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爸,你别生气了,听我们说啊!……」花园皋月激动地嚷嚷著,「这次绑架绘里香的啦件,其实是欺诈绑架,你明白吧,欺诈绑架!……」
这里是花园家宅邸中,唯一的一间日本式房间。花园皋月盘腿坐著,她努力挑选出最合适的用语,向坐在对面的花园周五郎解释情况。
花园周五郎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嘴里反覆念叨著「欺诈绑架?!」、「欺诈绑架?!」眉间露出深深的皱纹。
「我记得,欺诈绑架应该不是指诈骗犯被绑架,而是指……」
「喂……」花园皋月愣住了。坐在一旁的花园绘里香也是一脸沮丧的表情,「我说,原来传说中的爸爸,就是这样的水平啊!……果然传说就是传说啊!」
在这种情况下,要向花园周五郎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花园皋月来说,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再加上高泽裕也遇害一事,绘里香和皋月自己,也不知道真相,所以,想让周五郎理解,更是难上加难。
「对不起,爸爸,都怪我,才闹出这么多事!……」花园绘里香端端正正地跪坐著,眼睛里含著泪水,手扶著榻榻米,在不停地低头道歉;但是,花园周五郎却是张口结舌,难以理解,被最疼爱的女儿绘里香给欺骗了,这对周五郎来说,到底还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搞不懂,到底谁绑架了绘里香哟?」
「就是我,是我自己绑架了自己。」
「目的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想试探我,到底爱的是谁吗?」花园周五郎强劲地喊著。
「不是的,是为了钱,我想要钱给诗绪里做手术。」
「你抢了诗绪里的手术费,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了,自然是想救诗绪里啊!……」
「那么,你抢走了手术费,诗绪里还有救吗?」
「我拿到了手术费,她就可以做手术了啊!……」
「我操!……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更爱谁……」
「我试探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
「……」
「我又搞不懂了,到底谁绑架了绘里香哟?」
「就是我,是我自己绑架了自己。」
「目的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想试探我,到底爱的是谁吗?」
「不是的,是为了钱,我想要钱给诗绪里做手术。」
「你抢了诗绪里的手术费,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了,自然是想救诗绪里啊!……」
「那么,你抢走了手术费,诗绪里还有救吗?」
「我拿到了手术费,她就可以做手术了啊!……」
「我操!……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更爱谁……」
「我试探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
「……」
「我又搞不懂了,到底谁绑架了绘里香哟?」
「就是我,是我自己绑架了自己。」
「目的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想试探我,到底爱的是谁吗?」
「不是的,是为了钱,我想要钱给诗绪里做手术。」
「你抢了诗绪里的手术费,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了,自然是想救诗绪里啊!……」
「那么,你抢走了手术费,诗绪里还有救吗?」
「我拿到了手术费,她就可以做手术了啊!……」
「我操!……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更爱谁……」
「我试探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
「……」
「我又搞不懂了,到底谁绑架了绘里香哟?」
「就是我,是我自己绑架了自己。」
「目的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想试探我,到底爱的是谁吗?」
「不是的,是为了钱,我想要钱给诗绪里做手术。」
「你抢了诗绪里的手术费,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了,自然是想救诗绪里啊!……」
「那么,你抢走了手术费,诗绪里还有救吗?」
「我拿到了手术费,她就可以做手术了啊!……」
「我操!……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更爱谁……」
「我试探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
「……」
父女间的对活,始终末能达成一致,在离经叛道的道路上胡乱狂飙。
在一旁听著的花园皋月,悲伤地叹了一口气,她感觉再这样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便站了起来。
「唉,再这样下去,天都要黑了。」
花园皋月走到父亲周五郎的身边,抓住他的袖子,将他强行拉了起来。
「再说下去,也没有一个结果。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欺诈绑架,究竟对不对的问题了。我带你去瞧一瞧,现实是怎样的吧。来吧,老爸!……」
「喂喂!……皋月,你又想什么地干活?」
「跟我来,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花园皋月说著,将周五郎拖出了日本式房间,然后又从隔扇的缝隙中伸进头,说道:「绘里香,你在家里老实待著啊!……」
花园绘里香顿时愣住了,傻不啦叽地点了点头。
花园皋月将父亲花园周五郎,毫不客气地塞进了奔驰轿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自己开著车子,「淄溜」一声离开了花园家宅邸。
「喂,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皋月?……」花园周五郎惊慌失措,手舞足蹈嗷嗷乱叫著,吓得花园皋月「喀嚓」猛跺了一脚离合器。
「当然是去那间停业的度假宾馆,那里沉睡著高泽裕也的尸体,老爸,你也最好去瞧上几眼,可带劲啦!……」花园皋月激动地说。
「原来是这样啊!……」花园周五郎蔫了,靠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伸了伸脖子,「可是,真的难以置信啊,高泽居然会被人弄死了!……光是欺诈绑架的事情,我就没有办法相信了,是不是搞错了啊?……」
没有搞错,问题已经从花园绘里香他们,策划的欺诈绑架事件,转移到了高泽裕也遇害的案件了!对于无法接受现实的花园周五郎来说,让他亲眼看一看高泽裕也的尸体,该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这样一来,对现状缺乏认识的老家伙,也会稍许理解花园组悲惨的处境了。
两人到达度假宾馆时,已经是日薄西山,花园周五郎气息奄奄了。行将崩溃的建筑物,在背光的照射下,拖出一片怪异的黑影。幸亏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没人愿意在晚上来这里玩耍。
花园皋月将奔驰轿车停在了宾馆正门前面,两人走进屋内,前往曾经是娱乐大厅的地方。傍晚的阳光,从临近海峡的窗户里照了进来,发散出一种橙色的耀眼光华。花园皋月带著花园周五郎,来到窗户边的沙发处,那里正躺著已经不会再说话、也不能欢蹦乱跳的高泽裕也。山部势司和樽井翔太郎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船上的尸体搬到了这里。
面对著高泽裕也冰冷、凄惨的尸体,花园周五郎呻吟了一声,接著又虔诚地双手合十。过了好大一会儿,周五郎睁开眼睛,叹息著说了一句:「高泽是我非常依赖的左膀右臂啊。」
「嗯,是啊,他是个好人。」
「嗯,我想著将来,让他和皋月你一起领导花园组,失去他简直是太……太……太可惜了!…-」
「喂喂喂!……」花园皋月听到了父亲的嘟囔,很是吃惊,不由得大声说道,「老爸,原来你有这样的想法啊!……」
「当然了,这是我的理想啊。啊?我没有对你说过吗?」
「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事实上,花园皋月还没有这样想过,和高泽裕也之间的关系。对花园皋月来说,高泽就像一个从小就认识的、亲戚家的哥哥一样。
「是吗?算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花园周五郎自我安慰了一句,接著又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回头「唰唧」看著花园皋月说道,「这么说,害死高泽的人,就是那个叫甲本的家伙了?那家伙抢走了两千五百万,杀了高泽后逃走了。是这样吗?」
「不,没有证据证明是这样的。」花园皋月慎重地挑选著遣词用语,将激进的周五郎顶了回去,「听绘里香他们说,确实甲本一树最为可疑,但是,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九手;绘里香自己说,他不是凶手,不管怎么说,这个甲本极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样的话,就可以了!……」
「你想怎么做?」
「还用说吗?当然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叫甲本一树的男人,让他把全部知道的都招了!……」
「是嘛……」也许值得一试,「那你加油吧,老爸。」
「别说得跟自己没关系一样,皋月,你也过来!……」
「不了,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要去的话,老爸你自己去吧。」花园皋月说著。将小轿车的钥匙扔给父亲。
「哼,随便你吧!……」
花园周五郎恨恨地一跺脚,将头再次转向高泽裕也的尸体,然后,用响彻大厅的声音大声说道:「高泽兄弟,老夫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我要让那个小子知道,小看我的花园组,会有怎样的下场!……」
花园周五郎慷慨激昂地宣告之后,如同一只发怒了的老虎一般,猛地冲出了大厅。没过一会儿,建筑物的外边,传来了响亮的排气声,周五郎的奔驰车车轮急速旋转著,离开了宾馆。
「哎呀呀!……」花园皋月目送著父亲花园周五郎离去后,独自叹了口气,悲伤地摇了摇头。
父亲花园周五郎的行动,简直就跟长了手脚的单细胞生物一样,让人跟不上趟。说是去找,到底到哪里找,怎么去找呢?恐怕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吧;这样的话,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不会找出什么东西来的。
「算了,就让老爸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吧!……」
花园皋月嘟囔著,无奈地看著面前高泽裕也的尸体。
对了,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才好呢?通报警察的话,会招来一些麻烦。
「要是放在这不管的话,高泽也太可怜了。想起来了,这里虽然是废弃的宾馆,但是,要找床单的话,应该还是有的。」
「找条床单,盖在尸体上面吧!……」
想到这里,花园皋月走出大厅,沿著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是一排客房的门,她随便找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将铺在床上的床单掀了起来。床单的表面,立即飞起了一大片灰尘,飘舞在洒满夕阳的房间里。花园皋月赶忙用手梧住嘴巴,冲到窗户边,急忙打开窗户。
「哎呀!……」
她将床单提溜到窗外面,扑簌簌地抖落灰尘,顺便朝正面眇了一眼。那边可以看到关门桥和海峡,景色非常优美。
为什么这家宾馆会倒闭呢?这个地段相当不错啊?
花园皋月胡乱想著,突然看到视野的角落里,有一块显示著海峡的水流流向的电子显示屏幕。对于花园绘里香说,自己在遭到绑架的时候,住在甲本家里,那个甲本的家就在坛之浦,也就是电子显示屏幕的附近了。
这么说来……
「那边就是这样啊!……」
从宾馆看过去,隔著一条海峡,几乎就在正对面电子显示屏幕的下面,有许多老宅子挤在一起,其中有一家,就是甲本一树的房子了。
「没想到从这里看,倒是很近啊。」
昨天晚上,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一道,去送赎金的路上,看到了这个电子显示屏幕,那时候,完全没有料到,绘里香藏身的地方,竟然就在在附近;自然,她也没有想到,高泽裕也会在那里遇害了。
「嗯,等一等!……」
花园皋月这才想起一个疑点:为什么高泽裕也会在甲本一树的家中遇害呢?是不是甲本一树将高泽叫到了自己家里的?或者说,是高泽裕也主动造访了甲本一树家?……不管是哪种情况,高泽裕也都知道甲本一树家在哪里。如果高泽认识甲本,并且知道他家在哪里的话,那么,他很可能知道绘里香也在那里。
高泽裕也知道花园绘里香,就待在甲本一树家里,所以,他就单身前去营救绘里香,结果反被杀害了,这种推测可以成立。另外一方面,也有可能完全相反:高泽裕也其实和甲本一树私下有勾结,两人互相交换信息,借这次欺诈绑架的机会,意图将三千万日元据为己有,但是,最终,两人之间发生了内讧,高泽被甲本杀害了。
「唉呀,我可能想得太多了吧……」
花园皋月摇了摇头,想驱散脑海中邪恶的想法,但却正好卡在了某处,那里就是连接真相的地方。皋月费力地思考著,走下了楼梯。
暂且将这脏兮兮的床单,盖在高泽裕也的尸体上,花园皋月再次对死者双手合十。这时,她感觉背后有人过来了,花园皋月「唰」地睁开眼睛,转过身来,摆开架势喝了一声:「马鹿野郎,什么地干活?!……」
02
樽井翔太郎大脑里一片混沌,他努力地想弄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
首先,自己不是呈站立的状态,而是在仰面躺著,身上感觉包著柔软的东西,可能是在被窝里吧。
那么,我为什么会埵著呢?而且,从刚才起,左脸颊和后脑部,就有疼痛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自己被花园周五郎那老杂毛打倒在地上了,然后……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恐怕自己是在昏迷之后,被抬到花园宅邸的某个房间里,睡在被子里吧。如此说来,刚才感觉自己身边有人。她们是花园姐妹——花园皋月和花园绘里香吗?啊,太好了。她们制止了周五郎的暴行。要不是这样,自己肯定会被周五郎打个半死的。
樽井翔太郎使劲地呼了口气,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两位黑社会成员从上面,正虎视眈眈地俯视著翔太郎的脸,几乎要把他的眼前全都给遮住了。
「我的个奶奶!……」樽井翔太郎赶紧闭上了眼睛。
不行,肯定是在做梦,必须快点醒过来!
樽井翔太郎调整了一下呼吸,祈祷著刚才那两个黑帮成员,「唰唧」一下子变成美女姐妹花,再次「吧唧」一下睁开了眼睛。
然而,樽井翔太郎的祈求没有实现,站在他身边观察的,依然是两名黑帮成员。翔太郎吓得「呀!……」地尖叫了一声,「扑棱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彷佛想从被子里跳出来一般。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樽井翔太郎说著,看了这两人一眼,差一点儿又叫出声来。
樽井翔太郎见过这两个人,不对,何止是见过,前些天,翔太郎还将这两个人,英雄无敌地狠狠揍了一顿。他们的名字似乎叫黑木和白石,他记得绘里香是这么叫的。
但是一一翔太郎马上想到,这里还是应该装不认识比较好。他再次重复了一下刚刚的台词。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什么地干活?」
「嗨,不用担心,我们是花园组的人。」穿黑色西装的微胖男人——黑木得意地回答道。
接著,穿白色西装的瘦子——白石接茬儿说道:「大小姐让我们来照顾你,先不说这个了。」两人似乎想统一步调,一左一右地将脸凑近翔太郎。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这张脸啊……是吧,小白?……」
「我刚刚也这样觉得啊,就是想不起来……是吧,小黑?」
「黑白无常」用敏锐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樽井翔太郎,就像来回舔著他的脸蛋蛋一样。翔太郎有点坐立不安,他说了一声」借用一下」。然后从黑木的西装里,拿过一副墨镜,戴在眼睛上;接著又戴上了挂在墙上的扬基队的帽子。
「看明白了吗?……我就是前些时候,在街上卖烧烤的人,烤章鱼的!……对吧!……」
鳟井翔太郎的话音刚落,「黑白无常」的表情像著了魔似的,立马阴转晴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兄弟啊!」
「哦,我也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卖章鱼烧的嘛!……」
「哎呀,你们总算想起来了啊。」樽井翔太郎松了口气,摘下了墨镜。
黑木一把夺过了墨镜,带著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停在那边的小卡车摊子,是小兄弟你的喽?……我想起来了,上面还画著一只黄色的章鱼,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
「什么?!……」樽井翔太郎以为自己听错了。
画著黄色章鱼的小卡车摊子?确实和樽井翔太郎卖章鱼烧的摊子很像。车子就停在这附近吗?要是这样的话,是谁将车子开到这里的?
啊一一甲本!……
樽井翔太郎得到了一条意外的线索,不由得兴奋起来,他将脸凑到黑木的脖子根边,语气强硬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的?在哪儿看到的?」
「呃,就刚刚看到的,大概两个小时以前吧,就在东来寺边上……嗯!」这时,黑木的脸色突然变了,「啊!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的那个小混混!就是拐跑绘里香小姐的那个……」
「啊!……」白石也猛然醒悟过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他妈的,在这里遇到我们,算你小子今天完蛋了!当时欠你的一定如数奉还!……」
「嗯!就是啊!……」黑无常激动万分地上蹿下跳瞎嚷嚷,「都是因为你,我们俩差点连小指头都给丢了!……」
「是呀,小指头苦大仇深啊!……」
浑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完全不理解。
然而,事已至此,别无选择了!……常言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有道是:亲不亲,线上人,三百年前咱同是绿林。人不亲义亲,义不亲,刀把子还亲;刀把子不亲,祖师爷还亲。说不亲,同饮一江水,同吃一条线儿,合字门儿里报个万儿,咱们都是同行人。
「西北玄天一朵云,乌鸦落进了凤凰群,满座皆是英雄汉……」1呼地一个拳头,樽井翔太郎惨叫一声,「唉呀,罢了!……」
1中国东北土匪黑话,见面打招呼用的。
樽井翔太郎一个「冲天炮」,先给面前的白石当头一下;接著再将枕头扔给了黑木,趁他退缩的间隙,从床上高角度地抽射;然后再拿起摆在地板下面的鞋子,一溜烟地冲到了窗户边上。窗户可能是为了通风,本来就是开著的——非常顺利。翔太郎将手搭在窗框上,轻松越过。
跳过窗台之后,樽井翔太郎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断定这个窗户——啊,一定是一楼的窗户。窗户在二楼,结果,樽井翔太郎的身体,完全飘浮在了空中(准确地说,是正在下坠之中〉。
樽井翔太郎掉下来的地方,要是水泥地面的话,大概一定会免不了「啪嚓!……稀哩哗啦!……哎呀!……呕!……」骨断筋折了吧?……但是,这儿果然是一座花园宅邸,窗户正下方是漂亮的花圃,所以,樽井翔太郎竟然毫发无伤地,平平安安降落在柔软的地面上。所以,买平安,一生希望的寄托!
樽井翔太郎抬头一看,黑白无常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了脑袋,绷著脸看著下面。
「这家伙,好像没事好,你去追上他,小白!……」
「好!你去追上他,小黑!……」
两人推来推去,就是没有人敢从,二楼的窗户里往下跳。翔太郎不慌不忙地穿上鞋,挥著手,离开了花园家的宅邸。
03
叫作东泉寺的地方,大概就是一个寺庙吧;抑或就是一个地名也说不定。不管怎样,住在下关的樽井翔太郎,对于门司港的地理太不熟悉,所以,不知道该怎样去那个地方。
樽井翔太郎从花园宅邸,逃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立刻找起出租车来;这时候,恰好来了一辆出租车,樽井翔太郎真心感谢上苍眷顾。
「喂,出租车!……」现在应该没有这样叫出租车的人了,所以,这辆出租车貌似非常吃惊地,来了一个急剎车,翔樽井翔太郎以最快的速度钻进后座位,立马对开车的中年男人说道:「去东泉寺!……」
「东、东泉寺?!……」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司机的表情,显得迷茫又不知所措。
樽井翔太郎其实也很不安,但还是回答他:「是的,东泉寺!……」
于是,司机拿起放在身边的地图,「东泉寺、东泉寺……」一边像念经似的咕哝著,一边翻著地图;接著,他又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个东泉寺,是个寺庙的名字,还是地名?怎么去才好呢?」
天哪!正因为不知道怎么走才打车,他居然还好意思问乘客。作为专职司机,跟客人问路像话嘛!太不专业了吧!……
就在樽井翔太郎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司机低下他那头发稀疏的头,向乘客道歉了:「真的,真的是非常抱歉!……其实我被工作了很多年的公司裁员了,这个年纪再就业,可是真不容易,但是,又必须养老婆孩子,所以,就通过亲戚关系,开上了出租车,这一带的路,我实在是不熟悉,毕竞我是下关人。」
「啊,是嘛!那也是没办法啊!……」
不,什么没办法!这个时候发火才对。司机的难处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这个时候樽井翔太郎这边,也是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这是关乎能否抓住那个卷走两千五五百万日元的男人!
樽井翔太郎正要发火,司机喜笑颜开地指著地图说道:「哎呀,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东泉寺!……」
樽井翔太郎也被感染著一起欢呼:「找到了啊?……那简直太好了!……」
「对的,东泉寺就是个寺庙,嘿嘿嘿,那个地方从这里出发,很快就能到了。」
司机按倒汁程表,终于发动汽车出发了。他脸上浮起稍带羞涩的笑容说道:「哎呀,司机也不是好当的,有时候有些客人,会跟你怒吼『浑蛋,你也配叫司机啊』什么的,真是不容易啊!」
「呃,也许吧!……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
当然,这里所说的「理解」,自然不是司机的辛酸,而是发火的乘客的心情,但是这种讽刺,司机能否听懂,就无从得知了。
樽井翔太郎无心听出租车司机唠叨,他将视线小心翼翼地移向窗外。出租车开了不足五分钟,便到达了东泉寺。翔太郎并没有下车,而是透过窗户,观察著门前的情况。
萧条的入口,破旧的寺庙。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个历史悠久的地方,但是,看上去确实不大。门前没有停车场,也找不到章鱼烧烤摊的影子。
回想起来,那个名叫黑木的黑帮成员说,是在东泉寺附近,而不是在东泉寺,看来还有找到章鱼烧烤摊的可能性。
「师傅,能带我绕著寺庙转一圈儿吗?」
「没的问题得啦!……」说完,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你是在找人?」
「不,不是找人,是找章鱼烧的摊子。」
「啊,是章鱼烧啊!……」司机慢吞吞地开著汽车,说著一些无关痛痒的活,「我也很喜欢章鱼烧啊,那个味道实在是让人垂涎欲滴啊!……」
好像他误会了。浑蛋,我可不是想吃章鱼烧,才在这里找摊子;抓住叛徒甲本一树,取回那两千五百万日圆,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当然,这种复杂的事情,总不能说给司机听。所以,樽井翔太郎只跟司机提了一个要求:「师傅,你要是看见了,请告诉我。」
出租车围绕东泉寺,缓缓地开了一圈儿,又绕了一圈儿,依然没有找到章鱼烧烤摊子。樽井翔太郎心情变得沮丧了。
不过,想一想也不奇怪,黑木说:在东泉寺附近看到摊子,是两个多小时以前的事了。况且这种小摊子,可以随意移动到想去的地方。期待它两个小时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那倒是不同寻常的事情。黑木看到的小卡车,如果的确是甲本一树在驾驶,那么,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行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想找到它,几乎不可能了。
「唉!……」樽井翔太郎无力地靠在后座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司机听到他叹气后非常吃惊地转过身来。
「我说您就这么想吃章鱼烧啊!」
呃……不是,当然不是。但是,樽井翔太郎已经没有回答对方的力气了。
「真是这样的话,要不回到刚才的小摊那看看?」
「……」虽然司机的活莫名其妙,但是,樽井翔太郎顿时为之一震,「什么,刚才的小摊?」
「对啊,刚才来这里的路上,有个章鱼烧摊子停在停车场那里。虽然没有在营业,但是,如果您实在想吃的话,也许店主会做的吧。」
「这个……」樽井翔太郎顿时无语了。
这叫什么事啊。这位司机师傅似乎深信不疑地认为:樽井翔太郎是为了想吃章鱼烧,而在苦苦地寻找营业中的摊子。
车子要真是甲本一树的那一辆,这个时间,怎么可能还在悠闲自在地营业?不营业的摊子才更为可疑。
樽井翔太郎突然从后座跳起来,面对驾驶座,双手「嗖」的一声,抓住了司机的衣襟,将他晃来晃去。
「畜生!……那个摊子,在哪里?……快快地,赶紧带我去!……不,拜托你,请你快带我去!……快快地,开路!开路!……」
「啊!别动粗啊!……你要钱的话,我就给你!……」
这次无疑又被误认为,是要抢劫出租车了。樽井翔太郎将手从司机身上抽开,拒绝了司机拿出来的钱之后,又一次郑重地低下头:「拜托,带我去那个摊子停车的地方。」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请你别动粗啊!……」
司机害怕地看著后座,哆哆嗦嗦地点点头。然后掉转车头,沿有来时的路,返回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那里是一处小区,有几家独门独户的民居和公寓。
「喏,你看,就在那儿。」
顺著司机所栺的角度望过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停车场,停车场最里边,有一个非常眼熟的轻便小摊。绝对没错,就是樽井翔太郎借用的甲本一树的小卡车。
樽井翔太郎终于付了车钱,下了车,出租车逃也似的奔弛离去。
樽井翔太郎立马跑近停车场里的那个轻便小摊,看了看驾驶座,里面没有人。这辆摊车的存在,本身就是甲本一树在这附近的最好证据。也就是说,一直监视著这辆车子,要不了多久,便能找到甲本一树了。
但是,樽井翔太郎的脑海中,这才闪现出一些疑问:为什么甲本一树要来门司港这种地方呢?花园组就在门司港,他卷走的两千五百万日元,是从花园组手里夺来的。带著这些巨款,特意来到敌人的根据地,到底有什么居心?准备出其不意?可是有必要吗?
樽井翔太郎看著眼前的小摊,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时,不知何时,从哪个地方,一个穿著西服的上班族模样的年轻男子,来到了停车场。他向停在车旁的小轿车走去。
这简直太幸运了,樽井翔太郎向那个年轻男子叫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些,关于这个小摊车的事情。」
「啊?!……」男子保持著将钥匙插进门锁的姿势,看著樽井翔太郎,「小摊车?……啊啊小摊车啊……为什么这里会有小摊车呢?」年轻男子似乎刚刚才意识到,那辆小摊车的存在。
「我在找这辆小摊车的司机,你认识吗?」樽井翔太郎几乎不抱任何期待,心灰意冷地问了一句。
可是,年轻男子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啊,你要问这个啊!……」他指向停车场前面,与一条马路交叉处的一栋两层楼公寓。
「那栋楼的104号房间吧?」
「啊!……」如此意外、如此具体的回答,让樽井翔太郎惊讶不已。
「我住101,他就在我隔壁。」
「哦,原来如此。」
这里多半是公寓的专用停车场了。这样说来,轻便小摊车听著的地方,确实立著一块牌子,上面写著「104」。这个地方是104号房间主人的停车点。那么,这个104号房间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请问,104号房间住著什么样的人,您知道吗?」
「这个嘛……名字我不知道……几乎没怎么跟他见过正脸……是个年轻男子,但是,职业我想应该不是做章鱼烧的。」
「怎么说?」
「印象中,总觉得像是黑社会的人!……」
「黑……社会……啊!」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年轻男子说完这些话,便「出溜」一下子,钻进了汽车的驾驶座,发动引擎,旋风一般「飕」地驶出了停车场。
樽井翔太郎独自一人,被留在这里,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公寓大楼。
04
邮箱上只写著「104」的房间号码。玄关门上也没有挂门牌,没有一个地方显示住户的名字。樽井翔太郎把耳朵贴到门上,想要听一听里而的动静,但是,根本无法判断里面有没有人。
樽井翔太郎思考了一下,「啪啪」轻轻地拍了两下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点子。
对对对,这个时候只能用那一招了!
樽井翔太郎重新站到了104号房门前,悄悄地按响了玄关的门铃。听到门背后传来「叮咚……」的轻快铃声。翔太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路边,找了根电线杆……然后藏在了后边。
「这把年纪了,还玩按门铃恶作剧的男人,这条街上估计只有我了吧……」
樽井翔太郎从电线杆背后,稍稍地探出头来,发现104号房间没有任何反应。
樽井翔太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叮咚……
闪人!……
但是,屋里没有人出来。看来家里没有人。樽井翔太郎抱著最后一试的心情,第三次按门铃。
这时,樽井翔太郎才注意到:房间内传来很怪异的反应,好像在呼应门铃一样,室内传来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翔太郎将耳朵贴近门扉,想要确认清楚。
果然没错!里而有敲击墙壁的钝钝的声音。屋里有人。
樽井翔太郎离开玄关,绕到公寓的后面。不出所料,那里是一排房间的阳台,104号房间的阳台上,除了有空调外机箱外,还摆放著几盆枯蒌了的盆栽,仅此而已。
樽井翔太郎翻过铁栏杆,站在了104号房间的阳台上。他翻越阳台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以非法入侵问罪了,幸好四周没有人。翔太郎走向阳台窗户,窗户拉看窗帘,似是两块窗帘布合拢处有缝隙。翔太郎凑近那缝隙,窥视屋内的情形。
屋内的布置真是毫无特点!
这是一个有厨房、壁橱和榻榻米的和室,房间里电视机、冰箱等都是最小的型号。书架上摆放著一个木雕河豚,大概是谁送的礼物吧。乱糟糟的床上,枕头边有一把防止被偷袭的木刀;墙边上,有一件黑帮的人才喜欢穿的、无比花哨的衬衫,用衣架挂著;那件衬衫因为震动,微微地晃荡著。听似敲打墙壁的声音仍然持续,比刚才听起来更为清楚。樽井翔太郎的视线范围内,却没有人的身影,只有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这声音会不会突然变大呢,樽井翔太郎正这么想著,就在那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樽井翔太郎正面能看到的壁橱拉门,就如同电影慢动作一样,朝自己这一面倒了下来。随后,一个男人被被子裹成一团,「咕咚」一声滚了出来——准确来说,是一个被席子裹起来的男人,在跟这个男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翔太郎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啊,前……前辈!……甲……甲本前辈!……」
甲本一树被席子严严实实地裹著,还被堵上了嘴,真是惨不忍睹。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努力翻滚著,好像这个动作,他期待已久似的。甲本一树就是用这样被裹著的身子,在壁橱里撞击墙壁和拉门,发出声音来的吧。
甲本一树认出了樽井翔太郎,他瞪大眼睛朝翔太郎死命地摇头,像在叫救命。这可是劫走了两千五百万的逍遥自在的家伙,虽然这么想,但是,樽井翔太郎还是决定救他。一来想从甲本一树的口中,知道这次事件的真相;而且,如果现在见死不救,不久之后,门司港就会有身份不明的淹死鬼浮上来吧。
还是现在救他比较明智。幸好,房间的主人貌似不在,要救就趁现在!……
樽井翔太郎将阳台上的花盆,朝窗户猛地砸了过去,「啪嚓!……稀哩哗啦!」发出一声巨响,玻璃全都被砸碎了。他打开窗户,跳进室内,一步步靠近被席子裹著的甲本一树。
「前辈,你没事吧?……等一下啊,我给你解开……」
樽井翔太郎给他解开了扎得死死的堵嘴的东西,甲本一树「噗」的一声,大口吐了口气,又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能够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恢复了血色。
「谢谢你,翔太郎,多亏了你,我才能够得救!……」甲本一树激动地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樽井翔太郎看到了滚落在甲本一树身边的黑色运动包,好像是跟甲本一起,从壁橱里滚出来的。翔太郎打开了包口,低头看了看里面,包里装的自然是一叠-叠的钞票——肯定是甲本一树劫走的两千五百万。
樽井翔太郎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叛徒,小偷!……畜生!……马鹿野郎!……」
「别……别……别著,翔太郎!……对不住了,你骂得有道理!我偷了钱逃走,那是我不对,我道歉!……」甲本一树连连哀求著,「可是,错不在我啊,错在那家伙啊!我是被那家伙要挟的……我是没办法才配合他的,真是自作自受啊!……」
「那个家伙?!……那家伙是谁?」
「啊!……」
然而,甲本一树没有回答樽井翔太郎的问题,而是光瞪大眼睛,嘴巴不停地抽动著。甲本的视线绕过翔太郎,盯著翔太郎身后的某个地方。
樽井翔太郎这才突然意以到了,自己的身后,有某个人的气息喷出。正当他要转过头去,看一看是什么人的时候……
「啊!……」樽井翔太郎的脖子,突然受到了猛烈的冲击,身体「扑通」一声向前倒去。
05
「搞什么啊,竟然是姐姐啊!……」从柱子后面,可以看见一个表情安详的少女。
「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凶手来了呢!……」
「原来是绘里香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差一点儿以为是凶手呢,花园皋月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怎么行!……我不是说过,让你一个人老实巴交地,给我待在家里嘛!……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是很危险的,不怕遇见大尾巴狼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呃,我不是一个人。我让山部势司跟我一起来的。」
花园绘里香微笑著看了看旁边,柱子后面出现了山部势司的身影。
「突然接到绘里香小姐的电话,小姐跟我说,她有点不放心,想要一起跟过来。」
「不放心?是跟窠件有关吗?」
「嗯,也许吧!……」花园绘里香含糊地点了点头,「我有件想查明的事情。正好,姐姐你也跟我一起来吧!……」
「可以,但是,要去哪里呢?」
「我们有事,要去『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上嗯……码头好像就在这里。」
花园绘里香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横穿过娱乐大厅,一路看天不回头地朝前走去。花园皋月则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山部势司。山部势司摇了摇头,似乎也是不知所以地耸了耸肩膀。两人默不作声地跟在绘里香的屁股后面。
停靠在码头的「梵天丸」,与废旧的宾馆浑然一体,这给人一种错觉,觉得这只破船似乎已经,停泊在这里有好些念头了。
花园绘里香露著奶头子,从水泥码头上蹿上「梵天丸」的船头,毫不迟疑地走向驾驶座。皋月饶有兴趣地看著妹妹的样子。绘里香环视了一下驾驶座舱内,然后拔出了插在方向盘旁边的钥匙,钥匙上挂著长方形的钥匙链。绘里香凝视著钥匙链,嘟哝了一句:「妈妈咪呀,果然是这个样子噢!……」
「这是从赤间神宫求来的,用来保佑出行安全的钥匙链。」
花园绘里香说著,把钥匙在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面前晃了一晃,但见长方形上可见「出入平安」的字样。
「看起末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你说的『果然这样』,又是指的什么?」
「很奇怪的,刚才我沉迷其中,没有往深处想,现在想来,倒觉得非常奇怪。」
「到底是什么啊?」
「我自己开著『梵天丸』这件事……」
「什么……?」花园皋月不明白,一脸小星星闪烁著。
「船嘛,不就是只要掌有舵,操作加速器,就能开起来嘛!……要想开动船,就要像开车一样,必须得插钥匙。」
「那倒是。」花园皋月还是满脸星辰大海。
「但是,刚才从警察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可没有插钥匙,这钥匙就一直是插在里面的,所以,我才能立马开动『梵天丸』。」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这也不奇怪啊!……最后开动『梵天丸』的人,忘记拔出钥匙了,这么想不就想明白了嘛!」
「对,就是这样!……那么,最后开动梵天丸是在什么时候呢?就是今天凌晨三点钟左右,在那个关彦桥交接赎金的时候,开船的当然就是甲本一树。但是,姐姐,我清楚地记得,从关彦桥回坛之浦家里的时候,甲本那小子拔出了『梵天丸』的钥匙,然后,把那把钥匙放在了茶室的小桌子上面。」
「啊?你没有看错吧?……」
「嗯,肯定没有错啦!……因为那把钥匙上面,也挂著跟这个一样的钥匙链,所以,那绝对是『梵天丸』的钥匙。」花园绘里香斩钉截铁地肯定说,「甲本一树并没有忘记,拔了『梵天丸』的钥匙!……」
「是嘛!……那确实是比较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花园皋月的脑子里,自然是一团迷雾。
交接完赎金,回到家的甲本一树,从小渔船「梵天丸」的驾驶座拔出钥匙,放在了茶室的小桌子上。但是,今天上午,那只钥匙明明是插在梵天丸的驾驶座上的。
也就是说……
「只有一种可能,大小姐……」站在一旁的山部势司。非常冷静地说出了这唯一的可能,「绘里香小姐睡觉的时候,有人又一次开动了船,然后,那个人下船的时候忘记拔出钥匙。只能这么解释了。」
「是谁?是甲本一树吗?……」花园绘里香好奇地歪起了小脑袋瓜儿。
「他最有可能!……但是,也不绝对!……」山部势司一脸阴险地冷笑著说,「说不定,也可能是那个樽井翔太郎使的坏。」
「怎么可能!……」绘里香立马否定了,「翔太郎是不会开船的。所以,刚才是我开的船。」
「也许,他只是假装不会开船呃,我只是说『也许』啊。我并不是在怀疑他。」
山部势司遮遮掩掩地说完,又很抱歉地,向绘里香低下了头。
花园皋月交叉著双臂,放在胸前,自言自语地说道:「或者说,既不是甲本一树,也不是樽井翔太郎,完全有可能是另外某个人吧!……」
「嗯,那是当然。」
「但是,那个人摸黑开船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还偷偷摸摸地开船……」
「杀人!……」山部势司断言道,「为了杀害高泽大哥,所以就悄悄地开船。」
「什么意思?」
「就是说:虽然在下关发现了高泽裕也的尸体,但是,下关并不一定就是案发现场。总之案发现场是在船上。」山部势司挥手断言,「而且,那艘船有被偷偷开动过的痕迹。那么,船到底开向了哪里呢?」
花园皋月并没有回答山部势司的问题,而是凝视著海峡的对岸,甲本一树家所住的坛之浦的方向,被偷偷开动过的船,到底打算把船开向哪里呢?
「难道是……门司港?」花园绘里香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我是这么想的:『梵天丸』被开去了门司港,然后在门司港,装上里高泽裕也老哥的尸体,又再次返回了下关。也就是说,案发现场不是下关,而是在门司港那边。之前认为高泽大哥自己跑到下关,然后被杀掉了,其实是在门司港遇害后,被凶手用船偷偷地移送到了下关,这样想似乎更合情合理!……」
「也就是说,杀害高泽的人,是在门司港一侧,开船协助运尸体的人在下关一侧,是这么回事吧?」
「事情就是这样的!……」花园绘里香得意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这个嘛……如果是在小说里的话,就是所谓『伪造不在现场的证明』!……」
「伪造不在现场的证明?」花园皋月睁大了眼睛。
「对,让我们误以为,犯罪现场不在门司港,而是在下关;或许有人可以通过这一行为,来证明自己不在现场。打比方说,如果从门司港出发,开车到了下关,在坛之浦杀了人,来回要花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但是,如果是在门司港杀人,用船将尸体运到下关,凶手只需要离开一会儿就行了。也许这种计谋,可以用来实现这类目的。当然,具体我就不清楚了。」
「那照这么说,假如下关方面的协作者,是甲本一树的话,门司港方面的杀人犯,到底会是谁呢?」
对于花园绘里香提出的这个本质性的问题,山部势司缓缓地摇了摇头。
「遗憾的是,这个我不知道。在这儿,想除掉高泽大哥的人大有人在:既会有人因为私人恩怨,想干掉大哥;也会有人想通过害死大哥,来打击花园组。」
山部势司说得没错,花园皋月想:高泽裕也对她皋月而言是个好人,但是,黑帮就是黑帮,何况是花园组的谭头谭谭想除掉的人,应该比比皆是;而且,这种人还不一定只限于和花园组敌对的势力中。如此一来,接下来的话题,就有些微妙了,在绘里香面前不便多说。
花园皋月麻利地掏出钱包,抽出了两张两千元的钞票,放在妹妹手上,对她吩咐:「绘里香,你坐出租车回家吧,我还有话要和势司谈。」
「啊?!……」一瞬间,花园绘里香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但是,当她看到花园皋月眼神严肃地点了点头,她便乖乖地接了钱,「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啊。」
花园绘里香从「梵天丸」上面下来以后,蹦蹦跳跳地挥著手走开了。看到绘里香的背影,消失在了废旧建筑物的对面,花园皋月才开了口。
「我说,势司,搞不好,杀死高泽的人,在花园组内部。」
「原来如此!……」山部势司似乎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所以,你才让绘里香小姐离开的?」
「是啊,这样的话,我可不太想让她听到。」花园皋月点头说道,「那么,你怎么看?是我多虑了吗?」
「你怀疑的心情,我很理解!这个世界上,经常会发生自己人背叛自己人的事情。」山部势司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但是,成为现实问题的可能性,应该不太需要考虑吧?」
「为什么能这样断定?」花园皋月好奇地歪著脑袋。
「因为大部分帮会成员,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不在场证明都可以成立啊!……」
「大部分?那么你是说谁?……」
「昨天晚上交接赎金的时候,我一直和大小姐在一起;黑白无常骑著摩托车,跟在我们后面,然后老大身边,跟著平户,这六个人,可以说基本上,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只有一人难以证实,自己不在现场,但是,那家伙是最没有可能的。」
「那家伙?!……你是指小菅吗?」
菅田敏明昨天晚上,留在事务所里等电话,所以,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在现场。退一万步说,不管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菅田敏明也根本不可能去杀害高泽裕也。他不是那种能干大事的人。
在这一点上,花园皋月赞同山部势司的意见,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无法消除,杀人凶手就在「花园组」内部的感觉。
花园皋月直截了当地将心中的疑问拋向山部势司。
「我说,势司,我能够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什么?……」山部势司抱著胳膊笑著。
「莫非杀死高泽的,就是你吗?」
06
樽井翔太郎脖子上受到重重地一击,呼地向前倒去。但是,他不但没有失去知觉,反而因为怒上心头,连脖子上的疼痛都给忘了。
「掐鸡鸡!……」樽井翔太郎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
「畜生,你搞什么东西,混蛋,疼死我了啊!……」
「你才是恶人先告状呢!……你偷偷跑到别人家里干什么?我可是一直看著你,偷偷摸摸地爬进窗户的。」
对方是个小混混,身穿夏威夷衬衫,手里拿著一把木刀,就是那把放在枕头旁边的木刀。小混混跟樽井翔太郎保持著距离,双手牢牢举著木刀。
「竞敢在大哥的房间里偷偷摸摸的,我决不会放过你,受死吧!……」
「啊?大哥的房间?!……」听到这句意外的话,樽井翔太郎突然冷静了下来,「这么说来,这里不是你的房间?」
「是啊,这里是山部大哥的房间。」
「山部!……山部就是指山部势司吗!」
「是啊,我是他小弟菅原敏明!……」
小混混高举著木刀,从上往下劈了下来,但是,还没等他把名字报完,木刀的刀尖,便先打到了天花板上挂著的萤光灯上。萤光灯的碎片,像冰雹一样从天而降。但是,菅原敏明毫无顾忌地挥舞著木刀,又向前勇敢地跨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候,他迈出的右脚,狠狠地踩到了一片碎玻璃,菅原敏明尖叫一声,蹭地跳了起来,就在他摇摇晃晃的时候,右脚又踩到了碎片,然后是左脚,接著是右脚,左右左右……
结果,这个倒霉的男人,几乎将散落的碎片,全给「叭唧」、「叭唧」踩了一遍,他像个伤兵一样,用木刀当拐杖,支撑著身体,跌跌撞撞地倒在了书架的侧面。
这时,装饰书架的木雕河豚摆件,应声「叭唧」掉了下来,给他的脑门来了个致命一击。这个男人还没有来得及报上姓名,樽井翔太郎也还一刀未出,他自己就先挂掉了。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呜呼哀哉,伏惟尚飨!虽然还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死去,但是,他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也没两样。
菅原敏明就好像在玩单人相扑表演的横纲1,樽井翔太郎想道。
1日本相扑运动员资格的最高级别。
樽井翔太郎再次看了看被人像寿司一样,包裹在席子里的甲本一树。翔太郎跨到他的身上。甲本呻吟著,就跟一只被宰的青蛙一样——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樽井翔太郎跨在他的身上,直接问道:「山部势司那个男的就是凶手吗?」
「是啊,干坏事的就是山部势司那个家伙!……」
「甲本前辈,你认识山部势司吗……?」
「对啊,我在这街上摆摊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开头是他来敲诈我,后来我就受他保护了。」甲本一树点了点头,「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发现他还是个靠得住的大哥啊。」
「这个山部势司,为什么会和我们的绑架计划扯上关系?」
「你们来我家的第一天晚上,等你们睡著以后,我给山部那家伙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他,就说『花园组头目的女儿,和年轻的小白脸儿男人一起,计划搞个假绑架骗钱,我要怎么办才好?』」
「总之,你向他告密了,对吧!……」樽井翔太郎愤怒地问。
「是啊,比起帮助你们,还不如卖个人情给花园组呢,我以为:山部那家伙,肯定会来接绘里香小姐,翔太郎你被花园组狠揍一顿,然后就是个大团圆结局了。」
「……」
八格牙路!我被狠狠地揍一顿,这算哪门子大团圆的结局啊,真是个无情的前辈,樽井翔太郎心想。
「可是,山部势司却没有来接花园绘里香小姐!……」樽井翔太郎恶狠狠地说。
「是啊,他没有来接她,却命令我,去做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事一句话也说不清楚,简单地说,就是让我装成配合你们的样子,最后再背叛你们。」
「装成配合我们?」
听到这句话,樽井翔太郎终于明白了一点。
第一天晚上,他们和甲本一树商量著,进行欺诈绑架的事情时,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但到了第二天早上,突然就愿意帮忙了,而且还变成了一个组织者。这并非出于甲本自己的意愿,而是他的幕后主谋——山部势司的命令。
「他在当天的晚上,就给我的电脑上,发了一个很长的邮件,上面写了指导绑架工作的意见。而且,那个家伙也通过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对我承诺了:『照我讲的做,赎金三千万全部给你。』」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甲本前辈你眼红那三千万,所以,才为山部那家伙干活的。」
「你傻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啊!……你好好想一想,对方可是黑帮啊,他说照做的话,就给我三千万;反过来讲,就是说不照我说的做,就弄死你个小王八皮儿。他给我下命令的时候,肯定没有拒绝的选择啊!……」
「这倒也是啊……」樽井翔太郎喃喃自语,也许甲本一树还是值得同情的。
「我说,翔太郎,问好了吧,快帮我解开绳子啊!……」
「不行,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问。」樽井翔太郎使劲地盯著甲本一树的眼睛,问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前辈是不是还听从山部的指令,把高泽裕也给喀嚓了?」
「杀高泽?!……什么意思?我没听过这事啊,高泽裕也是谁?」
甲本一树的眼神中,暂时看不到演戏的感觉。翔太郎补充了几句说明。
「我们在梵天丸的储藏室里,发现了一个男人的尸体,花园组的二头目——高泽裕也遇害了,难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知道啊!……没错,山部势司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我不会帮忙杀人的。再说还是在自己的船上杀人,我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啊。」甲本一树挣扎著抗辩,仔细沉思了片刻,突然一晃脑袋瓜子,吃惊地尖叫著,「啊!……可能杀人的家伙,就是山部势司自己吧。肯定是那个家伙在梵天丸上,杀了那个叫做高泽什么的男人。」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么回事啊。」
樽井翔太郎刚刚想明白过来,但是,紧接著,他又遇到了另一个巨大的疑问。
「不对,等一等,这说不通啊!……山部势司那小子,几乎不可能下手杀死高泽裕也的……」
给读者诸君的终极挑战书
埃勒里·奎因曾经豪迈地说过:「当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万众瞩目,万分期待的『挑战读者』就要隆重登场了!」
那么,还是那句话:究竟谁是凶手?他(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又是怎么杀害被害人的呢?当然,这一连串的问题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怎么杀害被害人的」,这就是问题的核心。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各位读者如果紧接著,翻开下一章——本案的破案之章,便自然能够瞭解了。但是,如果不开动小脑袋瓜儿,任凭作者给出问题的答案,是不是很没有意思呢?
案件的线索已经都具备了!请爱好思考的读者,在这里暂且合上书本,推理出犯人是怎么杀害被害人的,将那个家伙大声喊出来吧!
我想,犯人也不愿意束手待毙,就这么默默无闻地被逮捕吧?犯人正想同可爱的读者诸君,嘿嘿哈哈地较量一番呢!
快去抓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