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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话 相思病与汤豆腐~艾莉乌丝~

恋与爱是不同的。忘记是谁说出这句话的人了。

对我来说恋是用来追求的东西,而爱则是用以给予的东西。

要是有人问这样的我内心抱持的究竟是恋还是爱,我会回答两者皆是。

想要给予,也想要追求。

毕竟有一名男性,就是将我的内心占据到了如此程度。

没错,我有个喜欢的人。

于帮派时代总是把我们拉著走的那个人。

与冲上前跟敌人战斗的库佳一同在前线战斗的那个人。

总是思考著残存下来的办法,守护著我们的那个人。

我们八个儿时伙伴全都是孤儿。打从小时候双亲便因战争而亡,彼此互助依靠一路这么走了下来。

曾做过偷窃的事。也做过伤害人的事。

然而,无论是那份痛苦或罪过,全部都由那个人用那大大的肩膀背负了下来。为了不让我们受到罪恶感的折磨、为了不让我们受到惩罚,将这些罪过全都扛了下来站在我们前方。

希望总有一天能够贴近在那个肩上,希望能够一同背负这些。

察觉到这是恋慕,是在大家一起成立了佣兵团后不久的时期。在那个人碰到危险,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存活下来的那时候。

差一点点我就要失去所爱之人的那个时候。

那场战役,成了我们作战的记忆当中最糟的一场战役,被分配了殿后职责的撤退战。

第一、第二步兵部队与骑马部队负责断后,在下雨的森林中展开了战斗。

就结果来说撤退是成功了,然而却留下了多数的死伤者以及部队长的负伤,这种巨大的伤痕。

所幸,第一、第二步兵部队的队长只受了些轻伤,但是作为骑马部队的队长、同时也是佣兵团团长的那个人身负重伤,徘徊在生死边缘。

儿时伙伴之中有个拥有医疗知识的人,在做完应急措施后,便由附近城镇的医生前来接手,因此保住了一条命,然而这场战役对我们的心灵来说残留下了相当大的创伤。

要是我们能够再可靠一点的话、要是能表现得再好一点的话……那是一段感觉快被自我厌恶给压垮的时期。

但是,尽管如此那个人还是提起笑容,对于活著回来一事做出感谢。

啊啊,我喜欢这个人。

见到他的笑容,我意识到了这件事。

我叫艾莉乌丝。

是率领刚古雷夫所成立的佣兵团中魔法师部队的队长。人数虽少,姑且还算是个部队,因此会自称为部队长。

在战场上,魔法是种强力的兵器,魔法师则是威胁性的存在。

操控魔力令火球落于敌方的阵地、用冰墙防御落下来的箭矢、以风刃迎击逼近而来的敌人。将魔力变换成自己所希望的物质,有著对物质世界加以干涉的能力。

基于当事人的素养,会左右其强度与能够操控的魔法种类。只有拥有才能的人,才能够成为魔法师。而纵使能够成为魔法师,其实力也有高低的差异。

另外即使拥有操控魔力的才能,大多数的人也只能对物体造成影响。这些人便会成为魔工兵,或是被称作魔工师的工作兵。

也就是说约十万人中才有一人拥有能操控魔力的素养,而在这其中的仅少数人才能够作为魔法师来操控魔法。

由于魔法师是如此极为少数的存在,我的部队包含我算在内也就只有四个人而已。因此说明了如同方才也讲过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算作部队,但还是将我们称之为部队。

从周遭来看的话或许算是相当多了吧。毕竟一般来说只要有魔工师就算是很好了,而魔法师要是有两人的话,于战争当中大概就不怎么会处于弱势了吧。魔法师就是如此强力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有四人。这便是这个佣兵团不容易败北的理由,同时也是规模不怎么能够扩大的理由。

简单来说,就是人事费很昂贵。打倒多数敌人而没有花费到武器成本,相对的得要以所谓薪资的形式支付才行。当然,因为作为装备来使用的魔晶石是种消耗品,这部分也很花经费就是了。

同样的,要是给魔法师的薪资太便宜的话,他们就会往别的军团去。在这个世道,由于魔法师是四处都在争抢的对象,总有著流往待遇更佳之处的趋势。

不用说,我所领的是能让我率领的部下们接受、相对便宜的薪资。尽管如此,跟其他部队比起来还是远远高出许多。而这种情况,正作为成本压迫著佣兵团的财政。

另外,要是有所活跃,给予的薪资便会相对提升,这种作为在经营上也是必要的手段,因此越来越对财政造成压迫。

当然,部下们至今为止也净是怀抱著不满,光是要控制她们就要花费许多工夫。

然而最近她们却变得不怎么会发牢骚了。

理由正是在朱里身上。

虽然薪资较低,饮食方面却很好。

美味得甚至无法在其他地方品尝到的同时,还能够餐餐吃到。身体状况也变得良好,也有魔法的精密度因此提升而感到高兴的人在。

换句话说,朱里透过料理来照料著部下们的身体状况。

为了让大家常时发挥出最佳状况,他在这部分多了一份留意。

虽然薪资较低,但要是能每次吃到朱里的料理,比起将钱花在邻近的小酒馆中远远要来得便宜多了。这是我部队的部下们全体的意见。

要是没有朱里的话,现在这个部队或许早已经解体了也说不定。

事实上,在朱里来到这里以前的部下们,不仅是满腹不满,甚至还考虑过想要离开部队。虽说当时将该部下抑制住,硬是让她接受了现况,但这件事也多亏朱里的料理而解决了。

这个嘛,毕竟餐点好吃对身体又好,就算相对来说薪资低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呢。

要是代替部下们发表考量的话,或许会是这样吧。

那么,这次的战斗已经预想到会是在雪原地带上的战斗。作战方针决定要在吃中餐的同时与队长们一同讨论。

我准备好整套装备以及打扮之后,从自己的帐蓬中走出。银色的世界,积雪上反射的日光十分耀眼。

在跟队长们谈话之前,为了看看部下们的状况,走向所属的帐篷。因为我很在意那三个人集中一块是在做些什么。

我的部下全员是女性。她们似乎经常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买回化妆品等东西,互相展示给彼此。然而关系如此良好的三人,跟我的关系却并没有这么好。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我压制著她们让她们一直忍受到现在,恐怕只被当成了一个很啰嗦的人而已吧。虽然说,目前并没有在工作上造成妨碍,倒还过得去。

我走进三人的帐篷,她们正在用餐。话说回来,都已经到了这种时间啦……

不过,我并没有看漏夹杂在摊开来的简餐当中,有著几杯混浊的液体这点。

我回忆起在自己的记忆中有种名为浊酒的东西。这么说来,在这个帐篷里头,仔细一闻的话确实有酒精的香气。

这下子,我真的生气地拉高了声音。

「我说你们!连队长的许可都没有,从中午开始就在喝酒,要是接下来得进行战斗的话该怎么办!」

面对我的怒鸣,三个人都露出一副愣住了的表情。

在那之中,有个人提起了苦笑这么说道:

「没啦,艾莉乌丝队长。这个是朱里弄给大家的飮料,说是以酒来说酒精成分很低的东西」

「就算这样酒还是酒!」

「这个味道很甜喔。听他说这个好像是叫甜酒。里头的酒精成分相当低,而且朱里也说要是喝醉的话会很困扰的,所以大家都只能喝这么一杯喔。」

……她说什么?

「朱里他把这东西分配给了佣兵团所有人喔。说是用这种内含的酒精量低到不至于喝醉的饮料,让大家的身体暖和起来。」

「说是因为喝醉了会很困扰,所以做了能让身体暖和但不容易醉的酒,对吧。」

「嗯。而且啊,听说喝了这个,肌肤还会变得光滑呢。」

「甜甜的很好入口,难以喝醉且能温暖身体,对美容很好对健康也很好什么的。

朱里啊,真像个魔法师呢。」

「待在这个部队真是太好了呢。」身为部下的女性三人看起来很是高兴。拿著简餐,愉快地谈笑著。

面对那些身影,我感到一阵晕眩。

又是朱里吗?

自从他来了之后,团里的气氛便逐渐在改变。

事实上,她们几个至今为止是有很多牢骚的。跟我发生的口角也不仅是两、三次的程度。像刚才也是,要换作之前的话,恐怕会受到她们的激烈反驳吧。

然而实际上怎么样了呢。她们平静地以成熟的对应方式对我做出了回应。

而且,刚古雷夫也开始会著眼在所谓的「后方支援跟食物状况」这些经营佣兵团的必要部分,莉儿从朱里身上得到了点子弄出新的发明品与技术,库佳则彷佛顿悟了一般增进了本领。

其他部队的队长们也是,对于飮食状况变好了,佣兵团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总觉得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落下,感觉有些寂寞。

无地自容的我对部下们说了要去开会之后走出了帐篷。

在一片雪景的野营地中,试著望向周遭,几乎都是烤火取暖吃著简餐且喝著甜酒的士兵。

嘴上说著的都是「真好喝」啦、「回到城镇之后再去喝烈一点酒好了」啦、「这样的话可得要活下来获得胜利才行吶」等等,愉快地交谈著。

「他的影响力真是厉害……」

我不禁低语出这句话。

朱里•东。在近几个月以前加入佣兵团的新人。担任伙房兵的大厨。

对于他所做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料理,我也有感觉到身体状况变好,力量涌现的情况。

毕竟为了这个成效,他在食物的库存与烹饪上十分用心。

虽然对他抱持著感谢,另一方面我却对他感到嫉妒。

突然加入团中,获得了刚古雷夫他们的信赖。

明明是男人却很柔弱,只懂得做料理。

而且还身分不明,可疑得很。

正因为抱持著这样的想法,我在观看朱里时的视线,总是变得抱持著带刺的敌意。

或许已经被他讨厌了也说不定……

在我提不起劲地想著这些看著周遭的时候,队长们聚集到了一起。

大家都喝著应该是从朱里那边拿到的甜酒。

不,队长们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毕竟不论是我还是他们,要是在不喝醉的情况稍微喝点酒让身体暖和的话,就能进行战斗的准备。

可是,混在于帐篷前聚集的队长们当中,就连身为指挥官的刚古雷夫都拿著甜酒在喝不是吗!

刚古雷夫是佣兵团的团长。就算是在开战之前,也可能会突然被雇主给叫过去而处于交涉的场面。那种时候要是从身上发出酒臭味的话,可是很没面子的!

「刚古雷夫!团长的你要是喝醉的话该怎么办!」

听我这么一说,刚古雷夫露出了苦笑。在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上,感觉得到与那些部下们相同的氛围。

「啊啊,我的是种类不同的甜酒吶。」

……种类不同?

「只要是酒的话都一样吧!你在说些什么啊!」

「哎呀,按照朱里的说法,分给我以外的似乎是含有微量酒精的甜酒。好像是因为那个原料,本身就是源自酒所产生的东西。

当然,由于不能满身酒味,所以我是拒绝了。不过才刚说完,他就做了以谷物为原料的甜酒过来喔。这边的可是完全没酒精的喔。在完全不使用来自酒的原料的前提下,准备了类似的饮料。

这边的饮料完全没有加入源自酒的东西,还下了不少工夫,很甜很好喝呢。而且身体也温暖了起来。」

看似愉快地笑著,刚古雷夫喝了一口甜酒说出了「好喝!」这句话。

「吶,这个是你的喔。」

说著,刚古雷夫将另一个杯子向我递了过来。

注入木杯之中的白色浑浊的饮品。

微微的香气、酒味以及甜味。

我接过那杯飮品喝了一口。

的确,很甜。虽然很甜,却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死甜,酒味也很淡。

而且很温暖,一部分也是多亏了酒精的缘故,可以感觉到身体从胃中暖烘烘了起来。的确,如果是这东西的话,大家应该都会高兴地喝下去吧。

黏稠的口感也是,习惯的话就像是在舌尖上打转一般,感觉很舒服。

但是,我的胸口却满满的都是不甘心的想法。

刚古雷夫他相当中意朱里。

站在那个人的身旁减轻其辛劳的,毫无疑问的是他的存在吧。也是因为有他,莉儿跟库佳才会改变。刚古雷夫的辛劳也有所减少,佣兵团的规模也更加扩大。今后这种情况恐怕还会继续下去吧。

但那里,我并不存在。

本来站在那个位置上的应该是我才对。明明是我必须去站在那个位置上的。

现在,刚古雷夫能够完全将背后交付给他的对象,毫无疑问的会是朱里。

这跟在战场上将背后交给对方的意思不同。而是为了行走在自身的霸道上而将背后交给对方的意思。即是说,将全盘的信赖寄托在对方的身上。

往当事人的朱里看去,他正把甜酒拿给莉儿跟提克并一边似是亲密地说著话。

我嫉妒他。

嫉妒透过后勤工作站到了刚古雷夫身边的他。

嫉妒没有站在前线的人,获得了站在前线的心爱之人的信任这件事。

吃完晚饭后,心里头总觉得有点疙瘩。这个原因,理所当然的是朱里。

不论甜酒还是料理都美味得没办法有所怨言。由于是考虑到吃的人所做出来的料理,连要挑出毛病都办不到。不如说,能对那样的料理吹毛求疵的人,恐怕是在感性跟人格有毛病的人吧。

「要是我也做得出那样的料理的话,是否就能加深与刚古雷夫的关系了呢……」

就在不禁如此低语的时候,我获得了一道天启。

没错。只要我也做得出来就行了。要是被朱里夺去了好位子,只要自己能够在那个地方有所贡献,应该也就能帮上刚古雷夫的忙了吧。

然后要是能让刚古雷夫吃下亲手做的料理,说不定他就会回过头来看我了。搞不好,还能加深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说不定。

现在凭著魔法的实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即使当下停滞不前,藉由掌握别的力量或许就能开创道路也说不定。

好事不宜迟。就把至今为止的事全都老实说出来请求原谅,并请他教我料理吧。

这么想著飞奔出了帐篷,开始寻找起朱里。尽管今晚月光皎洁,毕竟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肯定已经回到帐篷了吧。我朝向朱里的帐篷踏出步伐。

如今天色已黑,在这凭靠星光与月光来映照周遭的夜里走著,突然听见了某种声音。

该不会是敌人!?我拔出佩挂在腰间上的其中一根法杖,架起迎击姿势一边走向声音的来源。

这把杖是由莉儿特制的。拥有将火炎魔法的威力提升机能的法杖。只要使用这个,即使是小型的火炎弹也能将对方的铠甲熔化,著弹于肉身之上。

我来到那个地方之后,有个人正在水边做著某件事。

战战兢兢地接近后,发现那个人正是朱里。

什么嘛,请不要吓唬我……正当想要这么说时,我止住了口中的发言。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但我们现在正于寒冷的时期朝向寒冷的地方进军。降雪累积成堆,一旦到了晚上还会变得更加寒冷。

明明如此,朱里却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不断地用水清洗著大量的盘子。

为什么?料理值勤的人是在做些什么?虽然有这么想过,但这点也马上就明白了。

明天已经决定要进军,现在这时候,大家各自都正在休息当中。

在这种时候,是不可以让他们洗碗消耗体力的。不能让他们做这种会冻僵双手的工作。

所以,朱里才会独自一个人在这洗碗。

见到这一幕,我感到自己相当羞愧。

他的手上肯定都是冻裂伤才对。跟在寒冷或是炎热的天气无关,从洗东西到料理全都交给了他。现在也是,最后的收拾工作也是由他来做。

由赌上性命战斗的我们看来,说不定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毕竟是无法战斗的人,除此之外必须得要为佣兵团做点贡献才行……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基于部队的扩张与募集其他队伍的人数正增加著。就连我的队上,最近说不定也会有新人加入。最近连续打了胜仗,预算也有所增加。要是想做的话,朱里的负担应该也能减少一些才是。

然而,最该增加的伙房兵却没有增加。正式的厨师依然只有一个,其余的还是由各部队中以值勤制来进行。而这种做法也有这种做法的问题存在。

明明减少辛劳应该是好事,不如说反倒增加了。

明明刚古雷夫应该也有打算增加伙房兵,就结果来说仍是没有增加。

相较之下,我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吃著料理喝著酒,见到稍微有所活跃的他感到嫉妒。而且还谋求自己的方便,打算对他道歉获得原谅。

我到底是多么可耻、多么不像话的女性啊。

甚至令自己不禁有了一种想要殴打自己的想法。

「可以打扰一下吗?」

鼓起勇气跟他说话吧。

不要再去敌视于后方辛劳,却连一句怨言都没说过的他,对至今为止的事情向他道歉,并且相信他吧。

我有一种必须要这么做的感觉。

「啊啊,是艾莉乌丝小姐啊。」

然而,明明他应该知道我至今为止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普通地回应了我。

他真的是个很温和的人。为什么他能用那么和善的语调做出回应,和善到了无法理解的程度。这跟他的家世有什么关系吗?

不,这种事情无所谓。因为我该做的是与他谈一谈。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马上就做出回应了呢……

「那、那个呢……」

甚至会让人动摇的程度呢……这个人该说他是表里如一吗?由于他会不假思索地自然说出温和的话语,令人感到有些为难。

「希望你能教我做料理。」

听见我的发言的朱里,露出了呆愣的表情。

有这么意外?我会说出想要学料理,真的有意外到这种程度吗?

不,虽然由自己来说还挺怪的,不过这种反应也是当然的吧。

要说到我的料理经验与技术之类的,少得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都是以洗碗为主,而且就连洗碗都是依靠魔法来做,而不是正经地处理。

「料理吗?我是不介意啦,不过你有料理的经验吗?」

唔,果然被问到这个了。

「没有……」

这部分就只能老实回答了。

对于我这个回答,朱里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艾莉乌丝小姐,你负责料理值勤的时候会做什么工作呢?」

「用魔法来洗碗。」

「偷懒也该有个限度吶……」

唔!从朱里口中不经意发出来那小小声的自言自语,直击了我的胸口!

「有拿过菜刀的经验吗?」

「……一点点。」

「明明没有料理的经验?而且还用魔法来洗碗?」

「对不起,我为了面子说谎了……」

我难为情地抱住双臂低下了头。

该怎么说,真的就只能开口对他说对不起了吶……

即使见到我不像样的言行,朱里似乎依然认真地帮我考虑著。

「嗯──突然说要我教你料理嘛……要我教你本身是没有问题,不过这可没有那么容易喔?」

「怎么会……」

料理什么的,不就是只要切一切炒一炒洒点盐巴就好了吗?

不对,正因为一点也不好,才会需要像朱里这样有著熟练手艺的厨师对吧。我太过小看料理了,真是抱歉。

「不过,是怎么了吗?突然提起这个。」

朱里露出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对我这么问道。

也对……这是当然的呢。在前线作战的魔法师,突然跑来要伙房兵教自己料理什么的事态,只会让人想到是发生了什么对吧。

怎么办,该说出来吗……?

就场面话来说是因为魔法停滞不前,所以想说要掌握点别的技术。

真心话来讲则是想缩短与刚古雷夫的距离,进行能够成为妻子的学习。

不行吶……不管说哪个,感觉都只会是不单纯的理由……

不过,在这里要是不说出来的话对朱里也很失礼……

「那个……可以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我的嘴巴很牢靠没问题的。」

就算你说嘴巴牢靠……毕竟我对你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到底能不能相信这句话我也不知道……

不,这边可不能表现出不相信他的样子。他可是抱持著如此诚意在做事情。这里还是试著相信他说出来吧。

「我……喜欢刚古雷夫。」

「哈啊,是这样啊。」

奇怪?反应这么小……?该怎么说呢,看起来明显有著「早就知道了别到现在才说这个啊」这样的不满……?

「然后,最近经常会见到刚古雷夫似乎很美味地吃著你做的料理的场面。稍微、感觉有些嫉妒。」

「这个嘛,嗯……」

这边的反应也很小……不对,那并不是反应很小,而是想到了别的可能性而感到有些不愉快的样子呢。怎么了吗?

虽然从刚才开始朱里的样子就有些奇怪,这边还是先忽略掉吧。就算在意我想我也不会明白的。

「我是在想,要是我也能制作料理给刚古雷夫吃的话,他会不会回头看我。

最近,因为莉儿跟库佳的部队相当活跃,他把注意力全转向了那边。

为了刚古雷夫,我也想做点些什么。因为我……明明待在最接近他身边的位置,却什么也办不到。

魔法也是,我会做更多训练来提升实力。不过我想,现在是懂得制作料理的人更能够帮得上刚古雷夫的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有这么一句话。」

朱里即刻做出了回答。

在他脸上失去了方才为止的丰富神情,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面对朱里突然转变的认真模样,我整个不知所措。

「我的战场在厨房,而你则是在战争的舞台上。因此比起勉强前来其他地方战斗,待在自己最能够活跃的地方作战不是最好的吗?啊,我倒不介意要教你料理就是了。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你有著最能够发光发亮的地方喔。」

从朱里口中所说出的直率发言。

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

朱里很明白。对我来说,有著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同时,对于只有朱里办得到的事,朱里他也抱持著自负去完成。

跟他比起来,我又是怎么样?虽说是碰到了瓶颈,却拋下自己的领域,想去对他人的领域出手。

心里感到惭愧且难为情,脸上热得感觉都快喷出火来。我现在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最近,我陷入了停滞期。」

不由自主地,从我的口中说出了丧气话。

「即使持续锻炼仍是停滞不前。火力没能像所想一般提升,魔力的操作也没有成长。自己的才能迎来了极限。

因为这样,我才会想说希望在其他范畴上也帮得上刚古雷夫的忙。因此,才会来问你的。询问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能够掌握的技术。」

最近就算持续锻炼,依然没有增进的实感,在战场上也没办法按照自己所想的一般进行魔法的操作。

就连在刚古雷夫跟儿时伙伴们面前,我都不曾吐露过如此丧气话。

「的确,料理的技术你或许是能掌握得住……对我来说魔法是在其他范畴,我也不好多插嘴什么,不过就算突然说要教你料理,要彻底学会也是要一、两个月之后的事。要是问我能不能马上就帮上刚古雷夫先生的忙,我是抱持怀疑的态度。」

面对这样的我的说词,朱里认真地说了。

认真地说了我没办法帮上忙。

「怎么这样……」

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眼泪从眼眶渗出,因为不想被看见而低下了头。

再这么下去,我在这个佣兵团里就要没有容身之地了。就要没有办法待在刚古雷夫的身边了。

基于这样的不安,感觉就快哭出来了。

「不过,我倒是能够帮你传达恋慕之情。」

「咦?」

然而对于这样的我,朱里的发言是句远远超出预料之外的话语。

他说什么?传达恋慕之情!?

「这是真的吗!?」

对于这样的我,朱里意思是愿意帮忙吗!?多么和善的人啊!

「话说回来艾莉乌丝小姐,你很喜欢刚古雷夫先生对吧?」

咦?朱里他突然这么说道。

「是、是的。重新从他人的口中说出自己的情感,感觉怪难为情的呢。」

「请不要在意。」

「被你用那种认真的表情一说,心情反而又复杂起来了……」

「然后我想问的是,你有跟刚古雷夫先生两人单独吃过饭吗?」

「咦咦!?不、那个,没、没有过。」

从帮派的时代开始,用餐基本上都是规定要跟大家一起吃。

基于要是发生什么事「没有人能上前协助或帮忙的话是不行的」这样的默契,以及同甘共苦的我们,不论缺少哪一个人都是不行的,这种像是牵绊一般的想法。

「既然这样!要不就由我帮你制造这个机会吧!弄个只有两人的餐会!并且弄个能够让两人关系有所进展、我特别珍藏的料理!」

「有、有这种像是魔法一般的料理?」

「那是在我以前住的地方,由亲密的人们一同食用的料理。

正好时期跟地域都很合适。刚古雷夫先生跟艾莉乌丝小姐,就由我来招待你们两人吧!」

「咦?你也会在吗……?」

「到时候,只要能把我当作背景之一就可以了。」

决心与悲壮感并存的复杂情绪正在朱里的脸上翻腾著。

「然后呢?把我叫过来是因为餐会的邀请吗?」

之后,朱里的行动相当快速。迅速且计画性地执行,为此做好准备。

前去莉儿那边,用「我会帮你做汉堡排的,希望你能帮我做出这边所需的东西」开始交涉,并以「……增加两成量的话」成立了妥协方案。

接著前往刚古雷夫的帐篷,迅速地说出「请穿著帅气一点的打扮过来但铠甲不行老土的服装更加不行」,以魄力满点的气势唆使刚古雷夫说出了「哦、哦喔……」这样的回答。

我想,他就是这么一个能够为了他人恋情,认真行动到这种地步的罕见好人。

做了各式各样的准备……当我注意到时,一个出色的野外餐厅已经完成了……

「来,两位客人。请到这边的位子上坐。」

朱里彻底变成了一名服务生,为我们提供服务。

这边嘛,还是先照著他的款待走吧。既然是为了我们提起了干劲,这种时候加以配合也是一种礼仪吧。

我跟刚古雷夫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就座。

桌子上有著汤匙与盘子,以及最近开发出来的用纸打造的魔工制炉灶以及锅子。

盘子中,装放著某种略带酸味的黑色液体。这到底是……?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开始做料理吧。」

「哦,在眼前制作料理吗?」

正当我思考著的期间,朱里按部就班地进行著料理的准备。见到两人感情甚好的样子,不禁涌上了一股嫉妒。

将材料摆放好,加大炉灶的火量,看著锅子内部。

「虽说如此,因为高汤已经处理好了,再稍微处理一下就完成了。」

高汤?望向锅内,里头就只放进了海带而已。

这样子可以称得上是料理吗……?

「在这里头放入豆腐。」

豆腐?那个会是什么呢?从来没听说过。

就外观来看是个四角形的物体。朱里将那东西放进锅中,观察状况。

该怎么说,这个算是在做菜中吗?看起来单纯就只是把那个叫豆腐的东西放进水里煮而已。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咕噜咕噜地连里头都彻底温热后便完成了。这是汤豆腐。」

「……就只有这样?」

刚古雷夫代替我说了我的想法。

没看错的话,这就只是把那个叫豆腐的东西好好地煮到连内部都完成加热而已吧。这部分就算是我也能够明白。

看著刚古雷夫感到莫名其妙的脸以及我讶异的表情,朱里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是一道要在寒冷时期吃才最好吃的料理。豆腐内部充满热度,且热度的维持时间也很长。可以让人从体内热呼呼地暖和起来喔。」

哦,让人暖和起来的料理吗。

朱里所做的炖菜跟甜酒,热度同样会在身体内维持,让人感到相当暖和。意思是说,今晚他准备了与那些同样会令人暖和的料理款待我们对吧。那还真是感谢。

「这样啊,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呢。那么,能帮我们平分开来吗?」

刚古雷夫也满心期待地这么说道。

的确,我们现在是在雪原地带的夜间。虽然没有下雪是很值得庆幸的事,但还是很冷。想要快点吃到这个料理的心情,我也不是无法理解。

「不,从这边开始我就不参与了。」

……咦?

「虽然我会帮忙,不过主要的作业还是交给两位。」

「嗄?」

刚古雷夫愣住的声音,在我提出疑问之前发了出来。

咦?明明是担任服务生,却什么也不帮我们做吗?这是新的服务形式?

不可能会是这样。而在我瞬间做好判断,从口中发出反驳以前,朱里已经把汤匙给递了出来。

那是种有著不可思议形状的汤匙。大大的木汤匙,于底部开了好几个小洞。这样的话,不就没办法捞起汤汁了吗?

不,不对。这锅的汤,大概并不是拿来喝的东西吧?毕竟就外观看起来,仅只放进了海带,这汤匙应该是为了用来仅捞起作为主菜的那个豆腐的道具吧。

当我这么理解到的同时,朱里露出笑容说道:

「两个人为彼此装盛,围绕在一个锅边。与知心的伙伴、家人、朋友一起享用。这正是锅料理的醍醐味。」

唔!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朱里想要表达的意思,我总算是能够理解了。

也就是说,这锅料理是由亲近的人们一同享用相同的食材。并且,在这同时也能够见到彼此的关怀与亲切……

意思是说在这里,已经帮我准备好了能够照料刚古雷夫的正当理由吗!

「刚古雷夫,我帮你盛吧。」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客气了。我接过汤匙,对刚古雷夫开口说道。

「嗯?啊啊,麻烦你了。」

我将三块豆腐放进刚古雷夫递过来的盘子里,并交给了他。

啊啊……总觉得自己彷佛真的变成了妻子,得以为他照料……好幸福吶。

「那么你的就由我来盛吧。」

「咦!?呃、那、那么……」

没、没想到刚古雷夫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刚古雷夫拿起我的盘子,放入了同样数量的豆腐。啊啊,感觉就像真的成了夫妻似的,好幸福……

「好烫!」

明明是这样,刚古雷夫却立刻吃起来了。唔唔,总觉得好不甘心。

「所以啊,都说过汤豆腐充满热度了。请多加小心。」

「也是吶……这下子可真难受呢。」

刚古雷夫这次慎重地吹凉了之后,才再次咬下。

「……好吃!豆腐又热又软,跟这个带有酸味的汤很也搭。原先还以为只是单纯煮过而已,真是不得了吶!冻僵的身体整个暖起来了……!」

随著发出如此感动声音的刚古雷夫,我也试著吃了一口。

「真的呢……明明是这么单纯的料理……」

接著,大吃一惊。这道料理尽管只用了单纯的烹饪方式,却相当美味。

由于豆腐直到内部都已经煮透因此相当有热度,嘴里、喉咙中、乃至胃里,每当通过体内,就会感到一股炽热感。不过,那绝不是令人不快的感觉。将体内温和地炙烧,使身体感到暖和。

另外这个酱汁也十分出色。有著恰到好处的酸味与果实香气的这个酱汁,著实地确立了料理的味道。而且并不仅是单纯的酸,渗透进没有气味的豆腐整体,与酸味一同出现的是所谓豆腐本身的甘甜吗?那股味道更加被突显了出来。

啊啊,多么适合在寒冷天气中吃的极品料理啊。的确,这真的是一道在寒冷时期吃的理想料理。即使是现在,也暖和得能感受到衣服底下的热度。

「那么在这边,把这个添加上去。」

这么说著,朱里在刚古雷夫的酱汁里洒了一点红色粉末。

「这又是什么?」

「一种能够将味道给强调出来的魔法调味料。」

「哦,这还真令人期待呢。」

魔法的调味料?很快的我的疑问,藉由刚古雷夫混著喜色的话语解决了。

「原来如此!酸味里又混进了微辣……这是辣椒吗!」

「是啊。像这样子吃,也是一种乐趣喔。这边是葱跟萝卜泥。请依照喜好加入吧。」

接著朱里所拿出来的,是切成细碎的绿色蔬菜,以及白色的物体。

「这个是……将白萝卜磨成了泥吗?」

原来如此,把白萝卜磨成泥之后,就会变成这样水水的是吧。

「是啊。把这加进去也很好吃喔。」

我尝试性地将葱跟白萝卜都少量放进盘子中试吃了一口汤豆腐。

「这是……葱的风味与喀兹喀兹的口感,以及萝卜泥那清爽的辣味真不错呢。跟辣椒的辣又是不同的滋味。」

真的,葱那恰到好处的香气与口感,加上萝卜泥的清爽辣味。的确,按照喜好加入这个的话感觉相当好呢。不管是哪样子都很好吃。

或许是见到这幕而受到了刺激,刚古雷夫也学我这么吃了起来。

「以两人来说、这样的组合准备这样的量刚好呢」之类的,我们开始聊了起来。锅里的汤豆腐也不断地逐渐减少。彼此为对方捞盛汤豆腐到盘子里,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融洽,距离感也接近了许多。

啊啊,感觉真好。连这里是在战场上一事都遗忘掉,我享受著眼前这一时的幸福。

看著我的样子,似是满足地点了点头的朱里对刚古雷夫说道:

「刚古雷夫先生。要是这个锅里没放入海带的话,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应该是同样的味道吧?」

原先享受著豆腐的刚古雷夫,一脸你在说些什么啊的表情回答道。

不过,朱里却摇了摇头。

「详细的说明我就省略了,蕴含在作为配角的海带里、确实十分少量的鲜味要素融入锅中后,这东西才成了附著在身为主角的豆腐上的味道。要是没有这东西的话,恐怕会变成一道没滋没味的料理吧。恐怕就没办法让两位像现在这样,一边美味地吃著料理一边聊开话题了吧。」

原、原来如此。虽然这段说明我连一半都没法理解,不过总而言之就是透过海带的美味转移到豆腐身上,才会诞生出这份味道的是吗。

「人也是一样的。给予名为刚古雷夫先生的主角生活中滋味的,究竟是谁呢?能够总是待在你身旁为你著想、为你烦恼的重要之人,对于刚古雷夫先生来说不就有一个吗?」

朱里他,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用如此直接的表现,为我的心情做出代言。

我的脸颊泛起灼热,看著刚古雷夫。可能的话我是很想靠自己来传达,不过这次已经交给了朱里。我祈祷著这份心情能够传达到迟钝的刚古雷夫心中。

接著,刚古雷夫也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似的,望向了我。

「难道说,艾莉乌丝……」

「……嗯。」

我的声音传达到了吗?声音变得微弱,感觉难为情得都想低下头了。

脸颊也是,比起方才变得更加炙热。接著,刚古雷夫牵起了我的手,温柔地像是要包覆住一般用双手握住了我的手。

啊啊,心情总算传达到了。传达了我长年以来的思念。该怎么反应比较好呢?对于直直凝望而来的刚古雷夫的脸,我无法加以直视。

「艾莉乌丝,听我说。希望你抬起脸好好听我说。」

那是认真的语气。我做好了觉悟抬起头来。

刚古雷夫的双眼捕捉到我的视线,笔直地看著我。

既充满男子气概、又强大。为了伙伴们可以拚上性命的帅气男人。

啊啊,我所喜欢上的是能够露出如此表情的男性啊。

「我也……很喜欢你。」

不由自主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接连不断地加以反刍。接著,当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我感觉自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数年以来的恋慕之情传达到了。本来还以为初恋是不会有结果的。

刚古雷夫他充满男子气概,作为一名成熟的大人答覆了我的思念。

啊啊,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如此令人欣喜的日子,至今为止不曾有过。

「但是,我现在不能跟你成为恋人。」

然而,面对接下来说出的话语,我僵在了原地。

在我确认刚古雷夫方才说了些什么之前,他接著继续说道:

「明天,搞不好我就会死去了也说不定。」

……怎么会……他是在说些什么?明明也没有什么疾病,为什么会……!?

不,我明白的。我们是佣兵团。是在战场之中不知什么时候会死去的一群人。

但是,我并不想从心爱之人的嘴里听到这些!

「不仅只是明天。后天也是、下一周也是、下下周也是。

我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

「请不要说了!」

我甩开了他的手,为了隐藏泪水而用手摀住脸庞。幸福突然转变为悲伤,支配了我的心头。为什么他要说出这种话!?

「听我说!」

刚古雷夫再次抓起我遮蔽双眼遮捣耳朵的手,并将他的双手放置在我的肩上。堵住我逃跑的去路,他露出了一脸做好觉悟的表情,这么说道:

「但是,我有一个梦想。」

「国家……对吧。」

刚古雷夫总是这么说著。我要弄到一个属于我的国家。建造一个任谁也不会挨饿、谁都不会贫困这样的幸福国家。

「没错,就是国家。属于我们的国家。任谁也不会挨饿、不会贫困的国家。虽然我说自己在战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但在实现这个梦想之前我不能死也不会死。直到实现梦想之前,我完全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打算。

所以说。待国家弄到手的时候,能让我向你求婚吗?」

太卑鄙了。刚古雷夫,这样子太卑鄙了喔。

多么卑鄙又令人高兴的话语啊。

刚古雷夫很明白。作为佣兵团,就是持续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的日常。

但是他已经答应我了。不会死去,必定会取得国家。

以及,这次会由自己对我求婚。

「我可以相信你吗?」

「嗯。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与你相配的国王的。」

正当我还想著刚古雷夫的脸于视线中扩大的瞬间,我的嘴唇接触到了一股温暖而温柔的触感。当注意到这是接吻的时候,刚古雷夫的脸已经离我而去。

「这个就是我的誓言。这是现在我所能做的全力。」

「嗯……嗯……」

摸著自己的双唇,我流著泪,扬起了笑容。这是因为在好长好长的时间里,一直抱持著的那份快想放弃、却又无法彻底放弃的思念终于传达给了对方。

「恭喜──!!」

「总算是凑成一对了呢。」

「唉唉!还真是火热吶!」

「恭喜你,艾莉乌丝。」

「……恭喜。」

这个时候伙伴们从树丛之中跳出,提起笑容对我们送以掌声。

「什、什么啊你们!?」

由于刚古雷夫也一脸惊讶,看来似乎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样子……

「你、你们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用颤抖的声音向大家提问。

「……从一开始。」

「在寒冷之中,看著你们两个吃著感觉温暖又美味的料理,那感觉可是相当难受吶。」

「不对不对库佳,还有更加炽热的东西喔。」

「就是啊。相当火热呢。」

「刚古雷夫,很有男子气概喔。」

「……」

从、从一开始就?那个告白跟这一整串发展,全部都被他们看到了吗!?

好、好难为情……!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感到更加害羞,在我身旁的刚古雷夫满脸通红,露出一道像是腼腆笑容般的笑颜低下了头。

对于这样的刚古雷夫,提克将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好啦好啦刚古雷夫。我啊,可是很感动喔。为艾莉乌丝著想的种种话语……相当感动呢。」

虽然这么说,提克的脸却不停抽动著。那是个把笑意压抑到了极限的表情……!

正当我这么想著时,我的肩膀也有手放了上来。

「……」

带著不发一语的无表情,莉儿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咦?什么?这意思是被她祝福了吗?

「艾莉乌丝,恭喜你了。」

在她后面,辉夜这么说道。

「虽说长年以来,一直看著你们两位令人著急的身影,不过这下子也结束了。同为女性,我得为你的思念实现表示赞扬。」

「……咦?长年?」

「是啊。艾莉乌丝,太明显了吶。」

「太、太明显!?」

浅仪露出一副有些受不了的表情说道:

「对啊,从一开始就这样了。真是急死人了说……要是马上在一起就好了吶,但你总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

「另外,明明你在行动上就经常表现出喜欢的态度,刚古雷夫却完全没察觉到这件事的关系,本来我还想过要不要乾脆直接全部说出来的。」

我、我真的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啊,朱里也早就察觉到了喔。」

「只是看了看周遭的气氛后,装作好像不知道而已吶。要不是这样,也不会为了你们做出这种事吶?」

连、连朱里也……!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在说出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吗?

怎么说呢,该说他对事情看得很透彻吗?不如说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还是继续让我把事情说完的那种温和眼神……!

那种态度,全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不过这些事也过去了。恭喜你了吶,艾莉乌丝。」

突然间,浅仪改用温柔的声音这么说道。

「然后呢?什么时候生孩子?」

前言撤回!果然,只要稍微对这个人大意就会变成那样的话题!

从后面对这样的浅仪头顶做出一记手刀后,辉夜对我提出了建议。

「艾莉乌丝。仪式的时候就由我来担任证婚人吧。毕竟,我姑且还是有著神殿的巫女资格的。」

「真是谢谢你,辉夜。」

「不过有件事要注意。男人的三个袋子你可得要牢牢地抓紧了才行喔。容忍袋与胃袋,都得要确实管好,支持他不让他走往错误的方向去才行。」

「?还有一个袋子是?」

「那个啊……」

在浅仪说出来之前,辉夜的手刀便已挥到了浅仪的喉头上!把没办法继续把话接下而感到苦闷的浅仪丢在一边,辉夜提起一道笑容。

「那么,作为一名妻子所需要的行为与礼节,虽然有些冒昧,但今后就由我来教导你吧。还请多多指教。」

「咦?」

「这是当然的。因为刚古雷夫成为国王,并且迎娶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将会成为王妃。要是不知道必要的知识、行为、礼节的话,可是会让刚古雷夫脸上无光的喔。」

「为什么,辉夜你会知道这些东西呢?」

「……神殿的书物中我曾经读到过,上头写著许许多多的……」

啊,这是不能深究的话题呢。

无意间将视线往刚古雷夫的方向看了一下,那边同样的,呈现尽管被男性阵容挖苦仍是受到了大家祝福的模样。

看著被拍打头跟肩膀依然露出笑容嬉闹的他们,我这么想著。

谢谢你,朱里。今后请多指教,刚古雷夫。

终于,我总算是得以站在刚古雷夫的身边。

隔天早上。我的心情相当晴朗。与刚古雷夫传达了彼此的想法,思念相互联系的翌朝。我的步伐,笔直地朝向某个人的身边前进。

「朱里,早安啊。」

前来见朱里一面。今天早上,朱里仍是慎重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虽然至今为止我对朱里一直抱持著不信任感,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重要的恩人。这便是我现在眼中朱里的模样。

「朱里?怎么了吗?」

不过,朱里见到我却僵在了原地。是怎么了吗?

「啊、不,早安。咦?艾莉乌丝小姐不是因为今天要进军,所以必须移动了吗?」

「不会从这么一大早就开始移动的喔。毕竟我们本来就已经不习惯雪道了。所以要好好培养体力,十分慎重地进军。

所以现在还是有时间的喔。来这里向你道谢的时间。」

面对一脸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朱里,我抱持著纯粹的感谢对他鞠了个躬。

「谢谢你。多亏有你,我才能将长年以来的思念传达,与那人合而为一。只是,毕竟我们是居无定所的佣兵团。虽然现在连婚约都还无法定下,不过我们已经对彼此发誓,暂时只有心灵相系,等到有一天梦想实现获得了土地的时候,再正式结为夫妻。」

「嘿啊──!」

咦!?朱里突然开始殴打起自己了喔!?他是怎么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著孕育著疯狂的愤怒!好可怕!

「等、等一下朱里,请快点住手。你在做什么啊?」

「不好意思。我正在对我污秽的心灵进行净化打击。」

「净、净化打击?」

「这种事情,不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吗,这位女士。毕竟已经确实地接受到了你的道谢。」

「是、是这样吗?」

虽然朱里看起来正散发出过剩的纯净气场……这边还是别去在意了。

在他身上,要是感到在意就输了的部分实在太多了……

「也就是说,一旦决定定居的地方后,就会正式结婚了吗?」

「就是这样。」

「那么,你们两位今后得要更加努力才行了呢。」

「嗯。」

我跟朱里一同笑了起来。该怎么说,总觉得自己跟朱里似乎也有互相了理解的感觉。

这么说来,我有一件想问他的事。

「话说回来,你拥有著许多的知识呢。真是令人惊讶。」

「因为我曾在的地方……在故乡,从小开始就会学到各式各样的东西。」

「哦?」

也就是说,在朱里的故乡受到这样的教育是理所当然的吗?真是惊人的发言呢……

虽说是理所当然,现在这个时代能够受到正经的教育的人相当有限。把没能接受教育,无法读书写字的情况视为理所当然的人也很多。

文字的读写与计算。能够做到这些的就只有相当努力的平民,或是理所当然能够接受教育的特权阶级的人们而已。刚古雷夫说过他也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也说过光是能够阅读文字,世界就会变得更加宽广等等。

「然后,你之前说过的话让我有点在意,蕴含在海带里的少量鲜味指的是什么呢?是小到没办法用眼睛见到的东西吗?」

「啊—……就是这么回事。艾莉乌丝小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呢,是由原子跟分子所构成的。」

欸?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是由极小的颗粒、以及颗粒集结而成的东西所构成的。请想成存在于世界上的一切物质都是由原子跟分子所构成的就行了。虽然这样的说明很粗略。」

……这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呢。到底是做出了什么样的发言。我没有办法理解。

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由颗粒构成的?意思是说不论人类、动物、甚至连空气都源自于颗粒吗?

「用火来说明的话,伴随物体的燃烧,会出现热跟光的现象。而为了产生火焰,则需要木或纸等等燃料、空气中的氧气,以及热度对吧。」

这个世界,是颗粒的集合体。由无法用眼睛看见小到不能再小的东西相互结合,构成出来的便是这个世界。而我们魔法师则是能够将这些小颗粒,透过魔法来加以操控……因此,所谓的魔法正是能够对这个世界的模样加以干涉、极为少数的人拥有的才能。

怎么回事呢。至今为止我对于魔法所抱持的难以形容的疑问与不协调感,总觉得这些全部的答案在眼前受到了提示。

「朱里,这部分你能再多说一点给我听吗?」

「嗯,这倒是没问题。」

我决定向朱里提出请求,从他身上听取更多事情。

原子、分子,以及研究这些东西的学问,科学与化学。朱里所拥有的知识,位于最接近这个世界真理的地方。虽然本人很谦虚,说自己知道的就只有极少数的部分,即使如此,比起我所拥有的知识仍是远远进步许多。

他究竟什么人呢……虽然我的疑问随之膨胀,但我立刻转变了想法。

他是我的恩人、同时也是伙伴。不去做多余的追究。这便是佣兵团的不成文规矩。

在那之后,又从朱里那边听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才往战场方向移动。

成为战场的是一片开放的雪原地带。时间经过,现在已是隔天的正午。

云的流动也起了变化,开始下起了暴风雪。虽然可以见到敌人的大军就在对面,却也因为雪的缘故而无法看清楚大军状况。

「那么,该怎么办呢?」

正当刚古雷夫如此低语时,我主动地站到了军队的前头。接著,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

「刚古雷夫。我来开辟前进的道路。」

「什么?」

「麻烦你去思考该怎么组成能够打倒敌人的阵形。」

在被问说「你想做什么?」之前,我已经闭上双眼开始集中精神。

要是跟朱里所说的一样,世界是由颗粒与颗粒的集合体所构成的话。如果我的假设正确的话。这个办法应该行得通才是。

接著,脑海之中流进了庞大的情报。这就是至今为止不曾注意过的,所谓对于世界的干涉力吗?空气、地面、雪、人群……我的魔力越是扩散,便越能看明白这些存在是由什么所构成、又是由什么样的形式来构成的。

之后,便只是对其加以干涉而已。我将朱里最初教导我的东西回忆起来。

即是说,火焰要燃烧需要燃料、氧气、以及热这件事。用魔力产生热,以魔力作为燃料来提升威力,并操控魔力的流动持续供给氧气。

在远方的高空处,扩大这个反应、加强、展开。

「喂喂……那是什么东西啊……」

当后方的某个人这么低语时,我也睁开双眼望向了天空。

在那里出现了另一个太阳。我在集中精神后由魔力所构成的巨大且强大的火球。大到那种程度的火球,恐怕在历史上也不曾有过吧。

那个太阳飘浮在高空的同时,周围的温度极速提升。由于我为了保护佣兵团的大家做出了一道空气障壁,因此热度并不会来到这边。

然而对方的状况却不一样。突然间上升的气温,将周遭的积雪融化变成单纯的地面,敌方士兵的体力基于热而被彻底夺去。毕竟对方是习惯在雪原地带的士兵。作为寒冷对策穿上的厚实衣物与铠甲,在这种汗水都会喷出的气温中造成了反效果。在转变成如同盛夏一般炎热的这个场地上,那样的重装备相当要命。

我将火球熄灭之后,回头望向刚古雷夫。

「走吧,刚古雷夫。这么一来,对方的有利条件就消失了。」

对惊讶的刚古雷夫这么说完,他立刻对军队做出指示,开始进军。叫大家把身上穿的防寒具卸下,开始蹂躏敌人。敌方本来就是习惯在寒冷地域及雪中战斗的人们。这个有利条件被颠覆的现在,我们的胜利已成了不可动摇的结果。

这个就是真理。尽管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还是向前望去。伙伴们正在战场中战斗。那么,我也得上前才行。

在那之后的战斗中,同样以真理作为基础使用魔法后,成功以惊人的精准度与威力行使了魔法。

面对攻过来的敌人,确实地丢出风刃。

在被箭矢射到以前做出空气障壁。

针对我的攻击完全行不通,每当行走一步,名为我的灾害便将周围的敌人扫荡一空。

战斗结束的时候,我方获得了伙伴里头没有死者也不存在重伤者的战果,以压倒性的胜利告结。

而为了确认是否还有残存下来的敌人,我走在战斗结束的战场上。

「队、队长……」

部下从后头开口对我搭了话。

「怎么了?」

「那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火球、还有风刃……感觉就像不是一直以来的队长似的……」

「确实呢。」

我回过头,对部下说道:

「我啊,就只是从豆腐之中得到了真理而已。」

在暗黑战乱期间,魔法师是犹如英雄般的存在。基于那压倒性的战斗力,所有国家都会向优秀的魔法师派出为数众多的拉拢者,残留著这样的记录。

从过去留下的只要有三个优秀的魔法师,就能将战况整个颠覆的这类逸闻来看,也能窥见人们对于所谓魔法的畏惧以及其威力。加上本身就是比魔工更加稀少的才能,要雇用魔法师就必须提供大量的财富才行。

而在那样的时代里,魔法师的顶点上站著一名女性。

获得连现代魔法师都无法抵达的、位于魔法深渊处的「真理」,在战场上连太阳都召唤得出来的魔法师。

据说将雪原地带化为土之大地,令大海乾枯、将森林横扫,歼灭了几千几万名敌人的传说女杰。

「真理的魔女」艾莉乌丝•典授•阿普拉达。

统一王国初代国王,大陆王刚古雷夫•典授•阿普拉达的王妃。

她的功绩并不仅只是在战争时期的战果而已。在她多数的功绩之中最受人赞扬的伟业,恐怕是不将这份「真理」当作自己的东西,而是教导了众多弟子,将这份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众人一事吧。虽然到达「真理」的人直到现代都未曾出现过,但据说她为了让这个知识能够传达、培育而尽心尽力。

作为其代表性象徵,应该就是国立魔法师学园了吧。在大陆受到统一而王国建国时,她将那些彷佛被时代所拋下、只懂得怎么战斗的魔法师们一并雇用,建立了学园。

那里是个传授自身所得的知识,将至今为止都是自成一家与自学或者口头传授的各式各样魔法技术加以编撰,进行魔法这种能力的开发与研究的机关。同时,也让未成熟的魔法师们入学施予教育。

而她则是作为这所学园的初代理事长就职,致力于魔法师的教育上。

于现代的认知中,说到魔法师便是那群作为守护王国的盾、与外敌战斗的矛、并以此自豪的人们的总称,而建立这份基础的人毫无疑问的就是艾莉乌丝•典授•阿普拉达吧。

另外,她也作为一名绝世美女为人所知。残留下来的肖像画上所描绘的是一名银发美女。据说她光是走在街道上,男人们都会回头而视,也有向她告白而被击沉的男性多如繁星这么一说。

虽然有著如此美貌,但即使从一生当中所爱之人仅仅只有刚古雷夫王一人这件事来看,也能窥见她的一心一意以及诚实的性格。艾莉乌丝王妃与刚古雷夫王两人的恋爱故事,作为演剧广为大众所知,并以稳固的人气著称。

另外,继承了她最多的知识量,原为战乱时代的部下而后成为她弟子的三人,则是被称作「三贤者」,这些弟子们也尽心尽力地维持了学园的经营。

不过,即便从至今仍没有其他到达「真理」的人存在一事来看,也能明白艾莉乌丝王妃的知识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即使是在现代魔法学的知名教授们之间依然持续著议论,就连抵达正解究竟需要花费多少时间都尚未得知。那会是一百年亦或是五百年。甚至有人说这或许会是需要花费超过千年来解的议题。

而艾莉乌丝王妃在说明「真理」时,作为直到抵达其深奥处的线索,留下了一道料理即为关键的话语。

那是由一位厨师所制作,现在被当作统一王国于冬季的常见料理之物。只要前往冬天的小酒馆,以普通的价钱就能够吃到的料理。

那是一道仅仅将海带与豆腐加以炖煮的料理。

她很喜欢豆腐,因为喜欢那道料理一直都有在吃,而每当吃的时候她都会这么说道:

「果然,这个汤豆腐里头充满著真理的知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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