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娜夏役使的精灵共有十二个。她一直保持至少召唤三人的状态。
他们分别被派往与塔伊利相交的东北边境、铎洱达尔城都以及南部的边境,不过这一任务也是轮班制,其他精灵基本上没有女王的召唤就不会出现。例外的是,在正常的任务以外,米拉和莉莉娅时常会陪在女王身边,卡尔有时候也会出现与女王聊聊天,但这些都不是定例。
上位魔族基本对人类没什么兴趣。
所以他们没有主人的命令就不会显现在人间阶,这是一条双方默认的界线。
※
去法尔萨斯时,她听说了奇怪的「原因不明的村庄毁灭」事件。
自那以后,缇娜夏便在公务的间隙推进这起事件的调查。
说是调查,但毕竟不能只因「我有些在意」就大张旗鼓地向他国调取记录。所以她会拜托精灵以及从事外交工作的臣子们在比较大的街镇和村子打探相关的消息。
此外,在大陆各国中,法尔萨斯以外的亚尔达、塞扎尔、旧杜尔扎都因接受过缇娜夏的恩情,所以官方也都欣然答应了这个来自于她个人的请求。将收集到的情报集中起来后,已经隐约能看到事件的全貌。
「最早的是七年前?如果是同一个人做的,那他的安排十分巧妙。辗转于各个国家,不留证据地毁灭一整个村子……一共有九处,毕竟在同一个国家连续发生两次的话还是会引来注意,所以在同一国家内发生的都错开了时间和地点……」
帕米菈偶然来到女王的政务室请她处理文件,看到这份调查报告后不由哑然。
「这些真的是同一个人干的吗……遇难者的数量好多。」
「嗯,我想应该是同一个人,但是证据太过匮乏,也不好断言。」
九个村庄的遇难者合计肯定超过两千人。如果缇娜夏的判断正确,这将成为历史留名的大事件。不过其中没有任何铎洱达尔的村庄受害。帕米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为什么没有来铎洱达尔?虽然这么说也有点怪,但毕竟铎洱达尔的国土很大,城镇又比较少,真的发生异变的话也更难传到其他的地方。乍看之下应该更容易成为目标才对。」
「恐怕这是因为犯人是魔法士。铎洱达尔不论多小的村子里也一定会有十多个魔法士,他应该是不想与他们为敌。」
「啊啊,原来如此……」
诅咒魔法士比诅咒普通人要花费数倍之多的魔力。
再者,如果想要毁灭的村子里有魔法士的话,对方就更有可能通过转移逃走。如果出现逃亡者或者可以作证的人,那消灭整个村子就失去意义了。如果他是个慎重的人,应该不会特意把铎洱达尔纳入目标。
缇娜夏在帕米菈带来的文件上签名并递还给她。
「问题在于,接下来要怎么才能抓住他呢?」
面对这毫无线索的目标,缇娜夏托腮沉思。她正好注意到现在的时间,她向位于东北国境的精灵说道。
「伊兹,谢谢。请和西尔法轮换。」
她的话语中含有魔力,虽然距离很远也仍能传达给她役使的精灵。
与此同时,外表是一位老人的伊兹出现在办公桌前,深深低下了头。
「国境附近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那就好。」
铎洱达尔东北面的国境直面排斥魔法的塔伊利,东面是法尔萨斯和旧杜尔扎,南面则是一个叫做玛葛达鲁西亚的农耕国家,其中只有塔伊利对铎洱达尔并无好感。
不过虽然铎洱达尔一直对塔伊利抱有警戒之心,但对面好像也没有引发麻烦的想法。缇娜夏听到一如既往的报告安下了心。顺便向精灵问道。
「说起来,那边有被灭亡的村庄吗?」
「关于这件事,幸运的是,我没有发现被毁灭的村庄,也没有线索。」
「也是呢。」
「不过,我在国境附近的城镇里发现了一位难得一见的人,或许能成为我们解决这件事的助力。」
「难得一见的人?」
毫无头绪的缇娜夏歪了歪头,伊兹用平静的声音说到。
「是的,那位的占卜——是必中的。」
伊兹打开的转移门的目的地,是铎洱达尔东北边境附近的一座城镇。
如果在其他国家,这里可能会因为距离主要道路太过遥远而成为一个不便的场所,但在铎洱达尔,多亏了由国家管理的转移阵,这里因拥有巨大的瀑布而成了繁荣的观光地。
缇娜夏东张西望地走在满是店铺的热闹道路上。
「从书面上看到与实际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里比我想象中人更多。」
「这个瀑布是只要身为铎洱达尔人,一辈子至少要来一次的著名景点。」
陪着女王一起来到这里的帕米菈笑着说道,但缇娜夏无论是四百年前还是现在,几乎都是在城堡或者战场上度过的,甚至没怎么去过国内的景点。现在也是勉强在公务的间隙里跑来这里,所以没有时间去看瀑布,不过在嫁到法尔萨斯以后应该会更自由一些吧。为了有一天可以带奥斯卡一起来这里,缇娜夏一边获取这里的转移坐标,一边向伊兹问道。
「那么,必中的占卜是什么意思?」
基本上占卜就是一种靠不住的东西。以前也有以此为副业的魔法士,但魔法中原本就没有预知未来的构成。最多也只是推测。伊兹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精灵微笑着回应了主人的疑问。
「应该是异能的一种,可能是未来视或者命运视吧。」
「啊……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上,在极其稀少的情况下, 有人会伴随着异能而生。前阵子认识的奥蕾莉亚也拥有看穿他人过去的能力。这个占卜师应该拥有与她相反的能力吧。
伊兹指了指道路的前方。
「就是她。」
听他这么一说,缇娜夏微微眯起眼睛。
在一条小巷的入口处放着一张桌子,一位少女坐在桌前,她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微卷的白金色头发从面纱下透了出来。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的花冠,在阳光下散发着通透的光芒。
缇娜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个魔力是怎么回事……」
「陛下?」
「她隐藏了魔力,但她的魔力量也太超过了,估计和我差不多。」
「欸!?」
帕米菈不由大喊出声,慌忙捂住了嘴巴。幸好她没有被周围人发现或者责备。之前伊兹认为「如果被发现女王来到了这里,可能会引起骚动。」,所以施加了阻碍认知的魔法,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伊兹谨慎地选择着说辞。
「她是我很久以前的旧识。不过她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如您所见,虽然她是个非常强大的魔法士,但并不会加害他人。她从不主动与任何事物扯上深刻的关系,只是那样度过时间。」
从他的话语里能够感到背后隐藏着诸多事物,但其内容本身并无虚假。缇娜夏与伊兹之间有主从契约,他无法撒对主人不利的谎,也不是那种性格。
「拥有那种程度的魔力,还和你从以前就认识,她应该是与铎洱达尔有关的人吧?虽然我有些在意为什么这种人没有被记录下来,还一直活到了现在,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感谢您的明察和宽容。」
虽然法尔萨斯王剑的来历也很神秘,但魔法大国铎洱达尔的历史比法尔萨斯更长了两百年。多少会有几个被隐瞒起来的奇异故事。再说缇娜夏自己也是从四百年前穿越时间而来的怪人,也没有这个立场去说别人。
缇娜夏走到占卜师面前,隔着桌子看向她。面纱下的容貌看起来只是个少女,她苍蓝色的眼瞳仰望缇娜夏。
「要占卜么?」
「拜托了。」
缇娜夏拉出没有椅背的椅子坐下。
从正面看去,少女的容貌像是陶器人偶般美丽。她的肌肤如无人踏入的高山上落下的雪般洁白。挺拔的鼻梁和娇小的嘴唇,都像是经细致鼻尖精心描绘般漂亮。
但是,她玻璃球般的双眸好像在看缇娜夏,却又没在看,而是凝视着更为遥远的什么东西。
如果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就好像会被它吞没一样。缇娜夏简洁地提出问题。
「我正在追查一件事。有几个村庄被某个魔法士毁灭了。但想要找他却无从找起。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她并没期待马上就能得到答案。因为异能往往难以驾驭。
但少女占卜师却马上回答了。
「不久,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欸?真的?」
既然拥有未来视的人都这么说了,那她这样等着就好吗?缇娜夏略有些疑惑,但少女占卜师只是点了点头。站在旁边的伊兹说道。
「她的占卜是必中的。虽然据说在听过占卜以后也能够改变结果。」
「唔,反正继续这样调查就好了吧。」
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的线索,但好像这个结果也能接受。
缇娜夏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仍旧在桌上放下了略多一些的占卜费。
「谢谢你,我会参考的。」
至少那个奇怪的事件不会就这么被掩埋在黑暗中,那就足够了。离开城堡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伊兹和帕米菈向少女行了一礼。
正当缇娜夏与他们打开传送门时,少女喃喃说道。
「无数碎片将刺向你。」
「欸?」
这也是未来视的结果?她那双像冰冻湖泊的眼睛中,映出了缇娜夏的身影。
「世界正在等待变革。」
她的声音,与她不曾留下记忆的,在混沌之海中听到的声音很像。
「总觉得看到了一些很微妙的不吉利的未来……」
缇娜夏回到办公室,拿着文件发起牢骚。
帕米菈已经去忙其他工作了,伊兹则正在休息。
听到神秘占卜师讲述的神秘未来,缇娜夏虽然当场就问了「这是什么意思?」,但少女本人却说「我只是能看到,但不明了。」。
虽然感觉有点不爽快,但缇娜夏本人却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事。」,这一点才是让她最不痛快的。
「应该是……」
不是四百年前,而是最近的事。
她曾经有过触摸到一切,知晓了一切的感觉。包括世界,包括自己。
好像能想起却又想不起来,就像是梦中的记忆。当时她也有过类似的感觉,还对希尔薇娅说过,「在哪个奇怪的地方,知晓了一切。」。
「——好像是被西米拉吞没的时候。」
自位阶外的最下层显现的蛇。如果是在它里面时看见的记忆,那也难怪记不得。人类是无法认知其他位阶的,无论在那里知晓了什么,也无法将这份记忆带到外面来。
「谜团加深了……」
既然没法弄明白,也只好继续放在一边。如果是置身于战斗之中,被某种碎片刺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再说就算被刺伤,也只要治疗就好了吧。
缇娜夏正这样下了结论时,瑞吉斯走进办公室。
「陛下,您已经回来了吗?瀑布怎么样?」
「没去看,公务中溜去观光还是不太好。」
「那个地方很漂亮。我小时候也曾经去过一次。在四百年前陛下治世的时候,那里应该还没有城镇。」
「嗯,我也是到了这个时代才听说有瀑布这回事的。」
四百年是漫长的,有很多她不了解的事,也有很多新生的事物。
如果真的活过了这四百年,那位少女占卜师又究竟经历了多少事呢?
思考着这些,缇娜夏从瑞吉斯手上接过了一些文件。她按照重要度的顺序粗略看了看,在拿起最后一页纸时停顿了一下。
「朵莉丝准备回乡探亲吗?原来她是塔伊利出身的啊。」
朵莉丝是之前的魔法学院事件中协助过她的少女,那之后顺利地成为了宫廷魔法士。虽然她这次只是回乡探亲,但在铎洱达尔,侍奉宫廷的人进入塔伊利前都必须取得许可。缇娜夏之前还以为朵莉丝就出生于魔法学院所在的小镇,但看来她的老家在塔伊利。
瑞吉斯在一旁看了看出国名单,苦笑道。
「她的家人都在塔伊利,只有她一个人住在铎洱达尔的亲戚家里。不过她去年回老家的时候曾经被塔伊利的士兵发现,被赶了回来。」
「啊—…今年她已经是宫廷魔法士,要是被抓住的话就麻烦了。」
塔伊利是一个排斥魔法士的国家,带着魔力出生的孩子弄不好甚至会被杀死。为此,出生在塔伊利的有魔力的孩子们大多会被寄托给铎洱达尔,但只有本人移居还是全家移居,还要看各家情况。
但是,如果铎洱达尔的宫廷魔法士在塔伊利被捕,确实会带来麻烦。毕竟朵莉丝还年轻,还是帮她一把比较好。
「我来安排一下接送。毕竟塞扎尔那边的水晶洞窟也已经开始采掘,我想尽量不要刺激塔伊利。要是再发生战争,这次塔伊利可能真的要灭亡了。」
虽然四百年前击败塔伊利的正是缇娜夏指挥下的铎洱达尔军,但那次也相当辛苦。她还是希望能够避免不必要的战争。
听到她半开玩笑说的话,瑞吉斯一脸严肃的低下了头。
「给您添麻烦了,还请您多费心。」
「啊好……」
她原本希望他听完笑笑就好,看来这种想法还是有点不谨慎了。缇娜夏反省着思考了一下,便喊出了一个精灵的名字。
※
「我身为铎洱达尔的精灵也已经这么多年了,但还是第一次被拜托这么无所谓的工作。」
「不要在这里说出那个国名啊!精灵这个词也禁止!」
黑发黑眼的青年对愤怒的少女耸了耸肩。少女是宫廷魔法士朵莉丝,青年则是女王役使的精灵之一、在魔法学院事件里与少女认识的精灵艾尔,缇娜夏拜托他接送少女回乡省亲。所以他才离开了铎洱达尔,现在正位于塔伊利西部少女故乡的上空。
「还不是因为你去年被塔伊利士兵发现,害我也被牵连。」
「你,你好烦……不就是在国境附近稍微绕一下而已嘛。」
虽然想要直接通过转移去她的老家,但因为朵莉丝以前还不会使用转移魔法,所以也没有那里的坐标。艾尔只能无奈地转移到那附近,然后在暮色的夜空中向她家滑行飞去。
不久他们眼前出现了城镇的灯光,他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她松了口气点点头。两人便降下高度,落在了附近了树林里。
「好了,我因为缇娜夏大人那边的事还要去一趟冈杜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嗯?我被命令还要带你回去哎。嘛,如果有问题的话通过铎洱达尔找我就行了,你魔法通信总会用吧。」
「会,会的……」
「那就再见了。」
毫无感情地寒暄一声,精灵便开始编织转移构成。看到这一幕,朵莉丝慌忙举起手。
「啊,那个……谢谢你。」
「没关系,你自己小心。」
艾尔说完后便消失了。朵莉丝好不容易从这个难以理解的存在身边解放,她整理了一下心中的焦躁感,在暮色中向老家跑去。
※
铎洱达尔的夜风略显寒冷。
开着自己房间的窗户,缇娜夏正在房间里看文件,突然浑身抖了一下。虽然还没到冬天,但穿着单薄的睡衣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些冷。她放下文件准备关窗。
刚把纤细身体探出窗外,女王忽然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违和感。
「咦……?」
她感到一股微弱的乘风而来的魔力波动。之前好像也有过这种从外面传来魔力波动的感觉。应该是在看法尔萨斯发来的典礼邀请函的时候?那时候还是白天,她以为是城里有人在使用魔法,所以并没有在意,但现在已经是深夜,难道还有人在做些什么吗?
感应非常微弱,也感受不到构成,这是种连来自于何方都感受不到的微弱魔力,但却让缇娜有些在意,她皱起了眉头。
「是我太过在意了……?」
毕竟这里是魔法大国,或许在城堡外面的街道里,难免有人会使用魔法吧?
缇娜夏摇了摇头,想要赶走脑中的念头,但随即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奥斯卡!别把自己气息隐藏起来啊!」
「我没有特意隐藏哎,你是不是在想事情?这样会感冒的哦。」
使用转移阵来到这里的奥斯卡伸出手越过未婚妻的身体关上了窗户。然后把手边的上衣披在了她略微发凉的身体上。她腼腆地笑着道谢。
「谢谢你。」
「嗯。你有老实呆着么?没干什么怪事吧?」
自从设置了转移阵以来,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确认同样的事。
缇娜夏对此觉得有些心里痒痒的,被他这么勤恳地天天关照着,总觉得好像回到了四百年前。她现在的力量都足以与魔女比肩了,却还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如此对待她的人,也就只有这个预定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了。
缇娜夏走去准备为他拿酒,边耸了耸肩膀。
「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啊,关于上次的那个调查,来来回回搞了好久,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对象。」
「哦?」
通过类似于精灵的调查、必中的占卜,缇娜夏收集了各种各样的情报,但最重要的情报还是从法尔萨斯的邻国冈杜那的王族少女奥蕾莉亚那里得到的。缇娜夏秘密地向她请求提供「整个村子被毁灭的奇怪事件」的情报后,她以天生的洞察力很好地理解了缇娜夏所想的问题,除了冈杜那国内发生的事件外,她还找来了八年前在东方某个小国发生的事件记录。
「有一个叫卡特里斯的国家,八年前的某一天,那里有个小村庄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所有人同一天突然全都死了。」
「八年前,是现在为止最早的吧。」
奥斯卡每天都会从她那里听到调查的进展。他从缇娜夏手上接过了酒杯,她作为观赏用放在自己房间架子上的酒正在被奥斯卡慢慢喝掉。他无论喝多少看起来都一个样,让缇娜夏觉得他简直是另一种生物。
缇娜夏手中拿着给自己喝的冷水,把刚才读过的文件递给奥斯卡。
「但这件事的凶手是明确的。是一个名叫巴尔达洛司的魔法士,他用魔法与诅咒一夜间烧尽了这个百余人的村庄。」
「和其他几个事件差不多啊,动机是?」
「应该是攻城实验。以前铎洱达尔也有魔法士以城都为对象设计了大规模诅咒,但说实话,想依靠个人的诅咒毁灭城都完全是纸上谈兵。但这个魔法士想要以普通的攻击魔法和精神魔法辅助诅咒来使攻城成为可能——他好像曾经向卡特里斯提出过这个方案。」
「……还真是个奇怪的宫廷魔法士。」
「不,他不是宫廷魔法士,虽然实力很强,但因为人格方面的问题在录取过程中被淘汰了。攻城提案也是在那之后提出的,卡特里斯也当然看都没有看一眼他的提案。」
「虽然这是当然的做法,但肯定扩大了他没被录用的伤口。」
虽然她也赞同奥斯卡这一呆然的感想,但那人正是因为不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是问题人物吧。或许他是明知故犯地挑衅城堡?
然而,卡特里斯无视了他的提案后,巴尔达洛司便犯下了那个罪行,以证明自己的理论确实有效。缇娜夏在奥斯卡坐着的椅子扶手上坐下。
「据说最初认定他有人格问题时,就已经发现了不少他其他的罪行了,但那些基本都没有被明确记录下来,毕竟是边境地区的小国,在这种方面比较随意。」
「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国家也没有阻止他吗?」
「他做下毁灭村庄的事情后国家还是想把他处刑的。但据说当时巴尔达洛司一个人把去抓捕他的军队全灭了。幸好有人活了下来,从他的证言中才证实了巴尔达洛司是犯人。之后,卡特里斯就因为牺牲过大,就放弃了对他的追捕,并以此与巴尔达洛司本人进行交易,将他驱逐出境。之后他就行踪不明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这种危险人物给放了?」
「毕竟是个小国,可能都没有能与他对抗的魔法士。真希望他们能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和铎洱达尔商量一下。」
缇娜夏为奥斯卡空了的杯子添上酒,把酒瓶放回去后又重新坐在他的膝盖上。
「虽然能找到嫌疑者就已经是个很大的进展,但大陆这么大,想要抓他也很困难。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长相,他迟早会被抓住这件事也是板上钉钉了。」
「为什么是板上钉钉?」
「我没和你说过么?奥斯卡,你相信必中的占卜吗?」
「不相信。」
缇娜夏听到了未婚夫预料中的回答耸了耸肩。但在这里详细说明那个未来视能力的话,又很容易把话题带偏。缇娜夏在他的膝盖上双腿交叉。
「总之,我们先通知一下有联络渠道的各国,然后同时继续推进搜索吧。」
既然那家伙的目标是村庄,她也考虑过干脆一个一个地给村子施加结界,但可能的目标实在太多了。看到缇娜夏有些烦恼,奥斯卡干脆地说到。
「如果是这家伙干的,那现在只能预先找到他的下个目标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毕竟有那么多村庄,猜不到他的目标。至少把可选国家的范围缩小一下就好。」
「可以缩小哦。」
听到男人说的这么轻易,缇娜夏有些惊讶,她扭过身子看向他的脸。
「欸,真的吗?」
「至少有个五成把握吧——在大概每年发生一两次的一系列事件中,你有没有发现牺牲者人数在逐渐增加?」
「的确在增加,最初还是偏远的农村,最近的一个已经是比较热闹的村庄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在测试自己的能力还是在寻求刺激,但他选的目标在逐渐变大。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村庄应该很难让他满意了吧?是不是该选城镇?但只要是个城镇,基本都会有专业魔法士。」
「嘛……应该有吧,就算少一点。」
虽然存在像西蒙那种虽然住在村庄里但也会使用魔法的人,但他的本职是音乐家,并非专业的魔法士。
虽然他属于例外,但是到了城镇里,通常都会有为了警备或者医疗的以魔法为本职的人。这一点她能理解,但还是不明白奥斯卡的意思。缇娜夏坐在他膝盖上歪了歪头。奥斯卡蓝色的眼睛盯着她。
「考虑到他选择完全对铎洱达尔敬而远之,而且根据西蒙的说法,他从盯上目标到实际执行会花上一段时间调查。应该说他性格上会慎重的排除危险因素。而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扩大目标规模和可能产生与魔法士战斗的风险,这两者本来应该是矛盾的。」
「嗯,的确是。」
「但是大陆上还有一个不拥有任何魔法士的国家,一个无论多大的城市偶都不允许魔法士存在的国家。」
「啊……」
奥斯卡嘴角轻笑着看着她暗色的双眼。缇娜夏发出了理解的声音。
「所以他会盯上塔伊利!」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危险也会更少一些。」
奥斯卡虽然回答的很干脆,但是缇娜夏仍旧察觉了他秀丽脸庞上流露出的不快感。她靠在未婚夫的胸膛上低声沉吟。
——他说得对。
迄今为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有两次在塔伊利,但其他国家都只有一次。然而这并不意味这塔伊利不可能成为下一次的目标,反倒正说明了塔伊利更容易达成他的目的。
缇娜夏浮在空中,双臂缠上了奥斯卡的脖子。
「正面警告……应该不行吧。塔伊利基本不会听我说的任何话。还是让精灵过去吧。」
「如果你准备做什么要先和我说。还有禁止做危险的事。」
奥斯卡放下酒杯站起身,抱着缇娜夏的身体叮嘱她。她纤细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带着纯真的眷恋感笑了。
「我会注意的,已经听得快生茧了。」
「如果你真的会注意,那我也不用克制自己了。」
隔着薄薄的睡衣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虽然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四百岁,但她在私生活方面还显得很幼稚。她完全没有身为诱惑者的自觉,像只小猫似的歪了歪头。看到她的反应,奥斯卡嘴角微微扭曲,把缇娜夏放在寝床上。
他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你不住下来吗?」
「然后每天早上负责把你扔进浴池?我会因此迟到,而且还会被连带着打湿。」
缇娜夏入睡很快但早上又起不来床。怎么也叫不醒她的时候,奥斯卡只好把还穿着睡衣的她直接扔进浴池里。每次都是在这之后才会嘟哝着醒过来的她,现在正抱着头躺在床上。
「真,真的很抱歉,但我也没有自信再过三个月就能改过来……」
「努力一下啊努力!嘛,来法尔萨斯之后的话随便你睡也行哦?懒觉王妃。」
「呜,我会妥善处理的……」
在忙于公务的日子里,距离婚礼已经只剩下三个月了。缇娜夏会于快到婚礼之前退位。成为法尔萨斯王妃后工作应该会比现在减少一些,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奥斯卡吻了吻因反省而略略缩起来的缇娜夏的额头。
「好好睡吧。晚安。」
「晚安。」
两人的脸紧贴一起这么说完,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寝床。
但这样的日子也不剩多少,总有一天他们会携手一起生活下去。以平缓的幸福改变彼此的人生。
他们彼此都认为,对方有值得自己这么做的价值。
※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姐姐回来老家了。
因为她是个魔法士,还为铎洱达尔的宫廷工作。而且镇上的人都以为她小时候已经病死了。光凭这一点,他也不能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少年双手抱满为姐姐买来的水果在街道上跑着。
他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忽然发现这里聚集了一群人。
他们好像在关注张贴着什么通知的告示板,从那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少年挺直了腰背从人群的缝隙中望了过去。
但是以他十二岁的身高看不清张贴的通知,少年向身旁的男人问到。
「上面写了什么?」
「好像有个逃亡中的连环杀人犯。法尔萨斯和塞扎尔都在通缉他。小伙子你也要小心点。」
听到这些,少年不由愣了一下,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来自其他国家的通缉令。难以想象这人到底有多凶恶。
最终少年还是放弃了看不见的通缉令,回到了家。
所以他和他的姐姐都没能了解通缉令上那个男人的面貌。
随后,朵莉丝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与那个危险至极的男人相遇了。
这次相遇对「他」来说也是十分意外的。
他正在调查目标城镇的时候,在郊外的树林里遇到了一位少女。
如果对方只是个单纯的少女,又或者相遇的地点不在这个国家的话,他应该能瞒混过去。但现实是她一看到他时,就睁圆了双眼。
「欸……你是魔法士?」
少女也有魔力,所以一眼便明白了这一点。
在不应有魔法士的国家里相遇的两人,虽然他明白这种偶遇极其罕见,但少女并不太清楚。
她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你也是回乡省亲?幸亏是被魔法士发现!不然又要让缇娜夏大人担心了。」
「缇娜夏大人……?」
男人眯起眼看向少女。但她仍埋头于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缇娜夏大人,是指铎洱达尔的女王陛下?」
「是的。她非常漂亮还很强大!你是哪里人?」
「我……现在住在法尔萨斯。你真不错,我其实也很想在铎洱达尔任职。」
「咦,是吗?」
「你是侍奉宫廷的人?真好啊,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介绍一下吗?我想在铎洱达尔学习。因为我有个得了怪病的弟弟……」
如果她是那些长年侍奉铎洱达尔的更年长一些的人,或许此时就会首先怀疑男人的话。但少女还太过幼小,她纯真的面容微微蒙上一丝阴影。
「你弟弟……」
她想起了自己刚满十二岁的弟弟,她在五岁时就流亡铎洱达尔,几乎没有和弟弟一起玩过。但即便如此,每次回去时都十分仰慕她的弟弟对她来说仍是非常重要的人。她一直希望总有一天能让家人一起迁往铎洱达尔,过上自由的生活。
怀着来自于这种想法的同情心,少女立刻得出结论,抬起了头。
「嗯,好的。我来帮你介绍一下吧。啊对了,你能使用转移门吗?」
「平均水平吧。」
「那你能带着我一起回铎洱达尔城都么?我不擅长远距离转移。」
「好啊,毕竟还要麻烦你替我介绍,这种事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那就今天晚上在这碰头,可以吗?」
「好的,那就这么约好了。」
目送着挥手离开的她,巴尔达洛司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次碰上麻烦了,但从结果来看并非如此。甚至还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感谢偶然来临的幸运。
然而,正因为没能看到他现在脸上邪恶的笑容,也没看过镇上贴出来的通缉令,此时的朵莉丝还不曾知晓。
——正是因为自己的无知,拯救了她出生的这个小镇。
就算身为宫廷魔法士,也不能带着外部人员直接转移到城都之内。
所以朵莉丝带着巴尔达洛司首先转移来到了城都的入境处。这里与他国的主要城市都有转移门相连,也承担着入境者的审查职责。
巴尔达洛司拿出伪造的身份证明,以「学习」的名义申请入境。这种小手段是走遍各国时自然而然就会学会的。这里与他国不同之处,无非也就是需要登录自己的魔力,还会被测量魔力量吧。
得到入境许可,在朵莉丝的带领下来到城都内后,巴尔达洛司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不愧是魔法大国,在城都建立了独特的防御系统,临时滞留者会被限制可使用的魔力量。」
「是吗?我倒不知道。」
「因为你是宫廷魔法士,所以没有这种限制吧。除了你们之外,铎洱达尔的居民和临时滞留者都会按照细致的标准划分等级,决定可以使用的魔力量。当然,就算稍微超过了限制范围,也不会立刻受到惩罚,只是需要事先申请,如果没有申请的话,事后就会受到来自于城堡方面的查问。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外来人员擅自使用大型魔法,就会被城堡感知并被质问。为此而设的专用结界也覆盖了整个城都。准备很周到。」
在魔法防御方面,铎洱达尔的城都可以说是全大陆首屈一指。巴尔达洛司感慨地小声说到。
「不过,这世上并不存在完美的防护。关键在于只要使用弱到无法被感知的魔力就行了吧。构成会变得更复杂,也会更花时间……」
「那个,怎么了嘛?」
他低声嘟囔着,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而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正露出不可思议表情地仰望他。
巴尔达洛司看着她微笑了起来。
「既然顺利入境了,作为谢礼,让我请你喝杯茶吧。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有不少想咨询你的事,所以也正好。」
「说咨询也有点夸张了,我刚成为宫廷魔法士,还有很多不清楚的事。」
「是吗?你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哦。你和女王陛下认识对吧?」
「认识是认识……」
「那就够了,我就是想知道女王陛下的为人。」
立于魔法大国顶点的魔法士。
巴尔达洛司会对她感兴趣,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他正在进行的实验。
自祖国卡特里斯那件事之后,他就没有留下过任何证据。但尽管如此,「某人」还是注意到了他所做的事,向各国发出了警告。
他从收到警告的国家那里弄清楚了一件事——注意到他的人,是她。
法尔萨斯王的未婚妻,因为采掘水晶洞窟的关系对塞扎尔也有影响力的人。
当代第一的魔法士,铎洱达尔的女王正是那个察觉到他的实验的人。
据传闻,她十个月前突然出现在铎洱达尔,并且成为了下任王位继承者。
然而比起她的出身之谜或者其他什么事,更为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强的过分的魔法士,而且还是一个会自己主动站上战场的人。
要说拥有过于强大力量的个人,首先会想到「魔女」,但没人知道她们位于何方。而铎洱达尔女王在这一点就有所不同。
毕竟她两个月后就会退位,对这个国家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起过度作用的女王。那么在那之后,她到底打算怎样活下去?其中蕴含着对他来说难以忽视的可能性。
他们走进从大街往里一条小路边上的商店,巴尔达洛司邀请少女坐在面朝马路的座位上。朵莉丝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看到送来的香甜茶品,便又露出了笑容。
「陛下……是位美人,美得让人难以相信她也是人类,也是个坦率的人,还会安排精灵接送我回乡。」
「王的精灵?他们经常在女王身边吗?」
「应该不是,如果没有被召唤就不会出现,艾尔……一个精灵这么说过。所以即便是宫廷魔法士,也没多少人见过精灵。」
「看来她不那么经常使用精灵,只是为了牵制诸国所以才役使所有十二个精灵嘛……」
「那些麻烦的案件,也有很多是陛下亲自处理的。而那些比较细致的政务,感觉基本都交给下任国王瑞吉斯大人统管。」
「我也听说过。介入法尔萨斯与亚尔达战争的时候,女王也亲自出现在前线什么的。」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她化身为普通的孩子混了进来。毕竟有那么庞大的魔力,应该可以过得更加自由吧。」
听着并不了解很多情况的少女天真无邪的话,巴尔达洛司微笑着。
——他很享受在暗中,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毁灭一个个村庄。
他一点点地调整着自己的构成和诅咒,实验着自己的力量。
然而最终,强大的魔法士总是孤独的。所以无法融于周围的魔法士们都聚集在了铎洱达尔,他们因聚集起来后便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感到安心。
但在巴尔达洛司看来,这种做法只是堕落,只会让自己沉溺于和周遭的共通感。
魔法士本不应该是那样的。应该更加肆意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才对。
而位于这个国家顶点的她——是否也同样会这样想呢?
※
知晓未来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感觉会很方便,但也会因此束缚自己的思考和行动。
光是听到一个朦胧的未来视结果,缇娜夏就已经如此任务。而那个拥有未来视的占卜师为何会选择不与任何事相关联地活着——她感觉自己稍微明白了一些。
因此缇娜夏在日常的公务中,除了尽量使用能够想得到的手段继续寻找,她便只是等待着。
虽然她一直等待,但结果上仍旧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那天晚上,在工作时间结束后,缇娜夏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带回自己的房间。
不知不觉间离退位已经只剩两个月了。她洗完澡换上居家服,趴在床上开始看文件。看到最后一份时,她歪了歪头。
「会面申请?」
这是昨天刚从塔伊利老家回来的朵莉丝提出的。好像是她有个认识的魔法士因为弟弟得了怪病,临时来到了铎洱达尔,想找她商量一下治疗相关的事宜。
缇娜夏稍微思考了一下,离开房间和女官打了个招呼。经过联络,约三十分钟后朵莉丝便来到了这里。被招来这里的少女在缇娜夏的房间门口惶恐地低下了头。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也谢谢您前几天派精灵帮忙的事。如我申请书中所写,我有位认识的朋友的弟弟得了怪病,身体状况突然恶化……」
「没问题哦,不过我不是特别擅长治愈,他在哪里?」
「啊,现在那位哥哥也在外面等着,我可以叫他进来吗?」
「没关系,很赶时间吧?请他进来吧。」
缇娜夏在居家服外面披上长袍,回到室内后并没有坐在接待用的桌子靠里的一侧,而是坐在了靠外面大门的一侧。她看着那两人走进来后坐在她对面。
表面保持平静,缇娜夏微笑道。
「朵莉丝,他就是那个人?」
「啊,是的。抱歉打扰您了。」
「可以请教下你的名字吗?」
「我是巴尔达洛司,女王陛下。」
沉默降临在房间里。
在男子平静的笑容下,他用审视的眼光看着缇娜夏。女王对朵莉丝说道。
「朵莉丝,你可以先回去了。接下来我会和这位先生直接谈的。」
「咦?但,但是。」
「朵莉丝。」
被再次叫到名字,少女开始起身,但却被那个男人抓住了肩膀。
「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最好别动。」
「欸?」
这句话让朵莉丝感到些许困惑。但巴尔达洛司的眼中只有缇娜夏。他向泰然自若的女王提问。
「你还真是冷静。我还以为你一直在找我呢。」
「我的确在找,而且也吓了一跳哦。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因为我最近一直有意识到这一刻——你听说过必中的占卜吗?」
「什么?」
看到男子有些惊讶,缇娜夏露出了苦笑。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在朵莉丝回去塔伊利的时候,你为寻找下一个目标进行调查的时候碰到了她?」
「果然是被你发现的。幸好不是我一厢情愿,都做了这么多安排,如果那人不是你的话会让我很扫兴的。」
缇娜夏用手托着脸颊,听着他多少有些自我沉醉的话。
其实在听到朵莉丝说「那位哥哥也在外面等着」的时候,她就怀疑他「可能就是那件事的犯人」。但她并没有让朵莉丝立刻回去,是因为需要时间来判断她身上是否存在他植入的任何术式。虽然现在的朵莉丝看起来很正常,但还需要时间仔细检查一下。
缇娜夏抱起手腕,歪了歪头。
「然后呢?姑且先听一下你有什么事吧,听完后再解决你。」
「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别编织构成也别召唤精灵——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男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可以放在手掌上的三棱锥型的骨架。中间有一根细细的链条,悬挂着一个银色的小箭簇。缇娜夏撇了撇嘴。
「这种东西竟然还存在。这应该是比铎洱达尔建国更久远的古董了吧?」
「没错。这是魔法士还被成为魔者受到迫害的年代,为了感知魔力而制作的魔法具。我稍微对它进行了改造,在感应范围内出现我以外的魔力就会产生反应。也就是说,只要你哪怕动用了一丁点魔力,与这个魔法具联动的诅咒就会在这姑娘身体内发动。那个诅咒已经在她身体里扎根,所以恐怕她会痛苦地死去哦。」
「欸……?缇娜夏大人……?」
「没事的,朵莉丝,先冷静下来。」
缇娜夏这么说道,同时为了表示会听从男人的话而举起了双手。既然会来到这里,他肯定做了相应的准备。可能是在饮食中混入了诅咒的核心并且让她吃下去了吧。话虽如此,诅咒应该也不至于有致死的效果。恐怕他说的话真假参半,但如果真的有诅咒,朵莉丝肯定会承受一定的痛苦。
看到缇娜夏放弃强硬手段,男人满意地笑了起来。
「只凭自己一个人很难守护一切吧?无论多么严密的警戒都会存在漏洞。尽管如此,那些弱者们还是会一味地向你索求。虽说被尊为女王,但其实跟为那些蠢货们服务的奴隶没什么差别。」
「你还挺能说的,但这些和你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关系?你到现在都那么谨慎,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些抱怨话的吗?」
「不是,我是来邀请你的。」
「啊?」
他在说些什么?缇娜夏皱起了眉头。男人的眼中隐约可见兴奋的光芒。看到女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巴尔达洛司笑得很开心。
「你好像对我的实验有些看法,但其实你和我也没什么差别。像割草般杀人,你也是一个能够毫无抵触地做到这些的人。」
「我确实会杀人,但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都一样。杀人这件事既不是什么漂亮事,也没有什么大义。你和我一样,都是一路靠着吞噬他人而活下来的。」
巴尔达洛司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再次审视缇娜夏全身。她那一眼就能夺人心魄的美貌,现在如冰块般寒冷。他向浑身散发着敌意的她说道。
「所以我才特意来告诉你,你可以活得更自由一些。」
「自由?」
「是的,一看就知道,你也觉得自己以外的人类都是非常脆弱的东西对吧?那种动动手指就能够对他们随心所欲的花草似的东西。」
「……然后呢?」
她没有否定男人的话,那些不过是事实。对于自己是个异质于其他人的存在这一点,她还是有自觉的,但却并不会因此感到任何优越感。既然被选为王,那她就应当完成自己的职责。
巴尔达洛司翘起嘴角。
「要不要跟我走?我需要你的力量。」
「啊?梦话还是等你死了再说吧。」
听到她冰冷的反击,朵莉丝不由得缩起身子。
「这可不是梦话。你在使用魔法战斗时,难道没有觉得快乐吗?在顺利编织构成时,难道不觉得高兴吗?这就意味着……你也希望能发挥自己的力量。但是依照你现在的生活方式,你能使用自己力量的几成?最多也就是一成。如果跟我走,你就可以更加自由地发挥它,没有任何禁忌。能够实现你想做的一切,也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没有必要对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知识施以枷锁。」
——这些事,对于拥有一定力量的魔法士来说,可能真的是极其甜美的诱惑。
虽然能使用魔法,但并不是所有的魔法士都能自由地挥洒自己的力量。有限制,也有枷锁,一个人的力量越强,这些东西也就越加常伴身边。
巴尔达洛司就是一个卸下了这些枷锁的人……而他,正在邀请她走上同样的道路。
「你应该明白吧,以法尔萨斯王妃的身份浪费你的一生会只非常无聊。」
缇娜夏呆然地叹了口气,用优美地动作交叉白色的纤细双腿。
「我拒绝。请不要让我再重复了,真麻烦。」
「你还真够倔的,这个小姑娘死了也没事吗?」
巴尔达洛司把手伸向一边,掐住了朵莉丝的喉咙。少女睁大双眼,缇娜夏表情难看地站起了身。
但比她的行动更快,巴尔达洛司首先施放了风刃。它从她的右侧脸颊擦过膝盖,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痕。红色的血沫飞溅,朵莉丝发出了尖叫。
「缇娜夏大人!」
「不许大声喊。」
巴尔达洛司咂舌,继续对着缇娜夏笑道。
「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再重复了,你肯定明白,强大的魔法士就是孤独的。但我可以理解你。」
「你也太有自信了,你不觉得我跟你走的话会直接杀了你吗?」
「也是,所以这个小姑娘也要跟我们一起走。我会让她乖乖听话。」
说完后,巴尔达洛司便立刻在少女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朵莉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久她的双眼中便失去了意识,缇娜夏看到这些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这也是诅咒?你还真是有些无聊的本事。」
「诅咒的优点就是不会那么容易被别人破解。人类比自己想象的要弱得多,诉诸精神的话就更容易使人扭曲。」
「你就是靠这些手段毁灭那些村庄的吧。」
「一开始也不太顺利,但经过这么多实验,现在我的水平虽然还比不上『沉默的魔女』,但多少还是有点自信的。」
缇娜夏用手指拭去脸颊上的血,瞥了一眼时钟。
为她的视线所吸引,巴尔达洛司也确认了一下时间。
——她比预想中还要愚蠢。
虽然他也没准备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让她当场答应。
但她的态度比预料中还要顽固一些。他原以为她会真正理解他邀请中的意义。
但现在看来,她好像完全没有认真听他的话。不管是多么超群的力量,如果操控它的精神只是凡庸,那就没有价值。
但尽管如此,她所拥有的巨大魔力也是有其用处的。
巴尔达洛司再次确认了时间。
应该差不多了。在进入城堡前,他便在城外进行了精心的准备。为了不被感知,他用少量的魔力编织了极其复杂的构成。虽然因为时间不够充足,他只是把自己的构成与原本就存在于附近的有点火功能的构成相连接,但作为火种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只需等到那些构成形成连锁,产生巨大的火焰就行了。——大到足以照亮城堡窗户的火焰。
然后,他将看准她于这瞬间产生的缝隙,将诅咒打入她的精神之中。
就算她是最强的女王,也无法瞬间解开他人的诅咒。只要能成功施放诅咒,就是自己的胜利。虽然她很愚蠢,但她对于自己身为魔法士的不自由和孤独,还是有所理解的。只要从这一点突破,就能随意操纵她。反正她也只是个无处可去的小女孩,不然怎么会接受与法尔萨斯的政治联姻。
缇娜夏默默地坐着,完全没有在意露在外面的膝盖上流下来的血液。
离点火只剩一点点时间了。
不能错过那个时刻,巴尔达洛司继续向翘着腿的她问道。
「你的魔力是先天的吗?我真想看看你五脏六腑里到底浸润了多少魔力。」
「为什么像你这种魔法士,总是会想要撕开我的肚子呢?」
「只是单纯的兴趣,毕竟你全身上下都是珍贵无比的触媒。」
巴尔达洛这么说着,一边举起了手。
「!……」
缇娜夏因尖锐的疼痛而弯下身子,她低头一看,自己肚子正中间正钉着一个魔力做成的细桩。黑的细桩很快就消失了,它留下的拇指大小的洞中流出了血液。缇娜夏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原本的姿势,冷眼俯视着流淌在膝盖上的血液。
「你只要说一句肯成为我的东西就好了。我能理解你。」
「我从未希望有人来理解我。」
缇娜夏耸了耸肩笑道。
看着她的笑脸,巴尔达洛司感到一阵违和感,他再次把视线移向时钟,不由说道。
「……为什么?」
——火焰还没出现?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那个时点了,这不可能。他已经多次确认那个构成。
巴尔达洛司压抑着内心的动摇,耳边却传来了女人的窃笑声。
多么令人厌恶的声音。巴尔达洛司看向她,她的腹部流出来的血液在黑暗的房间中一路滴落在地板上。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哦。」
「那你为什么要笑?」
「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思考你会被什么方式杀死,不小心就。」
「你说我会死?」
巴尔达洛司用一只手掐住了少女的喉咙,把她拉了起来。
他迅速编织构成,准备用力量让她明白,现在谁才是拥有优势的那一方。
但就在这个瞬间,他的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他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巴尔达洛司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什么也看不见,他终于明白自己连同椅子一起被拉到,脸也被人按在地面上,他的右脚传来一阵剧痛。脑子里一片空白,巴尔达洛司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我问你在做什么,再不回答你的脚就别想要了。」
男人满是愤怒的声音从天而降,巴尔达洛司忍住痛苦想要编织构成,但他的魔力却无法成形。并不是他不能集中意识,而是魔力在不断扩散。
脚踩巴尔达洛司,将王剑刺在他右脚里的奥斯卡抬起了头。
「你在搞什么,快点把伤口治好。」
对婚约者抛下这么一句话,他焦躁地咂了咂嘴
看到令人哭笑不得的结局,缇娜夏不由苦笑,随后她走向失去意识的朵莉丝。她们俩的额头相触,她的魔力开始探寻朵莉丝体内的魔力气息。
「嗯,果然是『让人感到幻觉的疼痛』这种类型的诅咒。镇痛之后再解咒就行了。」
缇娜夏在脑中编织起构成
她用最短的时间制作了最合适的构成,然后抬起头,把手放在朵莉丝胸前。
「——沉睡吧。」
她的咏唱仅此一句,朵莉丝的身体随之颤动了一下,随后少女就瘫坐在了椅子里。缇娜夏顺利完成处理后,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简单咏唱完,那个小洞也被治好了。在这期间,那个男人的尖叫仍旧回响在房间里。
奥斯卡瞪着脚下的男人说道。
「知不知道她是谁的女人?准备好接受相称的报应吧。」
听到这句话的巴尔达洛司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只是不断尖叫。他在地上不断翻滚,想要躲开刚削掉自己一只耳朵的阿卡西亚,。
奥斯卡捂住耳朵,隔开了他吵闹的喊叫声,向未婚妻问道。
「吵死了,这家伙是谁?」
「他就是那个连环事件的犯人。自己跑来了。」
「啊?真是个蠢货。那你为什么要任他摆布?」
「因为使用魔法上受到了限制,但我想反正等一会儿你就会来了。」
所以她特意坐在了靠近大门一侧的椅子上,那对方自然就会坐在靠里侧的椅子上,于是就会背对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奥斯卡。
然而听到这一说明的本人脸上还是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你遇上麻烦事的概率高得有点异常啊。」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慌忙的敲门声,是警备兵们发现尖叫声后赶了过来。
在瞬间变得吵闹起来的夜晚中,这一持续八年,总共造成两千人以上死亡的事件秘密地宣告了终结。
※
为了方便问话,巴尔达洛司身上被施加了简易的止痛魔法,但这件事对他完全没有帮助。他被拘束在地板上,听着自己上方两个男人的商量,其内容极其可怕。
「把他交给我,法尔萨斯也有村庄被毁灭了,就在我们那里处刑吧。」
「但毕竟是在铎洱达尔被捕,他还想加害女王……对半开吧,他的身体。」
「竖着分开?你要左边还是右边?」
「啊,不过这么一说,还得考虑其他国家的情况。分成九份吧。」
「不对,塔伊利发生过两起,所以八份就够了。」
「那就再加上铎洱达尔,还是九等分。」
奥斯卡和瑞吉斯淡然进行着对话。然而从他们背后传来的女人声音,制止了正用阿卡西亚比划着怎么切割的法尔萨斯国王。
「请不要在我的房间里搞这种事。会染上内藏的臭味好吧。」
「这里已经到处是血腥味了哦。」
「味道渗进去会更麻烦,地毯也得处理掉。」
治疗好伤口,缇娜夏换了一套衣服,随后在完成了朵莉丝的解咒后回来了。原本解除诅咒可能还会花上一些时间,但这次抓住了施咒的本人,经过奥斯卡可以说是拷问的一番询问后,她也了解了相关的构成,顺利地解开了诅咒。
缇娜夏走到巴尔达洛司的身旁,在他脑袋边蹲下。
「好了,我还有个问题,你认识一个叫做瓦尔托的男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奥斯卡和瑞吉斯的表情瞬间有些扭曲,但巴尔达洛司咽下了夹杂着血液的口水,一边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
「嗯?那也没什么。我烦恼怎么才能抓住你已经很久了,你自己送上门来倒也正好。谢啦。」
看着满脸笑容的她,巴尔达洛司的嘴边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拒绝了我,总有一天你会在孤独中后悔的。」
「那是不可能的。」
干脆地回答完,缇娜夏用右手触摸巴尔达洛司的额头。
暗色的深渊窥视着男人的眼睛。
「我从不曾恐惧孤独。」
——它如同伴随自己前行的影子。
她从未觉得孤独可怕,也从未忌避过它。
她从懂事起便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
真正填补了她心中深切空虚的,只有十三岁时遇到的那个人。因此,无论她会迎来怎样的未来,即使那里存在后悔,她也绝不会后悔选择了他,因为这就是她所到达的终点。
「而且……我才不会选择软弱的男人。」
缇娜夏嫣然一笑。
自己的确是个会杀人的人,也是会觉得战斗很有意思的那类人。
但现在她也将继续为此使用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迷茫。
看到眼前凝聚的力量,巴尔达洛司的表情抽搐着。
毫无怜悯之心地眺望着他的表情,缇娜夏低声对他说道。
「再见。」
尖叫声划破黑夜。
缇娜夏用压倒性的力量控制着剧痛中的男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
「刚才那招把他人格也破坏了吗?」
「那样的话就没法继续审问他了。只是把他身体里的魔力搞的乱七八糟而已。我在他体内也布设了构成,快自然恢复时就会再次撕裂他的魔力。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挺痛的,要继续保持正常确实有点不容易。」
缇娜夏用没什么大不了的口气回答了奥斯卡的疑问,随即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现在两人并不在铎洱达尔,而是在法尔萨斯城堡中奥斯卡的卧室里。那之后,瑞吉斯为了整理房间和安全上的考虑,把处理完后续事宜的缇娜夏推给了奥斯卡,让他带回了法尔萨斯。
而巴尔达洛司将在审明所有罪行后,再向各国通报这一情况。之后如果没人有异议的话,铎洱达尔应该会将他处理掉吧。
奥斯卡用她带来的梳子梳着趴在寝床上的缇娜夏的头发。她扭过头略显讶异地看向他。
「你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越梳越有光泽,感觉挺有意思的。好像在整理猫毛一样。」
缇娜夏眼中露出了呆然的神色,随即用手捂着嘴微微打了个哈欠。因为发生各种事情,现在比她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了三个小时。她完全没有明天可以顺利起床的信心。
另一方面,与赖床完全无缘的国王继续给出了可以说是冰冷的警告。
「话说回来,你再大意也要有个限度。不要让别人随便进入自己的房间啊。」
「一开始也没那么认真地怀疑他。再说你也会出入那个房间,我觉得某种意义上那里是最安全的房间。」
「你啊……」
她知道奥斯卡通常来访的时间,所以完全没有担心。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等到那个时间就没事了。她俯着脸把自己交给了睡意。但奥斯卡从边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好痛……」
「不管怎么说,你看到他的瞬间就该反击!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唔。不是没受什么大伤嘛。」
「我的心情会变差。」
放下梳子,奥斯卡仰卧在床上。蓝色的双眼瞥了她一眼。
缇娜夏在他身边俯着脸吐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奥斯卡。」
「怎么了?」
「我今天被说成是一个会享受战斗的人,还被说是靠着吞噬别人而生存的呢。」
「胡说八道。」
「是吗?」
「只要拥有强大的力量,杀人就会变成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轻而易举或者费尽力气,并不意味对于杀人这件事的迷茫就会变化。不如说你是会更加迷茫的那种性格吧?而且你的力量和其他人的差距太大,战斗中基本也没什么机会感受高扬感吧?」
「……奥斯卡。」
——为什么他能如此看透自己呢。
处决罪人时,排除敌人时,她都觉得自己不会对使用力量感到犹豫。
但也只是她这么觉得而已。实际上,她脑中的经常会闪过因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而带来的不公平。
然而,就算有人抵抗了她的力量,就算费劲功夫才杀死对方,杀人这件事本身就会变得正当化了么?
过于强大的力量会被人讽刺,这是没办法的。但这份力量全都在她的统御之下。
魔力中并不存在人格。真正应被叩问的,是使用它的意志。
所以,无论迷茫或是畏怯,她都会继续下去。就算她会选择不做,就算她会对牺牲感到害怕,也绝不会却步不前。她在很久以前就这么决定了。
「想迷茫就迷茫吧,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总有必须杀人,或者必须背负些什么的时候。但是,你能承受这些,不是吗?」
听到男人的话,缇娜夏禁不住苦笑起来。她几乎从没见过他迷茫的时候。她知道这是他的一个强大之处,同时也正因拥有这份强大,他才能够这么温柔。
「你果然不会说……『把负面的东西看成正面的』,这种乐观的话呢。你口中只有万物本来的样子。……我喜欢你这一点。」
绝望不会成为希望。
但他能让她就这样跨越绝望,他会为此而支持她,给她以力量。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与他分享这一切。
意识到与他相遇后逐渐变化着的自己,缇娜夏露出了微笑。她双手撑起了困倦而沉重的身体,望向自己的未婚夫。拥有与刚入夜时的天空相同颜色的双眼回望着她。让她只想无条件地遵从那双眼睛。
她并非在寻求理解,安宁和热情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她想要的,就是他。
缇娜夏闭上眼睛,像是要想传达自己精神中的热度一样吻着他。双唇分开后,她俯视着他秀丽的容貌。
「……总觉得有点起了色心。」
「你啊,小心我收拾你哦。」
看到奥斯卡露出从心底不愉快的表情,缇娜夏不由笑出了声。她把身体紧贴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
少女隐藏起气息,在月光照耀下行动着。因为城都里发生了预料之外的情况,最终她花了三个小时左右把所有的地点重新看了一遍,再用转移回到了宅邸中。
瓦尔托等在房间里,看到她回来后便开始沏茶。
「情况怎样?」
「城都那边被人设置了奇怪的构成,我把它们都解除了。应该是个会在事先定好的时间燃烧周围建筑物的构成,但如果真的让它这样做了,我们这边就麻烦了。」
「哦,能够瞒过铎洱达尔的监视,这人本领还不错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竟然擅自连到我们的构成上来。」
密菈莉丝皱起了眉头,瓦尔托苦笑了一下。
「幸好赶得上。如果我们现在被发现就麻烦了。谢谢你,密菈莉丝。」
被他道谢,少女的脸红了起来。顾不上脸上的红晕,密菈莉丝慌忙装出平静的表情继续说道。
「其他的构成我也全都检查了一遍,基本上都很完美,成长地很顺利。」
「太好了,辛苦你了,谢谢。」
瓦尔托笑得很高兴,但少女的表情中露出了些许阴霾。
「这么做真么好吗?没问题么?」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当然没问题。我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不会消失吧?」
密菈莉丝将心中一直怀抱的不安诉诸语言。
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笑着将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密菈莉丝。
密菈莉丝没有接下它,而是直直地看着那个男人。
「请认真回答,瓦尔托。不然我不会行动的。」
「……如果没有遇上我的话,你应该能过得更幸福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没有胡说,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密菈莉丝。我很清楚。但不管重复多少次我都会与你相遇,也想要与你相遇,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现在就是最后一次了。对吗?」
「嗯……是啊。」
瓦尔托笑了,他的表情因为窗外月光的影响看不太真切。密菈莉丝有些不安,但还是接下了茶杯稍微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有点苦涩。
瓦尔托闭上眼睛。
「准备都完成了。但在那之前,必须再确认一次。」
拿起自己的杯子,他转身背对少女。
他抬头仰望空中的明月,那里有着孤独、永恒、但又美丽的光辉。
「如果她没法超越外部者的力量就麻烦了。要是她做不到,其他任何人也做不到。让她在再积累一些经验吧。」
「她真的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不会失败吗?」
瓦尔托微笑着看着微微噘嘴的少女,愉快的说到。
「我很了解她,远比现在这个法尔萨斯国王了解她。即使过去被改写,也只有她才是最强的魔女,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一直等待的那张王牌。」
命运不会停留,就算它的轴心剧烈晃动,也仍会继续向前转动。
为了能够稍微左右它的目的地,男人不断地挣扎至今。而现在,他也仍站立在不知已经是多少次的战斗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