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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这份心意无法深藏心底 第11话 薪资与女高中生

※ ※ ※

当驹村和奏音不在,一房两厅的公寓明明无异于平常,却感觉格外宽敞。

「两人要多久才会回来呢……」

阳葵看过时钟后自言自语。

话虽如此,就算说出口,两人也不会立刻回到家──

阳葵再度把视线转向电脑萤幕。

将画作送出去参赛后,阳葵依旧继续作画。

「好……完成了。」

这次完成的不是插画,而是四页的短篇原创漫画。

阳葵憧憬的那位同人志作家出过各种原创漫画,阳葵深受其影响。

其实「阳葵」这个名字也是那本同人志中登场的人物名称。

话虽如此,阳葵深刻感受到漫画的困难之处。

所需的技术和一张画就完成的插画完全不同。

尽管如此,近来阳葵靠著有样学样,渐渐能画出还算像样的短篇漫画。

「也很久没投稿了,上传吧。」

阳葵在搜寻引擎中输入画作的交流网站名称。

在离家出走前,阳葵都把作品放到这个网站上,不过离家出走后还没有投稿过。

虽然只是短暂离开,光是看到网站的标志就有种怀念的感觉。

登入后进入自己的页面,上传漫画。之后在投稿前的最终确认时,她再度把短篇漫画从头读过一次。

这次画的是模仿人鱼公主的奇幻故事。

少女天生就被下了「不可以喜欢上别人」的诅咒,有一天到森林玩耍时,脚受了伤而无法动弹。

这时青年猎户现身拯救了她。

少女感受到青年的温柔而萌生爱意,却因为诅咒,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是屡次与青年相处的过程中,少女终于无法按捺满溢而出的心情。

就在她开口说出「我喜欢你」的瞬间。

诅咒使得青年化作闪亮的星光碎片,消失无踪。

少女目睹自己犯下的错误,只能落下后悔的泪水。

──是这样一篇悲剧的恋爱故事。

阳葵特别在青年消失的场面背景上色,表现出忧伤、美丽与残酷……阳葵这么认为。

人鱼公主是恋情无法得到回报而化为泡沫,但在这个故事中,消失的是被告白的青年。

「…………」

虽然是自己笔下的作品,鼻子深处传出一阵酸楚。

理由很明白,因为少女的身影与自己重叠了。

在那瞬间──几乎要对驹村脱口说出自己的心意时,她在最后关头咽下了「喜欢」这两个字。

现在她觉得这样就对了。

虽然自己的心情可能已经被他看穿──

尽管如此,只要没清楚说出口,在阳葵心中就还不算越界。

因为一旦说出口,与驹村之间的距离肯定会变得比现在更遥远。

「……好想快点长大。」

阳葵吸著鼻水,环抱自己的膝盖。

站在彼此对等的立场,传达自己的心情后,如果自己是消失的那一方──虽然伤心,但还能接受。

但是,阳葵现在还未成年。

社会上许多「责任」都会指向成人。

上次险些告白,让阳葵终于真正理解了告白的意义。

驹村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眸依然烙印在她的脑海。

罪恶感充斥在胸口。

在那瞬间之前,那个满脑子只有「希望你多看看我,希望你喜欢我」的自己让阳葵自觉还很幼稚,也令她感到羞耻。

所以阳葵下定决心。

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要将这份心情深藏在心中。

这样应该还在容许范围内。

此外,开始在这里生活才首次注意到的,还有另一件事。

当阳葵像这样画画时,驹村和奏音从不责难,而是予以声援──

阳葵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对父母期望的就是这样的态度。

「…………」

父母的身影浮现在脑海。

他们看到阳葵画画时,责备她「不要再做这种没意义的事了」的身影。

自从离家之后,每次想起父母,首先浮现的都是这样的场面。

『因为你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

『因为我们对你抱持很高的期许。』

「…………」

不知听过多少次的话语,对阳葵而言除了是诅咒,没有其他意义。

但阳葵并非讨厌「那些」。

她也明白父母对她的珍惜。

但是阳葵对画画的爱已经超越了那些。

偶然在网路这片汪洋发现的业余作家作品让她万分感动。

同时也让她强烈萌生了「自己也想画」的念头。

但是──

阳葵凝视著自己的手掌。

村云擅自闯进这个家的时候,为了保护奏音而不假思索地行动──唯独在那时候,她感谢父母过去的「那些教育」。

「……那两个人……还没回来啊。」

她再度看向时钟,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两人回来。

阳葵怀抱著这样的心情,又检查了一次画作有没有缺漏,将漫画投稿到一直开著的社群网站。

确定投稿完成的讯息出现后,阳葵关掉网站。

「呼~~好累喔……这种东西能画好几张的漫画家真的好厉害……」

就在她高举双臂伸懒腰的时候──

听见玄关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阳葵连忙起身。

「阳葵,我们回来了~~!」

「晚餐也买回来了。」

见到两人手提著购物袋的身影,阳葵安心地松了口气。

「驹村先生,小奏,欢迎回来!」

能像这样笑著互道「我回来了」、「欢迎回来」的关系令阳葵欣喜──

但是,现况是无法从自己的父母那边得到。

虽然下定决心要再次面对父母,不安依旧笼罩心头。

感觉到外界的气味乘著风自玄关吹进室内,阳葵心中隐隐作痛。

在「拟人化猫咪咖啡厅•毛茸茸」,今天同样朝气蓬勃。

「路上小心,喵!」

阳葵站在店门口,面露笑容送客人离开。

因为现在正值平日下午,这位顾客离开后店内就空无一人了。

从店门口放眼观察,今天大概是因为天气不好,行人也比较少。

阳葵开始清理餐桌,一举一动看起来已经十分熟稔。

自从高塔向她告白,不知算不算幸运,她的打工时段都集中在上午。

因为高塔是大学生,排班主要都在晚上。

多亏如此,阳葵自从那一天后尚未与高塔碰到面。

虽然这么说,阳葵一直胆战心惊,担心其他打工的同事会知道他向阳葵告白这件事,特别不想让惠苏口知道──

阳葵擦过桌子,在流理台清洗桌巾,同时这么想著。

与其专情于看来没有指望、在立场上也有困难的驹村,是不是乾脆和年龄相近的高塔交往比较好?

(但是,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赚钱,又不是来谈恋爱──)

她先这么想,但立刻就察觉这道理对驹村也相同。

她并不是为了谈恋爱才离家出走──

(我现在待在这里的理由……)

明确至极的理由。

先前她才对驹村和奏音宣言。

只要存到足够的钱,就会试著面对自己的父母,也决定了待在这里的期限。

不过,她也无法对从心底自然涌现的感情视而不见。

阳葵像是为了不去注意揪紧的胸口,使劲扭乾桌巾,环顾店内。

好不容易才熟悉这份打工,现在却开始考虑何时要辞职,让她觉得有些罪恶感。

「小葵。」

打工时段结束,阳葵打算回休息室时,低沉的嗓音叫住了她。

「是──啊,店长。」

转头一看,店长中臣正笑盈盈地对她招手,示意她靠近。

初次见面时店长的外表与嗓音之间的落差让她吓了一大跳,现在也还不习惯。

顺带一提,其他打工同伴曾经告诉阳葵,中臣是相当喜欢玩角色扮演的御宅族。

这间「拟人化猫咪咖啡厅•毛茸茸」似乎也彻底灌注了她(?)的兴趣。

阳葵回忆其他打工同伴说的话,顺从地站在中臣面前。

「来,小葵,辛苦你了。」

中臣从拿在手中的资料夹内取出褐色信封,递给阳葵。

阳葵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睁大眼睛凝视著中臣──

「啊……对喔,今天是──真、真的很谢谢您!」

阳葵小心翼翼地握住信封,深深低头行礼。

「因为一开始就听小葵说不要转帐,想直接拿现金,我也努力帮你装了一个信封喔。话说回来,呵呵,小葵真的反应都好纯真,很可爱呢。」

中臣举起手贴著脸颊,欣然笑道。

没有打工经验的阳葵会被选上,原因之一就在于中臣相当中意她吧。这一点阳葵也隐隐约约明白。

「谢、谢谢夸奖。」

「要珍惜著用喔,第一次拿到的薪、水☆」

「好……好的……」

中臣偶尔会用这种口吻对她搭话,但她仍然不晓得该用什么态度反应。

「嗯嗯~~?怎么啦~~?刚才在客人面前的精神跑去哪了~~?」

「对、对不起!我会珍惜著用的!」

「嗯,很好。年轻人就该有朝气。」

大概是对阳葵的回应心满意足,中臣拋出谜样的媚眼,转身离去。

虽然个性强烈,不过是个好人这点不会变。

阳葵再度仔细打量信封,回到休息室。

不是零用钱,也不是压岁钱。

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赚到的钱。

阳葵开始打工后明白了赚钱的辛苦,由衷认为这是件好事。

虽然驹村从来不曾表现在脸上,但是他之前为阳葵买了不少用品,现在阳葵也理解了那有多么辛苦。

同时,父母的脸庞也浮现脑海──

「…………」

阳葵握紧了装著钞票的信封,揪紧的眉间出现几道皱纹。

※ ※ ※

傍晚。

心情莫名地好的矶部邀我去喝酒,我拒绝后立刻离开公司──

紧接著又停下脚步。

「友梨……」

就在绿篱旁边,那一天之后毫无接触的友梨在等我。

我顿时不知所措。因为我还没下定决心,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然而──

「和辉,对不起。」

「────咦?」

在我开口之前,友梨突然深深低下头。

真的太突然了,我的思考来不及理解现况。

「呃……那个……?」

「那个,上次那件事……」

上次那件事──指的就是那次告白吧?

但是,为此突然道歉又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还是算了」的意思吧?我明明被告白了,这下要被甩了吗?

友梨对著脑袋充满问号的我,垂下视线继续说:

「我没有考虑到你当下的状况就说出口……你还要照顾奏音跟阳葵,应该没有心力想到我吧。回到家我才注意到这件事……所以,对不起。」

「啊,嗯…………」

确实如友梨所说,目前我光是顾那两人就竭尽心力了。

打从友梨对我告白之前──就连平常工作时,思绪都会不由得飘向奏音和阳葵。

现在我忙著照顾她们两人,没有多余的心力想其他事也是事实。

「所以……上次我说的那些话,还是当作没说过──」

「这我办不到。」

「────咦?」

我这么回答,这次轮到友梨睁圆眼睛。

我确实因为友梨的告白而震惊、不知所措,而且为了回答伤透脑筋。

尽管如此──

「我不能当作没发生。不,我不会这么做。友梨你究竟拿出了多大的勇气才对我开口……唯独这一点我敢说我知道。毕竟……我们从小就认识。」

打从相识已经过了约二十年。

从她的个性和行动模式来看,我知道「告白」这件事对她绝对非同小可。

光是说出「喜欢」这个字眼,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有可能为之剧变。怀抱著这般恐惧,友梨还是选择对我告白。

「所以,你可以等我回覆吗?虽然可能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和辉……」

友梨眼角浮现泪光,对我微笑。

「你这招有点奸诈……太奸诈了。你这样回答我,我只会更喜欢你嘛。」

「唔……呃……」

「呵呵,开玩笑而已。不过,嗯,我明白了,我会等那两人的问题解决。不管最后你给我什么回答──我都愿意等。」

友梨如此说完,对我轻轻挥手,转身离去。

我静静伫立在原地一会儿,凝视著友梨的背影。

「驹村先生。」

我按下公寓的电梯按钮,呆站著等候时,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叫住我。

转头一看,阳葵正小跑步朝我过来。看来她刚好打工下班。

阳葵的笑容感觉比平常灿烂。

「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呵呵。这个等一下再说。」

阳葵如此说道,走向公寓边缘处的楼梯。

为了尽可能避免撞见其他住户,阳葵一直以来都走楼梯。

刚才她会向我搭话,也是因为周围没有其他人吧。

平常我对迟迟不来一楼的电梯总会有些烦躁,不过今天正好能错开我和阳葵到家的时间,让我不会介意。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你回来啦~~」

打开玄关大门时,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奏音站在厨房切洋葱。至于阳葵,她正在翻找包包。

不久后──

「驹村先生,刚才说的就是这个。给你!」

阳葵如此说著,把一个褐色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信封后立刻确认内容物。里面装著三张万圆钞票。

「这是……」

「今天是发薪日。过去吃饭和衣服等等的费用──终于能够给你了。」

阳葵面露灿烂的笑容如此答道。

原来如此,今天是发薪日啊……

我想起阳葵说「要找打工」的那一天。

起初我也相当不安,现在终于顺利来到发薪日,让我放心了。

况且这次打工的体验对阳葵日后的人生想必会有所助益吧……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既然你这样说,我明白了。我就收下吧,但不用全拿。」

「咦?」

我只从信封抽出一张一万圆,其余的还给阳葵。

「咦?那个……」

「有这些就够了,算是餐费。」

「可是,就算只算吃饭也要更多,还有衣服之类的……」

「那个,就算我请客吧。」

阳葵面露纳闷的表情。

对我来说,她愿意出钱确实对我的帮助不小。

过去我把奖金的五到七成都存到储蓄专用的户头,金钱方面其实还算充裕──

不过,这阵子可能有需要从那个户头领钱出来了。

撇开独自生活时不谈,消费金额和与弟弟一起生活时相比确实变多了……

果然「三个年轻人一起生活」对家庭开支的压迫相当严重啊。

话虽如此,这样的生活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我对此还算乐观,目前还没有太强的危机感。

所以我原本就决定不收餐费之外的钱。

这是我对阳葵的未来擅自投注的投资,虽然真的只是自我满足的投资。

「这样不行。我是──」

「好啦好啦。既然和哥都这样说了,你就自己留著用嘛。」

我有预感我和阳葵的意见不会有交集,但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和事佬。

「小奏……」

「你要存到钱之后和爸妈见面吧?既然这样,多存一点也比较好嘛。」

「奏音说的对。辛苦赚到的打工钱就用在自己身上吧。」

「…………」

阳葵好一段时间面露为难的表情,最后终于──

「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你。」

对我低下头,姿势端正地行礼。

「啊,对了,这个送给小奏。」

「咦?」

阳葵从背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的小袋子,递给奏音。

奏音立刻打开袋子,里头装著柔软毛球钥匙圈。

「哇,好可爱。谢谢你,阳葵。可是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我本来就决定拿到薪水后也要好好谢谢小奏,不过给钱又有点那个……所以我选了这个东西。」

「这样啊。其实你用不著特别费心啦。」

「不可以这样。小奏,谢谢你每天都为我做好吃的饭。」

「呃,那个,嗯……我才该向你道谢。」

大概是阳葵直率的道谢让她害羞了,她的视线朝斜上方逃离,如此回答。

「话说,为什么选这个?」

「呵呵。其实,那个是用我们店里的点数能兑换的奖品『猫的毛球』喔。我拜托店长卖给我一个。」

「哦~~……」

「不只软绵绵,还有弹力,捏起来很有弹性,会让人不由得想摸喔。」

「这个真的会让人捏个不停耶……」

揉揉捏捏──奏音专心地开始揉捏毛球。

「而且我也有一个喔。」

阳葵秀出自己的背包。

上头挂著颜色不同的毛球。奏音看了,愉快地嘻嘻笑。

「唔……可以让我也摸摸看吗?」

见到她幸福地揉捏的样子,再加上毛球柔软变形的模样稍微吸引了我。

「好啊,当然可以。」

得到许可后,我立刻伸手触摸挂在阳葵背包上的毛球。

这感觉──弹力确实相当适中。

而且柔软的毛尖轻柔地抚过指间──

我这下也明白了奏音会说「让人捏个不停」的理由,就连我都有点想要了。

唉,但是如果我把这个挂在公事包去上班,肯定会被矶部疯狂吐槽吧……仔细一想,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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