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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话 开端与奶油炖菜~刚古雷夫~

时间在战国。地点位于迎来群雄割据之战乱时代的萨布拉尤大陆。

这个大陆相当广大,被四季各别的气候所包覆,存在多数的山脉地带与丘陵地带,根据地域也有著独特的风俗习惯。

然而这个大陆上的所有国家、所有领地上正爆发著战争。而其中有著为了守护自身的领地、为了获得财富等等各式各样的理由。

不过,作为基本的理由是相同的。

那就是,证明自己才是这个战国的霸王一事。为了让众人知道适合站在所有国家顶点的是自己。

也就是所谓的大陆平定、大陆统一。要支配萨布拉尤大陆全境,站在统一国家的顶点。这一点,恐怕才正是下至士兵上至王族都抱持著的野心吧。

基于这个理由,无数的村庄与城镇被卷入战火而逐一消灭。新的村庄诞生,又消失在战祸当中。国家与领地都一样,在战争中败北的国家或是该土地的领主会就此衰败,亦或是所有族人受到歼灭而消失。从缺乏警戒之人开始逐渐灭绝。

战场上则更加悲惨了。剑与枪发出交锋的声响,箭矢与投石交错飞舞,透过魔法与魔工而为的杀戮受到执行。在那里不存在什么人命的尊严。人们就只是为了掠夺、存活、获得金钱与名声而战斗。杀害的人命数越多便能取得越多的银币与铜币,得以饮酒吃饭抱女人。有的人因而出人头地,有的人则就此没落下去。

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战国之世,所谓佣兵这个行业才会赚钱。

我叫做刚古雷夫。原本是在某个城镇里过著率领帮派的日子。

与儿时伙伴的七个人一同做著坏事。除了杀人放火以外的什么都做过。窃盗、违法物品的买卖、从妨碍商家的营业到破坏工作全都搞过。

我在八人之中担任首领的职责,引领著大家做事。不管怎么说,毕竟其他人净是一群太有个性的家伙吶。只剩我比较适合担任首领了。

幸好,我有个特殊的才能。对于见过、听过、感受过一次的事物能够完美地持续记忆的才能。多亏了这项才能从读书写字算数,到世间上的各种事物都能够长久牢记在脑海里。

而且体格也够壮硕,剑术也还算过得去。要是有什么紧急状况便站到前线,也曾与危险的大人交过手。

然而尽管如此,当年龄逐渐增长后也出现了无论如何都会明白的事。我很早便察觉到了帮派的极限与结局。考虑到时代的潮流与变迁、以及世间的状况,我明白就这么继续当个无赖组织是很危险的。

因此,我带领著那些家伙们离开城镇,结成了佣兵团。虽说是仅仅只有八人的佣兵团,不过其他儿时伙伴们也都是拥有才能的家伙,因此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最初担任商队或旅行商人的护卫、商店的警备或是进行对盗贼团的讨伐来累积财富。

待所有人的装备完整之后便召集人员,开始以战场劳动为主来赚取金钱。最初那段时间靠这样子是还勉勉强强过得去。

但是,自从佣兵团成为接近百人的规模左右,其中的经营便出现了问题。

那便是从薪资开始到装备与储备品的购入、马的饲料费以及储备食材的补给、与商队之间的协议与交涉……作为一个佣兵团必须得做的工作有如山高。

佣兵团要是不战斗就赚不到钱。光是单单存在便会耗费金钱。不论哪种必要物资都需要花到钱。免费东西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还有,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的,团里并不存在伙房兵。愿意跟到战场上来,在鲜血与死亡的气味之中,能够凭靠大胆的精神保持著自我,持续制作美味料理之人──我的佣兵团里并没有这样的人员。

这一点慢慢地造成了影响,好不容易在战场上赚来的钱也会在城镇的酒馆中用掉。光是要饱餐一顿美食就会把钱用掉。虽然想说至少弄个新造的装备,但也因为金钱不足而无法实现。

一般来说,佣兵团的维持管理什么的,净是一堆让人想抛到脑后的麻烦事。不过,我无论如何也希望能够让现在佣兵团的势力壮大起来。

并不是为了用来确保赚钱手段之类的,也不是为了只让我一人存活下来的手段。

我呢,希望能有一个属于我的国家。

为了改变像我这样的战灾孤儿,要是不在城镇的暗巷之中双手沾染坏事就活不下去的这个世间。

为了从不断在战争中独占利益的笨贵族与蠢领主手中夺取其财富,将这些用在无从受惠的人们身上。

为了让这个悲哀的时代,自此不再继续下去。

我要取得我自己的国家。建立一个不论是谁都能够和平生活的国家。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

所以说为了这个目的,我一直在战场上战斗。杀害过数十名的敌人。也做过让笨蛋贵族全家灭绝的事。偶尔也会经历败北,有时也会尝到屈辱。但是,我没有屈服也没有气馁,依然持续不断地战斗著。

然而,自佣兵团结成后,算起来已有八年。我开始对如今规模依然没有从百人增加的现状感到焦急。

凭著我的才干,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增进了吗……我也曾像这样差点绝望过。

就在那个时候。我跟那家伙相遇了。

改变我的命运的不可思议的男子。

我跟朱里•东相遇了。

那一天,我正参与著琳贝尔之丘上所发生的战争。

北侧领主与南侧领主之间的战争。我受雇的是北侧这边。

战争理由什么的相当单纯,就是把这片琳贝尔之丘的土地拿来做赌注。不论哪边的领主,都主张这块土地是由祖先传下来的土地,在交涉与会议都搞得复杂到不能再复杂的结果,就是发起了战争。

这场战争在我看来,可说是赚钱的时机。这是因为不论北侧或南侧,出的价钱都相当不错。而我也猜得到他们会这么做的理由为何。

这场战争要是胜利了,就能取得这片广大的丘陵地带。只要加以开发便能成为农耕地区,进行食物生产。届时的开发资金则向战败的一方请求。人员从自己的领地里派出,支付薪资来滋润经济,并将败北一方的人民作为奴隶来弥补不足的劳力。

嗯,大概就是这样的发展吧。搞不好会建设其他的设施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他们只考虑到取得这片丘陵地带时的利益。并没有考虑到输掉时的情况,因此钱付得相当爽快。

就我而言,是想说在能够拖延的情况便尽可能拖延下去取得经费,之后便是在适当的时间点取胜是最好的。反正这块土地也不是到我手上,能赚多少就好好地赚上一笔。

然而,这场战争却陷入了预想之上的胶著状态。

毕竟是相邻的领地。在时代的变迁之中应该也会有彼此交流的情况才是。

透过旅行商人的往来情报也会有所流通。既然这样,彼此的战术跟部队构成也就全都泄漏给对方知道了。

就结果来说,由于战斗方式十分相似,因此难以分出高下。

如今已经整整三个月被绑在这场战争上头,而我也对这个情况束手无策。

虽说酬劳是有在支付,不过既然变成这样,就只能尽快让北侧赢得胜利了。毕竟若是在这吃了败仗的话,资金的支付便会停止,更重要的是攸关部下们的士气。

明明打了这么久的战争却只能拿到这么一点点钱,因为战败就打算把我们的辛劳化为泡影吗?

就算被这么抱怨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说如此,就算想用自身掌握的战术作战,但这里是开放的丘陵地带。能够使用的战术相当有限。而且在这种场所非要说的话,从正面以数量将对方击溃会是比较合适的办法。

战争无从结束,想要采取对策却也基于地理条件而无法采用,要是赢不了的话,部下还有窝里反的可能性。怎么走都不对。让人不禁想抱头伤脑筋。

「该怎么办才好……」

某日中午,我在作为作战据点的帐篷中举行了会议。

参加者为干部八人之中的四人。只有半数出面参与。

剩下另一半的家伙们很不擅长面对这样的会议。然而要是他们不出面的话就没有办法传达作战。

但是,困扰的事情并非只有如此。眼下就连一个为了终结掉这场战争的办法都没有。

在这个应该能够容纳数十名成人的巨大帐篷中,与我一同思考著的干部们──

有我,团长刚古雷夫。

魔法师部队队长的艾莉乌丝。

第二步兵部队队长兼任惩罚部队队长的欧鲁特洛斯。

谍报部队队长兼任警备部队队长的辉夜。

我们把地图摊开在桌上,将棋子摆放上头当作假想战场来讨论。

姑且是将食物带到了会议桌上,却没人伸手去碰。虽说是肉与蔬菜的拌炒物,现在却不是张口享用的时候。毕竟是这样的状况。就算是难得有的肉食,也并非是能够乐观吃饭的状态。

「……就是这样,敌方在明天早上,打算要发起部队总动员。」

这么说著将情报统整并进行报告的是辉夜。

「刚古雷夫先生。老实说,我认为这里还是撤退会比较好。毕竟再继续被这场战争绑住,也只会是一步坏棋而已。」

「我明白,我明白的,辉夜。只是,在这个时候撤退的坏处跟败北时的坏处并没有什么两样。要使用这个方案的情况是真正的最终手段。」

「我也赞成这个意见,但我认为现在正是需要动用这最终手段的情况。」

辉夜点头肯定道。

「要是在这里撤退的话,的确是会招来士兵们的不满吧。毕竟本来就已经是长时间处在战场上的状态,他们的精神状态恐怕远比我们想像中的来得疲惫且混乱吧。要是在这种时候听到撤退之类的话,众人的不满也有爆发的可能性。

可是,我认为再继续被这场战争绑在这里,更是一步坏棋。既然没有得以胜利的手段,继续撑下去也只是徒增疲劳而已。疲劳的士兵脚程恐怕会迟缓,手也可能会颤抖。要是这样,倘若有什么万一也没办法发挥他们的力量。只会增加白白送死的牺牲者。我是这么想的。」

相对于稳重的声音,这个意见听起来就像是暗藏著一把尖锐的利刃。

她过去也曾是一名「神殿」的巫女,现在则是抑制著自己于战场中战斗著。

身为「神殿」的巫女却在厮杀的战场上沾染鲜血,这不知会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她的心中,恐怕混乱得令人无从想像吧。

但是会在这里选择撤退,并不是基于作为一名巫女希望安息的祈愿。

而是因为明白要是佣兵团在这里彻底解体,对于士兵们来说会更加痛苦的缘故。

明白将无法以万全状态进行战斗的士兵送上战场是让他们白白送死;明白大家没能吃到得以满足的食物;明白就算拿到了薪资,要是死了就没地方可用。

亦明白这些不安要是爆发了,佣兵团便会消失。

而且,残留下来的将只能懊悔没能好好战斗而已。要是变成那样,士兵就完蛋了。没有办法再次振作。对于以双脚站在战场上,以自己双手取得生机与金钱的人们来说,这份懊悔是不可估量的。那将会使人成为仅仅依附著过去荣光的可悲废人。

辉夜正是害怕这种事。若是还留有战力,就应该用在下一个战场上,她想说的是这个。

不过,相对于她的意见,另一名队长则是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看著地图。

「……」

那个人物是欧鲁特洛斯。头上戴著遮住全脸的全罩式头盔。

由于无法窥见表情而难以推敲他的想法,不过欧鲁特洛斯对于撤退一事显得并不积极。

「欧鲁特洛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但欧鲁特洛斯并没有回答。

本来欧鲁特洛斯就没在说话。不是无法说话,而是没在说话的男子。

欧鲁特洛斯他是第二步兵部队队长,同时也是对做出背叛或是破坏规定事项的士兵给予刑罚的「惩罚部队」的队长。这件事情就只有惩罚部队的成员以及八名干部知道而已。

虽说他从帮派时代就没在说话,但那只不过是比起言语更该用行动来表达想法,贯彻这样的自我誓约而为的表现。

他是个背负著「为了保护伙伴而杀害伙伴」这种矛盾在战斗的男子。

因此,他的行动比谁都要来得有说服力与影响力。

这样的欧鲁特洛斯,连头也没有点一下就这么看著地图。于头盔下可见的那如岩石般坚定的双瞳,一直盯著地图看。

而竖立在他身后足足有自身高度的那把大斧,他并没有拿离现场。

应该再继续在这儿战斗,欧鲁特洛斯想说的是这个。

欧鲁特洛斯站在这个战场上的前线,如今已经歼灭了许多的敌军。也保护了许多的伙伴。

现在要是在这里撤退了,死去的伙伴们也就没办法安息了。

欧鲁特洛斯的态度看起来像是诉说著如此雄辩。虽然说,这始终就只是想像。

「欧鲁特洛斯的心中矛盾我也明白。但是,再这么下去,佣兵团会没办法经营的。」

对欧鲁特洛斯做出劝告的人是艾莉乌丝。

担任操纵著被称为魔法的特殊力量的部队队长,是佣兵团最强战力的其中一人。

她那意志坚强的眼眸,直直望著头盔底下欧鲁特洛斯的双眸。

「你内心的纠结我也能理解。要是在这里撤退了,死去的伙伴们便没办法安息。应该彻底地战斗到最后,将胜利掌握在手。你是想这么说的对吧?毕竟是比起任何人都还要重视伙伴的你呢。」

然而,艾莉乌丝闭起双眼摇了摇头。

「但是,自负与无谋是不同的。没有确切胜算也要挑起的战斗,只会让我方更加疲惫而已。而且,因为没有确切胜算而撤走的叫做战略性撤退。这绝对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更重要的,我们可是佣兵团。没有需要追究责任的王族也没有将军。是个能够凭著自己的意思,凭著自己的斟酌来行动的自由战力部队。这才是所谓的佣兵团。

这次的战争也是,北侧的领主或许会没办法接受,但不会阻止我们。即便我们就此收手,他也就只是去雇佣别的佣兵团而已吧。因为明明想要早点让战争结束却变成了长期战,或许会用比雇佣我们要来得便宜的薪资,采取防止浪费的手段也说不定呢。」

没错,艾莉乌丝的意见也是正确的。

这场战争拖得太久了。战况陷入僵局,要是没有重大的一招就没有办法使局面崩溃。

发起过掠夺战,奇袭跟夜袭也都做过了。但是,胜负仍是没能彻底决定下来。

每当彼此的阵营采取手段,双方便会开始作战,相互遭受损失。

由于净是进行默契良好的消耗战,胜负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定夺。

因此,才会持续到现在。

「艾莉乌丝的意见很正确。说到底,现在的我们只是小规模的佣兵团。在这个时候说要收手,北侧的领主恐怕只会脸色难看但还是会允许脱离吧。之后,会再雇佣规模比我们还要大的佣兵团。即便我们撤退,对他来说应该什么损害也没有才是。不过吶。我还是不希望在这个时间点撤退。毕竟都走到这里了。就好好跟他们分个高下吧。」

我所选择的是彻底抗战。意思就是分出最后的胜负。

在这个时候收手,还是感觉有些不快。在那之后部下们恐怕也不会有多好的反应吧。

儿时伙伴们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然而所谓的佣兵团是个将实力就是一切的纵向社会加以凝缩,并加入了血气方刚的家伙们欲望的混沌熔炉。要是不在这种时候展现实力的话,可是会有人逐渐离去。

若是在这种时候失去人员,老实说伤害很大。本来规模就已经算小了,要是因为恶评而有人员离开的话,那可是糟糕到事关经营的大问题。

糟糕、要说到糟糕的话……

「话说回来,这个不好吃的饭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部队里没有擅长做菜的人手在。」

艾莉乌丝顿时消沉下来做出道歉。

「不,我并没有要责怪人的打算。抱歉。」

「我的部队也是这样。虽然有野炊经验的人很多,无奈的是,若说到是否能做出令人满足的飮食还得打上问号。

并不是艾莉乌丝小姐的部队才有这个问题。怎么样,团长?关于这部分的处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初在成立佣兵团的时候,并没有这个问题存在。用肉乾跟硬面包充饥,光是这样就得以满足。

但是随著年月经过,佣兵团的规模越是增大,这件事便越是成为了问题。

没错,就是伙房兵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没有能够在战场之中做饭的人。特别是,没有能够做出美味食物的人。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不管怎么说,在战场上称得上是娱乐的大概也就只有打赌跟吃饭了。而这鲜少娱乐的其中之一变成这样,不论是谁都会感到消沉。

不仅只是娱乐方面的问题。饮食同时也有著补充为了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力量之职责,从身体状况的方面来看,确实地摄取飮食,取得用来预防疾病以及治疗伤势的体力也是必要的。

然而我们却做不到这一点。

对啦对啦,是我的错啦!最初一开始说伙房兵什么的根本是薪资小偷之类的话,完全没打算雇用,而那个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啦!有关飮食的部分依然是最糟的情况,就算发起招募也完全没有人来!

而今,没人伸手去碰摆放眼前的食物,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虽然并不是吃不下去,但实在是不怎么美味。

这个,即是将本佣兵团的飮食相关确切表达出来的话语。

「……总而言之,还是先吃完饭之后再来想吧。」

「……了解了。」

「……好的。」

「……」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钻进帐篷。

「团长──刚古雷夫在吗!?」

露出慌张神情进来的,是没有参加这个会议的其中一名队长。

弓兵部队队长提克。

见到提克样子的我站起身来,心想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态吗?

「怎么了,敌方已经开始组织阵形了吗?」

根据辉夜的情报来看,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才是……是预定有所变更了吗?

「不,并不是。是入侵者。」

……啥!?入侵者!?

「提克,那是敌人的奇袭吗!?不过也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啊,与其说是入侵者不如说是个迷路小孩。」

听见这句话,我坐回位子上放心了。这家伙,居然用这种引人误会的说法!

「迷路小孩是吗?那就由我出面应付吧?」

辉夜举手发言道。的确,所属于「神殿」的辉夜很擅长陪伴小孩子。以前在「神殿」所主办的救济会等场合,也曾见过她陪伴孩子们的身影。

然而提克却摇了摇头。他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

「呃呃……那并不是辉夜能够应付的对象说。」

那是什么不得要领的发言啊,喂。

看看欧鲁特洛斯。可能是因为太过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吧,他身上可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氛了。

「提克,说清楚。这个迷路小孩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我发出了催促,但对于这点,提克却依然只是一脸为难。

「这个……该说是不知道吗……」

「不知道身分吗?不然由我来问吧?」

「啊,就算是艾莉乌丝恐怕也没有办法呢……」

「我说提克啊,现在一分一秒都很珍贵的。赶快说清楚。」

虽然我已经开始等得不耐烦,但见到我这样,提克也是相当困扰。

「我觉得让你们看会比较快喔。只要看上一眼,应该就能明白我这么烦恼的理由是什么了。」

最后,基于提克的提案,我们决定前去观看迷路小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必须快点让会议进行下去,找出一个得以打破这个状况的办法才行的说。

「话说回来提克,你没有参加会议是在做些什么?」

「咦!?啊~~……我在指挥部下的训练……」

「指挥训练交给副队长来做也可以。但会议没有各部队队长集合的话是进行不下去的。」

我继续说道。

「队长要是翘掉会议的话,可是没办法在下属面前做榜样的。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

「啊哈哈……下次我会这么做的。」

虽然提克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下一次他八成还是不会出席吧。

像方才那种会议,本来是必须要队长全员集合起来进行的事。这是为了预测今后的战况,令战术共有而做的必要行为。

然而,包含提克在内的其余四人却有著翘掉会议的倾向。

理由倒是各式各样,剩下的四人有的不喜欢待在会议中进行协商、有的只对自己的部队感兴趣、也有的打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的脑袋并没有好到能在会议中思考。

提克在这之中,便是属于不擅长动脑苦思的那一类型。

「……然后呢,没有参加会议的你们,就跑去参加迷路小孩的围观了是吗?」

虽说发出了有些不大高兴的声音,但这也没有办法吧。

毕竟在受他引领抵达的帐篷前方,这群问题儿们都集合在一块。

「哎呀,就算是我也很在意迷路小孩的情况嘛。想说来看看在这战场正中央迷路的蠢蛋到底长什么样子吶。」

第一步兵部队队长的库佳。

「……莉儿也很在意这个。」

魔工师部队队长兼任装备品管理者主任的莉儿。

「咱也是这样喔。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人,实在让人很感兴趣呢。」

特殊工作部队队长兼任储备品鉴定主任的浅仪。

这些家伙的个性都太过强烈。库佳全心贯注在自身剑术的锻炼上;莉儿为了将来成为有名的魔工技师,从早到晚都在研究开发;浅仪则是对于赌博与赚钱的事情抱持强烈的热诚。

尽管如此,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家伙藉由展现出突出的才能与实力,进而获得了部下们的支持。他们姑且是会听从作战与指示,不过在这样的休战途中能够步调一致的情况十分少见。

「算了,也罢……然后呢?提克,你对他们做过说明了吗?关于迷路小孩的事。」

「嗯,说过了。」

「那么能再讲一次让我们也能明白的说明吗?」

「了解。」

对于我的指示点了点头的提克,做出了闭起双眼像是在找寻记忆的举动。

「首先,这是我在监督部队的训练时所发生的事。如同往常一样,我正思考著弓兵也有接近战的需求,并不仅仅是考虑命中目标,还得考虑新的战斗办法。」

「弓兵进行接近战什么的,平常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绝对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啦!……算了,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就在进行训练的时候,其中一名部下发出了惨叫。」

「惨叫……吗?」

辉夜似是感到不可思议地询问道。

「我倒是没有听见呢。」

「毕竟并不是『呜哇──!』而是『哇!?』这种感觉的惨叫声。不过嘛先也别管这个,在那个发出惨叫的部下附近,待在里头的家伙就倒在那里。」

提克指著帐篷说道。

「然后,因为已经晕了过去,身上也没有带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武装,说起来根本就不是士兵的体格。我判断那是个迷路小孩之后,就让他躺在这个空帐篷里头了。」

「原来如此……」

基于提克的说明,我多多少少掌握了状况。

也就是说这个迷路小孩是误闯到提克部队的训练场里。既然说是晕了过去,恐怕是遭山贼袭击后东西全被抢走,尽管好不容易抵达了这里,却因为安心感的关系而晕了过去吧。

「然后?那家伙是从哪个方向现身的呢?」

「呃……关于这个……」

「怎么了?」对于辉夜的询问提克答不上来。

「或许你们不相信……根据部下的说词,那人似乎是突然在他眼前就这么『出现』的喔。」

欸?出现?

「听得不是很懂。」

「对啊,不管听了几次还是不太懂。不就是在问从哪里现身的吗?」

「呃,莉儿跟库佳的疑问相当正确。但是真的似乎是在一瞬间就在那个地方『出现』了。」

……

「艾莉乌丝。你觉得会是传说中『贤人魔法』的『转移』吗?」

「不,这不可能。那个魔法是上古时代创造的,现今认为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使用那种魔法的人。毕竟流传到现在的不论是魔法还是魔工,全部都是贤人魔法的劣化型。」

「说是劣化型还真是严苛吶……」

不过,既然身为魔法天才的艾莉乌丝都否定到这种程度,实际上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吧。

然而如果是这样,那就越来越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了。「出现」……这种事。

「直接向迷路小孩询问不就好了吗?」

面对浅仪那若无其事的发言,我们全员都露出了「还有这么一手啊」的表情。

这么说也是,毕竟是个迷路小孩,向本人询问其来历不就好了吗。

糟糕吶,脑袋没有办法好好运转。

「然后,说到这名问题迷路小孩的模样嘛……」

我走进帐篷之中,查看应该正睡在简易床铺上的迷路小孩的样子。

接著,顿时有些僵住了。

黑发加上平坦的五官,体格也很瘦弱。

而且还穿著奇怪的服装。

至今我从未碰过的不可思议人物,就在这里。

「团长,你能理解我所说的了吗?」

由于后头传来了提克搭话的声音,我回答:

「啊啊,的确。这种情况是很难判断吶。」

「有这么麻烦吗?咱来看看。」

浅仪同样进入帐篷后,原先在外头的家伙们也一个接著一个走了进来。迷路小孩或许睡得相当熟吧,稍微一点骚动也没有醒来。

接著,所有的同伴都像是同意了提克的话一般,点著头观察该对象。

「这个嘛……的确,这还真是奇怪呢。看起来感觉跟咱故乡的人种挺类似的。」

浅仪这么说道。

浅仪原先是出身自大陆东方地方的国家,小时候跟著双亲来到这附近时,受到盗贼的袭击而与双亲死别。有著凭靠一个人坚强地活了下来、才与我们结识的这般壮烈的过去。

或许因为幼年时在那种极限状态中存活下来的缘故,是个脑袋的运转与想像力相当丰富的家伙。

而那个浅仪,现在说了这家伙跟自己故乡的人们有著同样的长相。

「不过,他跟咱故乡里的人有些不一样……该怎么说才好呢……?」

尽管有些困惑依然思考著之后,浅仪似是找到了自己能够接受的答案而拍了一下手。

「对了。说是比咱还要『浓厚』应该会比较好吧。」

浓厚……对于这个感想,大家全都只能满是疑问地歪著头。

而在我思考著这个字词意义的期间,其他人也跑过来窥探迷路小孩的面容,并且逐一叙述感想。

「不是一般的村人而已吗?」

虽然艾莉乌丝这么说,但提克却提出了这个反驳。

「才没有这么瘦弱的村人呢。如果是村人,他手上应该都是水泡才对。」

「会是富商的儿子吗?如果是这样,他这身光滑的肌肤就能解释了。」

浅仪讲述这样的主张。

「……莉儿为了收集魔工的材料会去各式各样的店家,可是没见过经办这种衣服的富商。」

莉儿则对此加以否定。

「那么会是王族的儿子吗。这样的话,就能说明他出身环境的优越了。」

库佳这么说后,辉夜便打破了这种可能性。

「不对,毕竟我在跟『神殿』打交道的时候有听过不少话题,但从来没有听说有关像他这种人的情报。」

「……」

就连欧鲁特洛斯似乎也是连个答案都没有头绪。当然,我也是完全答不上来。

另外,这名迷路小孩似乎疲惫到即使全员在这说著种种事情依然醒不过来。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有要清醒的模样。

这家伙,应该真的还活著吧?

不过,还真是越看越觉得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这迷路小孩的长相、体格以及装扮就是如此特殊。

他是个五官平坦看起来很平凡的男性。体格也就像方才对话中听见的那样。并不是战斗男子的体格,也不像是村人。是呢,说是商人的儿子或许会比较好吧。由于不像是有在做农耕工作的体格,自然会这么想。虽然这个可能性被后面的家伙们给否定了,但是从这家伙身上,察觉不到除此之外能够令人联想到的情报。

最重要的是,他的装扮一点也不寻常

首先是服装。上头是白色衬衫,下面则是蓝色长裤。

如果只是这么说的话算是很普通吧,应该很普通才对。希望是真的很普通。

这时不知是不是想到跟我的考量相同的事,浅仪的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的衬衫跟长裤都是由现代技术绝对做不出来,不仅只是与我们想像中的有所偏差,而是远比不上的技术力所制作而成的东西。

首先是衬衫的部分,上头并没有任何钮扣。那件纯白的素色衬衫上,没有衣领也没有钮扣。虽然明白是从头部套至身上的类型……然而领环的部分却是小得会让人觉得「头应该穿不过去吧」的流线设计。

我想说的是,那件衣服的缝制漂亮得让人难以置信。缝线的间隔、衣料的接缝,丝毫没有绽裂一体成形。不论任何一处,技术力都只能认为到达了神的领域。

另外,同样不知道这个衣料的材质。这么漂亮又散发著微弱光芒,却很牢固的素材,听也没听说过。

光是把仅仅这么一件衬衫拿到服饰工房公会,就能够形成一笔财产。不仅如此,还会在大陆中的服饰之中引起革命与混乱。肯定绝对会引起风暴。

将视线从这样的衬衫移开后,这次是长裤。这件长裤,是其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乍看之下是色彩斑驳的蓝色,但我明白这个染色有著规则性,是在精密计算的前提下施加上去的。规律到甚至让人认为凭人力是不可能达成的。

并且,这件长裤还满溢著十足的功能性。虽然同样不知道材质为何,但似乎十分结实,感觉不会轻易破损。

口袋的位置漂亮地对齐,深度与宽度也是适当得无可挑剔。

光是这个口袋就已经是相当充分的装饰了吧。同时拥有著功能性与装饰性,实在是毫无浪费的构造。

光是这身服装就有著同等于宝物的价值。简直可以说,这几乎像是将进步数百年的技术凝缩在一套衣物上的睿智结晶。

明白这套衣物价值的……恐怕就只有我跟浅仪了吶。

「不过,即使由我看来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吶。不论是服装、长相、就连氛围都不一样。」

「那么,从库佳的观点来看,这孩子看起来是什么样的人?」

「是呢……总觉得像是不同世界的家伙吧?不管怎么说就是很不一样。」

辉夜跟库佳依然在谈论那个话题,而我则是抱持著半是松了口气的心情,半是对于捡到了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的担忧,心中有些平静不下来。

松了口气的部分,是这家伙确实不是间谍或是谍报员之类的人。可以说是确定了。

要说理由,因为他睡觉的模样太过无防备了。据说有本事的谍报员,会拥有即使在睡梦之中也能够察知气息的技术。

不过,像这样露出蠢样熟睡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顺便问一下,提克。这个人还活著吗?」

「啊~~……关于这部分……在他抵达这里的时候?全身是汗又满身泥泞,相当衰弱。总而言之,我就在他睡觉的途中先帮他擦去汗水跟泥巴了。在那之后,于沉睡的期间他便逐渐恢复起血色。」

「明明原先都快要死掉了,是吗?」

「就是这样啊。我想,虽然说是衰弱,其实大概是疲劳之类的状况。」

提克与艾莉乌丝交换著意见,我也在一旁倾听他们的谈话。

唔,疲劳吗……突如其来地「出现」,又因为疲累而睡著了吗。

「欧鲁特洛斯,你怎么看?」

「……」

欧鲁特洛斯摇了摇头,将手持的大斧竖立在地面上。

关于这个行动的意思是表示「虽然不清楚,但因为没有感觉到敌对性,所以不用杀他。」我想是这样的。唔,既然欧鲁特洛斯都这么表示了,或许真的没有问题也说不定。

「就莉儿来说,对那身衣物比较有兴趣。」

穿过我的身旁观看迷路小孩模样的莉儿这么说道。

「这个缝制技术、衣料……莉儿也不知道。」

「不是绢织品吗?」

「绢织品……不对。这个衣料上,完全没有使用到从生物或植物身上采取的丝或毛。从光泽跟针脚……还有缝线的状态来看,感觉上是这样。这到底是什么?」

莉儿也似是感到不可思议地歪起了头。

居然就连发明狂的莉儿都不知道……姑且不论价值,有关这身服装的稀少性,莉儿也理解到了吗?

另外,对于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而铁青张脸,直直站在原地的辉夜,我从刚才就在意得不得了。

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模样,脸色苍白地低语著些什么。

「难道说这一位是……传承中所说的那个……?既然这样……不对,这也太心急了……但是,就算做出了判断我也什么都……虽然不能说什么都做不到……可是,如果在这里放过了……不,如果是『神殿』的话应该会保护才是……不过可能会对我们做出封口的手段……」

就像这个样子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地思考著。

传来耳边的话语则是危险得不得了。

「怎么了辉夜。是跟『神殿』有什么的关联吗?」

「不,什么事也没有喔。」

立刻切换表情像是要将事情敷衍过去,真不愧是擅长掩饰内心想法的她。

不过,因为脸色并没有恢复的关系,事态很糟糕这点还是很明显。

也罢,关于这点之后再问她好了。现在,并不应该将询问她隐瞒的事情作为当下的目的。

「那么我要跟这家伙谈点事,你们就先在外面待机吧。」

我说出一句通知后,伸手准备碰触迷路小孩的身体。

然而,一只巨腕却遮挡在我的前方。

「……你这是要做什么,欧鲁特洛斯?」

我注视著欧鲁特洛斯。

而欧鲁特洛斯同样的,也用头盔下方的视线凝望著我的双眼。

注意到他肩上扛著的大斧已进入攻击姿态的我,对此更加感到怀疑。

「不是吶,刚古雷夫。欧鲁特洛斯他只是想说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而已喔。」

基于浅仪的补充,我才总算察觉到事情的危险性。明明我是最应该意识到这点的人,却忘掉了。

即使对方并不是间谍,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对象。

明明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由一队之长独自会面实在是个愚策。

「原来如此。抱歉了,欧鲁特洛斯。」

对欧鲁特洛斯道歉之后,他撤去遮挡的手站在我身边。就跟平时的他一样,打算护卫我。

「没问题的,刚古雷夫。要是有什么事。我跟欧鲁特洛斯都会在瞬间把那家伙给斩杀的。」

「我也是,会用魔法支援的。」

「真是的,像这种事情没有先商量就直冲过去什么的。你啊,是不是太累了啊?刚古雷夫。」

「……的确是呢。真是抱歉了。」

真的,因为这场战争拖得太久而感到疲惫了吶。不过,已经没问题了。

脑袋也很清醒。这样的话应该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可以把这里交给我,大家先到外头去吗。」

「等、等等,里头没有人护卫吗?这家伙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喔?」

对于提克的意见,莉儿做出了回答。

「才刚一醒来,就见到一群武装的人在狭小空间中将自己包围。这种情况不论是谁都会警戒的。不管是谁都会做出自暴自弃的行动。要是知道还有得以谈话的余地在,才会用话语来想办法交谈。就是这么回事。」

「啊~~……」

面对莉儿的发言,提克总算露出明白了的表情。不如说,你早点注意到嘛。

「没问题的,提克。就算跟迷路小孩拉开了距离,只要提高警觉的话,我们的介入还是会比较快。而且,刚古雷夫自己也是个能够战斗的男人,像这般瘦弱家伙的初始行动什么的不可能会漏看掉的。」

「因为似乎也不是能够使用魔法或是魔工的人,同样不需要担心他突然就使出魔法之类的。以他来说,魔法或魔工的才能两者都没有。」

「就是这样。提克,之后要是真的有什么情况的话,你也要保护好我喔。」

「了解了。」

「辉夜跟莉儿还有浅仪,也拜托你们了。」

「咱认为这样就行了。」

「……莉儿也是。」

「我也认为这样。」

在这里,全员的意见终于得以统一。

由我来交涉……不如说是与其对话来弄清楚安全性。

这段期间,由艾莉乌丝与库佳跟欧鲁特洛斯进行警戒。

辉夜跟莉儿以及浅仪,则是一旁待机,以防有什么万一的情况。

提克则负责抓准空档出声跟我搭话,制造出令全员自然踏入里头的气氛。

「那么,要开始啰。」

除了我以外的全员走出帐篷外后,我做好觉悟,摇了摇迷路小孩的身体。

接著,那迷路的男孩子总算是醒了过来。

「……这里是……」

「醒来了吗?」

我确认著男子的意识。毕竟要是醒了过来,意识却依然模糊的话,这边可是会很困扰的。

不过,这家伙连眼瞳都是黑色的吗……这或许会成为某种线索也说不定吶。

我将这个情报收进了记忆的角落之中,观察起男子。

给人一种感觉纯朴的印象。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有在战斗的人。

我在稍微远离的地方放置箱子,抓好距离后坐了下来。

「呃,我……」

男子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周遭,似是在确认自己的状况。

真为难吶……虽说意识似乎已经清醒,但记忆方面还很混乱吗?这种麻烦事真让人苦恼。

「你在我所指挥的团队阵地正中央倒了下来。连个行李都没有,就只有这身装扮吶。你还记得些什么吗?」

男子他用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是对我表示他的答案,亦或是对于模糊不清的记忆感到焦急的表现。

「那个……请问这里是哪里呢?」

「这里是琳贝尔的丘陵地带。你不记得了吗?」

「不好意思,那是指日本的某个地方吗?」

……嗄?

「嗄?日畚?琳贝尔不就是位于萨布拉尤大陆西方的丘陵地带的名称吗。日畚之类的国家或地名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喔。」

我的回答应该是极为认真的才是。那样的地名什么的听也没听说,应该也不存在才是。

然而,这个迷路男子也真是不可思议。听完我的话语后将视线下移,似乎很受打击。

这家伙所说的日畚,应该是不存在的才对。

明明是这样,这家伙却对于不存在那样的地方而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无法理解……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团长,迷路小孩醒来了吗?」

喔喔,提克在一个好时机点出声搭话了吶。

得救了……要是再继续被卷入这家伙的未知空间的话,感觉连我的脑袋也会变得奇怪了。

「啊啊,进来吧。」

基于我的信号,原先在外头的家伙们全部走了进来。

所有人在见到迷路小孩的眼瞳与散发的氛围时不是感到惊讶,就是像见到了什么罕见的东西而对他露出深感兴趣的目光。

其中迷路小孩在见到欧鲁特洛斯时似乎感到有些害怕。……第一次见到欧鲁特洛斯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反应。

见到比自己高上三个头的巨大男子拿著大斧的模样,恐怕是联想到了处刑人吧。这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见到这家伙的反应,他实际上是个间谍或斥候的可能性倒是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提问了。

「好了,迷路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首先,就从误闯此地的男子名字开始问起。

「啊,是。我叫东•朱里。」

唔……跟辉夜与浅仪很像的名字吶。既然拥有姓氏,恐怕是相当的名门的……不,应该不是吶。

「东•朱里是吧。那么朱里,我的名字叫做刚古雷夫。是这个佣兵团的团长。」

接著简单说完自己的身分后,朱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看来他似乎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佣兵团……不过这种事情有可能吗?所谓的佣兵团,工作并不单单只有战场劳动而已。从店家的警备到行商货车的护卫都有在做。偶然在某处见过佣兵团这种事,就当今世道来说一点也不稀罕才是。

既然这样,比较有可能的就是他出身于相当乡下的村庄了。

出身于与佣兵团及各地纷争或战争什么都无缘的某个地方。

这么想之后,我完全没了要加害这家伙的想法。当然,即使是到方才为止打算伤害或是打算将他全身衣物剥去的想法,虽然不能断言绝对没有,还是可以说几乎不存在。

不过倘若这家伙是个村人,而且是来自与战争没有关系的地方出身的话,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战乱的时代。在村子内部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相当强烈。因为若不这样互相帮助,实在是难以存活的缘故,光是出身自相同村庄就该彼此相互维护这点已是常识。

并且,村子与村子之间也很重视联系。虽然与国家之间的同盟不同,但有很多地方都相连著情报网。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与战争完全没有关系的村人被杀害了,该村庄的人们会怎么做呢?很简单。首先是彼此进行情报交换,加强警戒。

要是打算加以接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也就是说,会出现一批第三势力的武装暴动。唯独不让这个佣兵团接近,彷佛如此诉说一般遭受抵抗。

情报要是扩散的话,该地域的工作什么的就几乎没了。

自然也会有完全受到孤立的可能性。

没有认识到这点的笨蛋盗贼团也是有的。而在以前,我也是在没有理解这件事的情况下率领著帮派。

不过,当自己越是明白世间趋势的情况,就越是不能小看本该只有小小力量的村庄们团结的成果。

倘若作为盗贼进行侵袭掠夺的话,一时间会有大量收入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但是同时希望也试著想想看。靠著这种方式就算能勉强撑过眼下的三年,十年二十年后也不可能这样长期维持下去。

必定会受到抵抗,被施予对抗方针,面临由国家或领主派遣而来的讨伐队。

等待众人的,就只有破灭。

而且,我们所吃的食物与身上的武装,若是来源全部正当的话,那都是多亏了村人镇民的努力才有的。与其说是努力不如说是人力,搞不好会来得更为正确。

总之嘛就是因为这样,而今可不能轻易伤害村人。

除非在逼不得已的状况下,比如说该名村人已经与敌方串通,得要多加留意,唯有像这样的情况才能动手。

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如果这家伙是哪里的村人镇民,简单来说就是跟这场战争毫无关系之人的话,我是希望尽量不要加害于他。

「我来说明一下状况吧。你突然在我们会议的途中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阵地,并且忽然倒下。看样子似乎是在意识模糊的状况下徘徊,到这里便力气用尽了。

这样你有头绪了吗?」

正因为如此,我很希望能有得知这家伙出身的情报。毕竟就算只有少量,也必须先明白对方的事情才行。

「呃……当我回过神来就在这里了……」

虽然朱里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做出回应,但为难的可是我这边。

看来这家伙似乎是真的记忆相当模糊或是有所缺损。这么一来,这家伙的情报之类的根本全都不得而知。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是出身自哪里?你说的日畚什么的是在哪边?」

换个切入点吧。变更询问的方向性,试著从其他方面来看这家伙的事。

「咦?日本是个岛国……这里不是日本吗?」

岛国?问我「这里不是日畚吗」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这样,这家伙难道是坐船渡过某处的海洋,碰上船难才会来到这里的吗?

不过,这里距离大海可是相当遥远的喔?徒步走路的话得要花上整整两天。

而比起这个还有更加惊人的事情。

「岛国?我说,你是从外环海过来的吗!?」

基于我的话语,后头的家伙们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这不可能吧……居然渡过了那片海洋吗?」

「没听说过……」

「不如说,这块大陆之外还有别的大陆在吗……?」

「……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虽然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著不可能,但这也难怪。毕竟这真的就是如此「不可能」的事。

外环海。

这个词指的是,这块大陆外围的海洋。

这块大陆,是一片四面八方都被大海包围的广大土地。不过,我们并没有办法离开至大海外头。

虽然是能够出海,但要是想再到更外面的海洋,便会发现狂暴的天候以及凶恶的海洋生物所居住的海域,这些将大陆团团包围著。

阻扰人们往外头远去的环状海域。故称作外环海。

因此在这个大陆上,说想要前往外环海外头而划船出航的人回返之类的事,一件也不曾听说过。不仅如此,几乎听到的都是凌乱坏损的船只残骸被冲到了附近海滨之类的情况。

而这家伙,现在正说著自己是从那样的外面世界前来的人。

倘若是真的,那就是一起重大事件了。在这片大陆之外还有世界,且有人从那边来到了这里。

大陆中的人们肯定会为了求见这家伙而来。不管怎么说,他可是拥有外头的技术、文化以及情报的唯一活证人。不可能会置之不理的。

……如果此事是真的的话啦。就算从本人口中听到这些事,也没有办法加以相信,关于外头的世界就是未知到这种程度。

……考量越多就越难把谈话进行下去。

「……不,还是别去思考那种事了。这里并不是日畚。刚才也说过,这里是位于萨布拉尤大陆西方的琳贝尔丘陵地带。我们会把这里称作琳贝尔之丘就是了。」

朱里惊讶地想要撑起身体,却倾斜一边倒去。

看样子似乎是到了现在,身体的疲劳感才向他袭来。

这也难怪。据说他刚在这里出现的时候相当虚弱。而今尽管受到打击,恐怕依然保持在紧张状态,身体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吧。

「别勉强了。根据方才听到的话,看样子你的记忆似乎还很混乱,况且你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全身沾满了汗水跟泥泞,十分衰弱。还是再让身体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如是告诫一般这么说完后,朱里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并且活动手臂确认起身体状况。

「啊,附带一提,身体是我帮你擦的喔!」

喂,提克,别说多余的事。朱里都露出一脸微妙的表情了

「算了,先不论这个。刚才也说过了我们是佣兵团对吧。」

我这么问后,朱里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正在战争中一事应该也能理解吧?」

这边也是以点头作为回应。

「老实说,对我们而言你是个未知的存在。要把一个连来历都不清楚的人就这么放在身边实在很危险……这部分你也明白吧?」

这时,朱里似乎总算理解了我想表达的是什么,露出了惧怕。

哦,看来他的脑袋转得并不慢。

是因为有受到教育吗?亦或者,是本来就很机敏的缘故?这点倒是不清楚。

「不过,如果你是邻近村庄的村民,因为记忆错乱才来到这里的话,我们可不能随便这么伤害你。要是这么做,可是会与这附近的所有村庄为敌,那就没有办法买卖东西了。」

「……嗯。」

「所以说,接下来我所提出的问题,希望你能全部老实地回答我。虽说从你的样子看来,我并不认为你是间谍,不过还是希望确保安全。等这件事结束后,要我们把你安全送回故乡去也可以。明白了吧?在你老实回答的期间,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发誓。」

当然,这并不是谎言。我全部都是实话实说。

压根没有伤害他或是加害于他的打算。

然而,若是就这么持续护著他,可就没办法作为后面那群家伙们的榜样了。即使是在这份牵制的意义上,还是得要事先声明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

而,明明我是很认真地在说话……这家伙,居然笑了起来?

「喂,你是在笑些什么。」

因为感觉有些诡异而这么说了一句,朱里却消沉了下来。到底要怎么说才好啊。

「那么,接下来我要提问了。毕竟随便攻击普通百姓并不是什么好办法,现在我不会这么做。不过,要是感觉到你说出不谨慎的谎言或者看似有所蒙蔽的话……你知道的吧?」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威胁而已,不过这样的威胁也得先用上才行吶。一般来说也有可能被遭拒绝之类的,不过那种情况只要由后头家伙们让他看看武器就能解决了。

「啊,好的。我发誓不会说出任何谎话。」

居然乾脆地同意了。出其不意也该有个限度喔……!

「……要说这位是间谍,不会有些勉强吗……」

辉夜在后头这么低语著,但我也同意这说法。

「首先是问题一。希望你能说出真正的情报。名字、出身、年龄……麻烦全都说出来。」

虽说如此,首先还是从基本情报询问起好了。

「名字是东•朱里。出身于日本广岛县的偏远乡村,年龄是二十岁。就跟刚才说过的一样。」

好想重重地叹口气……

「别骗人了。广导限什么的地域听都没听过,日畚之类的名字一样也不曾听说。还有,你的长相怎么看就只有十来岁,少在那装大人了。」

要是叠上了这么多的谎言,即便是我也只能点出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在受到威胁之后,依然不愿说出真实的状况到这种地步吶……

当然,这些是真实情报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报实在太多了。应该再试著给他点警告吗?

「真、真的是二十岁。我没有说谎。」

这次则是直接了当地看著我的双眼说道。

……咦?

「……就这张脸?」

该不会,真的是二十岁?

「嗯,就这张脸。」

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回春之术,才会有这样的脸啊……!?

尽管看起来更加年少,但实际上,说不定跟我们是相同年纪吗!?

虽然我们并不清楚自己的年龄,不过原本以为至少会比这家伙来得年长才是。

但即使从懂事以来推算回去,我们的年龄也是跟这家伙相同或是比他要来得小。

居然会这样,意思是说外环海连返老还童的秘术都有吗!?

「是怎么维持那么嫩的肌肤啊……?」

艾莉乌丝小小声地低语著。这也没办法啦……毕竟是只要是女性就会想问的事。

不过,现在就先把这事带过去吧。现在并不是去追问这种事情的时间。

……老实说,我也挺感兴趣的就是了吶。

「那么关于日畚的部分。名叫日畚什么的国家,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那也是真的。毫无疑问的,我原先是待在日本。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我真的是出身自日本的广岛县。」

「也就是说,你是外海人啰?」

「你说的那个外海人是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

朱里也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回答。

不行吶,这样事情就没有进展了。

「总而言之,我没有撒谎。刚才发的誓是真的。我并没有说谎。这是真的。」

朱里以拚了命的神情诉说著。

就算对无法确认其真伪的我们拚命诉说,也没有办法让我们有所认同。

尽管知道这件事,他恐怕也只能如此诉说了吶。

「知道了知道了。跟你说真正的情况吧。我们并没有打算要伤害你。那只是威吓用的话啦。用不著害怕。」

结果,威胁大概是过于有效了吧。迫不得已,只能把真正的状况告诉了他。

朱里听完之后便露出安心了的表情。唔,似乎是跟我所预测的一样。

「那么……你的记忆错乱看来似乎没有治好……该怎么办才好呢?」

判断这家伙是没有危险性的人物,并思考接下来的情况。将手放在下颚,试著考量当下的状况。

首先,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回到故乡。这么一来,是最不会惹得该村庄与邻近村庄生气,而且还能建立起合作性的关系。

但这也得要有他能够返回的故乡为前提。就算相信这家伙的说词,他的故乡在外环海的外头好了,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回到那里呢?

办不到。这家伙并没有让众人冒著如此危险的价值。真要说起来,这么做就连与邻近村庄建立良好关系的目的都没有办法实现。

接著,是把他扔出去。这么做是最为直接了当的。说真的,我可没有打算做出供养一个不工作的家伙之类的无用行为。

但是试著跟他谈到现在所带给我的印象,该说这家伙是纯朴吗,或者该说是太过天真烂漫……无论如何,虽然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却不是个坏人。把这样的家伙扔出去让他横尸荒野,也只会让人睡不好觉。

最后的方法是……雇用他。雇用这家伙,让他做些杂务。

再怎么说也不会做出将这种没几两肌肉的小家伙给丢到战场上去的愚蠢举动。毕竟他看起来不但没办法当作肉盾,更重要的还有可能会碍手碍脚的。

所以说,顶多也就只能让他做储备品的搬运或是准备饮食之类……训练他去做这些事吧。

不过,刚才也说了这家伙相当瘦小。看起来也搬不动沉重的行李。

「那个……我会变得怎么样呢?」

看著思考著各种事物的我,朱里似是不安地询问道。

毕竟自己在这之后的待遇,本人是最在意的吶。会对此感到不安,也是能理解的。

「唔……毕竟现在的我们,并没有从容到能多养一个不工作的男子吶。」

总而言之,还是先把理所当然的事情给说出来。

「那个,只要工作就可以了吗?」

「是呢,要是你会做些什么的话,倒也能够暂且留你下来。」

「就算是做杂务……也行吗?」

在朱里的眼瞳之中可以见到似是找到一线光明般的希望。我们并没有充容到能雇用一个不知是否能派得上用场的人。如果当杂务的话,恐怕是没办法给他薪资,但至少还是能让他有口饭吃。

「就算是杂务,也行吧。要是你讨厌这样,我会让你带上一些食物,你就前去邻近的村庄让他们保护吧。我们现在正在战争途中。虽然很抱歉,但我们是不能留一个没有用处的人在这的。」

面对我的这句话,朱里在稍微思考之后说道:

「既然这样,我会做杂务的,请让我留下来……要是从这里离去,总觉得就无路可走了。」

「哦,意外地很冷静吶。我知道了,那么就让你在有人监视的情况下工作吧。」

「有人监视吗?」

「毕竟你来历不明吶。」

虽说是理所当然,但要就这么去信任一个新来的人真是挺困难的。

不过,要是这家伙身上有著对于这个佣兵团来说不可或缺的技能的话,那倒是另当别论了。

「好了,那么你能做得来什么样的工作呢?」

我从床铺旁边站起来之后,对后面的家伙们说道:

「这家伙就先放到某个人的部队里头吧。」

「……莉儿这边不要。」

莉儿最先发出了拒绝。

「莉儿这边,没有从容到能编入不会使用魔工的人。」

「哎,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吶。」

「既然这样我这边也没办法。毕竟我的队伍本来就只有女性,把一个不会使用魔法的男子加进来也只会引发问题而已。」

同样提出反对的是艾莉乌丝。

这两个人提出拒绝倒是还能接受。因为这两人的部队是以魔工师与魔法师所构成的。

要是在这种时候编进一个不能使用魔工也不懂使用魔法,而且还是身为异性的男子入队的话,可以预见到八成会有问题发生。可不能把他编进里头。

「咱的部队也不收吶。」

浅仪也提出了回绝。

「刚古雷夫你也知道的吧?咱的部队可是特殊工作部队喔。把一个该怎么战斗都不懂的人编入里面,实在很奇怪吶。」

这点我倒也明白的吶。

浅仪的特殊工作部队正如字面上所言,进行的是很特殊的工作。

藉由潜入敌阵地进行战力调查、爆破工作、暗杀以及涉及多项方面。同样不可能编入一个起不了作用的人。

当然,在那个部队中根据训练状况或许多少还能有点贡献也说不定,但就朱里的体格来说,恐怕是没办法的吧。

而且根据方才谈话过的印象,他也是完全不适合当间谍的个性。把他编进那里是错误的选择。

「……」

欧鲁特洛斯也摇了摇头。意思是要编入自己的部队也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从欧鲁特洛斯的角度来看就像个孩子的朱里,第二步兵部队的工作他一个也办不到。在前线的工作也好,惩罚部队的工作也罢。这个选择也是不用提的。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我、提克、库佳以及辉夜的部队……

「我这边也没办法。朱里看起来就不像会骑马。我不能把一个不会骑马的家伙加入部队的编制之中。」

所谓的马术是很困难的事。毕竟首先得要先从了解马匹的事情开始才行,就算会骑了还需学会将其操控自如的技能。

加上还得累积在马上挥动武器的训练,并且要训练到能够自由自在地操控武器。在马上挥动武器,跟在战场上操控著马运用武器的技能是不同的。

而这些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也需要有才能。

除此之外,在我的部队不仅要会使用长矛,还需要不论弓、剑、枪都懂得运用的才能。因为我不是要组成一支长矛部队,而是组成一个利用马匹作为一支高机动的部队,所以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因此,我不能从现在就把朱里编入队伍里头。毕竟训练期间很长,而且说起来这对朱里而言太过勉强了。瘦弱的体格还外加那样的性格吶。

「我的部队也有点……不太行呢。」

辉夜也有些抱歉地说道。

她的部队是也会与特殊工作部队一同工作的谍报部队。有时在城镇里进行情报收集,有时则在战场上作为斥候或谍报,也会有跟特殊工作部队搭档执行潜入任务的情况。不同的是,她的部队擅长做的是情报战以及潜入工作。与特殊工作部队在作战能力上有所差异。

因此,跟浅仪那边的意见相同,辉夜这边也是不用讨论的。

「……这么说的话,不是我就是提克的部队了啊。」

「等等,要来我部队也是不可能的喔。」

虽然提克连忙加以拒绝,但库佳听到这边却像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当作一般弓兵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吧。即使放在我的部队,只要能挥得动大多数的武器就总会有办法的。只是,我会用斯巴达的方式锻练他吶。」

不行,要是编入库佳那边,朱里会死的。

库佳是个对于剑术绝无妥协与傲慢的男子。这来自他于战场上都是凭著一把剑存活,将敌人砍杀的自负。

在这家伙底下战斗的人们,同样也是平日就做著严格训练的近身战斗型精锐。

要是把朱里编到这种家伙们所在的地方,三天就会死掉了。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提克那边了吗……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我烦恼著这些事情的时候,身后的朱里小声地低语了一句。

「我想做料理。」

传来了这样的话语。

「……什么?」

那道声音,我可没有听漏掉。

「你刚才说了什么?」

虽然脸上不禁想要浮现微笑,但还是忍耐了下来。或许我已经露出了笑容也说不定,但还是尽可能不要展现出满面的笑容。

「咦?我是说,我想要做料理。」

「这么说,你会做料理吗?」

接著,询问他是否拥有对我来说最为需要的技能。

「嗯。从我懂事以来,已经累积了一定程度的学习。」

「很好!」

真是个料想不到的意外收获!说不定我很走运呢!

在这个佣兵团里,并不存在所谓伙房兵的家伙。关于这点会议的时候桌上那不好吃的肉与蔬菜的拌炒物便已说明一切。

那又什么样,这里就有个懂得做料理的家伙!而且还是个打从懂事以来就一直学习著,十分正式的厨师!

我的喜悦表现还算是很轻微的了。虽然不禁握住了他的手,不过位于后头的家伙们,应该也各自感到放心了吧。

即使招募也仍是完全没人前来的伙房兵,现在就在这里。

毕竟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摆脱那些难吃的饭菜了吶!呼哈哈哈哈!

「既然这样,我有个想拜托你的工作。那就是伙房兵。」

「啊,这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新人的我突然就担任伙房兵的话,原先负责的人们恐怕不会露出好脸色吧?」

面对朱里的冷静提问,我顿时僵在原地。

「啊……关于这点吶……」

也是吶,一般来说都会这么想的吶。

在这里并没有伙房头。没有确认伙房头的意思就随便编入的话不会被发牢骚吗?我想这是极为直击要点的意见。朱里那讶异的表情我也能理解。

不过吶,我们本来就没有所谓伙房兵的职务,现在也是以值勤制来轮流做饭,负责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关于食材的管理,姑且是由我来担任负责人,不过这跟作为伙房头却又不一样了吶。

「也罢,比起用说的还是直接让你看会比较快。来吧。」

比起说明,还是先看看这家伙的实力要来得快一些吶。而且,对这家伙来说也是直接亲眼见识会来得比较快。

我对朱里说了像是要他跟过来的话之后,带著儿时伙伴们走出了帐篷。

来到外面之后,朱里似是深感兴趣地东张西望观看周遭。

我认为这些并不是那么罕见的东西就是了。存在于各地的佣兵团日常,应该都是相同的状况才对。

「在我们佣兵团里,基本上并没有伙房兵这样的职务。」

没有停下脚步,我对位于后头走著的朱里说道。

「……嗯?明明是佣兵团,却没有伙房兵?是这样子吗?」

朱里丢来了这么个疑问。理所当然的问题。

「没错。关于这一点是我的失误吶。就算想雇用,也没有愿意前来战场上的厨师。」

「这个嘛……确实是这样呢。」

「所以说,我们是规定以轮流的方式来负责料理。」

「这样子啊。」

「但是,这样的方式不论经过了多久也算不上理想。虽说也有勉强及格的情况,不过要拿只是勉强及格的东西给别人吃还是有些问题。简单来说,虽然不是不能吃,但要拿给士兵们吃的话,总觉得还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而且,我们在这之后是要指挥作战的。」

我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是想说在那之前先让大家吃顿饭来提升士气,不过果然要是饭不好吃的话就没有意义。这里就是该你出场的地方了。」

我来到厨房处,朝向里头作业途中的家伙们出声。

「喂,今天就让这家伙来做菜。把有的食物跟烹饪器具都准备起来。」

「嗄?那家伙是来做什么的啊。」

「大家所期待的伙房兵候补。明白了就快点准备吧。」

「了解!终于来了吗……」

部下们露出安心的表情后,在朱里面前准备了食材与烹饪器具。

不过,就这么看下来食物的储备还真是危险吶……要是再不进行对补给部队的袭击、或是再不预定从地域区民的收购恐怕是不行的吧。不对,即使这样也不知道能否撑过三天……

果然,要是不在一天之内让战争结束掉的话,我们就会因为兵粮不足而陷入困境了。

「咦?食材就只有这些了吗?」

做完食材确认的朱里这么询问。

「本来并不是只有这些的。只是现在食材的库存就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欸?」

「待在这里作战也已经过了三个月。食物的储备正陷入危机状况。从周边村庄或是旅行商人、碰巧经过的商队手中采购、以及从敌方的补给部队手中掠夺还是有个极限。我们呢,是打算在明天将这持续了三个月的战争做个了结。为了这件事,得要麻烦你凭著这些材料来做出料理了。

既然称作伙房兵,可要做得美味一点喔。」

明天就把这战争结束掉。要是办得到的话不知有多好。

但要是做不出这种程度的好东西的话,可是会令人困扰的。虽说是伙房兵,但如果只做得出能填饱肚子的料理,那也是很为难的吶。

不知道我的如此期望,朱里开始进行食材的确认。

又是拿在手上,又是拿来闻嗅的,还真是个忙碌的家伙吶。他大概是在确认有没有腐坏掉吧。

关于这部分,的确是像个厨师的家伙。

「这个小麦粉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放在这的?」

接著,居然向我问起了准备食材的用意。

问我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拿来吃的吧。

「揉成一团烤的话会变得像类似面包的东西。」

「蔬菜呢?」

「炒一炒再洒点盐,应该就能吃了吧?」

不如说,这种程度算是很普通吧。只要把肉跟蔬菜拌炒在一块并洒上盐,差不多就是个能吃的东西。只要盐的分量没有弄错的话就是了,是吧。

「一般来说,硬面包之类的东西至少还是会存放不是吗?」

「那个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已经吃光了。在那之后,不仅没有旅行商队通过,也没能从村庄里买来。其他食材则是好不容易才直接买到的东西。」

虽然自己来说还挺尴尬的,但这下子又重新感到了绝望的状况直逼而来吶。毕竟已经没有保存食品了。

不过……什么啊……他是想要询问什么。

「刚古雷夫……虽然只是猜测,不过会不会是这些食材没有一贯性,所以他才会问说是想要做些什么、或是想要怎么做之类的?」

艾莉乌丝从后头悄悄对我耳语。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确实是能够理解的问题。

把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食材如此排放,确实会让人想问是想做出什么东西。要是把这些食材摆放面前,叫我动手做点什么也是很令人困扰的事。说起来我根本不懂做菜就是了。

「然后呢?你要怎么做?」

正因为如此,这家伙面对这么些食材会做出什么东西来,我很有兴趣。

朱里稍微考虑了一下后,开口道:

「是呢。那就来做个奶油炖菜好了。」

接著,说出了一道从来不曾听说过的料理名字。

「……奶由炖菜?」

我试著以眼神向后头的儿时伙伴们交流,却像是没有人知道似地全都摇了摇头。

也是……至今为止我们所行经过的城镇、村庄甚至国家里都不曾听说过。

奶由炖菜。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料理?

「刚古雷夫先生。你不知道什么是奶油炖菜吗?」

「那是什么样的料理?」

「就是那种……使用牛奶制作的炖菜……炖汤?这种吧。」

「这样啊……」

……虽然做了回答,但老实说我完全想像不出来。用牛乳做的炖汤?

「刚古雷夫,是那个吧。之前酒馆里端出来的那种东西。」

啊啊,那个吗?的确味道是很温和且甘甜,算是相当独特的汤啦……

「算了没关系。呃……」

不知是不是明白对话并没有交集,他开始确认有什么烹饪道具。

伸手试著拿起大勺子,试著确认锅子的重量、观看菜刀的刃面状况。并且也对火源进行了确认。

对于烹饪道具的确认也相当细心。原来如此,我越来越肯定这家伙是个厨师,不会错了。他所做的一举一动每个都十分精湛,像是诉说著已经学习多年的这句话并非虚言,动作十分熟练

看样子是可以期待的。

完成确认的朱里,立刻生起了火,开始著手料理的准备。

虽说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反正就来见识见识他的本事吧。

「那么,接下来我就开始来制作奶油炖菜了。」

这么说完后,朱里从蔬菜开始进行事前准备。

切碎食材,将其弄得细小。他似乎很擅长运用菜刀,动作相当迅速。

不过,有件事情让我很在意。

切下来的蔬菜全都是均一的大小。不管拿哪一个来看,都没有任何偏差维持一致的大小。

「真是厉害呢……」

「是呢──」

辉夜与浅仪从后头发出了感到佩服的声音。

的确,在我们团里根本不存在能够将菜刀运用得如此巧妙的家伙。

不过打从一开始,团里就净是群不懂得高明菜刀用法的家伙,所以这也没办法就是了。

正当我想著这种事,这次他已开始翻炒起蔬菜。

将蔬菜放入悬挂火上的锅子,喀锵喀锵地翻炒著,原来如此,他似乎是靠这么做来让全体受热平均的。

不过,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从刚才开始他就是将蔬菜一个种类一个种类,依序放入翻炒。

对于这全部一起放进去就可以了的东西,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我看你有在留意蔬菜放入的顺序,这种事有什么关系吗?」

「你在说什么啊。每一种蔬菜,从硬度与口感到保有的水分量、内含的鲜味、营养素都不一样。我还以为这应该是理所当然会知道的事的说。

总而言之,热度的传导会基于蔬菜的种类跟大小而突然改变。所以说,如果想要让味道充分调和且没有偏差的话,会去注意放入的顺序是当然的事喔。」

原来如此……虽然不曾听说过,不过听完之后确实是能认同吶。

「……」

欧鲁特洛斯也似是钦佩地点了点头。真稀奇,这家伙居然会露出这种反应。

居然会连每一种食材的火候都加以留意……说有进行过学习看来并不是讲讲而已吶。技术的熟练与知识,在在都诉说著这个事实。

「现在是要做什么?」

「接下来我要加入牛奶,所以得小心别让它沸腾了。」

没错,朱里将锅子从火源上拿开后,便慢慢地将牛乳加入其中。

就算沸腾了不也没有什么差吗。本来想这么说的,却把话吞了回去。

毕竟是这家伙所做的事。恐怕是有什么我们所不明白的理由存在才对吧。

「等等,喂,等一下。」

尽管如此,还是有个即便是料理外行的我也没有漏看,不如说是没有漏说的部分。

「唉……这次又是怎么了。」

「那个汤,不会太白了吗?」

没错,白色。因为放入了牛乳所以是白色。白成这样的炖汤实在是不常见。

即使是那温和的牛奶汤也没有白到这种程度。

「所以都说了是奶油炖菜不是吗?因为有奶油的关系肯定会是白色的。」

就算你自信满满地将「因为是奶由炖菜」作为理由来使用我也搞不明白,还有基于这样的理由而露出得意的表情我也很困扰的喔。

「就算是这样,这也……」

虽然提出了不满,朱里却无视了我继续做菜。连理会我都觉得累了吗,还真是个失礼的家伙。

牛乳加入完毕后将锅子放回火上,不时地搅拌一边炖煮著……

一开始就摆在火源上,就这么搅拌不是就好了吗?

「这么说来,牛乳要是加温之后表面上会出现一层膜吶。那个,我还挺讨厌的说。不过这东西上面并没有那种东西吶。」

原、原来如此。基于后头的库佳在小声低语,感觉自己总算见到了其理由的一部分。

牛乳这种东西要是随便加热会形成一层膜。不喜欢那层膜的家伙还挺多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做法是否适用于这个理论,不过像他那样做就不会形成膜或是什么东西了。

最后令汤沸腾并变得浓稠的时候,他将起司切成薄片加入汤中使其溶化。朱里试了试味道后,像是满意了似地洒入胡椒盐来调口味。

「……好香的味道呢……」

提克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还吞了口口水。

喂喂,我也忍耐著不说出那种话的啊。不要在这种时候说啦。要是认识到这点的话,肚子可是会叫起来的。

没错,虽然速度缓慢,但朱里所做的料理发出的香气已经逐渐笼罩四周。而这股香气也逐渐变得强烈到得以确实感受的程度。

事实上,儿时伙伴们也沉浸在这股气味当中,部下们也以相当感兴趣的眼神看著这边。彷佛料理一旦完成,就会一口气蜂拥而至似的。

即便如此,仍是没有出现暴动,单纯只是因为朱里料理的真面目依然不明的缘故。

就连我也是,如果没有这股味道的话根本不会想去吃它。毕竟这么白。

然而,要是问我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我并没有回答的自信。即使是现在,我也有著想要吃吃看的想法。

「东~西~完~成~了~」

在不明白我心中这般纠葛的情况下,朱里的料理完成了。

将完成的汤盛放进木盘子里,与汤匙一同朝我递了过来。

「喔喔……」

接过盘子望著炖汤,最先迎面而来的是牛乳的香味。还有起司的气息。

简单来说,就是乳制品原有的气味,朝向鼻孔扑面而来。

啊啊,多么棒的味道啊。

「请用。」

朱里那边,露出一脸笑容催促著我吃下去。

对了,得要吃下这东西才行。

虽然气味很香但……很白、太白了。

足以让人对吃下肚一事感到犹豫的白。

「就算你跟我说请用……这远比我所知道的汤要白太多了……」

「所以就说了这是奶油的关系。」

「我不懂你说的奶由是什么。是那个吧?贵族在吃的那种甜得要命的点心对吧?」

我想起了最近有个由积极生产点心的国家所开发的新甜味调料,名字叫做鲜奶油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是怎么做的,但听说过那有著轻飘飘的口感以及隐约发出的甜味,是种来自天上的食物。

我是没有见过实物就是了……

「废话少说了就吃──吧!」

「噗唔哦!?」

就在我思考著种种事情而有所犹豫的时候,朱里居然夺走了汤匙,把料理直接塞进了我的嘴里!

好烫!总之就是好烫!

尽管难受我仍是注意著不让盘子翻落,并且忍耐著这股热度。

不过,就在我察觉到这份热度并没有到会烫伤人、单纯是刚完成料理的温度时,我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冲击。

那是出生至今从未曾感受过的冲击。

那是在我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的冲击。

好吃。

总而言之这炖汤好好吃。

注意到这件事的我,咀嚼起口中的东西。

「这是……」

为了令口中的那股味道得以满足,我从朱里手上夺去了盘子,狼吞虎咽地送进嘴里。

好吃。不管怎么说就是好好吃。比起先前在酒馆里吃过的那东西都遥不可及的美味。

首先是炖汤本身,虽说这部分如同预想的一样,透过加入牛乳使味道变得圆润。口感十分柔和,并没有像至今为止所喝的盐水汤的那般刺激。

并且还有著若干的甜味。在食物当中巧妙地加入甜味居然会产生出如此深奥的味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

而且,我也没有想过牛乳与起司的组合会合拍到这种程度。起司的酸味也加入其中,使得整体的滋味提升,完成为一道口感十分良好的炖汤。

这对士兵们来说会是一道满意的食物吶……在战时的紧张状态下,不接受任何食物的人也是有的。对于那样的家伙,就算是拿液状的东西硬塞也要让他们喝下去,而如果是这个的话,不仅好吃也容易喝下,应该能让他们涌出力量吧。

另外,翻炒的顺序以及事前准备细心到切成相同大小的食材也很棒。不论哪一块都没有任何一处像是半生不熟或是炒焦了等失败部分。要是由我们来弄,恐怕都会有某些部分没煮透的情况,但这道料理中并没有这样的低级错误。

食材的选择也很好。洋葱、红萝卜、马铃薯。不管哪个都能够以低价购入,将得以吃到大量的食材,弄得如此好吃这点十分出色。

每一块都相当柔软,却也依然残留著嚼劲,而浓稠的炖汤紧紧地缠住食材,令味道附著在上头。

就是为了这个而勾芡的吗,心中不得不对他佩服不断。

对于这样的炖汤,感受十足充分的满足,待喝个精光后,我吐了一口气。

这个还真是一道出色的汤品。不对,是叫做炖菜是吗。

「那、那个……刚古雷夫先生?」

朱里战战兢兢地前来向我询问。

「……好,再来一盘吧。」

不过,要说什么之后再说。

「啊,请用。」

我接过第二盘后再次吃了起来。

吃下、吃下、吃下。

将与方才相同的炖菜,以方才之上的感动来品尝。

果然,这是不论吃过几次都会觉得美味的东西。

即便基于刚才吃下的炖菜而不再感到饥饿,我的舌尖仍是感受到了美味。

要是难吃的话,在饱足的情况下便吃不下去。然而,若是像这道炖菜一般真正美味的东西,就算是第二盘也会感到好吃。

而这东西正是属于后者的料理。真的是相当出色的料理。

「呼……」

「刚古雷夫先生?」

「好,再来一盘,麻烦续盘了。」

「要续盘是没有问题,不过我的事该怎么办呢?菜的味道怎么样?可以让我待在这里吗?」

朱里并没有将装入炖菜的盘子递过来,而是向我提问。那张脸上露出一副像是想说「快点说啦」的神情。

当我注意到时,位于周遭的家伙们也似是很感兴趣地注视著我。

哎呀不好不好。因为吃到久违了的正经料理,都见不到周遭的情况了吶。

「啊啊,是呢。先来说这部分的事吧。」

我接过朱里端拿在手上的炖菜,心情愉快地回答:

「合格了。完全合格了。真是出色的料理。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正经的菜了,我很高兴喔。」

朱里露出放心了的表情。

这样啊,从刚才就一直感到很不安吶。一想到这道菜要是不行的话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待遇,确实是会感到不安。

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坏事呢……我想著要做出一点弥补而说道:

「该怎么说吶……可以明白牛乳的鲜味充分化在这东西里头。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会有一股乳腥味才对,但这东西却完全没有。

另外本来以为自己会对没有肉一事感到不满……但若是这样的话,根本也不用放入次等肉了吶!光靠蔬菜就能好吃成这样又吃得饱的料理还真是厉害吶!」

即使没有肉,光靠蔬菜就得以饱足。这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

一般而言,提到蔬菜就只是为料理增量用的东西,或是肉料理的附属物而已。

据说那些贵族,甚至还有把蔬菜称作单纯的装饰,把加入料理中的蔬菜全部留下来的家伙。

但这东西不一样。炖汤的确是主角。这点毫无疑问。

但在同时蔬菜也是主角。不如说,要是没有放入蔬菜,恐怕就不会有这种味道了吧。

这么一想,这可以说是个得以满足口腹之欲又能用便宜的储备食物就做出来的优秀料理。

「这是当然的。毕竟,大家不可以光吃肉,也得要吃点蔬菜才行呢。」

朱里这么说著抱起了双臂。还真是一句令人不好意思的话吶……

当然,从以前就听人家说过蔬菜对身体很好。可是,这种话并没有人能够确实证明,而且只要是能吃的就行,因此净是吃著肉乾或鱼乾。

越是像这样的家伙,对他说这样之后身体会坏掉,越是会让对方感到莫名其妙。明明只要吃得饱饱的,身体便会充满活力了吶。

「唔,话说回来啊。你刚才说了『萤仰速』之类的对吧。那是什么东西?•」

因为是有些令人在意的字词,我基于兴趣试著询问道。

接著,随之而来却是十分足以让我惊愕并饱含冲击性的答案。

「所谓的营养素是用来维持身体健康、为了让身体保持活力不受疾病缠身所需要的……像是身体的燃料一般的东西。」

……这是在说什么?身体的燃料?为了让身体保持活力不受疾病缠身所需要的东西?

「等等,你还是个医生吗!?」

掌握这些来制作餐点什么,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得到的技艺。不如说,他是在知道那种东西存在的情况下做料理,保护人们的健康。

这已经是即便称他为医生也不为过的事了。

现今的医生,指的是使用魔法来进行外科治疗或内科治疗的人,以及在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当中钻研草药治疗、学习知识并累积经验后进行简单应急处理的人物。

但是,这家伙不论跟哪一种都不一样。我的意思是他拥有的并非是在罹患疾病之后加以治疗,而是在形成疾病以前打造强健身体的技术!

「我不是医生,要我做生病或受伤的治疗是没办法的。这就只是透过食物来留意健康方面而已。」

虽然脑袋想著原来如此,但我并没有感到气馁。说起来现在,我所追求的是伙房兵而不是个医生。当然,有的话也没什么困扰就是了。

「那么,意思是哪个国家的食医吗……不对,实在不认为这家伙是所属于国家……」

要是某国所属的话,就不会在这种地方当迷路小孩了。

不对,说起来他要是食医的话,有著如此程度的技术与知识,应该在老早之前就被哪里给雇用起来了。

所谓的食医是指远古时期的王所制定下来的职务,其职责是制作出用以延续王的寿命之饮食。

因此会深入钻研医术,学习一切食材的知识,要制作对王而言最适当飮食的食医,有的时候比宫廷医官的地位还要高──甚至有人这么说。

我是无法相信如此人才就在眼前这种事,但现实的情况,因为人就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去加以否定。

也就是说,一个无所属、无依无靠、没有钱、也没有就职地点的优秀的──伙房兵。

在这里让这么一个人才逃掉什么的对我们有任何好处吗?

不,没有吶!我再次这么想著。

将接过来的炖菜全部吃光后,我抓住了朱里的肩膀。

「朱里,我重新说一次。待在这里工作吧。」

「什、什么?」

「意思是要作为伙房兵来雇用你。既然你能做出这样的料理,我没有任何的意见。」

「这、这样啊。」

虽然朱里显得有些畏缩,姑且先将这反应当作是了解的证明吧。

面对周遭的家伙们,我大声说道:

「听好了!从现在起,这位朱里被雇用当我们的伙房兵了!你们就好好饱餐一顿养精蓄锐吧!」

「哦哦──!」周遭发出了欢呼声。并且,全员都聚集到了料理旁边。

每个人都将炖菜盛入盘子中吃了起来。

「哈──!真好吃吶这个!」

「是啊。这个味道、这种饱足感。我啊,第一次在战场上吃到好吃的食物喔。」

「团长吃的就是这个吶。」

「今后都能吃到这个料理了对吧?对吧?」

「团长都下达许可了!那当然!」

种种之类的,从士兵们得到了良好评价。

「这还真好吃吶。」

浅仪也将炖菜放入口中一边说道。

「咱啊,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不可思议又好吃的料理吶。」

「我也是!既然吃到了这种东西,接下来的战斗中可得要发挥百人之力喔!」

「是吶。得到了这么多的活力,那么咱也得好好加油了。」

提克跟浅仪满是笑容地吃著炖菜。

「……」

欧鲁特洛斯灵巧地将汤匙放入面罩之下,咀嚼著炖菜。

默默地做著像是固定动作的人偶般,不停将食物送入口中的那个模样,彷佛是在诉说著感到满足。

「我决定了,要把做菜的手艺再稍加提升一点。」

「是呢。我也得好好学著做才行。」

「这样不错呢。到时候,我也一起学习吧。这个技术,看起来不用选择场地就能使用呢。你看,要是带有如此勾芡的汤,连硬面包都能够确实沾上。」

「让那个硬面包变成能够柔软食用的料理吗?•」

艾莉乌丝与辉夜对此感到钦佩。

「真好吃吶这个!这种料理好久没吃过了吶。」

「……嗯。莉儿也很满足。」

「真是难得吶,莉儿居然会感到满足什么的。」

「好吃的东西就是好吃。只是这样。」

「也是吶。好吃的东西就是好吃!这样就行了吶!」

莉儿跟库佳也显得十分满足。

这也难怪吶。在这样的战场上,吃到像这种好吃的食物可是初次经验。

「怎么样,这么一来就没有意见了吧。」

面对库佳,我自信满满地说道。

「也是吶。至少我是没有意见了吶。」

「我想也是。」

「不过,这个料理到底是发源自哪里的料理吶。」

……你说什么?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这种料理从来都不曾见过。不对,虽然有类似的东西,但我想发源地跟系统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是这样,朱里的话确实也能相信了吶。

说是从海外来的,对吧。」

库佳看著远方这么回答。那双眼睛感觉正看著相当遥远、远到我所无法想像的地方。

海外吗。难道朱里的话是真的吗?

「既然这样就当作是吧。」我笑著说道。

「哦哦,好久没有见到刚古雷夫露出邪恶的表情了呢。」

这么说的库佳脸上,同样也是一张使坏的表情。

「你明白吗?」

「明白吶。在海外的地方有著这样的技术。并且,知道这些技术一部分的人物,现状就只有朱里一个吶。」

「你能断定吗?」

「刚古雷夫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要是拥有那么进步的技术,老早就已经在这个大陆上出名了。」

哦,果然库佳是明白的啊。

没错。正如同库佳所说的,要是拥有这么进步的技术,或者是有在使用的国家存在的话,只要出现一次话题就会传开了。尽管要将情报传达到大陆的各个地方需要花费些时间,但在大陆之中东奔西跑的佣兵团我们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本身就很奇怪。行经各种地方,就会听见各种话题。正因为在这其中都没有,才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那答案就是「没有」。由于我的记忆力不会出错,其他从海外前来的人物是不存在的。

所以说,朱里是唯一一个活证人。证明海外有著拥有进步文明的国家与人的这件事。

而拥有这个线索的人,是我们。

「那么,刚古雷夫。我是这么想的。就这么把朱里带著走的情况下,虽然说是尽可能,但确实是需要保护他的喔。」

「是呢。」

「那家伙拥有知识、技术。并且,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有能完成工作的胆量。把他让给其他地方太可惜了吶。」

「正是如此。」

我再一次望向朱里。

现在那家伙,正一边配发著食物一边受到士兵们的赞赏。

像是「亏你愿意来到这里吶」、「今后请多指教」之类的。

不管怎么说,能受到众人接受可以说是得以放心的情况了。

那么,我也来说上一句吧。

「欢迎你,朱里。今后就多多指教了吶。」

我向朱里伸出了右手。表示要跟他握手的意思。

朱里虽然惊讶了一下,但立刻露出笑容说道。

「我明白了。请多多指教。」

接著,与我握住了手。

交给你啰,朱里。从今以后,你可要从饮食面上支持我们喔。

──这个,是直到后世依然受到流传的英雄谭。

萨布拉尤大陆在过去,曾经有过持续了将近百年的战乱期。多数的村庄被烧毁、多数的领地在地图上也受到改写,就此消灭的王族血脉也不在少数。

因为是场足以被人以为会不会就这么永远持续下去的战乱,后世将这个时代称作「黑暗战乱时代」。经由各式各样的历史记载与书籍、各国所残留下来的纪录所知晓的这个时代,据说对于活在当时的人们来说,恶劣得即使称之为地狱都不为过。

草原上的血色持续延伸到地平线,河川染上鲜血到被称为红河,严重的时期据说甚至还降下了血雨。在有待争议的传闻中,连历史书上都有所记载的那些凄惨场面,是出生于现代的人所无法想像的糟糕。

然而,以某一时期为分界,黑暗战乱时代结束了。不,这样的说法不太正确。正确来说,是有终结黑暗战乱时代的杰出人物出现了。

那个,是一群男子们的故事。

由曾为孤儿的身世成立佣兵团,一步步取得许多战功。

越过了众多伟业、众多牺牲以及众多的战役,男子建立起了一个国家。那个国家持续到了现代,一直维持著和平,成了大陆首次的大陆统一王国。

直到大陆一统为止的时代被称作「统一战时代」,男子的霸业流传至今。

在众多的英雄与豪杰、贤者与愚者出现,编织历史的这个时代中,有个身为最大功臣的同时也身为英雄,并作为伟大的王者广受流传的一名男子。

他就是统一王国的初代国王,被称作「大陆王」的男子,刚古雷夫•典授•阿普拉达。

刚古雷夫王他克服了各式各样的困难,令战国时代就此终结,被称作英雄中的英雄。不仅如此,他作为人类最古老的名君,甚至被人称作最初且最终的英雄王。

同时他也是现今依然存在的阿普拉达家的创建者。阿普拉达家至今仍继承著初代的理念与信念,将统一王国的和平与发展作为使命铭记在心。

而在刚古雷夫王的逸闻之中,有这样的谈话留了下来。

某一天,一名家臣提出了「得以让战国终结是为什么」这样的问题。

是优秀的战术论、还是由压倒性的技术力而来的战斗力、又或者是带领著周围有能家臣们的领导魅力,亦或是令国家发展起来的内政及外交手腕。总而言之,位于那个现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对众人高谈阔论自身职务的重要性。

然而,刚古雷夫王却是这么说道:

「是满满的炖菜让战乱终结的。」

不是士兵的精锐也不是自身的本事,而是说多亏了区区的料理才终结的。

「原先,我以为只要拥有大家所说的战斗力或是领导魅力、内政与外交的手腕就能够打造一个出色的国家。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即使有著这些东西人们还是不会跟随你。那么,什么才是必须的?这点是一个与我心灵契合的朋友教会我的。需要的是能够让肚子吃得饱饱的美味料理。早上起床,让人能努力一整天的早餐;接著是工作间空档的午餐;在一日的工作完成,为了再次向明天的工作迈进的晚餐。正是有早中晚一天三餐的美味料理,才能够让人心灵充实,产生良好的从容。有了这份从容,便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事物。

所以才说,是炖菜让战乱终结的。」

事实上,刚古雷夫王在建构王国的时候第一个开始著手的点,就是提升食物的自给率以及令更加发展料理文化,消除关于饮食方面的不便。

为了让饥饿的人消失,为了解救过去受到欺凌的百姓。刚古雷夫王所做的治理,除了基本的法规整备与国家的基础建立之外,热情几乎全都用在食物生产与饮食教育、食材的流通等等与飮食面相关的一切。

于现代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食物保存用的冷冻技术与食品加工技术的发展,也是在刚古雷夫王主导之下执行的。作为其结果,不再有人会因为粮食不足而挨饿。

从饥饿的时代建立起饱食时代的伟大王者,刚古雷夫•典授•阿普拉达。

这正是伟大王者与他的伙伴们,于后世被称作九英杰广受流传之英雄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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