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兰一行人搭乘马车沿著海岸线的道路前进。
道路十分宽敞,大约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同时通过。
这是一条名为「希望之路」的道路,时常会有商队经过,来往行人十分众多,联系著海之国拉克提亚共和国与各个国家的主要都市,可说是大陆的主要干道。
行进途中,亚兰一边用铁铲匡当匡当地敲打著地面的石砖。
并很佩服似地「哦──」了一声。
「用了密度很高的好石头呢,这能够维持两千年。」
「因为首都拉克提亚是世界最大的交易都市啊。」
担任车夫的卡裘亚回答道。顺带一提现在她正与亚兰两人独处。莉兹菲尔特留在精灵城里用铲笔(铁铲造型的笔)撰写著对人类而言太过超前的论文,爱丽丝则是正在马车里被莉缇西亚铁铲。
要说为何,按照莉缇西亚的说法是:
『优秀的工作就要配上优质的铁铲,这是神圣铁铲帝国大矿工宪法的第七条。』
换句话说这次铁铲似乎是当作让雷斯托尔说出情报的奖励。
在场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怀疑铁铲帝国是什么了。
『才不是啦……铁铲一点都不舒服……腋、腋下不行……!』
「嘿嘿嘿呵呵呵要开始铲喽,我铲我铲。」
『铁铲、不要、不对、不是啦──!』
由于两人的声音微微地从车里传了出来,卡裘亚连忙将马车的窗户紧紧关上。
她的脖子落下了几滴冷汗。
「这下……卫兵要是检查马车内部就完蛋了。」
「毕竟莉缇西亚是通缉犯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莉缇西亚的身分确实已经被位于罗斯提尔国内的替身取代,但卡裘亚担心的是,她会成为诱拐并对小女孩施暴的现行犯。话虽如此,她也无法阻止爱丽丝铁铲(重度犯罪)。
而且卡裘亚看过爱丽丝虽然流出了神秘的液体,但感觉十分幸福的模样。
具体而言,就是一脸恍惚的表情跟著铁铲扭动身体。
她立下重誓,绝不想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而且亚兰,就快到城门了,再这样下去会被逮捕喔?」
「嗯,这次就不挖隧道,改用交涉过关吧。」
「为什么?」
「这里人很多,要是在地面挖洞会很显眼吧。」
理由意外地正经。
「我说你,不是说过隐藏情报是铁铲的拿手好戏之类的话吗?」
「那并不完美,要是对手有铁铲或钻头的使用者,就有被破解的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比被陨石砸到还要──不,不用管陨石也行。」
卡裘亚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矿工的安全至上主义存在著某种决定性的错误。
话虽如此卡裘亚依然驾著马车前往城门。
「这就是『拉克提亚之门』。」
「嗯,虽然不如地狱之门,但还真大呢。」
那是一扇高约十公尺的巨大城门,门口站著数名身穿钢铁铠甲,握著长枪的卫兵,彷佛就像是在威吓旅客一样。
此时卫兵走了过来对卡裘亚说道:
「那边的马车,出示由共和国发行,或者神圣同盟的通行证。」
他们当然没有那种东西。
反而本身还是被各国追捕的通缉犯。
卫兵正是为了阻挡卡裘亚这类身分的人而设立的。
「怎么办,亚兰,你有什么策略吗?」
「别担心,我已经做好应付这种事的准备。」
哦,是用铁铲伪造了通行证之类的吗?虽然卡裘亚的想法已经受到了污染,但亚兰从怀中拿出的东西却与平时不同,是一把闪著金色光辉的──铁铲。
当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通行证。
「你是要我用这把铁铲做什么?」
「拿去吧,应该能派上用场。」
「唔。」
虽然仍有疑问,但金色这一点吸引了她。
难不成是具备贿赂之类的效果吗?
总之亚兰看起来自信满满,应该是有某种效果吧。
于是卡裘亚将闪著金色光辉的铁铲拿给卫兵看。
盯──
卫兵盯著铁铲看了好一阵子后,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什么东西,你是在开玩笑吗。」
他怒气满满地说著。
卡裘亚就像是头盖骨被人殴打了一样。
「没有下次了,出示通行证,否则就远离我国!」
卡裘亚泫然欲泣地回头看了亚兰一眼。
她十分震惊。
卫兵的这句话对她造成了强烈的打击,「你是在开玩笑吗」?啊啊,你说的没错。曾几何时自己的思绪也受到了铁铲的污染。就算给我金色的铁铲又能怎样,想用铁铲贿赂是不可能的吧!
因为太过丢脸,卡裘亚垂下肩膀不停地颤抖著。
这时亚兰这么对她说:
「你累了吗?铁铲是不可能用来代替通行证的吧。」
眼泪哗啦一下涌出了卡裘亚的眼眶。
你这家伙!这家伙!
好死不死竟然是你来讲这句话吗!
「不过本来就是你的错吧别开玩笑了笨蛋、笨蛋、笨蛋────!」
「冷静点,铁铲的用处不是拿来给人看,而是掩埋。」
「掩埋?」
「没错,原本想让卡裘亚你自己想到的……就先示范给你看吧。」
于是亚兰拿著黄金铁铲朝卫兵走了过去。
原以为他要做什么,只见他突然沙沙沙地在脚边挖起洞来。动作明明像是在挖掘花圃的土,但总觉得四周的时间流动看起来很缓慢──大概时空是真的产生扭曲吧──最后他在卫兵与自己之间挖出了一条细长的沟。
就在这时候,卫兵喀嚓一声举起了长枪。
「你这家伙刚刚做了什么?有什么打算?」
对方十分警戒,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个男人突然在脚边挖起了沟,卫兵当然会戒备。
「这就是我与你之间的鸿沟。」
「啥?」
面对这诡异的解释,卫兵显得很混乱。
「我们没有通行证,但也不是可疑份子,让我们过去吧。」
由于这位可疑无比的铁铲男说出了非常可疑的话,理所当然地让卫兵加深了戒心,他把手伸向挂在颈部的哨子,似乎是打算呼叫同伴。
「我说你,是从乡下来的吗?看来是不懂常识呢,无论是谁,只要没有通行证──」
沙沙。
当卫兵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亚兰用铁铲埋起挖土造成的沟。
随后卫兵不知为何放下了原本伸向哨子的手。
「──不,虽然你们的确不是可疑人士,但规矩就是规矩。」
「我们不是危险分子,相信我吧。」
「虽然我很乐意相信你但是……」
交谈的走向很奇怪。
这时伴随著沙沙沙的声音,那条沟又被加进了超过五成的土。
于是卫兵的态度更加软化,他朝卡裘亚看了一眼。
「唔,那边的女人是个骑士吧,确实感觉很值得信赖。」
「那么你愿意放行吗?」
「慢、慢著,至少让我确认一下马车内有没有禁运品。」
「!」
唯独这件事很不妙。
马车里有个正在被铁铲的全裸小女孩,无论怎么想都会产生误会,或者说那根本不是误会。另外那可是一幅如果没有铁铲抗性的普通人看见,会因为宇宙级的恐惧而立刻发疯吧,为了保护这名卫兵的心智健全,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
沙沙沙,啪哒啪哒。
此时亚兰将土沟完全埋好了。
「虽然这么想,但像你们这种一点也不可疑的家伙是不会携带禁运品的。」
卫兵脸上充满了笑意,跟亚兰用力地握了手。
「看来我们已经互相理解了。」
「嗯,你似乎能成为我国的好朋友,欢迎来到海之国拉克提亚!」
在卫兵的示意下,「拉克提亚之门」发出轰轰轰轰的声音慢慢敞开。
「………………喂,亚兰。」
「干嘛?」
干嘛是卡裘亚该问的吧。
「刚刚那让人怀疑脑袋的光景是怎样,周围的商人都一副抽筋的表情喔。」
「我用铁铲掩埋了彼此关系的鸿沟。」
「啥?」
「有个词汇叫做人际关系的鸿沟,就是那个。」
那是哪个啦(卡裘亚发自内心的惨叫)。
「卡裘亚也记好了,这就是交涉的基础。」
「我严正拒绝!」
「放心吧,卡裘亚也马上就能使用的。」
「才不要!我绝对不做这种事!」
卡裘亚再度叹了口气。
这家伙,搞不好能用铁铲把海给埋了啊。
△▼△
拉克提亚是大陆第一的贸易都市,这个称呼似乎并非浪得虚名。
卡裘亚与亚兰来到港口附近(其他两个人留在旅馆),两人面前是一座广大的市场。从楼高四层的豪华装饰品店,到铺著草席的露天摊贩,此处汇聚了各式各样的商家,也吸引了许多看上这点的客人。
港口停泊著众多木造船只。
看来似乎是正在将商品运下船。
「真没想到,这就是拉克提亚吗,充满了活力呢。」
「『绿色宝珠』似乎就是被卖到这座市场的某家店。」
店家的数量实在太过惊人,该怎么找才好呢?
「亚兰,不能用铁铲来找吗?你很擅长找宝石吧?」
「当然能用来找宝石,但宝珠是加工完成的宝石,所以不算在内。」
「这什么理由啊?」
「矿工挖的是原石,但完成品是挖不到的。」
「听你讲出这种有常识的话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看来只能脚踏实地慢慢找起了。
「那么就分头找看看吧。」
「说得也是,先给你几把铁铲吧。」
「要干嘛?」
「交涉时会用到吧。」
「不需要!我会普通地跟人交涉!」
她不打算继续接受这家伙的铁铲训练。
卡裘亚说完之后转过身去,就在这时候。
「卡裘亚,快看那个。」
这么说来,亚兰的视线一直都停在一艘停驻在港口的船上。
那是一艘外表老旧,能承载数十人的中型船只。
有几名船员正搬著箱子打算上传。
喀嚓一声。
只见亚兰拿起铁铲,表情十分认真。
「亚兰?那艘船怎么了吗?」
「去调查吧,铁铲正对它产生反应。」
「反应?是宝珠吗?」
「不是,但那个箱子──可以从中感觉到『掩埋的』恶意。」
「掩埋的恶意。」
这家伙在讲什么啊(一如既往的感想)。
「总之就是某个家伙,打算抱持恶意掩埋某样东西。」
「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简单来说就是有阴谋吗?」
「嗯,要走喽。」
卡裘亚朝亚兰点了点头。
此时那些船员为了联络而将箱子放下,两人趁机跑了过去。随后亚兰用铁铲指著金属制的锁,说了句:「Dig(挖掘吧)!」迷你波动炮随即「咚轰──!」一声,蒸发了上面的锁,卡裘亚面对这种程度的事已经不会开口吐槽了。
接下来亚兰用铁铲代替撬棍,打开了用开锁器(铁铲)撬开的箱子。
这时他们见到的内容物──
「──?──!」
是个被绑住的美少女,另外她不是爱丽丝。
她的嘴巴被堵住,双手双脚都被绑缚,眼里正流著泪水,年纪大概跟卡裘亚差不多。从她那配戴发饰的及腰长发,以及看似昂贵的连身裙来看,身分应该很高贵。但这样的她却被装在箱子里不断翻滚挣扎。
「亚兰,这女孩是!」
「嗯,看来他们打算怀抱恶意埋了这个女孩呢。」
「那不就是绑架──不,绑架杀人吗!」
卡裘亚忿忿不平地大叫道,就在这个时候。
「喂你们这些家伙!在那里做什么!」
传来了充满杀气的男人喊声。
回过头才发现海盗们已经抽出军刀包围了卡裘亚他们。
应该是绑架这名少女的犯人吧。
「问我在做什么,这是我的台词!你们这些绑匪!」
卡裘亚说完便举起了「圣骑士之剑」,对绑匪不需要手下留情。
「卡裘亚,尽量别杀他们,我希望能得到情报。」
「唔,这或许很困难呢。」
毕竟敌人不只一个。
「交涉就是这时候用的。」
这时亚兰将黄金铁铲扔给卡裘亚。
「啥?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承诺要把卡裘亚你培育成大陆第一的骑士,而骑士应该要学会交涉。」
「那才不是骑士的交涉方式!或者说不是人类的!」
但卡裘亚的抵抗徒劳无功,黄金铁铲动了起来。
它将前端朝向地面,开始挖了起来。
「呜哇啊啊啊?动了?这玩意儿还会自己动吗?」
「那把铁铲复制了我的动作,能够自动施展技巧。」
「别、别、别用奇怪的铁铲控制我啦!」
但在铁铲的挖掘下,最终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壕沟。海盗们很吃惊地往后跳开,就跟卫兵那时一样,但是这条壕沟不仅非常宽大,里面还流动著发出轰鸣声的水,水流的速度十分湍急。
「亚兰,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该怎么办啊?」
亚兰点头做出说明。
「流动在『关系的鸿沟』底部的水流,换句话说就是敌意。无论往『关系的鸿沟』里面埋进多少土,一旦有敌意就会立即被冲散,也因为这样,光是埋土是无法改善关系的。」
虽然说明乱七八糟,但卡裘亚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对战意满满的人没有效果。
「果然只有战斗一途不是吗!要正常地开战喽!」
「不,这种状况只要阻断水流──也就是敌意的来源就行了。」
「敌意的来源?」
亚兰将铁铲高高举起,如同火焰般摇曳的蓝白色气息逐渐凭空聚集到铁铲前端。这是在汇聚矿工力,刚刚那个瞬间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射程良好,安全装置关闭,矿工力缩退炉全力爆发。
「Dig(挖掘吧)!」
波动炮,发射。
蓝白双色的能量螺旋撕裂了港口,爆发出剧烈,甚至能盖过龙族咆哮的巨大声响。笔直地贯穿了停在港口的中型船只船体。噗咻嗡嗡嗡嗡轰隆隆隆!
亚兰威力远胜过大炮的必杀波动炮贯穿了那艘船。
轰轰轰轰轰砰当隆隆隆隆。
船员纷纷从船上跳进海里游起泳来。
船只沉没了,逐渐朝海底下沉。
「很好。」
亚兰回头一看。
在场所有海盗都一脸呆滞地看著被波动炮击沉的船。
亚兰朝壕沟一指,卡裘亚随即两眼无神地朝沟里看去。湍急的水流已经消失,也就是说敌意已经消失了吧,她呆愣地这么想著。亚兰随即流畅地埋起壕沟,同时拍了拍卡裘亚的肩膀。
「这么一来,这些绑匪应该也愿意听卡裘亚说话了。」
这只是单纯的威胁吧。
但这类的话亚兰肯定听不进去。
最后亚兰敲了几下壕沟,确认完全埋好之后说了一句:
「刚刚那就是铁铲交涉法的应用方式,好好记住吧。」
此时两人背后传来一声「匡咚」的声响。
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被绑架的少女昏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波动炮的冲击吧。
同时似乎有某种东西湍湍地流了出来。
她身上看似高级的连身裙也被沾湿。
「唔?怎么了,振作点啊。」
「谁办得到啊!」
很遗憾,人类的心灵并没有强韧到在极近距离承受波动炮之后还能保持正常。
卡裘亚一边忍耐著强烈的头痛,一边想到。
果然刚刚那个才不是什么交涉术,只是普通的铁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