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二天的上午,花园周五郎的筹钱计划,也算是有了结果。
先是一个电话打到了家里,之后周五郎自己驾车离开了家。没过多久,他便抱著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包回来了。看见周五郎把包放到起居室的桌子上面,在场的组员们,自然而然地围到了包的周围了。
花园周五郎什么也没说,缓缓地打开了那只包。包包里面露出了三十沓钞票。一瞬间,起居室里响起了「哦!」、「厉害!」「真的呢!」之类的欢呼声,之后,组员们便自发地辟里啪啦拍起了手来。
花园周五郎一脸得意之色,目光在组员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感觉就像是在说「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有我出马,自然手到擒来」一样。
紧接著,花园周五郎开口说道:「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有我出马,自然手到擒来。这点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花园皋月感觉到:这台词自己似乎已经听了两遍。
「真是辛苦您了,老大。」
年轻头目高泽裕也代表众人,好好地恭维了老大一番。紧接著,年轻人们全都围拢到老大的身边,开始兴奋地七嘴八舌咋呼起来。
「厉害!……厉害啊,老大!」
「干得好,老大!……」
「不愧是咱们的老大啊!……」
「说到借钱,我们老大可是北九州第一啊!……」
同时接受著众人的赞誉与恭维,周五郎得意洋洋地用九州腔说道:「好了,好了,这点小事,根本就不足挂齿!……」
众人当中,唯有一人还保持著冷静。山部势司满脸狐疑地开了口,冲著周五郎问道:「老大,别怪我扫兴啊。我问一句,这钱您是从哪儿借来的?」
还不等周五郎开口回答,菅田敏明便抢先嘟起了嘴。
「大哥,事到如今,管他从哪儿借来的,反正钱在我们手上,哪儿借来的,又有什么关系?不管这三千万是从哪儿弄来的……」
「不,我也想问问这件事情。」花园皋月在山部势司身旁,一脸肃穆地说道,「刚才老爸你是一个人出的门,之后又一个人抱著包回来的吧?我总有种不大对劲的感觉。老爸,这钱你到底是从哪儿掏腾来的?」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周五郎的身上,花园周五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他还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这……这钱……我、我是从安川组的老大那里借来的!」
听过花园周五郎的话,众人全都异口同声地叫嚷了起来:「安、川、组?」
「没……没错!安川的老人和我,有著过命的交情。别担心,有关绑架的情况,我可一句都没有提。安川不是有个傻儿子吗?那家伙也跟我一起恳求他老子,所以,安川的老大才会爽快地帮了我这个忙的一一干……干什么啊?你们俩这副可怕的模样——难道说,你们还对我的做法有什么不满?……」
花园周五郎被逼到了墙边,年轻组员们就像是一群正在吓唬初中学生的不良高中生一样,团团围住了周五郎。
「您怎么能这么做,老大!……」菅田敏明唾沫横飞地冲著周五郎嚷道,「竞然还偏偏去找了安川组,在那个忠雄的面前低头,这也太难堪了吧!……」
「就是!……忠雄那家伙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只要看看他那双下流的眼睛,就能猜出来了。忠雄那家伙的目标,就是大小姐啊!……」
「没错!……现在倒是爽快借钱给您了,等您还不上的时候,他们就会翻脸不认人的。不还钱的话,就拿你女儿来抵账吧,他们可是黑社会啊!……」
难道你们就不是黑社会了?花园皋月心里有许多不服,但还是往前跨出了一步,大声说道:「算了,也罢!……不管找谁借的,三千万就是三千万。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再抱怨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菅田和黑木等人一脸担心地,围到了花园皋月的身边。
「可是啊,大小姐,就因为那个白痴……不,就因为老大,大小姐你就成了安川的人,我们可受不了这等闲气。」
「就是啊!……现在还为时不晚,咱们赶紧把这钱,还给安川组吧!……」
「这可不成!少了这笔钱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好了,别这么一脸不放心的表情,没事的!现在一切都得以绘里香为重,接下来,我们马上就得交付赎金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众位一番,拜托了。」
「是,大小姐。」
菅田敏明、黑木和白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高泽和山部则一脸满意地,打量著眼前的这群年轻组员,周五郎遭到了所有人的彻底无视。
众人之中,唯有平户修平站在稍稍远离皋月的地方,默不作声地盯著那只装著三千万的包。平户脸上那种奇怪表情,让花园皋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02
根据绑票犯的预告,对方向花园家下达,准备赎金指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下午三点整,花园家玄关的门铃,准时响了起来。当时,花园周五郎、皋月、高泽、山部,还有黑木和白石六人,全都在起居室里;至于菅田敏明和平户修平两人,则全都守在事务所里。
一听到门铃声,周五郎就立刻从起居室的沙发上,「扑腾」一下子跳了起来,随即一个前滚趴,狠狠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哎呀!……」周五郎狼狈地挣扎著,黑木和白石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扶起大哥大。
绑匪再次联系的时候,未必一定会打电话来,同样也存在著,绑匪用信件或者快递的方式,悄悄送来恐吓邮件的可能。
但是,门外的音却是:「多谢惠顾,我『雏罂粟花屋』的人。」男子说话的声音拖得老长,这是一家花园组经常光顾的花店。
「什么啊,居然这时候跑来,吓我一跳!……」周五郎的语调中,带著一丝不满的焦躁,「喂,黑木、白石,花店的人来了!钱先赊欠一下……」
周五郎并没有亲自前往玄关,而是让黑木和白石去打发花店的人。两个人拖著脚步,向著玄关那里走去,皋月把双臂抱在胸前,两眼呆滞地盯著那部迟迟不响的电话。
过了一阵,黑木和白石回到了客厅里。黑木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抱著一盆,包装得颇为精巧的小花。
「老大,花店的人送了这个这玩意来,我们拿它怎么办呢?」
「这盆栽是怎么回事?」周五郎满脸讶异地接过花盆,「今天有谁过生日吗?」
「咦?这……」花园皋月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花盆里的植物,那盆植物上面,绽放著的粉色花朵,排成了三角形,皋月还依稀记得,这种桢物的名字,似乎是叫作——「欧石楠」1!
1「欧石楠」的英语名称写作「Erica」,日语写作「エリカ」,和「绘里香」的发音一样。
听到花园皋月的惊呼,山部势司立刻便有了反应。他立刻厉声向黑白无常下令道:「快去,把刚才那个花店的人找回来!他妈的快去!……」
「是!……」「是!……」黑木和白石吃了一惊,拔腿飞奔出了起居室。
花园皋月开始检查起了盆栽,和包著盆栽用的包装纸。包装纸的间隙中,露出了一只粉色的信封,信封里装的是一张极为普通的复印纸,纸上整齐地排列著一行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字。
「哎?那我就念了。」高泽裕也接过复印纸,朝纸上瞟了一眼,就开始读了起来。
「『这个消息,应该是在下午三点送到的。好了,花园周五郎先生,你准备好钱了没有?接下来要告诉的,就是有关赎金的交付方式了。你找一个合适的包包,把准备好的三千万日元,统统给老子塞进去,然后交给花园皋月……』」
「什么?交给皋月!……」花园周五郎皱起眉头说道。
「我?!……」花园皋月把手贴到自己的胸前,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这……真的假的?」
「对,上边就是这么写的,好了,接著往下念了——花园皋月带上装钱的包和这盆花,然后,再拿上一张面值一万元的钞票,在今天半夜(或许该说是明天凌晨)的三点钟,到下关站西口竹崎町的『严流岛』餐厅去。花园皋月必须单独驾车前往。到了『严流岛』餐厅后,选择一处吸烟席,把花盆放到桌子上等候……以上—上边就写了这些内容,老大。」
念完之后,高泽一脸担忧地抬起了头,默默地听著高泽裕也念诵的花园周五郎,从高泽手里接过复印纸,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
「凌晨三点,到下关站西口,『严流岛』餐厅。话说回来,在这家餐厅里,没有办法交付赎金的吧?」
「我也觉得!」高泽点了点头,「估计绑匪还会拖著大小姐,四处转悠一阵的吧。那盆花应该就是相互间确认的标记!」
「这是绑匪经常使用的手法。」山部势司严肃地或应说,「不过,对方却指定了在凌晨三点钟,这个时间也真够晚的。对方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搞不懂啊!……」花园皋月也想不明白,连连摇著脑袋瓜子,「说起来,对方干吗要让我带上一张一万元的钞票呢?」
就在花园皋月屏住呼吸,暗自沉吟的时候,黑木和白石带著花店的人,回到了起居室里。两个人气喘吁吁,看来在找花店的人时,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和力气的。众人一问,才知道两人是徒步跑著,去追赶那辆花店的车子的。回头想想,被两个黑社会追著四处奔逃,花店的小伙子倒也同样十分可怜。
「做得好!……」赞扬过黑木与白石的努力之后,山部势司立刻扭头,冲著花店的人龇牙咧嘴地说道,「我有点事想问你……喂,你没事吧?」
山部势司盯著花店那小伙子的脸,上下仔细地看了一阵,被黑社会强行揪到了家里,花店的小伙子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双手合拢,嘴里不停地念诵著「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普渡众生……」。
「闪一边儿去,势司,换我来问!……」花园皋月把山部势司从花店小伙子的身旁,一脚踹开,把手搭到小伙子的肩膀上,让他坐到沙发上,柔声暖气地说道,「好了,你别害怕,我们只是有点事情,想问你一下罢了。」
「什……什么事?我……我什么都……」
「到底是谁拜托你,把这盆欧石楠,送到我们家来的?对方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拜托你送花来的?」
「啊,您问这事啊。之前一位男客人,到我们店里来过。」
「到你们店里去?!……直接到你们店里去了?!」
「是的!……今天早上十点多钟,我们刚刚开门,那位客人就来了。他选了这盆放在我们店里的花,说让我们在下午三点的时候,送到花园先生的宅邸里来。当时,那位客人还给了我们,一份用信封装好的贺词。我……我有什么没做好的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花和贺同我们都收到了。」
只不过,信封里装著的,却并不是什么贺词。
「嗯,那个到你们店里去的男子,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呢?」
「多大年纪?」花园周五郎连忙追问。
「脸型如何?」高泽裕也接著追问。
「体型如何?」山部势司趁势追问。
「呃,这个嘛……年纪嘛……喂,长相嘛……唔,体型呢……嗯……」
不知道为什么,花店的小伙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你对那位客人还行印象吧?」花园周五郎补充说。
「不管怎样的细节,都可以说出来。」高泽裕也补充说。
「说说那家伙的大致特徵啊!……」山部势司催促著说。
花店的小伙子被几个黑社会团团围住,进退不得。
「对了,说到特徵的话,我倒还记得一点。」说著,小伙子竖起了指头,紧接著,他说出了绑匪的一个决定性的特徵,「那……那位客人,他……他烫了个蘑菇头。」
「蘑?」
「菇?」
「头?」
「对这一点,我记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我就再也不记得什么了。那位客人大慨二十左右的年纪吧,不过,因为他烫了个蘑菇头,或许其实是位大叔也说不定。至于长的怎么样,我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但是,他可是戴著一副蜻蜓似的大眼镜。体型也应该说是不胖不瘦吧,身高大致和我差不多……啊,不过话说回来,因为那位客人,烫了一个蘑菇头,也搞不清楚他的真实身高,蓬起的头发到底算不算身高呢?」
问了也白问,花园皋月便再也不说话了。
到头来,众人就只查明了,绑架犯匪烫了一个鬈发脑袋,或者是戴著鬈发式假发。关于这一点,如果对方戴的就是假发,那么,不知何时,对方就会把那顶假发给扔掉的;而如果真的是烫了一个蘑菇头(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很小),或作现在对力早就换成另外的发型了,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线索。
花园皋月重新打起精神来,开口说道:「绑匪在行动的时候,专门乔装改扮,在绑架案里,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也没什么特别的!」
当然了,烫个蘑菇头,也算不上很特别嘛。
「可是,这也实在是太小看人了吧?绑架犯这分明是在耍弄我们!……说不定,这会儿绑匪正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得意洋洋地嘲笑我们呢。」
花园周五郎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手里攥著那封恐吓信,在起居室里来来回回踱著步,就像下午四点半钟,动物园里关著的大灰狼。
「哼,什么三点到下关车站西门,竹崎町的『严流岛』餐厅去啊,他妈的拽什么拽!……」
花园周五郎愤愤地把手里的恐吓信,随手扔到一旁,高泽裕也连忙捡了起来。
「喂,老大,您别激动啊,这可是关系到绘里香性命的事啊!……」
「我知道,我会听他们吩咐的!……但是,这种被对方随意摆布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不痛快。嗯,对了,绑匪既然指定去『严流岛』,那我们就模仿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故事,故意迟到几分钟如何?而且,那次严流岛决斗中,最后获胜的也是迟到的宫本武藏……」
「不是吧!……」高泽裕也愤愤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的绑架案又不是决斗啦!……」
说完,高泽再次看了一遍那封恐吓信。看著看著,高泽不由得「哎」了一声。
「抱歉,老大,这封恐吓信里,还有一段『又及』呢。」
「什么?……又及?怎么回事?你快念!……」
「是!……又及:为了以防万一,叮嘱一句:不要以为指定的地点名叫『严流岛』,就故意迟到。这种做法毫无意义。只要迟到一分钟,那么,交易就此终止了!……」
高泽裕也念得满头大汗,他抬起头来,对花园周五郎说道:「老……老大,这……这绑架犯实在是厉害!……我们……我们心里想什么,全都被他们给猜出来了。」
「笨……笨……笨蛋!别……别……别慌!」花园周五郎结结巴巴地喊著。
你自己倒是慌个什么劲儿啊,老爸!
花园皋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信满满地说:「没办法,我们就只能听从他们的吩咐了。虽然我自己也闹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既然对方指定要我去,那么,这下子就交给我来办吧,爸爸,在凌晨三点钟之前,我会把三千万日元,安全地送到『严流岛』去的。」
「不,稍等一下,大小姐!……」山部势司突然开口,打断了花园皋月的话,「大小姐您单刀赴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老大,要不要派个人给大小姐做护卫?」
「不需要!……」花园皋月摆了摆手,「而且,恐吓信上不是说了吗?让我单独前往。」
「站在绑匪的角度上,对方总不可能说『你们全都一起来』吧?我们也不能因为对方的这么一句话,就傻愣愣地让大小姐你,只身去闯这龙潭虎穴啊。还是该找一个人,陪著大小姐一同前往。」
听过山部势司的活,高泽裕也也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山部说得没错。要是大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毕竞大小姐她,也只是一个弱质女生。」
「什么,弱质女生?!……你说我吗?!……」自打出生时起,花园皋月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形容自己。
罢了,懒得跟他计较。
「怎么办,老爸?……」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的确,不能让皋月独自前往。」周五郎把手贴到自己胸口上,「好,那就由我亲自……」
「您可千万不要,老爸!」
「这可不成啊,老大!」
「别这样啊,老大!」
遭到众人的齐声反对,花园周五郎只好草草打消了,自己亲自出马的念头。
「那就让我去吧!……」高泽裕也自告奋勇道,「我坐到车子的后排座位上,绑架犯也未必就会看到我。同时,我也能做大小姐的护花使者,您看这样行吧,老大?」
「嗯嗯,好好好,那就随你们的便吧。」花园周五郎一脸懒得再管的模样,同意了高泽裕也的建议。
03
凌晨三点,正是交付赎金的时间。
既然要出门去,总不能一边揉著惺忪的睡眼,一边前去交付赎金吧。吃过晚饭,花园皋月爬上了床,立即稍稍地打了一个盹。
原本只是想要打个盹,结果却变成了熟睡。最后,还是高科技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的铃声,把花园皋月从昏昏睡眠的深渊里,「噗嗤」一下子给拽回到了现实当中。
花园皋月抱著枕头,伸手握住了放在床边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摸著黑把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贴到了耳朵边上。
「啊,喂,大小姐吗?」
花园皋月完个没有想到,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里响起的,竞然会是平户修平那木讷的声音。
「有什么事么,是平户啊?……黑更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情啊……啊!」一瞬间,花园皋月就像是被人一根针刺进了小淫穴里一样,「噗嗤」涌出一兜水,激得全身紧绷绷,骤然间紧张了起来。之前的那股倦意,也在眨眼间彻底消失了。
「现……现在已经几点了!不会是……」
「不用担心,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呢,您不必著急。」
花园皋月扭头,看了看枕头边上的时钟,时钟的指针,正指著凌晨零点稍过的地方,不知不觉之间,新的一天已经摸黑开始了。
距离交付赎金的三点钟,眼下还有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平户修平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在接到花店的人送来的那封恐吓信之后,信上的内容,已经通知到了组里的每一个人。
「啊,下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睡过头了呢。」花园皋月如释重负,用手摸著自己弹动膨胀的大奶子,再次把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贴到了耳朵上,「好了,什么事?你说吧!……」
「是那个……我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自从老大他抱著那只装著三千万的包,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了。」
听到平户修平这么一说,花园皋月也顿时想起来了。当时,平户的眼睛,就一直盯著那只包在看。自打那一刻起,平户修平的样子,就一直有一些不大对劲。
「我也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大小姐您说这嗷,但是,眼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到底什么事?有话你就快说,我在听著呢。」
「嗯,那好,我请问您一句——您打算拿那些假币怎么办呢?」
「假币……?!我没明白你说的话。」花园皋月用手,胡乱挠了挠满头蓬乱的头发。
「您不会是忘记了吧!……」平户修平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之前不是大小姐您自己,把那只装著三千万日元的购物袋,交给我的吗?」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嗯,我当然记得啊!……嗯,那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也没有。我说,您要准备用那三千万,去交付赎金吗?」
花园皋月完全搞不懂,平户修平到底想表达些什么东西。
「不用啊!……现在我们手上,有三千万的真钱,为什么还要再用那三千万的假币啊?」
「不,问题就在这里了,大小姐。您难道就不觉得,手上既然有了三万的假币,又干吗要用真币去交付赎金呢……」
花园皋月顿时吃了一惊,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盘腿坐好,冲著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大吼道:「喂,平户!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平户修平平静地讲起了他的想法。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就把购物袋里那三千万的假币交给绑匪好了。绑匪也未必会立刻觉察到,这些钱是假币。拿到钱了,绑匪自然也就会放了人质。最后,我们没花一分钱,就把人质给救出来了。」
「怎么可能!……」花园皋月不服气地嘟囔著。
「那些假钱印得非常逼真,简直就跟真的一样。从大众的思维来想,所谓的『假币』,一般只会在许多真币里混上那么一两张罢了。要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三千张纸币,不论任何人都不会猜到,这些全都是假币的。没什么问题,这件事包管能成!……」
「不,能不能成,这还是个问题。」花园皋月心里暗自打鼓。
「你不要嫌我啰嗦。我们手上有三千万的真币,根本就没必要去冒这个险,玩这种小把戏的。」
「当然有必要了!……这可是为了大小姐您好。把那三千万的真币,交给了绑架犯之后,事情又会怎样呢?那三千万可是从安川组借来的钱,如果还不出来的话,安川组必定会让老大,把大小姐您给交出去。这样下去,之前黑木和白石所说的那种情况,就会成真了哦。」
「什……什么?……」花园皋月开始觉得头蒙眼黑,世界正在慢慢向她龇牙。
「所以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那些假币交给绑架犯,之后再悄悄地,把那三千万的真币还给安川组……」
「谢谢你,平户!……」花园皋月用一句感谢的话,打断了平户修平的话,「这主意的确很不错。站在平户你的角度上,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大小姐……」平户修平激动地叫著。
「但是,我却不能这么做。其中的原因,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大小姐!……」平户修平激动地热泪盈眶,脑子里早已一团糨糊。
「今晚的这场交易,关乎著绘里香的生死。我不能拿妹妹的性命来开玩笑。所以,我是不会把那些假币,交给绑匪的。」
「是吗?果然如此啊!……」从平户的说话声听起来,感觉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作为姐姐,您确实很为妹妹著想,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的。这件事本来倒也是明摆著的,我也没必要问的——抱歉,跟您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花园皋月能够感觉到,平户修平在电话的另一头,低下了他那男子汉的高昂的头。
「没事的,别在意。刚才的那些话,我就当你放了个响屁。反正电话里也闻不见。」
「放屁!……」听过花园皋月的这句话,平户修平也稍稍打起了一些精神。
「我知道了。那么,过会儿我就去。」
「嗯,拜托了。」
挂断了电话,花园皋月为之前自己,把假币交给平户修平,这个家伙的做法感到了一丝后悔。
04
樽井翔太郎一抹眼醒来的时候,时钟的指针指著两点差几分的地方。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散著耀眼的光芒。窗外一片漆黑,不见半点亮光。没错,是两点,但这却是半夜两点钟。在想清楚这一点之后,翔太郎刚刚醒过来时,还糊里糊涂的脑子,骤然感觉到一阵紧张。
半夜两点钟了!那就是说,现在距离前往「严流岛」的决斗,还差一个小时的时间!
「不能再打盹了!……」
樽井翔太郎就像是一只蚂蚱一样,猛地从被窝里跳了起来。
为了打起精神,来应付半夜里交接赎金的活动,用过晚饭之后,樽井翔太郎便躺下打了个盹,但是,没想到这一觉,睡得竞会如此之长。好险!好险啊!身为绑架犯,要是自己睡过头了,导致最后赎金交接失败的话,那自己也就没资格做绑匪了。
「对了,学长呢!?」
樽井翔太郎开始在周围,寻找起了甲本一树的身影。打开拉门,只见里屋的铝合金窗户开著。窗外,是海浪轻拍岸壁的声音,和「梵天丸」随浪摆动的影子。甲本就坐在甲板上。
甲本一树坐在船缘上吸著烟,香烟的火光就像是一只红色的萤火虫一样,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晃动著。甲本的头上歪戴著一顶水手帽,或许,此刻他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大海的男儿——泽田研二1了吧。
1泽田研二(-)本名泽田研二,昵称Julie(日语:ジュリ一,曾中译:树里),1948年6月25日出生于鸟取县,京都市长大,为日本著名歌手、演员、作曲家及填词人。甫一出道便瞬即走红,其当红时期由60年代末期,横跨整个70年代至80年代初,在日本被视为殿堂级巨星。由于先知先觉的泽田不但带领潮流,其形象及风格更是大胆、前卫及创新,故此有「日本大卫宝儿「的称号。
还没等樽井翔太郎开口,甲本一树便先冲著他挥了挥手。
「哎哟,翔太郎,我估摸著你也差不多该起来了。出航的准备已经搞定,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是吗?……」樽井翔太郎睡著的时候,估计甲本一树正忙著整备船只,让这艘已经老朽的船只,再次重新焕发了青春,「时间差不多了吗?」
「嗯,差不多了。」甲本一树吐了口烟,「不过,你也不必这么紧张,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之后就等著钱自己送上门来就行啦。」
「话是这么说啦……对了,出航还按照之前的预定吗?」
「嗯!……去得太单也不好,不过,有些事情,还得到了目的地之后才能办,所以,还得稍微留出点时间来才行……」甲本一树弹了弹烟灰,「嗯,依照之前的预定,两点半出发的话,时间应该正好赶得及。」
「我知道了,学长!……」
「……」甲本一树什么也没说,做出用手摀住耳朵的怪模样,装作没有听到。
「啊……不,明白了,船长!……」
「哦,那就好!……」甲本一树拽了拽帽子的帽檐,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自从上了「梵天丸」之后,甲本就不愿意再听到翔太郎叫他「学长」,而坚持让樽井翔太郎尊称自己为「船长」。
「要不,你叫我舰长也行,叫古代1……」
1此处的「古代」为人名,指的是日本著名动漫作品《宇宙战舰大和号》中的主人公——古代进。
「浑蛋,你叫谁『古代』呢?叫谁呢?」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去把绘里香给叫起来了吧。她现在应该还在二楼上睡大头觉吧?」
看到甲本一树准备起身,樽井翔太郎赶忙制止了他。
「我去吧,船长,这事就由我来办吧。」
「喂,三等航海士兵,都到这时候了,你可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了哦。不然的话,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可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这我明白,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樽井翔太郎「噗嗤」、「噗嗤」地拍了拍胸脯,大声说完之后,翔太郎便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向著二楼走去。
深夜之间,男子闯入女性独自入寝的房间,这样的行为,世人一般称之为「私通」或者叫「耍流氓」吧。换作平常,这倒也可以算是,普通男人们的美好梦想,但就眼下的状况来看,也没有人会责怪,樽井翔太郎的这种行为了。
樽井翔太郎形式上地轻声在门外叫了一声「绘里香,时间到啦」之后,见屋里没动静,翔太郎便径直拉开了拉门,进了屋里。
屋里亮著灯,花园绘里香卷著薄被,呼哧呼哧地睡得正熟,枕边放著存得整整齐齐的水手服。面对此情此景,樽井翔太郎早就将「快叫绘里香起床」的任务,忘记得一乾二净了,他盯著绘里香的脸,看得出了神。
竞然如此轻松!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樽井翔太郎在花园绘里香的枕边坐下,内心沉浸在感慨之中:二十年的生涯里,之前翔太郎从未有过,这样轻易坐到女孩子枕边的经历。而这一切,全都源自于「欺诈绑架」的共犯,这种极为罕见的特殊关系。
但是很遗憾,眼下,樽井翔太郎却还得面对残酷的现实:再过一个小时,这场欺诈绑架游戏,就将迎来高潮了!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之间的共犯关系,都将就此结束了。之后,两人便会分道扬镳,绘里香依旧还是花园组老大的女儿,而自己也仍然还是』个拖著章鱼烧的摊子,拚命打工挣钱的大学生。
「呼噜!……呼噜!……」花园绘里香打著鼾声。
那……那就是说,眼……眼下就是最……最后的机会了?虽然甲本一树才刚刚叮嘱过他,让自己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可眼下这样的时机,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妹子儿啊枕著热炕头儿,红扑扑地小脸好害羞,馋得啊,我这哥哥的魂儿呀,口水儿滴溜溜地满嘴流!恨不得抱上我地小妹妹啊,亲亲儿她地樱桃小嘴儿哟,咱们亲亲热热地,赶紧一块儿爬上妹妹地炕头儿。
「好,好吧……我、我也是个男人……」到了这时候,终于还是动了歪脑筋的樽井翔太郎,把自己的脸蛋,凑到了花园绘里香的面前,「我说,睡美人可是靠著王子的亲吻,才呼腾一下子醒来的哦……嘿嘿!……」
粗蛮的王子,把自己的嘴唇,终于凑向了花园绘里香的嘴唇。就在这时,闹钟的指针正好指到半夜两点钟的位置,刺耳的闹铃响了起来。一瞬间,樽井翔太郎的身体彻底冻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花园绘里香,自己睁开了眼睛。
妹子儿啊枕著热炕头儿,红扑扑地小脸好害羞,馋得啊,我这哥哥的魂儿呀,口水儿滴溜溜地满嘴流!恨不得抱上我地小妹妹啊,亲亲儿她地樱桃小嘴儿哟,咱们亲亲热热地,赶紧一块儿爬上妹妹地热炕头儿。
「啊!……」
「妈呀!……」
「呜!……」
两只眼睛彼此对视野著,随后的一瞬间,家传武学「霹雳游龙飞旋电波冲天炮」从下望上打,一巴掌拍上了翔太郎的左脸蛋子,打得翔太郎滴溜溜一个陀螺,「啊!」仰八叉倒在了棉被上。
花园绘里香「淄溜」一声爬起身来,一把揪住了樽井翔太郎的脑袋瓜子,攥著小拳头,砰砰砰一阵冲天炮,打得他金星乱冒七荤八素。绘里香冷冷地俯视著翔太郎,大声喊著:「畜生,变态!……我已经警告过你小子了,让你不许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的。」
「抱歉,我也只是一时糊涂。你来鄙视我吧,你鄙视我吧……」
「你也不必这样吧……」绘里香放开手,不再理会翔太郎,扭过头去看了看闹钟,「啊,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现在可不是搞内讧的时候啊!……」
「嗯,说得没错!一切照原计划,两点半出航!……快快地,没时间了!……绘里香你也赶快换好衣服,到一楼去吧。」
看到樽井翔太郎一脸严肃地发出指示,花园绘里香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
「你这人,可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
几分钟以后,花园绘里香已经穿著一身水手服,出现在了一楼。要是时间是早上八点钟,抱著包走出玄关的话,那么,她完全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在黑更大半夜里,乘坐渔船出门的话,这样的打扮实在说不上很适合。
「这身水手服,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樽井翔太郎忍不住开口间道。
「好了,这样子也不错嘛。本来水手服就跟水手有关,或许反而还很适合呢。」花园绘里香得意地笑著说,「在外面套件黑色外套的话,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就这样,有关服装的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三个人最后又简单地,商议了一番之后,三个人又像足球队的球员,在比赛之前,相互鼓劲一样,彼此手搭身旁的人的肩膀,轻声慢语地给自己和其他人打了打气。
「出航时间到了!……」
甲本一树瞧了瞧墙上的钟,说道。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都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甲本一树打开了铝合金窗户,一个蹿猴,轻轻地翻窗到了屋外。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紧随其后,蹿了出去。「梵天丸」在海面上洒下了黑色的剪影,翔太郎和绘里香一起,小心翼翼地上了船头,甲本解开拴船的缆绳,也跳上了那只破船「梵天丸」。
「看您的了,船长!……」
「嗯,你们就放心好了。」
甲本一树摆起架势,往驾驶席上端然一坐。说是驾驶座位,但是,「梵天丸」上的驾驶座,却只有前半部分架了个雨篷,后半部分却彻底裸露在外面,即便是在渔船当中,「梵天丸」也明显属于较小的那种类型。
小型船只的驾驶席构造,和汽车基本上大同小异;不同的是,操控船只的方向盘叫作舵轮,而且,船上也同样装载春各种计量器——既有火花塞,也有用长手柄来操控的油门。依照甲本的说法,小型船只的橾控,甚至比开车还要简单一些。
甲本一树得意地转动了钥匙,熟练地发动了引擎。不一会儿,「梵天丸」就像老迈的狗,爬出了狗屋一样,缓缓往后倒行一段。甲本一树让「梵天丸」径直往后倒,擦著堤坝的边缘,安全地驶出了港口。
此时手表上的指针,恰巧指在了预定出航的两点半钟。立刻,「梵天丸」便调整了行进的方向,向著船头的西侧——响滩的方向驶去。
「全速前进!……」
「梵天丸」就像是在响应船长的号召一样,加快了速度。一艘破烂的渔船,疾驰在深夜的关门海峡上。
前进方向的右侧,那些在近处也亮著灯火的地方,就是下关的城镇;隔著海峡,左侧则是门司港的夜景。虽然漆黑的大海,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但是,今夜的天气却很好,海面上风平浪静。白天的时候,就如同路上堵车一样,混杂拥挤著大小船只的关门海峡,这二半夜的时候,也很难再看到其他船只的影子。
尽管也不能说,完全出乎了两名船员的意料,但是,甲本船长的驾驶技术,似乎没什么问题。
「梵天丸」在海面上,划出了一道平滑的曲线,平稳地前进著,甚至都没有在海面上,翻起一星半点儿的浪花。
驶过唐户海面不久,前方的海上便出现了,一个颇具特点的海岛黑影,这便是日本有名的无人岛之一——严流岛。花园绘里香得意地用手指著海岛的影子,示意著催促两人快看啊。
「杂样煎饼,扁扁平平的杂样煎饼,呵呵!……」
如果要问,花园绘里香到底在说些什么的话,其实她说的,就是眼前的这座「严流岛」。简而言之,就是说严流岛感觉,就像是一只漂浮在海面上的杂样煎饼。
绘里香的心情似乎很放松。她甚至还有一种尽情享受著,这场深夜冒险的感觉。
「就和毕业旅行的小学生一样。」甲本一树在驾驶座上嘟哝了一句。
「梵天丸」从右侧绕过了严流岛,三个人距离此行的目的地,看上去已经不远了。
樽井翔太郎低头看了看表,此时是凌晨两点四十分。他的思绪飘到了陆地之上,此时此刻,带著三千万日元和那盆花的花园皋月,大慨正在赶往「严流岛」的途中吧。
05
深夜,组员们陆续赶到了花园周五郎家里。
首先是骑著电动车登场的黑木和白石,稍稍过上一阵子,平户修平也徒步抵达了,看到平户空著手进了家门,花园皋月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前皋月还一直在担心,不知道平户会不会提著那只装满假币的购物袋过来。
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平户修平轻声冲著花园皋月道了个歉:「刚才给您打的那个电话,真是抱歉!……」
「别在意了!……」花园皋月轻轻地拍了拍平户修平的肩膀,「说说,今天晚上,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阿菅呢?」
「菅田那小子留在事务所里等电话。他让我转告您说,没能帮上您的忙,真的是很抱歉。」
「是吗?……不过,等电话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哦。」花园皋月笑著说。
因此,菅田敏明并没有到花园家来。说不定,这或许是父亲周五郎的刻意安排,故意不让那个和他自己一样糊涂的菅田敏明,来搀和这件事情啦。
凌晨一点十分,山部势司驾车抵达。花园皋月到停车场,去迎接了山部:「怎么这么晚,势司?……」
「抱歉,遇到了一点杂事,耽搁了一下!……」山部一身黑色的西服,脚步匆匆地向著花园家的大门走去,「怎么,情况有变?」
「没有来自绑匪的消息,就只有白天的那封恐吓信。」
「老人家现在是怎么样子?」
「你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一起,走进了起居室里。在交付赎金这个绑架事件中,最为关键的时刻,齐集一堂的众人脸上,都是一副紧张的表情;而所有人当中,显得最为紧张的人,还得数花园组的老大——花园周五郎,周五郎就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一脸不安地原地来回踱著步子;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足够碍事的。
「你冷静点儿啊,老爸!……不就是去付个款叫?」
「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会出什么事的。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啊,山部,你来了啊?」
「是的,刚到。」山部势司低声回应了一句,低了低头。
花园周五郎看了一圈齐聚在起居室里的众人,之后又瞟了一眼墙上的钟,沉著嗓子说道:「高泽呢?……怎么他还没有来?……那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就这样尥蹶子!……」
「现在距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过一会儿他就会到的啦。」花园皋月安慰父亲说。
可是,花园皋月的这句话,却并没有成为现实,直到凌晨一点半多中,高泽裕也也依旧没有出现。打他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也总是无法接通,估计应该是他把自己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给关掉了。尽管事情确实让人感觉有些蹊跷,但是,眼下却已经没有时间了。为了赶在凌晨三点之前,到达下关站西口的餐厅,还想稍微再预留一点时间的话,那么,众人必须在凌晨两点出发,眼下已经不能继续再等,那个无法联系上的高泽裕也了。
花园周五郎的愤怒和不安,终于达到了巅峰。
「高泽今天晚上,是要担负起保护皋月的职责的!可是,那家伙却迟迟湖到,而且,这小子还无法联系上。眼下,出发的时间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嗯.既然如此,那也只能采取其他办法了!」
花园周五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起居室。皋月等人根本没有弄明白,他到底想去做什么,就只能傻愣愣地在起居室里等著。过了一会儿,当周五郎再次回到起居室来的时候,皋月不禁哑然失笑。
黑色的夹克,黑色的裤子,花园周五郎换上了一身全黑的衣服。这还不够,大大的口罩,太阳眼镜,再加上脖子上,围著的一条与季节完全相反的围巾。
「怎么样,众位?……这下子都看不出,我是谁来了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花园周五郎的问题,组员们的脸上,全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啊,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老大……」
「但是,这看上去更像是在夏天,患了感冒或者花粉症的模样。」
各人的意见都拳拳恳切,但都回避了花园周五郎的心思。终于,还是皋月直接,开口询问了周五郎此举的用意:「你到底想干什么,老爸?」
「哈哈,这还用说嘛一一」既然不用说,看来也就不用问了。
「免了!我不要老爸你来给我做保镖!……」
「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番好意,你竟敢拒绝!……」
「既然如此,那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老爸,你给我待在这里!……」
说完这些,花园皋月扭头冲山部势司吩咐道:「势司,你代替高泽,跟我一起去吧!……」
「哎?我吗?……」山部势司表现出的惊恐万状,显然是装出来的。
「当然是你小子啊。除了你还有谁?这下子老爸你,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吧?」
「嗯,这样的话,那倒也没办法了。」花园周五郎可惜地点著头,转身冲著山部势司嚷著,「拜托了哦,山部你可千万要盯紧了哦。」
山部势司乖乖地低头答了句「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老爸,把那三千万拿来吧。那些钱,应该是在老爸你屋里看管著的保险柜里吧?」
「呀,都已经到这时间了啊?……嗯,我知道了!……」
花园周五郎离开起居室,没过多久,他便提著那只黑色的包,再次出现在了起居室里。周五郎把包往桌子上一放,打开包的口,给花园皋月看了看,里边装著的钱。皋月把包里的那三十摞钱拿出来,全都放在桌上,仔细地清点了一遍。
「你数这么仔细干吗,皋月?这些钱我已经数过好几遍了,不会有错的!……」
「嗯,我只是担心,里边会混有假币罢了!……」
「笨蛋,哪儿来那么多的假币?」
但是,实际上确实有,而且,就近在他们身边。正因为如此,所以,皋月才必须仔细清点一下这些钞票。
「好了,确实是三千万的真币!……」
花园皋月清点完毕,重新把钱塞进了包里。之后,她拿来了白天绑架犯送来的那盆欧石楠。花盆里的欧石楠已经浇过了水,精神饱满,为了方便携带,皋月把花盆放进了超市的购物袋里。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滑过了两点的位置。花园皋月手里提著装著钞票的包,和装著花盆的购物袋,走出花园家的玄关,坐到了周五郎停放在停车场的,那辆奔驰轿车的驾驶座上。紧接著,山部势司也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拜……拜托了,皋月,山部。但是,你们千万要记得,千万不要胡来。」
看到花园周五郎脸上的不安表情,皋月在车窗里挥了挥手:「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小轿车「淄溜」一声,载著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驶出了花园家的院子。黑色的奔驰轿车,飞驰在深夜的门司港街上。夜已深了,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车子和人影。可是,如果随意加速,因为违章超速而让交警给抓住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所以,花园皋月还是小心翼翼地驾驶著。
花园皋月一边让奔驰轿车缓缓地前行,一边冲著缩在后排座位上的山部势司开了口:「势司,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高泽不接电话的事情!……今天晚上的事情这么重要,他总不会是忘记了吧?」
「嗯,说的是啊!高泽那小子应该是不会忘记的。」
「既然如此,那么,这一切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不会是他也跟这起绑架事件,有什么猫腻吧?」
「怎么可能?……您是说,不会是高泽大哥,也侥幸地让人给绑架了吧?」
「不,这倒不大可能……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存些蹊跷啊!……」
花园皋月偏起了头,瞟了一眼后视镜,当看到镜子里,那一派奇妙的光景,皋月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喂,山部,你快看!……跟在后边的那两个人,不是黑木和白石吗?」
「什么?……」山部势司赶紧扭过头去,隔著车窗看了看后边,「嗯,确实是他们两个小子啊!……」
两辆电动车正若即若离地,跟在载著两人和三千万圆巨款的奔驰轿车后面,骑在车上的人,毫无疑问,正是黑白无常两怪物——黑木和白石两个小子。
「一定是我爸爸,指使他们这么做的吧?势司,你给我爸爸打个电话,问一问,是不是他吩咐的。」
后排座位上的山部势司,立即照吩咐掏出自己的秘密武器——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随即拨通了花园周五郎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和对方简短地说了几句之后,山部势司便挂断了自己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
「果然是老大吩咐他们这么做的!……」山部势司点了点头,「说什么光让我们两个人去,他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就派了黑木和白石两人,悄悄地跟在后边。又说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真是的,整天就只会做,这种无所谓的事情。让这么两辆电动车,跟在我们后边,能不让人看到吗?」
「算了,你就先淡定一些吧。如此看来,其实老投资他也挺担心大小姐您的。况且,绑匪也并不认为,大小姐您真的会只身前往的。您就别再为这些无谓的事情操心了,专心开车吧。要是在这种时候,肇事逃逸的话,那么,我们可就真的,彻底出局了。」
「嗯,说得也是!……」
花园皋月驱散了脑袋中的杂念,默默地专心驾驶著车子。小轿车驶过了门司港的街道,向著关门国道隧道的入口驶去。顺著沿海道路向前望去,海峡上浮现出了关门桥的剪影。大桥靠近下关一侧的桥墩附近,就是当年那场著名的坛之浦合战的古战场。从车上望去,可以看到一块巨的电子显示牌,牌子上依次显示著「E」、「3」、「↓」的记号。
「说起来……」花园皋月突然回想起了,以前妹妹绘里香问起自己,这块电子显示牌所表示的意思时,自己无法回答,只好敷衍了一番,说是和棒球有关的事。
「怎么,绘里香,你连这都不知道?……牌子上的『E』,说的是『失误』的意思。而『3』字则指的是『一垒手』……不,是真的啦……没骗你啦……」
说不定,直到今天,绘里香还在对自己当时这句玩笑话,暗自信以为真呢。
「一垒手失误!……」花园皋月两眼望著前方,喃喃说道。
「嗯……?您说什么呢,大小姐?」后排座位上的山部势司,忍不住开口问道。
06
载著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二人的奔驰牌美国轿车,「淄溜」一下子驶过了关门国道隧道,进入了下关市。过了椋野隧道,在图书馆前的下字路口左转之后,便沿著县道来到唐户。然后,再顺著国道九号线,出溜溜开往下关站而去。当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整个街镇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片,彷佛都陷入到了深度睡眠中,寂静无声。
行驶在「Seamall下关」和下关车站右侧的路上,钻过JR的高架桥,驶上了一条单向的仅有两个车道,却仍然感觉颇为宽敞的道路。花园皋月看了看后视镜,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后方,黑木和白石驾驶的电动车部队,正紧紧地跟在奔驰轿车的后面。
路旁,出现了「严流岛」餐厅的霓虹灯招牌。在停车场里停好车子后,花园皋月低头看了看表——两点半刚过,眼下,距离约定的时刻,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花园皋月拿出白天送到的那封恐吓信,重新看了一遍,喃喃自语起来:「这封恐吓信上说,『只要迟到了一分钟,那么,交易就此终止。』但对提早到场这种情况,却什么也没说。或许我们早到的话,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吧。我出发了,山部你怎么办呢?在这里等我吗?……」
「不,我晚五分钟进去,然后坐到大小姐您坐的那张桌子附近。」
「那好吧!……」花园皋月点了点头,提著装有钱的包,和装著花盆的袋子,离开了驾驶座位。
停车场的角落里,黑木和白石依旧骑在电动车上,嘴里叼著香烟。花园皋月什么也没说,径直迈出了脚步。海潮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个地方离海似乎很近啊。
尽管时值深夜,餐厅里却依然很热闹。绑匪在恐吓信里说,让自己找个能吸烟的座位,委屈的花园皋月,只好遵命照办。她在窗边的座位上坐下,把那盆欧石楠放到桌上,点了一杯咖啡,等待著对方的到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山部势司也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餐厅里。他朝周围看了一圈,之后便向著花园皋月走去,「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的一张桌子旁边。花园皋月能够感觉到,山部势司从自己身后,投来的灼热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了,每次有人推门走进餐厅,花园皋月都会紧张地张望一番,但是,那些到餐厅里来坐的家伙,却全都是一些普通的客人。
三点整到了……
餐厅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骑手服的男子,趿拉啪嚓走进了店里。他的腋下夹著的硬纸箱子,立即吸引了花园皋月的目光。服务生本想为那男的找个座位,但他却拒绝了服务生的好意。男子在店里四处张望了一番,终于还是将目光,锁定到了花园皋月所在的桌子旁边——说得更准确些,是桌上的那盆欧石楠上。
男子径直地走到了花园皋月身旁,问了一声:「啊,美女,是花园皋月小姐吧?」之后便把硬纸箱子放到了桌上,说道:「这是您的包裹!……」
花园皋月看了看桌上的纸箱,又抬头看了看男子的脸:「你是……?」
「『下关摩托快递』我们的口号是『安全、准确』,这是我的名片。」
「摩托快递了!摩托快递那玩意儿,还能把包裹,送到这种地方来吗?」
「对,根据客户的需求,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候,将货物安全、准确地送到任何地点,就跟便利商店一样。这次的客户嘱咐我们说,要我们在凌晨三点钟,把这个纸箱准确交到坐在『严流岛』餐厅吸烟席位上的花园皋月小姐手里,所以,我才冒昧地打揽了您。当时那位客户说,您的桌子上会有一盆欧石楠。货物现在已经送到了您的手上,还得麻烦您在这里签收一下……」
「嗯!……」花园皋月很不耐烦地,在那个男子递来的单据上,胡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我问你一句:委托你送这东西来的那位客户,长得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徵没有?」
「呃,这个嘛……是位男客户,年龄嘛……嗯,身高嘛……唔……」
「烫了一个蘑菇头,对吧?……那男的烫了一个蘑菇头!」
「您……您怎么知道的?」男子迟疑了一下,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苯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知道的一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嗯,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这个包裹我收下了。」
「那个……」骑摩托车送快递的男子,又小声地喃喃说道,「我听那位客户说,只要我能准时把东西送到您的手,您就应该会另外再加付一万日元给我……」
「一万日元?!……哦,是这么一回事啊!……」花园皋月把遵照绑匪的指示,准备好的那一万日元,递到了那个男子的手里,「谢谢,摩托小子!……」
「多谢惠顾!……」骑摩托的家伙微笑著走出了餐厅。
花园皋月打开了桌上的纸箱子,里边是一只黑色的手提公文箱,大小足够装下总额三千万日元的钞票。奇怪的是,用来勾住箱子的钩锁,却装在了箱子把手的地方。
除了公文箱,纸箱里还有一个普通的家庭用电池式手电简。之后,花园皋月又在纸箱的角落里,神奇地发现了一只茶色的信封。
「哇,是绑匪发来的新讯息吗?」
看起来,这个绑架犯似乎很喜欢,让送货员或著快递员来传递信息啊,白天时是花店的送货员,晚上又是快递员。如今这年头,恐吓的信息,都已经开始用方便快捷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和电子波邮件传递了,而这个绑匪的做法,却还如此老土。
花园皋月彷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抑制不住地尖叫出来:「我的天哪,你不会真的连一台计算机都没有吧?」
不,眼下恐怕不是想这档子问题的时候!
花园皋月连忙摇了摇头,拆开了那只茶色的信封。复印纸上印著一行字,皋月飞快地扫荡了一眼纸上的秘密信息。
「写的什么来著——哇!……」花园皋月尖叫一声,「赶紧回到汽车上,把那三千万元巨款塞进公文箱里,然后,开著车前往关彦桥。」
「——关彦桥!?……」花园皋月喃喃咒骂著,「哪儿有这么一座桥啊?!……」
07
「梵天丸」巧妙地避开了严流岛一一是真正的严流岛,向右改变了前进的线路。小船的前方,出现了一条白茫茫的水路,如中等宽度的河流的入海口一般。花园绘里香用手摁住了被风吹乱的头发,用手指著前方的水路入口。
「哇,真够窄的呢!感觉就像是大海啊!……」花园绘里香欢呼著,「我说,这里其实是条河吧?」
「不可能的啦!……这里就是大海,大海右侧是本州,左侧是彦岛。」
下关的西端——也就是本州的最西端——那里是一处取名为「彦岛」的岛屿;说是岛屿,但这座岛却几乎是与本土邻接的,感觉就像是陆地的延伸一样。不过,岛屿毕竟是岛屿,与本土之间,同样还是隔著一段滔滔海路;说是海路,但是,这里却也是一段河流一般的狭长海面。两岸之间最为接近的地方,就只有三十米的距离。
樽井翔太郎虽然不清楚,这片海域的正式名称是什么,但是,当地人却习惯性地,都把这里叫作「彦岛海峡」成者叫「彦岛运河」。从实际的情况来看,这里与其冒昧地自称之为「海峡」,倒不如谨小慎微地称为「河」更恰当,毕竟这里更像是一条运河。
「哦,已经可以看到大桥了!……」甲本一树坐在「梵天丸」的驾驶座上,伸出手指指著前方。
那是一座连接著彦岛与下关市街的不起眼的铁桥,开口向甲本一树询问之前,樽井翔太郎甚至都不知道,这座桥居然还有名字,铁桥的名字,就叫作「关彦桥」。
「连接下关和门司港的叫关门大桥,而连接下关和彦岛的就叫作关彦桥吗?」
「照这么说,要是建上一座连接彦岛和门司港的雄文大桥的活,那又该叫什么呢?」
不,根木就没有人会想,建造这么一座没有用处的废桥的!
樽井翔太郎并没有理会花园绘里香,而是抬头看了看关彦桥。这毕竞只是一座横跨在狭窄运河上的小桥,所以规模并不算很大;桥的中部高高拱起,画出了一个美丽的弓形;而支撑著这座弓形桥的,是两根从海面上延伸出的桥柱子。
「梵天丸」一边减速,一边从关彦桥下面的两根桥柱中央,「淄溜」一下子钻了过去。甲本一树小心翼翼地操控著舵轮,让「梵天丸」的船头,贴到了下关一侧的岸边。
刚一靠岸,甲本一树便立刻下达了指示:「动作要快,你们两个人现在距离三点,就只有十分钟了!……」
听到甲本一树的指示,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一起,纵身跳下了「梵天丸」,翔太郎的手里,还提著一只超市的购物袋。刚一上岸,两人便立刻向著桥头而去。那里有一段通往桥面的铁楼梯,樽井翔太郎拽著绘里香的手,一口气冲上了.楼梯,来到了桥而的人行道上。但见人行道上,没有半个人影,比起车辆的通行量来,这座桥的行人数量,本来就相对少一些;时值深夜,就更看不到什么人影了。两个人沿著人行道,向著彦岛的方向一路飞奔。下关一侧的桥敦旁边,正竖著一面「禁止停车「的道路标志。
「就是这儿!……」樽井翔太郎在道路标志前,立即停下脚步,面朝桥的栏杆,蹲下了身子。花园绘里香负责给翔太郎放哨,她小心翼翼地坏视著四周,仔细地窥探著人行道上,是不是会看见有行人经过。
樽井翔太郎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只茶色的信封,用双面胶把它粘到了栏杆的死角上。之后,他又在那里拴上了一条茶色的带子;虽然带子并不是很显眼,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应该还是能够发现的。这个东西,当然是用来提醒不久之后,将会到来的花园皋月的标记。
紧接著,樽井翔太郎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件奇怪的东西——那是一卷缠绕在角质材料上面的钓鱼线,钓鱼线很粗,感觉应该是钓起较大鱼类时用的,与其说是线,倒不如说是细绳。
「翔太郎,有人来了!……」
听到花园绘里香激动的声音,樽井翔太郎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刷地站起身来,靠在桥的栏杆上,搂住了绘里香的肩头:「快看,吉子,那是下关渔港的灯火,感觉就像是在祝福咱们一样呢!……」
「呵呵,吉夫,你可真是个懂得浪漫的人呢……」
一对情侣瞬间诞生了。一个船夫模样的男子,满身酒气地从两人的身边走过去;等到那名男子走远之后,绘里香赶忙说道:「好了,没事了,快动手!……」
「你快看,天上的月亮是那样的美……」樽井翔太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幻里。
「美你个头!没时间了!……」
「啊,对了,还有事要做呢!……」
樽井翔太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花园绘里香的肩头,重新开始了坚苦卓绝的繁忙作业……
首先,他把钓鱼线的一端,紧紧地栓到了带子旁边;弄好之后,翔太郎把那块缠绕著钓鱼线的角材,随手一把扔到了桥下面。角材拽著钓鱼线,往下直线降落,立刻,随著海面上泛起的一阵小小的波纹,那块玩意儿漂浮在了关一侧的桥柱旁边的海面上!……」
「简直和之前预计的一样。」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彼此,对著凝望了一眼,又彼此冲著对方,得意地点了点头。这一连串的行为,都是樽井翔太郎他们,昨天进行过实地勘察之后,精心安排好的。眼下,一切计划的进展都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
「撤吧,绘里香!……」
樽井翔太郎把空购物袋塞进衣兜里,牵起了花园绘里香的手,再次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两个人一口气冲下楼梯,回到了停在岸边的「梵天丸」渔船上。
「怎么样?翔太郎?……」
听到甲本一树一脸担心地询问,樽井翔太郎一边喘著粗气,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别担心,没有问题!……」
「好!……」翔太郎话音刚落,驾驶座上的甲本一树便看了看表,轻轻地呼叫一声,「现在距离三点钟,还差五分钟时间!……」
按照之前的计划,凌晨三点整,待在「严流岛」餐厅里的花园皋月,便会接到信息。之后,皋月看完那条讯息,赶到关彦桥来,至少也得花上五分钟的时间。因此,只要能够在三点之前,一切做好准备,那就万事俱备了!这就是樽井翔太郎他们的标尺。
「呵呵,也算是赶上了呢!……太好啦!……」花园绘里香喘著粗气,在甲板上蹲下了身子。
08
花园皋月抱起了包、花盆和硬纸箱,站起身来,慢慢走向收银台,掏出一张一千日元的钞票拋给收银员,说了声「你不必找了」之后,皋月便快步地回到了停在停车场的奔驰轿车上。坐到驾驶座上之后,花园皋月立刻从纸箱里拿出了公文箱,公文箱是那种没有任何特徵的公文箱,里边空空的,花园皋月开始动手,把包里的钱放进了公文箱里。
没过多久,跟在花园皋月的身后,离开餐厅的山部势司,也悄悄地坐回到了小汽车的后排座位上。
「大小姐,硬纸箱里面装的是什么!?」
花园皋月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顺手把绑架犯送来的那封信,递给了山部势司,山部势司拿起来,轻轻地念了一遍。
写的是什么——啊,『把三千万塞进公文箱里,然后,驾驶著小轿车前往关彦桥,在桥前面停车,拿上手电筒和公文箱,沿著人行道上桥(桥上就只有一侧有人行道),在桥上的道路标志附近,找到做标记用的彩带,依照彩带那里的指示行事。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啊,原来是这样啊!」
山部势司一脸紧张的表情:他抬起头,问出了和之前皋月问的一样的问题。
「关彦桥?这里有这么一座桥吗?」
「别著急,你接著往下看,山部!……」花园皋月指了指信。
「往下看?!……」山部势司再次将目光,挪回到了信纸上,「『又及:知道关彦桥在哪儿吗?如果智商不足不知道,那就看一看信纸背后,我附带的地图吧。』这个绑架犯还挺喜欢写『又及』的啊?」
山部势司翻过信纸纸,信纸的背面,有一张拿尺子比照著画出来的、简单的地图。
花园皋月也是头一次听说。其实,这座桥就是一座连接著下关本土,和彦岛之间的桥。从地图上看去,开车沿著「严流岛」餐厅前的县道,往彦岛方向一路直行的话,只需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够到达。虽然一直生活在门司港的花园皋月,根本就不瞭解,所谓的「关彦桥」,究竞是怎样的一座桥,但是,眼下她也只能依照著绑架犯的指示,亦步亦趋地行事了。
不一会儿,花园皋月就把包里的钱,全都装到了公文箱里。她合上公文箱的盖子,把公文箱放到了驾驶座的旁边。
「出发,前往关彦桥!……」花园皋月豪迈地发令,一脚踩下了油门,奔驰轿车猛地向前开动起来。
驶出了停车场,奔驰车再次开到了单向两车道的路面上。凌晨三点钟,路上连一辆车也看不到。花园皋月两眼望著右侧那块「大洋渔业」的招牌,让小轿车一路直行。前进了大约三十秒左右,前方出现了信中描述的关彦桥。
「哇,那就是关彦桥吗?」路的前方,出现了一道跳台一样的大坡道。
「嗯,似乎是的!……」山部势司在后排座位上,悄悄地探出身来,「信上说,让您在桥的前方下车。」
「我知道了!……」花园皋月答应一声,在桥前面的路边上停下车子,依照信里的指示,带著手电筒和公文箱,跳下了小轿车。紧接著,山部势司也猫著腰,从后排座位上下了车。
「我说势司,你小子离我稍远一点!……」
「我知道,大小姐,您自己也要当心啊!……」
花园皋月默默地点了点头,向著关彦桥走去。
虽然桥上单向两车道,但是,前往彦岛方向一侧的车道旁边,却没有人行道;有人行道的,就只有前往下关本土方向的一侧。花园皋月看了看左右,大义凛然地横穿过了车道。
花园皋月连走带跑地,爬上了关彦桥。桥上亮著路灯,走在桥上,也并不算很困难。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得带上手电筒不可呢?皋月心中不由得再一次,感觉到了一丝纳闷。
山部势司在距离花园皋月数米的地方,一个人缓步前进著。人行道上,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影。
铁桥横跨在本土和彦岛之间,正好画出了一道弓形。因此,桥上的坡度也不小。花园皋月沿著桥面,「嘿哟!」「嘿哟!」地往上爬了一阵坡,眼前的视野,也渐渐变得开阔了起来。
前方的陆地,就是彦岛。老实说,看上去丝毫没有岛屿的感觉。但是,从桥栏杆旁边往下一看,却又确实能够看到,一片狭长、漆黑的海面。那与其说是海,感觉更像是一条运河。栏杆的对面,大约一百米的远处,可以看到一道水闸。运河似乎是被这道水阑,给「喀嚓」半中腰一刀截断了。
走了一阵,花园皋月突然一惊,停下了脚步。因为在花园皋月的眼前,是一处道路标志。
「在桥上的道路标志附近,找到做标记用的彩带」一一绑匪在信中就是这样写的。
「就是这里!……」花园皋月猛地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找到了信里所说的东西——距离道路标志不远处的栏杆上,缠著一条茶色的彩带,还有一根用来绑住彩带的粗钓鱼线。旁边,贴著一只茶色的信封。
「啊,是绑匪发来的新讯息!……」花园皋月从栏杆上撕下信封,掏出了里边的信纸。
印刷在复印纸上的字迹。皋月藉著路灯的灯光,看了看信上的内容。
「先用手电简朝著水闸方向发送信号;连续闪烁两次,然后,把公文包的箱锁,栓到钓鱼线上;拴好之后,把公文包扔到桥下面。这一切搞定之后,再用手电筒朝水闸方向,发送信号,这回闪烁五次。完成之后,别再东张西望了,立刻给我离开。就这么著吧!……」
刚一看完,花园皋月便朝著水闸方向,举起了手电筒。就在这时,山部势司假装成陌生人的模样,从皋月的身后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山部轻声问了一句:「怎么样?」
「他们让我从这里,把钱给扔下去!……」
「我知道了!……」山部势司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离开了皋月的身旁。
花园皋月立即按照指示,按动手电筒的开关,朝著水闸方向闪烁了两次;然后,把粗粗的钓鱼线钩在了公文箱把手处的箱锁上,钓鱼线从桥的栏杆上,笔直地向著漆黑的海面垂下。轻轻放手的话,公文箱就会拽著钓鱼线,直线朝下落到海面上去,这是绑匪下达的指示。
花园皋月一脸不安地,看了山部势司一眼。山部势司在桥顶上停下脚步,掏出香烟,点起了火,朝著水闸的方向看了一眼。
花园皋月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开了举著公文箱的手。被扔出栏杆去的箱子,就像是被桥下的黑暗吸引著一样,头下脚上地笔直落下去。一团黑影落到了海面上,「扑通!……」一声,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箱子猛地坠入海里,但随即又浮了上来,漂浮在平静的海面上。
然而,绑匪的指示却并未就此结束。
花园皋月再次朝著水闸的方向,举起了手电筒;这一次要闪烁五次,一边不停地在「ON」(打开)和「OFF」(关上了)的位置之间,来来回回地拨动著开关。花园皋月一边查看了一下,关于水闸附近的情形:水闸周围,可以看到的范围里,停放著数辆车子;海面上,本土和彦岛两侧的岸边上,也停靠著五、六艘渔船。
绑架犯是否就潜藏在那些个车子或者渔船之中,等待著自己发出的讯息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接到汛息之后,绑架犯人又应该怎样来回收,那只漂浮在海面上的公文箱呢?是开动那些停靠在岸边上的渔船,还是穿上潜水服,钻到河里游过来呢?
花园皋月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疑问。
就在这时……
「嗯?!……」
花园皋月突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响动。那是一声低沉的机器声——是车子的引擎声吗?皋月回头看了看,桥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车辆。照这么说,是渔船的声音?可是,那些停泊在海面上的渔船,却没有半点开动的迹象。
「……这个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
花园皋月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山部势司,向山部寻求解答。山部势司也一脸狐疑,正侧耳聆听著这谜一般的引擎声。
立刻,山部的脸上,就露出了幡然醒悟的表情,指著桥下,冲花园皋月激动地大声嚷了起来:「下边!他们在桥的下边!……」
09
渔船「梵天丸」巧妙地隐藏在了下关一侧的桥柱旁边,停泊在关彦桥的正下方,为了准备好逃离,船头已经预先调向了关门海峡的方向。
樽井翔太郎、花园绘里香,还有甲本一树三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傻不楞登地张著嘴巴,流著口水,痴痴呆呆地抬头看著桥上的动静。从正下方向上望去,桥的底部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蜥蜴的腹部似的。此刻,这只蜥蜴的腹部,却遮掩住了他们的身影。
「怎么还没有动静啊?学长……不,船长。」
「嗯,就这么傻不啦唧地等著,确实也挺无聊的呢。」
「我都有点想睡觉了!……」花园绘里香悠闲地歪著脑袋瓜儿,身子向后半仰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樽井翔太郎把手伸进兜里,想要掏出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来查看一下夜间比赛的结果,借此来熬过这段无聊的时间;可是找了半天,他的手指头也没有能够,顺利摸到想找的那个东西。看起来,他是把自己的败宝贝——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给不小心落在了甲本家里了。无奈之下,樽井翔太郎只好开口问了甲本一句:「我说……船长,今天晚上的比赛,横滨赢了没有?」
真是无所谓的问题!听到樽井翔太郎的突然提问,甲本一树一脸的惊讶:「你……你说什么!横滨……横滨怎么了?!……」
甲本一树一扭头,歪戴著的水手帽,从他的脑袋瓜子上面,顺利地滑落了下来,看到甲本脸上的惊讶,翔太郎也吃了一惊。
「呃,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广岛对横滨的比赛结果,其实,我是个广岛队的地下球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白痴,现在没有工夫,和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给我盯好钓鱼线啦!……」
甲本一树对棒球的话题,表现出了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样的情况实在少见。也难怪,眼下事态正处在关键时刻,
樽井翔太郎再次定著眼珠子,死死地看著自己的头上。仔细一看,可以看到一根钓鱼线,从关彦桥的栏杆上坠了下来,这就是刚才翔太郎从桥栏杆上,扔下的那根钓鱼线。当时扔下的那块角材,在翔太郎回到船上之后,已经被完美地收了回来。
眼下,从栏杆上延伸出来的钓鱼线,笔直地垂到海面上后,松松地连接到了「梵天丸」驾驶座的钩子上。也就是说,一条松松的钓鱼线,把「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和关彦桥连到了一起。
海面上几乎就没有波浪,周围一片漆黑。船上的灯已经被关掉了,周围只能听到从桥上,驶过的车子传来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手表的指针指到了凌晨三点过五分的地方。
「啊!……」花园绘里香突然激动地惊叫了一声,「钓……钓鱼线……钓鱼线似乎动了!……」
「是吗!?……」樽井翔太郎看得不是很清楚,「让风给吹的吧?」
「不是的,确实动了。你看啊……」
的确,正如花园绘里香激动地说法,钓鱼线确实有了反应。是有人在桥上,碰到了那根钓鱼线。
「是姐姐啊!……」花园绘里香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色的物体,从桥上「飕……扑通!」「辟里啪啦!……哗!……」笔直地落了下来,在海面上激起了一阵星光璀璨的水花。
啊,是那只黑色的公文箱。箱子「咕咚……咕咚!」地沉到了水里,但是,片刻之后,它又再次浮上了水面。
甲本一树立即向花园皋月下达了指示,让她在放下箱子之后,用手电筒朝水闸的方向发送信号。其实,这样的举动,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此刻的花园皋月,想必正在一边发送著信号,一边瞪大了眼睛,观察著水闸附近的情形呢。但是,实际上,那边什么都没有,绑匪其实就在她的脚下。
「慢速前进!……」甲本一树小声地咕哝著,让「梵天丸」缓缓地前进。船向前驶出,那根原本松松的钓鱼线,也被渐渐地拽直扽紧了。船只继续向前,钓龟线在「梵天丸」和栏杆之间,几乎给绷成了一条直线,漂浮在海面上的公文箱,也在一瞬间悬浮到了空中。
其后的瞬问,箱子就像是索道上的缆车车厢一样,开始沿著钓鱼线,出溜出溜滑动了起来,公文箱在空中浮动著。片刻之后,箱子便移动到了「梵天丸」的船板上方。
「万岁!……」看到一切已经结束,樽井翔太郎把手里的刀子,恶狠狠地挥向了钓鱼线。
「遣っ付けて!1……」伴随著一声吉他琴弦般的声音,钓鱼线断了开来,不等公文箱落到甲板上,绘里香便伸手接住了箱子。
1日语「风紧扯活」的意思,读作「哈,鸡鸡地给」!
「快躲起来,绘里香!……」甲本一树在驾驶座上轻声叫道。
「您瞧好吧!……」花园绘里香抱著箱子,「淄溜」一涮屁股蛋,藏到了「梵天丸」甲板上的贮藏室里。贮藏室本来是用来装鱼的,从空间上来看,足够一个人藏身其中的。
站在花园绘里香的角度上说,如果让对方看到的话,那么,事情可就糟糕到极点了,所以,这样的措施完全有必要。
「好了,全速前进!……突击!……」
甲本一树迅速加快了「梵天丸」的船速。伴随著引擎的轰鸣,破旧的渔船抬起了船头;「梵天丸」以最大时速,划破了夜晚的海面。
猛然间的加速,让船上的樽井翔太郎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四脚冲天,在甲板上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
「梵天丸」一口气,冲出了关彦桥的桥下,就像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车子一样,飞驰在狭窄的彦岛运河下面。
樽井翔太郎摊手摊脚地,趴在了船的后部甲板上。突然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暴露在了,照相机闪光灯的闪烁下。
10
「畜生,绑架犯人就在桥下!……」
一旦醒悟的瞬间,花园皋月不由得从桥栏杆里,探出了身子,朝著桥下张望了一番。刚才还漂浮在海面上的公文箱,此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花园皋月想不明白,桥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常?
「在那边!……」山部势司激动地伸手指著。与水闸完全相反的方向。水闸掐断了船只在彦岛运河上的通行,想要逃走的话,绑架犯人就必须朝著与水闸相反的方向驶去,前往关门海峡才行。也就是说,绑架犯逃离的方向,与花园皋月他们所在的人行道完全相反。
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两个人,几乎是在同时飞奔上的车道。横穿过并行的两条车道时,前方的中央隔离带上,有一面高及胸口的铁栅栏。皋月本想飞身跃过铁栅栏,不料,脚尖刚一碰到铁栅栏的顶端,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呼地一个倒栽葱,连滚带爬得跃到了对面车道上。两辆电动车的轮胎,在她的鼻尖前面,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响声,紧急停了下来。
「啊……对不起,大小姐!」
「您没事吧?」
黑木和白石两人跨在车上,齐声问道。
「好险!……你们这两个缺下半截的,想把老娘给轧死啊?」花园皋月冲著两人吼了一句,之后便立刻爬起身,再次冲了出去。
好不容易来到对面的栏杆旁边,花园皋月探身往海面上望去,只看见一艘船的影子,正在渐行渐远。
「操蛋,就是那条小船!……」花园皋月上蹿下跳,指著小船连声叫。
从形状上来看,应该是一艘渔船。渔船在海面上划出楔形的波浪,飞快地远去了。不久之后,就只剩下渐渐变小的船身背影,和引擎的声音还在响。
绑架拌大概就在那艘船上,或许,此刻绑匪正在大叫「快哉」呢!心里这么一想,花园皋月不由得全身震怒;但即便站在桥面上发火,也完全拿船上的人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猴跳堂。
「畜生!……」花园皋月恨恨地拍打著桥的栏杆,之后又在黑木和白石两人的背上,各自「啪!」地拍了一巴掌,「喂,你们两个猪脑袋,倒是给老娘想想办法啊!……」
「您让我们想办法,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啊!……」
「就是啊!……您总不能让我们骑著电动车,去追那只小船吧?」
「我操……」花园皋月懊丧不已,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摔得她披头散发,嗷嗷大哭,不由得低吼了起来。
山部势司比花园皋月抢先一步,到达了栏杆旁边。为了拍下那艘逃走的渔船的影子,他不停地朝著那艘小渔船,按下了相机的快门。那是一台真正的单反相机。山部执著地按动著快门,直到那艘被拍照的渔船,彻底远去,山部才停止了拍摄。
「他们两位说得没错,大小姐!……对方坐的可是船,我们没有办法追上去的。能把照片给拍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山部势司手里握著照相机,略带自嘲地说道。
看起来,山部势司的情绪,远比花园皋月冷静得多。考虑到黑木和白石也在场,在和皋月说话的时候,山部势司甚至都已经被迫改换成了敬语。由此可见,山部此刻确实很冷静。
看到山部势司如此冷静,花园皋月终于也不由得,为自己刚才那种手足无措的反应,感到了一丝羞愧。
「说得也是啊!……对方确实要比我们高出一筹。」花园皋月满心不悦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想看一看,那几个绑架犯,到底长的什么样子。话说回来,你那照片拍下来了没有?」
「拍是拍下来了,至于拍得如何,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让我看一看!……」花园皋月把脸蛋,一下子凑到了山部势司的照相机旁边。
「啊……抱歉,我这不是数码相机,而是以前那种老式的胶卷相机。等照片冲洗出来之后,我会拿给您看的。」
「干吗,势司,就连你也玩复古啊?」
「不是玩不玩复古情调的问题啦……」话才说到一半,山部势司突然一脸纳闷地反问了一句,「您刚才说『就连你』?那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我觉得这次的绑架者,似乎总喜欢用一些老套的办法,挺奇怪的。」花园皋月不好意思地摇著脑袋说,「虽然我也搞不明白,对方干吗要这么做,但是总感觉怪怪的。」
花园皋月恨恨地望著海面,那艘渔船的影子,早就已经彻底消失了。此刻,载著绑架犯人的渔船,或许已经穿过运河,驶入到关门海峡了吧。在那里,渔船究竟是会朝右拐弯,向著响滩前进;还是会朝左别进去,「出溜」一下子钻过关门桥,朝著周防滩凶猛而去?再不然就是一路直行,猛地撞奔门司港?……但是,不管怎么说,站在关彦桥上,是根本没办法看到渔船的动向的。
花园皋月重新打起精神来,冷澈的眼光从山部、黑木和白石三人的脸上,依次「刷拉」划了过去,在三个人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疤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话说回来。赎金都已经交到绑票家伙的手上了。接下来,我们就只能期盼著,绑匪言而有信,乖乖地释放绘里香了。都回去吧。」
11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甲本一树一边高声地叫嚷著,一边操控著船舵,「梵天丸大人路过,都给我闪一边去!……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甲本一树的兴致看起来很高,但是,吱吱啦啦的引擎声,却残酷地盖住了他的声音,几乎无法听到。而实际上,海面上连一艘会撞到「梵天丸」的小船都没有。
樽井翔太郎从甲板下面爬起身来,扭头再次往关彦桥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此刻,花园皋月大概正在桥上,捶胸顿足哭天抹泪吧。但是,眼下关彦桥已经溶入到了「梵天丸」屁股后面的黑暗之中,根本就看不清楚桥上的动静。环视一周,周围似乎也没有追踪者的行迹。想必对方也没有想到,绑架犯竞然会乘船前来。
不一会儿,「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便驶出了运河。甲本一树把船降回到了正常的船速。
「一切顺利,学长!……」樽井翔太郎故意不长耳性地叫著。
「是船长啦!……」甲本似乎还在纠结这个称呼,「对了,你去和绘里香说,叫她出来吧。不然的话,她能被鱼腥味儿给熏得窒息的。」
「哈,怎么会呢!……」翔太郎开始用拳头,敲打著贮藏室的门,「喂,绘里香,出来吧!……咱们胜利凯旋!……」
樽井翔太郎刚刚敲响贮藏室的门,那扇门便猛地打开了。花园绘里香满脸通红,「呼」的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我……我的奶奶,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一股鱼腥味儿……真够臭的。」
花园绘里香抱著公文箱,从贮藏室里走了出来,接连深呼吸了两、三次之多,她才终于冲著樽井翔太郎,喷射出了喜悦的笑容。
「我们最终还是得手了啊!……」
「嗯,是得手了啊!……」
就在两人准备齐声欢呼的时候,驾驶座上传来了一句泼凉水的话语。
「不,现在高兴,还是太早了一点儿。」甲本一树冷笑著说,回头朝花园绘里香招了招手,「喂,绘里香,你把公文箱抱过来,让我看看,里边装的东西。说不定,他们只是在里边塞上了几张破报纸。」
「怎么可能,应该不会啦!……」
花园绘里香遵照甲本一树所说的,抱著箱子走向驾驶座。樽井翔太郎紧随在后面。当著两人的面前,绘里香打开了箱子。甲本一树手里握著舵轮,侧眼瞥了一下,立刻,他也发出了如释重负般的欢呼。
「我的奶奶的四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二姑奶奶的六大爷的十三姑姑的八玄孙的十七姥爷的九表叔的二大伯的七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三十七婶的六外甥的二十九姨妈的三表侄女的五姑姑的二姨奶奶的七外孙呀,真是厉害!……这些钱真有三千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呢。」
「我也是诶!……」
樽井翔太郎和甲本一树「嘿嘿」、「呵呵」地笑了起来。但是,转眼之间,甲本一树便收起了笑容。
「不……不能大意。远足要回到家才算完,绑架也同样要回到基地之后,才算结束。绘里香,快把公文箱合上。」
「是!……」花园绘里香点了点头,合上了箱子。「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从严流岛的右侧驶过,改变方向,朝著关门桥冲刺而去。
「好,就这样,一路直奔坛之浦母港!……」
甲本一树让「梵天丸」保持著一定的船速,在海面上继续航行,船头冲破海浪,不住地跃动著。时不时地扑来的浪花,稍稍打湿了甲板上面,樽井翔太郎等人的衣服。船上的人却再也顾不得,这些令人不快的小事,甚至就连这「扑哧!」「扑哧!」照著脸上喷来的水花,在他们的眼里,也化作了祝福的甘泉。
远远地望著门司港的夜景,「梵天丸」沿著下关的海岸线前行。路过海峡梦塔,经过了唐户海域,不久之后,眼前出现了关门桥的庞大剪影,「梵天丸」终于驶入了「坛之浦」海域。
驾驶座上的甲本一树,把弄著水手帽的帽檐,感慨万千地喃喃自语起来:「啊,坛之浦!……坛之浦!……一切都让人如此怀念!……」
「船长」,你又开始玩《宇宙战舰大和号》的模仿秀了啊?我可没有闲情逸致,陪著你耗下去了!
樽井翔太郎一脸苦涩地挠了挠头,抬手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半。比起去的时候,回程似乎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即便如此,从出航开始算起,到结束在关彦桥的交易后,返回港中,也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小时。感觉似乎是经历了一场长达几个小时的海外大冒险,但是,其实,这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
「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缓缓地驶入了坛之浦海港,甲本一书小心翼翼地操控著舵轮,让「梵天丸」在自己家后面靠上了岸。系列好船绳之后,他轻声地宣告,今天夜里的航行就此结束。
「靠岸完毕!如此一来,今天晚上的计划,就全部结束了!……辛苦了!……」
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两个人,一起从「梵天丸」的船头跳到了岸上,三个人一起翻过铝合金窗户,回到了屋里。甲本一树用手指转动著船钥匙,向两人提议说:「为了庆祝今天晚上的成功,我们来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吧!……」
「好主意!……可是,我酒精过敏啊。」花园绘里香懊恼地直跺脚。
「我知道。你就用乌龙茶来乾杯好了。」
甲本一树拽著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走进了放著茶几和电视机的六张榻榻米面积的房间里。
甲本一树一回到屋里,就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放,之后拿出了一瓶罐装啤酒,和一个还剩半瓶的乌龙茶塑料瓶,还有两个玻璃杯,把它们全都放到了茶几上。
樽井翔太郎在玻璃杯里,倒上了乌龙茶,把其中的一杯递给了花园绘里香。
甲本一树拉开了啤酒的拉环,说道:「绘里香,你来带头说『乾杯!』吧。」
「哎,让我来?!……」绘里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在四周看了一圈儿,「呃,我们该为了什么来乾杯呢?」
「什么都行。比方说……」
为欺诈绑架圆满成功乾杯!
为三千万日元到手乾杯!
为花园组老大乾杯!……
樽井翔太郎和甲本一树随口胡诌著,花园绘里香一脸严肃地想了想,说道:「那么,虽然人不在这里,但是,我们就为了今天夜里的幕后MVP1乾杯吧!……」
1Most Valuable Player(最佳选手)的缩写。
什么,幕后MVP?!……樽井翔太郎和甲本一树对望了一眼。花园绘里香高高举起酒杯,向著今天夜里,大发神威的老英雄表示了谢意。
「为梵天丸圣船乾杯!……」
给读者的第一份挑战书
本格推理小说里,最有趣的,莫过于读者和书中的侦探,一齐进行智慧的较量。如果有哪位读者,能够先侦探一步,解开故事中作者设置的精妙的谜题,揭示出案件的结局,则将是读者莫大的光荣。
所以,每一个爱好本格推理小说的读者,都会不吝自己的智慧,都要跃跃欲试地尝试一下,和故事里的侦探一起,比赛解开案件的谜底。
所以,为了满足广大读者和推理迷对智慧的期待,作者在此向读者发出庄严的挑战,请你能够顺利地回答出作者提出的下面一个问题:
书中二号男主角甲本一树,在看到巨款的那一刻,曾激动万分地喊出:「我的奶奶的四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二姑奶奶的六大爷的十三姑姑的八玄孙的十七姥爷的九表叔的二大伯的七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三十七婶的六外甥的二十九姨妈的三表侄女的五姑姑的二姨奶奶的七外孙呀!」
现在请读者朋友们回答——
「我的奶奶的四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二姑奶奶的六大爷的十三姑姑的八玄孙的十七姥爷的九表叔的二大伯的七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三十七婶的六外甥的二十九姨妈的三表侄女的五姑姑的二姨奶奶的七外孙」,究竟是「我」的什么亲戚?与「我」的辈分如何?
「我」应该怎样称呼「奶奶的四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二姑奶奶的六大爷的十三姑姑的八玄孙的十七姥爷的九表叔的二大伯的七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三十七婶的六外甥的二十九姨妈的三表侄女的五姑姑的二姨奶奶的七外孙」呢?
「我」的「奶奶的四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二姑奶奶的六大爷的十三姑姑的八玄孙的十七姥爷的九表叔的二大伯的七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三十七婶的六外甥的二十九姨妈的三表侄女的五姑姑的二姨奶奶的七外孙」与「我」的姓氏之间有什么源源?
最后,请读者以自己的姓氏为基础,推理出「奶奶的四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二姑奶奶的六大爷的十三姑姑的八玄孙的十七姥爷的九表叔的二大伯的七舅姥姥的三姨妈的三十七婶的六外甥的二十九姨妈的三表侄女的五姑姑的二姨奶奶的七外孙」究竟该姓什么?
预祝各位读者,能够顺利地揭开谜底!
关于今后章节内容的重要声明
接下去的章节里,作者将带领读者,进入一个恐怖、残酷、诡谲多变、尔虞我诈的谋杀世界。杀人事件将随著欺诈而登场,并缓缓拉开血腥、恐怖的序幕。因此,对于有心脏病史、精神病史的读者,心理脆弱的读者,或者胆子小的读者,敬请自动回避,就此打住,不要再读下去了,以免遭受重大刺激。
另外,对于年龄未满十八周岁,未能独立承担社会责任的读者,请在父母的悉心指导下,谨慎选择阅读以下章节,如果因书中描写的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等刺激性内容,而对未成年人造成严重不良后果,造成孩子的心理创伤,请家长务必予以原谅,作者将概不负责。作者建议,对未成年人最好的选择是,让孩子避免接触凶杀、暴力及色情等不良内容,还孩子一片晴朗澄澈的天空!
对于因坚持阅读下面章节,而遭受精神或心理上的重大刺激,而产生精神或身体上的不适或疾病的读者,因作者已经做出声明,一切后果敬请自负,请不要来找作者的麻烦!
预祝喜欢这本书的读者阅读愉快!
——东川笃哉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