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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通向祈祷的沉默 10 半份永远

奥蕾莉亚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男子用手摸着她的额头。

「真是的,不要随便解开封印啊。还擅自从宅邸里跑出来,真是拿你没办法。」

「还是不因为你一直不回来……」

「我很强的。」

力量从碰触的手上注入她。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再次封印,奥蕾莉亚露出了苦笑。她的表情随即变得有些暗淡,奥蕾莉亚睁开蓝灰色的眼镜,抬头看向特拉维斯。

「你真的差点杀了缇娜夏大人吗?」

「从那个男人那里听来的?」

特拉维斯略显厌烦地挥了挥手。

「别在意,这是我的问题,你不用纠结。」

「我会在意的,请你说实话……」

她率直的眼神从初次相遇开始就没有任何变化。如同自己骄傲灵魂的象征,少女一如既往地温柔地挺直背脊凝视他。

长时间的交往让他理解到这种时候她是绝不让步的。特拉维斯挠了挠头。

「啊,嘛,是真的。」

「……是嘛。」

还以为她会像烈火般发怒,但奥蕾莉亚只说了这些。

特拉维斯皱了皱眉。

「怎么了,有话就说吧。」

「我有很多话想说,譬如你为什么帮助我,你还会陪着我多久,我一直都很在意这些事——但其实这些事怎样都好。」

奥蕾莉亚停顿了一会儿,站起身瞪着男人的脸。

「我很清楚你是怎样的存在,也了解你冷漠的性格。但是,如果你今后还准备和我一起生活,就不要再做坏事了!请遵循人类的做法!这样的话,我也愿意背负起你一半的罪孽!」

蓝灰色的严重闪耀着她的意志。她的眼睛凝视着过去,也凝视着他。

特拉维斯呆愣地反问。

「你……这些话是当真的吗?」

「不当真怎么说得出来!你以为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完全出乎预料的少女的话语让男人屏住了呼吸。

她以为他们俩之间经历了多少不同的岁月?她怎么可能了解他。即使只有一半,也不是她背负得了的。

——简直是小孩子的傻话。太蠢了。

但他却发现自己想要抱紧这句话不放。

他想得到她的那份强大。即便杀了她也想得到她的心。他真的这样想过。

真正愚蠢的其实并非她,而是自己。他才是真的完全不了解人类。

他伤害想要触碰自己的人,仅因兴趣而让别人堕落。虽然明白这些,他还是会为了自己的乐趣而接触人类。

她一定不知道,握紧他的手究竟意味着什么。

特拉维斯消除了脸上的表情,低声说道。

「你傻吗……会变得不幸哦。」

这句话里没有了平时的戏弄和余裕。只有像无边夜晚一样的无尽孤独。

奥蕾莉亚注意到了这种空虚,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少女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仍旧笔直射向特拉维斯。她开口说道。

「究竟会幸福还是不幸,我并不知晓。但只要你愿意,我会陪你到地狱的尽头。」

没有迷茫的声音,痛快淋漓的内容。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都没有。

魔族之王死盯着少女。奥蕾莉亚扬了扬形状优美的眉毛。

「什么呀,有话就说吧。」

「没有……好吧。等你长大了再说。」

「什么?」

特拉维斯没有回答她,只是笑了笑。

他不知道今后还能在一起多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他们中的某一方迟早会变得不想再继续一起。

但即便如此,即使在那之后他们会分开——他也确实被她刚才的话语拯救了。

特拉维斯这时决定,到时候只会告诉她这件事。

为了在遥远未来会怀念的,今天。

到了晚上,雨不知不觉就停了。

残留在空中的云朵飞快得飘过。云朵的缝隙中,偶尔会漏下月亮的白色光芒。

惨痛的一天过后,缇娜夏回到了铎洱达尔,匆忙完成公务,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洗完澡准备把头发弄干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是夜晚了。

缇娜夏趴在桌上深深叹了口气。

「啊——……好累……」

由于白天那件事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已经基本退去,但她还没法使用魔法。和掉进无言之湖那次不同,这次她没有吐出喝下去的湖水。至少在日期改变前的这两个小时里,她应该仍旧无法编织构成。缇娜夏回想起忙碌的一天……满脸通红地抱住了头。

「太,太羞耻了……!真的是!」

在返照发生时她被注入了巨大的力量,还因与费徳菈的感情同步而暴走了。

然后她说了非常多乱七八糟的话。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哪些才是自己的真心。

『别离开我,爱我。』

这完全是小孩子的情感。而把这些都倾泻到他身上,让她越发害羞。

但奥斯卡只是苦笑着接受了那样的她。

「晚点一定要好好道歉……」

她咽下了叹息。这时,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下门。

「谁呀?」

「缇娜夏大人,有客人。」

听到精灵明快的声音,缇娜夏来到门前。她毫无警戒地打开门锁,然后僵在了原地。

带着恶作剧的表情站在米拉身前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嘎呀啊啊啊啊!为什么!?这里明明是铎洱达尔!」

「你这反应真不错。真是的,亏你在我因为工作稍微离开的时候醒过来,没想到竟然就跑了……好了,接下来是说教的时间。」

「好痛好痛好痛。」

奥斯卡捏着她的脸颊把她拉进了房间。米拉翩然挥了挥手,关上了门。她无情的行为让女王泪眼汪汪。

「好,好过分的突然袭击……」

「你是想蒙混过去吗?我会让你全部讲清楚的。」

「呜呜呜呜呜。」

她并不是要蒙混过去,只是想推迟一下自己被骂的时点。

但是看他的表情,现在应该就是极限了。

缇娜夏捂住疼痛的脸颊首先道了歉,然后开始讲述到今天的战斗为止发生的事情。虽然她还想瞒下几件事,但每次想要避开时都被直觉很好的奥斯卡察觉,最终几乎全都说出来了。

不知被他捏了几次脸,奄奄一息的缇娜夏趴在桌子上。奥斯卡坐在对面看着她,露出了打从心底吃惊的表情开口说道。

「你傻吗?到底有什么必要为了他的要求赌上性命?」

「不是,毕竟在差点被杀前让我活了下来……而且他还答应今后不会侵犯两国,就他来说这个条件已经很好了。」

「如果真想让他不会侵犯两国的话,我去杀了他就好。」

「请等……一下……」

她还以为两人最后都合作了,关系应该稍微缓和一些,但好像完全不是这样。缇娜夏抱着头站起身。

「唔——你想喝点什么嘛?我这儿有酒的。」

「你是为了自己喝准备的吗?」

「不是,只是观赏用的,因为颜色很漂亮。」

她指了指后面的柜子,里面放着琥珀色、金色、红色的各种酒瓶。奥斯卡越过她的肩膀望着那些看起来全都没开封的酒瓶,点了点头。

「那就左边第二个琥珀色的那瓶。」

「好的。你要加什么东西么?还是直接喝?」

「只加冰块就行。」

平时用自己的魔法来取就好,但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缇娜夏从房间探出头去,让等在外面的米拉给她拿了冰块。正当她费劲心思想要打开酒瓶时,奥斯卡从旁边把它拿起,拔出了塞子。

「没,没有魔法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啊,我……」

「这很正常好吧。反正我也不在意,不如你干脆一直喝湖水好了。」

「那,那个有点……」

缇娜夏十分泄气,奥斯卡自己把酒倒进杯子,抱怨起来。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主动接下这件麻烦事?稍微躲一躲啊。」

「因为特拉维斯的确对我有恩,毕竟告诉我可以使用魔法睡眠的人就是他。」

奥斯卡睁大了眼睛,看到他的表情,缇娜夏不由苦笑。

「其实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没想过可以去见你……毕竟生存的时代完全不同,也没有任何确证。但特拉维斯却对我说『别消沉,去追他。』而且他还很有信心的样子。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知道艾特利亚的吧……」

暗色的眼睛低伏着,一瞬间露出了遥望远方的神情。

这是他们刚相遇时经常会看到的眼神,一种让人感受到孤独和乡愁的表情。

但当她再次抬眼看向奥斯卡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伤感的神色。

「但这样也算两清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样啊。」

奥斯卡眯起眼睛。

人与人的相遇很多都建立在偶然之上。

但是在这之中,他们俩的相遇应该可以说是在摇摆不定的命运尽头产生的奇迹。

如果她小时候没有遇到自己,究竟会变成怎样呢?思考到这一点,奥斯卡不由讶异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我会去救小时候的你?」

「欸?」

「不是,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穿越了整整四百年?偶然?」

听到现在才被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缇娜夏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她略显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因为曾经的我在这个时代是你的妻子。」

「……啊?」

「呜呜……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我才一直不想说的。」

奥斯卡不由为之哑然,他一时间还没能消化听到的内容。他隔着桌子伸出手,挽起面露苦色的未婚妻的头发。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结婚?」

「我怎么知道!因为你对女人的口味太奇怪!?」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时代不同吧。」

他们出生的时代不同,现在的她是因为追寻奥斯卡而来到了这里。那在被改窜前的历史里,两个人又是为什么会结婚的呢?

缇娜夏抱起胳膊皱眉。

「我以前也问过你这个问题,然而你没告诉我。但因为你格外了解我,所以我觉得应该不是骗人的。」

「这还真是有些蹊跷……我让你到四百年后来了吗?」

「没有,你对我说历史已经被改窜,应该不会再见了。而且我也马上要即位……你还让我做个好女王。」

她以略带悲伤的表情微笑着。

她的目光中混杂了深刻的爱恋与丧失感,看向遥远过去中的另一个他。正是这份感情支撑起小时候的她,让她穿越时间存在于此。

与缇娜夏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奥斯卡皱起了脸。

「这算啥?那样下去如果你没退位的话不就真的见不到了吗?说话要考虑周全一些啊。」

「这些话请对自己说!」

缇娜夏这么喊完,筋疲力尽地趴在了桌子上。他凝视着抱着头的她。

——真是积累了无数偶然才诞生的相遇。

没有任何错失真的太好了。他这样想着,用真挚的视线看着她,注意到他的视线,缇娜夏微笑起来。她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他身边。

奥斯卡放下酒杯,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中间。

「嘛,反正的确会成为我的妻子,所以从结果来看也没问题?另外这种事要一开始就说出来吧。」

「才不要。刚见面的人突然说『我是会成为你妻子的人』,不就只是个单纯的怪人嘛……实际上我小时候也怀疑过你正不正常。」

「我那么说了吗……」

那确实会显得很奇怪。

过去的他毕竟非常熟悉曾经身为自己妻子的她,但与之不同的是,如果要只是被他救了一命的缇娜夏也这么对现在的自己说这些话,还真的有点太难了。搞不好他们离结婚会比现在更远。

奥斯卡梳理着她长长的黑发,把脸埋了进去,可以微微闻到一股花香。

她的这股香味,柔软的肢体,还有深渊般的双眸都让他沉溺地无法自拔。

他陶然地抱紧她窈窕的身躯,但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抬起头。

「缇娜夏,你知道内部者是什么意思吗?」

「内部者?是指在里面的人吗?」

「是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奥斯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缇娜夏失去意识后,特拉维斯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奥斯卡告诉他「让她喝了可以封印魔力的湖水。」,魔族之王却回应道「啊,内部者的湖。」。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但在他们离开后,奥斯卡才想起以前也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内部者」这个词,这让他有些在意。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的。

缇娜夏似乎也完全搞不明白,只是睁圆了黑色的双眼望着他。摸了摸她的头,奥斯卡做出结论。

「没关系,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机会的话我会问问特拉维斯的。」

「不行,不许你再见他。」

「关,关系好差……」

缇娜夏丧气地垂下头,这也没办法。如果他们关系很好,也感觉不太好。

轻轻叹了口气,她回头看向男人。这时她黑色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

「啊,湖水的效果消失了?」

她张开手,开始编织构成。确认着漂亮显现的构成,缇娜夏点了点头。

「看来没问题了。」

「能用魔法了?」

「是的,能用了。」

「那这个给你,有空的时候把构成重新做一下就好。」

奥斯卡取下左手上的戒指交给了她。缇娜夏干笑了一声握紧戒指。

她完全没想到戒指的初次使用对象竟然会是自己。不过这也证实了戒指对身处暴走状态的她也有效果,往积极一面想,正因为有这枚戒指才能更早解决问题。

「我现在就重新封入构成,毕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缇娜夏说完,便开始了咏唱,经过大约五分钟的漫长咏唱,她再次将构成封入戒指,把它交还给奥斯卡。

「不好意思。」

「不用,毕竟是我害你用的……」

奥斯卡吻了吻露出苦涩微笑的她的额头。她撒娇似的眯起了眼睛,奥斯卡摸了摸她的头,扶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那我也该回去了。你也很累了,好好睡吧。」

「欸?你要回去的吗?」

她的双眼如少女般纯洁。奥斯卡半睁着眼,看向完全没有明白自己问题意义的女人。

但他随即露出微笑,吻了她。

「如果我不来露个脸,你马上就会感到不安的。所以我只是来看看你。」

因为担心不能使用魔法的她所以才来这里,他并不会这样说。因为思念着她与这是一样的。缇娜夏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她瞪了他一眼,腼腆地开心笑着。

「我喜欢你,那些讨厌你的话都是骗人的。」

「我知道。」

因此,为了在今后的未来里能够一起走下去——

两人走在各自的道路上,牵起了对方的手。

他们还不曾知晓,逐渐侵蚀着国家的那个魔法,以及那个意志。

种子已被暗中播下。

它们只是非常微小的存在。它们不为人知地安稳休憩着,缓缓扎根。

它们的根系终会遍布地下,嫩芽也将露出地面。

这一切都像梦境般朦胧,然后缓慢地推进。

当这些花朵鲜艳盛开之时,人们才会察觉已经迟了一步。

这便是最后的变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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