着,但忽然间,他眼睛里饱含了力量和决心。
伯恩的左手生了一个火球。当阿尔摆好了架势,伯恩却突然往右一转。然后向火狮子号的船尾放出了火球。火球打中船尾的甲板上,猛烈地燃烧起来。
伯恩还连发火魔法,点燃了火狮子号。
「喂,住手!」
阿尔想要阻止伯恩,伯恩丢下剑,脚踩在船舷上。
「这艘船完蛋了,你们跳海逃跑吧!」
伯恩对部下的船员们这么说后,跳入了大海。
「喂,你别逃啊!」
阿尔追到船边,一边看着大海一边怒吼。在他的周围,火狮子号的船员纷纷放下武器,一个接一个地跳入海中。
伯恩在火狮子号的各处放了火,所以火焰迅速蔓延。这已经扑灭不了。
「阿尔!雷!快回来!」
看到还想要战斗的阿尔和雷,我挥手指示。然后回头看着莫里斯船长。
「莫里斯船长,这样下去火会烧到我们的船。」
「我晓得,玛丽!要脱离啰!」
莫里斯船长转动银翼号的舵轮,开始驶离火狮子号。
「全体撤离!回到船上。来不及的人跳进海里!全体撤离!」
刚刚还在火狮子号上战斗的玛丽,单手拿着剑发出指示。然后自己也踏上船舷,跳到银翼号上。
还在火狮子号上的阿尔和雷、懒汉号的船员也回到了银翼号。来不及返回的人就跳海躲避。
懒汉号与火狮子号拉开了距离。在火势不至于蔓延的地方,莫里斯船长把船停下了。再看火狮子号,火势已经蔓延到整艘船。
海面上,不仅有懒汉号的船员,还有包括伯恩在内的火狮子号船员。这里汪洋大海。不救他的话,他们就会溺水而死。莫里斯船长一边咂着嘴,一边下达了救出所有人的命令。
掉进海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打捞上来。看着被回收的人们,还看到一艘小艇正划过去。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扔进海里的孩子们。他们都有好好坐上小艇,追上了因战斗而移动的银翼号。
掉进海里的所有人都被打捞上来。前去拿信的凯尔和博雷尔也在其中。他们察觉到船上起火后逃离了。
我用视线询问,凯尔和博雷尔摇了摇头。两人没能回收哈米尔王国的信件。
当我垂头丧气时,传来了一阵笑声。
「嘿嘿,信好像和船一块儿烧掉了,如意算盘没打响,真遗憾啊。」
露出浅笑的是被拉起来的伯恩。他和火狮子号的船员一起被绑在一起。嘴里虽然没有雪茄,但那张贫嘴似乎还健在。
包围着火狮子号的火焰越烧越旺大,船头的火狮子像也燃起来了。看那样子,彷佛被自己放出的火焰烧着一样。再过一段时间,整艘船就会燃烧殆尽,沉入大海吧。
没想到伯恩会不惜烧毁自己的船,也要毁灭证据。这是没能看透对方行动的我的失败。
正当我咬牙切齿时,银翼号的甲板上响起了悲痛的声音。
「加特不见了!有谁看到加特吗?」
发出声音的是宝拉。她脸色铁青地环视着周围。我也急忙看了看甲板,却不见加特的身影。
「难不成!」
我慌忙跑到左弦,从船舷探身环视大海。但海上已经没有人漂浮,所有人都获救了。我看了看莫里斯船长和玛丽,两人也摇了摇头。既然没有漏救。但现在又不见踪影。
「啊,怎么会……」
宝拉当场瘫倒在地。她那失去焦点的眼睛,注视着即将烧光的火狮子号。
加特为了确保哈米尔王国的信,潜入了火狮子号。如果是被火焰波及来不及逃脱的话……。
我咬紧牙关,阿尔用拳头击打船舷。雷也皱起了眉头。然而,在垂头丧气的我们的耳中,却响起了一把蠢呆的声音。
「喂~,谁来救我啊~!」
声音是从左前方传来。我和阿尔面面相觑,望向左边的大海。可是刚才也确认过了,海面上一个人也没有。唯有即将沉没的火狮子号。
「喂,在这边!在下面,下面!」
我按照声音的指示,往船的正下方望去。在银翼号的锚上,只见加特正紧紧抓着。
「加特!你这家伙,在那里干甚么!」
「阿尔!救救我,我不能掉到海里去!」
听到阿尔叫喊,加特一边抓着锚一边回喊道。
我马上让人放下绳子,把加特拉上来。
「哦,得救了 ~」
从绳子上爬上来的加特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这时,宝拉冲过去抱住了他。
「宝拉?」
「笨蛋!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你知道我刚刚有多担心啊!」
宝拉把脸埋在加特的胸前,抽着鼻子训斥道。
「……对不起。」
加特用左手温柔地抚摸着宝拉的头。
我们用温暖的目光守护着两人时,加特慢慢地将右手伸进自己的胸口和衣服之间。当他右手抽出来时,只见手指间夹着一封信。
「罗梅莉亚大人,哈米尔王国的信,就是说这个吗?」
加特递出了信。信封上的图案是一只展翅的大鹫。是哈米尔王国的徽章。
「加特,是你找到的吗?」
我接过信,确认里面的内容。加特没有跳入海中,反而紧紧抓住锚,都是为了不弄湿这信。我看了看里面,点了点头。这正是哈米尔王国企图绑架我的证据。
「识字确实很方便呢。」
加特用右手挠了挠鼻子下面。这样证据就齐了。
「好了,像你听到的一样喔,伯恩先生。」
我把目光转向伯恩。被绑着的伯恩脸容都扭曲了。
「那、那样的信算得了甚么?区区一封信,能做得出甚么?」
「确实,一纸书信,是不会动摇到国家的。」
对于伯恩的不屑,我点头表示肯定。说到底,那不过是一封信。就算拿这封信告发哈米尔王国,哈米尔王国也许会咬定那只是海盗擅自伪造而撇清。
「即使公开这封信,哈米尔王国也不会怎么困扰。可你们不一样吧?」
我满脸笑容地看着伯恩。伯恩的脸上浮现出更加苦涩的表情。
信件如果被公开的话,哈米尔王国为了将真相埋葬在黑暗之中,一定会把与瓦尔群岛的关系变回白纸吧。
迄今为止,瓦尔群岛一直在哈米尔王国的庇护下为所欲为。然而,他们将会失去这个后盾。
听着我们对话的莫里斯船长咧嘴笑了。
「嗯嗯,那可不容易啊伯恩。我先告诉你,衰落的时候真的有够吃力啊。」
听了莫里斯船长的话,伯恩咬紧牙关。
「对了,伯恩先生,我刚才邀请你加入我们,那个邀约现在还有效哦?」
我一边晃着信,一边看着伯恩。
「这封信我不会公开,相对地…………」
「我知道了!我不会袭击你国家的船!这好了吧!」
「很好。」
对着恶狠狠地叫喊的伯恩,我笑着点了点头。
不仅顺利地与墨卡岛进行了交涉,还掌握了瓦尔群岛的弱点。真是一段有意义的时光。
「那么,我们回去吧。」
我的声音,在梅比姆内海的天空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