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爱徒沙优娜的心痒痒冒险乐园 最终话 师父与徒弟

「──知道自己被叫到这里的理由吗,艾达飞基.齐莱夫?」

「唔~不好判断呢──『塞可士』王。」

在近卫士兵围绕之下,艾达飞基和沙优娜正屈膝跪地。

位于他们眼前的人,是个脸色严肃地倚靠著宝座的壮年男子。艾达飞基称作塞可士的这名男子并非别人,正是立于雷欧斯泰普王国顶点的「塞可士.雷欧斯泰普」。

事情的开端单纯至极。来自王都的使者拖著身体爬到了艾达飞基的住处,并且以书简传达国王要召见艾达飞基的旨意。后来艾达飞基用魔法将使者郑重送了回去,然而原本要抵达他那栋房子,若无相当实力便难以如愿。沙优娜久违地想起了这一点。

旁支末节姑且不提,沙优娜始终垂著脸。被召见的只有师父,与身为徒弟的自己无关。她应该在外头等候,却跟往常一样被艾达飞基带到了这里。

沙优娜极为紧张;反观艾达飞基的神色则是与平时无异,还能从容对答国王的问题。

「国王若有贵事相托,我想只要派使者传达便已足够。」

「讲话拐弯抹角,非吾所好。此外,行事有失于礼亦同。召君来此不为别事──贤勇者,入吾麾下。这便是吾要亲口告知的委托。」

(老师要被招聘了……)

「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彷佛完全听不懂的艾达飞基把头偏向一边。对此塞可士王哼笑出声,并将其中一只手伸向艾达飞基。

「君有这等能力,放任在外未免可惜。剑应佩予骑士,杖待法师高举──既然如此,贤勇者不就该侍奉国王才合乎于理?」

「您会不会太高估我了?我终究只是个半吊子。智未及祖父,勇不如父亲。贤勇者这种称号,我原本就不配。假如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只有半瓶醋,倒是十分贴切。」

「想将丑角扮到底吗,贤勇者?」

「若您如此认为,那正是我的价值。王者特地招聘弄臣,无非用于消遣。与武勇驰名天下的您并不相称。」

被一国之王──而且是大国之王亲自召见,说是要聘用自己的委托。

换成是一介战士或魔法师,应该会喜极而泣地答应委托。对于自身履历,那将是无上的名誉,将来的荣耀更形同得到了保障。不仅如此,拒绝掉这项委托,便等于让国王颜面扫地。即使当场遭到砍头,也怨不得人才对。

正因为如此,师父对国王的邀聘完全不所为动,使得沙优娜垂著脸冷汗直流地在旁观望。如果艾达飞基有考虑要出人头地,就该二话不说地答应这件事。然而,不巧的是艾达飞基对于那些毫无兴趣,他是个如浮云般的男人。

「因此,容我向您禀告结论──」

「吾不听。」

「──唔。」

「至今以来,吾将想要的东西全数纳入了手里。贤勇者,这可叫贪心?」

「要说的话,是不是应该叫傲慢呢?」

(老、老师真的都不知恐惧为何物耶……)

「没错。两者皆有。既贪心又傲慢,人道上不应展露的这类特质,吾却一路展露至今。这是为什么────是的,正因吾身为『王者』所致,别无他解。」

「我也都会用尽方法把想要的情色漫画弄到手里。您的心情我能理解。」

「老师,那不能相提并论啦……!啊!」

沙优娜一时忍不住,就照著平常的习惯吐槽。在谒见厅里,有她的吐槽余音缭绕。沙优娜脸色发青,面孔又再度朝下。

「吾从最初便感到好奇……贤勇者,君已娶妻了吗?」

「要开玩笑,能不能请您拿她的身材当题材就好?这位是我的徒弟。」

(我的身材可是千真万确啦!)

「…………喔────这样啊。吾以为贤勇者会孤傲终生,看来并非如此。」

「嗯,对呀。虽然我并没有打算广纳门徒。」

对话呈现平行线的样态。塞可士王默默思索片刻──不久便开口说:

「吾可以给予宽限。明日傍晚,君再到吾面前答覆。」

「别看我这样,其实有许多事情要忙呢。视情况而定,或许我并不会来喔?」

「届时再议。失于礼数之辈,非吾所好。对于看不惯的人,吾一律亲手予以矫正……君岂会愚昧至此?」

不来的话,你晓得后果吧──国王言下之意是这样,对此艾达飞基耸了耸肩。国王则带著阴沉的脸色笑了笑。

「吾会期待佳音。贤勇者艾达飞基.齐莱夫──」

「真的假的?那你不就发达到天上去了。」

位于王都大街上的露天咖啡座,喝著冰凉红茶的尤金瞪大眼睛。而他旁边,有浑身颤抖得像是正被暗杀者锁定,平时都茧居不出的处男尼特族耀瑟勒快瑟勒。

艾达飞基和沙优娜则把方才的谈话经过告诉了他们俩。

「唉,要说发达倒也没错。」

「嘻嘻噫噫噫噫,小生是不是正受到注目?超受注目的吧?是不是不太妙?」

「不妙的是你这副鬼德性,放心吧。没人在看啦。」

「让您久等了。这是蛋糕套餐的蛋糕。」

「啊哇唔哇啊啊!」

「给咱安静!啊~没事的,不好意思。跟咱一道的朋友有点神经兮兮。话说回来,你好可爱耶。咱看了真的觉得眼睛一亮。你刚来这家店工作吗?」

尤金一边露出洁白牙齿,一边对端蛋糕来的年轻店员献殷勤。成串的廉价奉承句,感觉实在肉麻。然而廉价归廉价,听见称赞会反感的人倒是不多。刚进店里工作没有多久的年轻店员,红著脸用力摇了头。

「哪有啊,才不像你说得那么夸『啊哇哇哇啊啊!她讲话了!』……」

「对不起喔,咱会先做掉这家伙。」

「做、做掉?那、那个,请各位慢用!」

哒哒哒哒哒……店员脚步匆促地离去。尤金脸上仍挂著廉价的笑容,并且动手揪住耀瑟勒快瑟勒的颈子使劲一勒。

「听、清、楚!你以为咱是为了谁才在表演搭讪的技巧?说啊!」

「谁、谁教那女的会突然讲话……小生没想到……」

「你的视野里都是稻草人在蠢动吗!」

「我姑且问一问好了。尤金,你们似乎正在做挺有意思的事情耶?」

看来艾达飞基是判断谈自己的事之前,先将他们俩的状况处理掉会比较好。尤金一边把切完的蛋糕往耀瑟勒快瑟勒嘴里塞,一边发牢骚地说:

「咱是在帮忙这个臭尼特……让他回归社会啦。之前那件事过后,咱还是不忍心放著这家伙不管。每次回王都,咱就会像这样带他到处跑。」

「唔嗯。表示说,你们俩都瞒著我在打情骂俏。不可原谅(暴怒)。」

「别用那种假惺惺的方式装生气啦!你以为是在早年的网路讨论区吗!」

「莱、莱莱、莱恩多!」

「怎样?」

「蛋糕……再多分小生一点。」

尤金徒手抓起蛋糕,不吭一声就砸到耀瑟勒快瑟勒脸上。

这似乎是在物理上宠对方的超级斯巴达教育方针。

「……话说咱挺在意的耶──这丫头怎么从刚才就一句话都不讲?」

「哎呀,听你一说,确实是这样呢。」

「…………咦?啊,你们叫我吗?」

尤金大概是觉得现场吐槽的力道不够,就盯著有些六神无主的沙优娜。

换成平时,感觉沙优娜就会对耀瑟勒快瑟勒的奇怪举动或尤金的野蛮行为大呼小叫;然而今天她始终都保持沉默。或许该说是心不在焉吧。

艾达飞基和尤金望了望彼此。

「突如其来的空手道手刀!然而纵向的直线型攻击打不中沙优娜!」

「过人的回避性能~比早年的比尔拜因还会闪~」

「…………喔,这样啊。」

「嗯……没想到每试必灵的平胸哏居然会失效。」

「咱认为她是发烧了吧?」

「该不会是那个日子?」

「啊~女性独有的。」

「是的。沙拉纪念日。」

「七月六日吗!」

「那不免让人思考,假如准备三百六十四包调味酱每天换口味会怎么样呢?」

「剩下那一天不就变成单吃生菜纪念日了!」

哥俩在沙优娜面前巧妙地一搭一唱。但沙优娜看都不看一眼,只顾著啜饮送来的饮料。艾达飞基和尤金同时叹气,并分别在耀瑟勒快瑟勒的脸孔前后「啪」的一声合掌一拍。

「咕哇啊啊!混、混帐东西!你俩别拿小生解闷啦!」

「咱要的就是这种反应啦,就是这样。」

「带出门以后,他会变得比较有趣耶。」

「……那个。」

沙优娜显得一脸茫然,还拽了拽艾达飞基的衣襬。徒弟终于有了动作,艾达飞基便暂且停下捉弄耀瑟勒快瑟勒的手。

「怎么了吗,沙优娜?」

「老师,请问你有什么打算呢?」

「你说的打算,是指什么?」

「国王刚才的提议。关于要不要侍奉雷欧斯泰普这件事。」

「啊,那件事吗?该怎么办才好呢。」

「咱的话就会去谋个一官半职。」

嘴巴上是这么说,但尤金自己也没有找地方成立店面,而是尽情利用行商者的身分过得无拘无束。侍奉君主,就是要将绝对的忠诚奉献出去为对方效命。虽然会有许多保障,却也要为此付出代价而丧失一些东西。而且艾达飞基看重的,正是会丧失的那些东西。

「我姑且打算郑重辞谢哟。目前我正在脑里拚命动员跟异界祈愿致谢函有关的知识。」

「咱从以前就在想,你为什么会有那么针对性的知识啊……原本你是觉得可以用在什么样的场面……?」

「不过,雷欧斯泰普可是泱泱大国啊。如果老师辜负了国王的好意,不就会危及自身的立场?」

「想必是如此。不过,当我被对方看上时,就已经无可避免了。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类似的经验。」

「那是不同国家吧,阿基?雷欧斯泰普近年来可是蒸蒸日上。不仅吞并了邻近诸国将版图扩大,还不忘扩增军备以及吓阻他国。与之为敌可就棘手了。咱是生意人,当然不敢违逆上意──但你也差不多吧。」

「家父立下的功与罪,至今我仍有所自觉……」

以往,这世界曾被黑暗所笼罩。有别于当代的魔王赫夜(平庸),上代魔王──从魔物的角度来看──非凡无比。

各国皆需将军备尽数投注于对付魔物,那是个稍有松懈,举国上下就会名副其实遭到魔物大举入侵并生吞活剥的时代。人类曾切身体会到,有指挥统率魔族的首脑存在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然而将那段时代终结的人,正是艾达飞基的父亲,勇者杜瑞深──然而到了当代,却有说法指称杜瑞深功罪并立。

「魔物的恐怖一去,结果人类间的争端就变多啦。虽然表面上还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也不知道那能维持多久。咱俩的老爸好不容易创造和平,现在却要自毁安宁,人类还真是闲不住。」

「打倒魔王之功。还有因而替人类带来争端之罪。仔细想想,后者跟家父倒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雷欧斯泰普会想要招揽老师,果然就是为了……」

艾达飞基一面对沙优娜说的话缓缓点头,一面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戳了戳耀瑟勒快瑟勒的侧腹部。

「咕哇啊啊啊!」

「──唉,就是你讲的那样。」

「喂,刚才攻击小生有意义吗!你说啊!」

「阿耀,你变得挺像舒缓气氛的清凉剂了耶。」

贤勇者艾达飞基.齐莱夫有何实力,识货的就会知道。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活动,因此在民间的知名度并没有多高;但既然本著拯救救人者的理念在活动,会认识他的多属于著名人士。之所以能像这样获得国家召见,亦显现其实力之高──

「可是,我讨厌把自己操得那么累。因为我这种人在想睡觉的日子就会倒头大睡。」

「老、老师真坦白耶……」

──他在骨子里,有著跟耀瑟勒快瑟勒类似的部分。

「期限是明天傍晚对吧?阿基,在那之前你有什么想法?」

「要回去也有一段距离嘛。今晚我会在王都过夜。反正旅馆也订好了。」

「那咱们一块吃个饭吧。」

「当然,我正有此意。再说耀瑟勒快瑟勒的母亲本来就有邀我见面。」

「喂,慢著!你什么时候跟那个老太婆约好的!你们在哪里约的!怎么约的!」

「哈哈(尖声)。」

「不要装老鼠的笑声跟我打哈哈!」

「话说太危险的哏就别玩了啦。」

(这些人……感情真的很要好呢……)

沙优娜一边看著他们的互动,一边闭上眼睛。

──贤勇者之徒沙优娜的故事,到此结束。

接下来──「温德莉莉丝.优娜.英格尔」……亡国公主的故事,要开始了。

只有时钟指针时针的声音,在陷入黑暗的房间内规律地响著。

任谁都已经成眠的大半夜里,温德莉莉丝醒了过来。她直接撑起身体,并且放低脚步声从房间离开。对面的房门关著,而且也上了锁;但她早就学会开启这种小锁的魔法。

朝房内窥探,只见她的师父──贤勇者艾达飞基.齐莱夫静静地睡在床上。

这名叫艾达飞基的男子,基本上毫无破绽……别人大多会如此认为。

实际上,那种无懈可击的人根本不存在。身为徒弟而长期一同生活的温德莉莉丝,知道艾达飞基有什么弱点。

(这个人──入睡得很快。)

睡眠,是人活著就无可避免的生理现象。没有人不用睡觉。

在朋友耀瑟勒快瑟勒.沼燮家吃吃喝喝结束后,艾达飞基就回到旅馆,直接倒头大睡。温德莉莉丝也属于容易熟睡的类型,但这个男人更胜于她。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甚至谈话到一半都能睡著,艾达飞基对于睡魔就是无法招架。这是另一个朋友尤金.F.莱恩多也提过的事情。

而且他一旦入睡,便难以苏醒──

(……老师,受您照顾了。还有──对不起。)

温德莉莉丝微微地低头致意,然后关上房门。她在内心向曾为师父的男人道谢,并回到自己房间,缓缓脱起衣服。其身躯一丝不挂,在这块空间里固然没有人看著,而她露出了缺乏起伏的裸体。

当然,温德莉莉丝并没有那种癖好。她短短地咏唱咒语,对自己施了透明化的魔法。这只会对肉身起作用。穿著衣物的话,看起来会像有衣服在动,因此才要脱掉衣物。

温德莉莉丝看向镜子确认魔法的成效,紧接著她解开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也就是不得逃离师父身边这一条训诫。时至今日,温德莉莉丝仍未具备只身突破「欲望树海」的力量。但她拥有的实力,早就能解除师父单方面对她施加的这道枷锁。

不知道这是何种机缘。然而,没有回到师父住处,而是在王都落脚外宿的状况,已有足够的动机驱使她行动。

温德莉莉丝就这样跃进漆黑的王都。

目的地唯有一处──塞可士.雷欧斯泰普沉睡之地──王城。

少女眼里,荡漾著在夜色中仍可明辨的昏黑火焰。

(──我一直都在欺骗老师。)

顺利潜入城内的温德莉莉丝,忏悔般地回想至今为止的事。

──生育她的故乡「英格尔圣王国」,是所谓的弱国小邦。领土并不广阔,人民数目也不多。虽无傲视他国的突出之处,爱好自然与和平的心感觉上仍强过任何国家。

而温德莉莉丝于英格尔圣王国,曾是继承权位居第三的公主。她上头还有年岁稍长的姊姊及哥哥。只不过,温德莉莉丝是继室所生──在前任王妃因病早逝以后,成为续弦的现任王妃之女。

身为她父亲的圣王,并未娶任何小妾。据说,他还对过世的前任王妃发誓毕生只爱这一次,连迎娶继室的意愿都没有;然而现任王妃──亦即温德莉莉丝之母,似乎与前任王妃面容相仿。尽管不确定那是否为圣王再婚的理由,温德莉莉丝便这样诞生了。

王位方面,则是风平浪静地由兄长继承。大国常有的王位之争,与英格尔圣王国无缘。温德莉莉丝对于只有一半血缘的哥哥和姊姊,也未曾感受到什么不幸,相处起来和睦融洽。

(我假冒自己的名字,还始终隐瞒背景与来历……只为达成本身的目的,而利用了那个人的力量。)

沙优娜这个名字,相当于姊姊替她取的小名。年纪尚幼时,姊姊似乎是看她晚上哭闹不停,才语带戏弄地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虽然字音里究竟有何含意,温德莉莉丝终究没能向姊姊问清──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非得杀了他才行。)

在某个晴朗午后的日子,一切都宣告终结。

装备严整的士兵大举涌进了城内。面对雷欧斯泰普王国这等大国,小国英格尔圣王国具备的军事力,好比呼口气就可以吹走。转眼间遭到蹂躏、压制的英格尔圣王国,当天之内就在两国协议合并的形式下,遭雷欧斯泰普王国吸收了。

这无非是侵略行为,但无力的小国却连反抗都不被容许。

在此局面下,包含温德莉莉丝在内的英格尔圣王国王室成员,皆被雷欧斯泰普要求「结亲」。而那指的就是血缘交融──嫁给塞可士王。

(贪色之王塞可士……夺走我的祖国,并且毁掉了姊姊人生的罪魁祸首。我绝对要亲手取你性命──)

原本温德莉莉丝和姊姊两人,都已安排好要归塞可士「所有」。

然而,她姊姊却率先嫁给塞可士王;温德莉莉丝则透过父亲与哥哥暗中牵线,趁机到了远离祖国的知交身边接受保护。表面上,温德莉莉丝被指作弃国而逃,实情却明显是拒嫁塞可士王。

此事是否为塞可士王知晓,目前尚无定论──但是,后来便完全没有目睹她姊姊在王都现身的消息。触怒国王的结果,有人说她已遭到处决,也有人说她获判流刑而被放逐到了远方。尽管真相未明,唯一可以断言的,就是姊姊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这里,是那家伙的寝室。他就在里头,悠然大睡……!)

温德莉莉丝抵达目的地后,先是环顾四周。一路上擦身而过的那些士兵完全没有发现她。然而,来到国王的私人房间前面,多少会有士兵站岗……她原本是这么想的;房前却不知为何全无警备人员。大概是根本没有设想过会遭受奇袭吧。无论如何,这样反倒正好。

绝大多数的锁都能用魔法解开。温德莉莉丝毫无困难地解开门锁,还用传送魔法召出了一柄短剑。她将其紧握,极力压低声音地闯进国王的私人房间。

(这样一来,终于就……!)

温德莉莉丝在附有顶蓬的宽阔床铺上认出了塞可士王。她一步步朝那里靠近,每次跨步,心跳便随之加剧,还有近似耳鸣的声响。呼吸变得急促,口乾舌燥,然而她还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始终只顾著将仇敌的身影纳入眼里。

她根本没有杀过人。不过任由情绪挥下紧握的利刃,要夺走一条生命应该轻而易举。

就差一小步────温德莉莉丝高举手臂。

那一瞬间,她背后响起了喀啷声响。那并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然而,深夜里会响起那种声音实在太不自然──

「……吾生来就睡得浅。」

──要吵醒仇敌,音量似乎已经足够。

「……唔!」

温德莉莉丝冲上前,趁势要挥下利刃;塞可士王却抢先揪住了她的手腕。自己的身影理应不会被看见──她这样的心思,已被国王看透。

「透明化的魔法啊?听闻这学来实非容易……也罢。消不掉物体的形迹吗?要是起码能隐藏握柄,就不至于被吾这样拦下了吧。」

对方似乎是从短剑的握柄,推断出她的手臂在什么位置。这男人堪称当代第一的好色之徒,同时也是武术达人。于有事之际敢站在前头指挥,甚至会亲自持兵器杀进敌阵。最初那剑失手时,温德莉莉丝便已丧失了胜算。

「手腕瘦弱。女的吗?」

「你放手……!」

「低贱之人,现出面貌来。」

塞可士王将手一举,围绕在温德莉莉丝身上的魔法顿时就被解除。他不仅练武,对魔法似乎也有所心得。难不成这表示立于大国顶点之人,非得精通各项领域才行?暗杀者一边咬紧牙关,一边如此暗想。

「喔──还以为是谁,这不是缩在贤勇者身旁的女子吗?」

「…………」

「以侍寝而言,花招稍嫌激烈了点。省去了脱衣服的工夫倒值得肯定,但你的身子要勾起情欲就差远了。」

来者的手腕被扭,短剑随即遭到塞可士王夺去。他甩开那柄短剑,剑刃深深插在房间的墙壁上。此举似乎是为了让女子无法靠臂力轻易拔出。

温德莉莉丝瞪向国王。她能做的,只剩这点事了。

「不过,面熟的长相一直令人有些挂怀。虽然吾刚才想起来了……你不就是英格尔圣王国的公主?之前从吾手中逃走的那个。」

「……假如是那样,你有什么打算?」

「直接按倒你,就这么行房也是不错。虽然不合乎喜好,但你仍是吾一度想过要娶的女人。就算对你粗鲁点,当成惩罚应该也可以服众。」

「…………」

少女毫不犹豫地打算咬舌自尽。但是,塞可士似乎看穿其意图,用自己的手指卡在她嘴里予以阻止。代价是国王意外柔韧的手指被女方用牙齿咬住了,但是他丝毫不介意。

「性情刚烈,看来与令姊相像。」

「……!」

「怎么了?你的情绪显露在眼里喽。她可是个好女人。抱起来的滋味自然不用提,更重要的是她有天分。吾在床笫上根本不会去回想已经拋弃的女人,唯有她例外。可以的话,吾甚至希望再跟她见一面。你也是吧?」

温德莉莉丝加重牙关的力道,打算咬断这男人的手指来代替回答。

塞可士王看到她的反应便开口嘲笑。紧接著,他大大张开空著的手,掐住女方的脸孔将人抓牢。随后,他只是低声说:「别动。」温德莉莉丝的肉体就像被什么定住一样,停下了所有动作。

「什────」

「嘴巴周围就让你维持现状吧。因为呼吸停住而丧命也教人困扰。何况,光是被你默默瞪著也让人扫兴。啊,唯独咬舌自尽这一点已经先禁止你了。虽然是个小国,好不容易吞并的国家派了公主专程来此幽会,吾自会好好款待。」

看来温德莉莉丝身上,被施了比师父那道枷锁更强的魔法。这名男子拥有支配他人的力量。那是他身为王者所具备的专属天赋,温德莉莉丝根本无从抵抗。

然后,塞可士王拍响双手。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温德莉莉丝在丝毫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只能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嘿~大王,您在找老娘吗?」

「是啊。吾要执行那一套。去做准备。」

「还来呀?烦不烦啊!让老娘睡啦!」

温德莉莉丝以为有东西从天花板掉下来,随后才发现是一名褐色肌肤的女仆。对方年纪应该与她相去不远,用词却有粗鲁与生硬之处。辅以肌肤色泽,让人觉得这名女仆恐怕是来自遥远的异国。

「房里有客人。你要比平时更加用心。」

「老娘平时就已经够用心了啦!」

国王听到女仆的回应后笑了笑。接著,他缓缓褪去衣衫。

他该不会要跟这个女仆联手──温德莉莉丝心想。然而看到眼前国王的这副打扮,她在各种意义上却都说不出话了。

「准备好啦!那就给老娘躺上床吧!」

乍看下,那样似女用衬裤。颜色是白的,剪裁也相仿。不过,像的只有外表,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哪里不同。布料比女用衬裤更蓬松,质地又光滑,下襬偏短。穿起来之所以特别合身,恐怕是特别订制的关系。本来呢,本来那种东西,并非他这种成年男性该穿的──至少,温德莉莉丝是如此认为。

「尿──────尿布!」

尿布!亦称尿裤!婴儿及年迈者等无法自己控制排泄的人,才会穿在衣物底下的东西!

换句话说,这名正值壮年的男子是根本没有必要穿的──!

「这是自我切换。凡事都要注重切换。你可以看看这块襞褶的部分,很不错吧?」

「哪有!」

「带有弹性,而且很柔软。襞褶会越拉越长。没错,当这块襞褶拉到尽头,然后放开时──吾就可以从万般的束缚得到解脱。这便是切换的方式。」

「给老娘快点啦。」

受到女仆催促,塞可士王把手伸向了自己所穿的高贵尿布,将襞褶的部分拉长,然后放开。襞褶缩回去以后,弹在国王结实下腹部的声音响遍房内。

──啪!

「喔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自灵魂的咆哮回荡于房里。塞可士王将羞耻、体面、矜持及立场等物统统拋开,戏剧性地从一名男人转职成一名婴儿。他在床上乱踢乱捶地哭闹,女仆则一边哄著大婴儿,一边朝温德莉莉丝瞥了过来。

「老娘在哄小孩,你看屁啊!没什么好看的!」

「呃,是他逼我看的耶!」

「呜哇~呱啊啊啊!唔呱呜啊啊啊!」

「噢~乖喔、乖喔。你被吓到了吧~」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啊……?」

简单来讲,这就是塞可士王的玩法,然而温德莉莉丝对这方面并不熟。

褐肤女仆看她陷入困惑,就一面抚摸著国王贝比一面说道:

「当一个大王,好像会累积许多『压力』。所以他才需要像这样,让自己变成小婴儿,追求心灵上的『纾压』。」

「该怎么说呢……看了让人很不敢领教耶……你是要怎么伺候他呢……?」

「本店完全不做性交易!不会让客人乱摸也不会乱摸客人!只用哄的而已!」

「唔呱……唔呱啊啊啊!奶,摸奶奶!」

「他超想摸你的耶!」

「臭贝比,给老娘听著!你要贯彻『专业精神』!」

「当婴儿还有分专业不专业的吗?」

「老娘管他那么多!」

对方好歹是国王,女仆仍赏了他一记耳光。

婴儿没有性欲,因此严禁擅自摸胸。呃,不过婴儿会想要母亲的母乳,是理所当然的欲求,管这么严不对吧──小贝比发出了听似有如此深意的啼声。

「顺带一提,大王在这种时候,是完全没办法『沟通』的。他是真的变成了小贝比,所以你要稍等片刻,直到他满意为止!」

「呜呱…………呼唔唔唔唔唔……」

小贝比忽然露出放松的脸。于是,尿布膨起了一大坨。

「噢~便便出来了~老娘现在就帮你换尿布,乖乖等著喔。」

「呱哇……」

「你们这是对眼睛的拷问或什么招式吗!」

「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现在动不了,不必了!」

「这样啊。老娘倒觉得,你好像有某种资质耶~」

温德莉莉丝由衷认为,幸好自己被定住不能活动。虽然女仆似乎提到了资质什么的,但她对那种资质敬谢不敏。

就这样──温德莉莉丝被迫目睹上演于眼前的一整套玩法,直到国王贝比入睡为止。

「──快醒来!喂,阿基!咱叫你快醒醒!」

由于身体被人抓著晃,艾达飞基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皮。视野遭尤金的脸占满,于是贤勇者又闭上眼睛。

「刚醒来就看见不愉快的东西……我要睡回笼觉。」

「是喔。」

尤金这么回话以后,就一拳抡向艾达飞基的脸孔。冲击让艾达飞基的头穿破枕头,后脑勺还陷进床铺。

「以在奏些河么啊(你在做些什么啊)?」

「咱是想让你永远睡回笼觉。」

「能不能请你别在一大早就发表把人干掉的委婉说法。」

「你怎么已经全好了啊……慢著,那些都无所谓。咱是要叫你看这个!」

睡意被暴力清除以后,艾达飞基从尤金手里接下报纸。那并不是尤金订阅的──看来似乎属于号外。

「这是──」

「对啦。怎么办?」

「──有象的书再版?这篇报导瞎掰过头了吧。」

「上头没写那种消息啦!你是醒著在作梦吗!」

「我说笑的。请你别催得这么急。」

艾达飞基浏览起一整面的头条报导。

─前英格尔圣王国(现为英格尔属地)的公主,涉嫌暗杀我国塞可士王而遭紧急逮捕。旋即将于当日处决──

在如此写著的一段文字旁边,刊载著面熟的大头照。

「这个人看起来很像沙优娜耶。假如有拍到脸以下就可以分辨了。」

「呃,这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丫头吧?你为什么只能靠乳量来认人啊。」

「我说笑的。奇哉怪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师徒俩回到这间旅馆以后,出了什么状况?」

「因为我立刻就睡著了……不过,哎,看来我施的契约被沙优娜解除了呢。之后,她在独断独行之下前往行刺睡梦中的塞可士王,就被对方反将一军,即将受到处决──过程差不多是这样吧。」

「……真没想到,那丫头意外有长进耶。」

「似乎是如此。身为师父既欣慰,又觉得难过。」

艾达飞基始终我行我素,尤金却焦虑不已。说来说去,他应该还是在担心沙优娜。这男人会专程来旅馆报消息,也是因为他本身对艾达飞基和沙优娜这对师徒有感情。

「处决似乎是今天正午,位于王都的竞技场执行。阿基,报纸上特地写了这一点,却又说不许民众围观。这表示──」

「──有陷阱,想必不会错吧。为了引诱我出面。」

「对啊,咱想也是……这下怎么办?」

基本上,发表要即日处决就已经事有蹊跷。倒不如想成,这是佯装成号外来通知她师父艾达飞基才妥当。

不想让徒弟被杀,就要在中午前来这个地方──对方正是此意。去了以后会开出什么要求,想也知道。

「还真是间接的通知方式……话说如果我没发现,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打算。」

「到时不就只能杀了那丫头吗?」

「这么说倒也没错。从对方的立场来想,或许抓了她也算顺水推舟。那么,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艾达飞基确认时钟。他似乎睡了很久,离正午已经没多少时间。

交抱双臂的艾达飞基思索片刻,最后发出叹息说:

「──那就出手吧。」

「啥?」

「我想你是知道的,就算我喜欢捣乱别人,被人捣乱可就不合我意了。对方似乎不明白我在这方面的脾气。所以说呢,我要做准备。」

「……还讲这么多理由。你只是不忍心放那丫头不管吧?」

「是啊,这还用说……尤金,你肯帮忙吗?」

「假如咱会拒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来这里找你啦。」

贤勇者始终保持平常的本色──却又流露出几分愤怒,缓缓地从床铺上起身著地。要做的事情已经敲定。剩下的问题,只有用什么方式动手。

贤勇者扭响颈子,并且从怀里扔出「无效券」──

强风吹拂。温德莉莉丝身上只裹著薄薄的布,所以身体凉飕飕的。

她被绑在地面所伫立的铁柱上,眼里望著底下弥漫凶险气氛的景象,目光显得有些事不关己。

结果,后来温德莉莉丝被迫见识国王的房中之乐,今天就突然被宣判死罪了。然而,她也明白这是做给贤勇者艾达飞基看的,以便将人诱来此处。不过无论怎样,自己大概都会被处决。

国王挑选原本作为竞技场举行活动的这块地方当作刑场。目前他坐在临时安排的宝座上,一脸英气凛然。注重切换的那些话果真不假,目前丝毫感觉不到小贝比的气息。

「你认为他会来吗?」

「……谁晓得呢。毕竟我本来就背叛了那个人。」

尽管双方如此对话,国王当小贝比的画面却频频浮现在温德莉莉丝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国王,万一那名贤勇者出现在现场──」

「等吾的指示。视对方如何答覆,之后可随你们高兴。」

疑似心腹的男子,正在向塞可士王询问些什么。看来在国王身边,似乎有四名年纪尚轻的男子随侍。

温德莉莉丝不知道现在的时刻,但是从现场气氛大致可以晓得正午时分就要到来,有几名士兵正在铁柱底部烧柴。

看来,温德莉莉丝会遭受火刑。

(会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背叛了那个人的信任,连自己的目的都没有达成,只能像这样遭人利用。既然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只要我尽快丧命,那个人也不用来这里──)

「要烤到多熟?」

「我看半熟就行了吧。」

(要杀我就烤到全熟啦。)

那些士兵似乎在犹豫什么,温德莉莉丝便想从上头这样告诉他们。

不久,赤红火焰在她脚边摇曳起来。处决开始了──换句话说,这表示正午已至。然而,贤勇者的身影,却未在此现身。

「看来,你师父是个颇为薄情的男人。」

(我认为这是适切的判断,老师。幸好你没有出现。)

葬身火中,应该是非常痛苦的事吧。到时候,自己将会哭喊著求饶,然后丑陋凄惨地逐渐被烧烂。那副模样至少不会被师父看见,对于准备赴死的她是唯一的救赎。

温度徐徐现出獠牙,逐步变身成名为灼热的怪物。背后的铁柱发怒般地慢慢带有热度。再过几分钟,应该就会有令人发狂的痛楚来袭。

「最后你有无遗言?当作余兴,吾可以听听。」

「……你为什么要拋弃我姊姊?」

「要问为什么?这还用说──」

塞可士王正准备谈到些什么,但有一名大惊失色的士兵抢先赶来屈膝行礼。

「不、不好了!有人要入侵这座竞技场!」

「入口不是已全数封锁了?」

「被突破了……!入侵者本事惊人,既强又快,我们这些普通士兵实在挡不住……」

「够了,给吾退下……英雄总会晚到──是吗?令人玩味的把戏。」

(怎么会,老师为什么要……!)

区区的一般士兵人再多,确实都不会是艾达飞基的对手才对。

然而,随侍在国王身旁的四名男子,恐怕都实力非凡。能让国王亲自留在身边,就代表他们都是心腹。贤勇者纵有能耐,被这些人同时围攻也无法安然了事。

温德莉莉丝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克制了想呼喊求救的念头。她想放声告诉来者:要逃就应该趁现在。那是为你好,快逃。

然而──她办不到。她说不出口。

老师来救她了。果然,老师并没有拋弃她。无法言喻的喜悦,正以颤抖的形式从她身上表露出来。

有人正朝著这里而来。势如破竹,拦路的众多士兵皆被扫飞。

因此温德莉莉丝换了一句话。换成了自己该说的话。

「老师────」

──啪!

「恩人有难,荷某特此赶来仗义相……助~!我名为荷马杰……克~!」

「──呀啊啊啊啊知欠跑来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德莉莉丝喊到几乎喉咙流血了。

出现的人并非艾达飞基,而是穿著紧巴巴「救水」而且体毛浓密的大叔──曾为察臼.奇程国骑士,如今则成了变态浪迹天涯的荷马杰克。今日「救水」的衣料依旧充满活力地拉长又缩紧,并且「啪」的一声打在全身上下,每弹一次就会让他随处娇喘给人听。

「哈哈,我在此致歉。对于来迟一事,荷某要由衷向你赔罪。能与久别的沙优娜小姐重逢,荷某喜不自胜,因此身怀的秘剑早已充血壮大。」

荷马杰克大概是看见温德莉莉丝只有薄衣蔽体,便以直角姿势于原地鞠躬,只把脸孔对著她。因为他要是站直身体,有碍风化的玩意儿就会当场露出来。

「你滚啦!」

「受卑劣的敌人威胁,使你道出了如此慷慨赴义之言吗?不可原……谅~!」

「……这名变态是何人?」

(你这包尿布的也一样啦!)

「此刻,正是荷某向贤勇者大人与沙优娜小姐回报再造之恩的时候!尽管出手将较为粗野,还望各位见谅。荷某不会置人于死地。」

荷某用了呈直角的架势威吓旁人。看来他的某个部位依旧勃然挺立。

为什么最先赶来的是这家伙啦──温德莉莉丝想要吐槽,但这个变态的实力却是千真万确。士兵们在各方面都变得畏战,一时间似乎没有人敢动手。

好似要打破现场的片刻胶著,上空有东西发出亮光──

──轰隆嗡嗡嗡嗡嗡嗡!

「贱民!余亲自来救你喽~!哭著表示你的欣喜吧!」

「…………」

「讲……讲点话啦!是余耶!余可是魔王!」

「是喔。唉,我只能说,请加油。」

温德莉莉丝漠然地这么告诉对方,魔王赫夜就含著眼泪嚷嚷起来。从天而降的登场方式固然还不错,赫夜本身却只是个长著角的少女。跟身上体毛浓密、穿著紧巴巴的怪东西,而且胯下胀得鼓鼓的变态一比,士兵们似乎也给不了多大的反应。

「魔王……?」

然而,只有塞可士王做出正常反应。魔王一词,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

赫夜彷佛找到台阶下,便哼声挺起壮观的上围。

「没错!余正是前任魔王的女儿,继承父亲遗志的现任魔王赫夜!你的头抬得太高了,人类!」

「……赶紧将温德莉莉丝处决。」

「是!」

「艾达!余认为人类果然还是该统统杀光!」

无视于高呼理念的赫夜,有个士兵正准备助长火势,好将温德莉莉丝尽快烧死。火势倘若再变得更旺,就实在承受不住了──正当温德莉莉丝为此心急的时候……

「大叔之拳!」

「噗哇!」

「出现了……」

温德莉莉丝能讲的只剩这点话。突然出现于现场的人,是个不忘将自己脱成全裸的大叔──「专门辟除严肃剧情之会」的带头会长。

「哎呀,好久不见了耶,小妞!大叔我来救你喽!」

「请回吧。」

「哇喔!改走傲娇路线吗~?故事都演到末尾要结束了耶~?」

(你烦死了……)

存在本身即为邪恶的会长,连已经火难临头的温德莉莉丝都要呛。不过,他大概是无法坐视火势继续增长,就用手扶稳自己胯下的炮台。

「我现在就替你灭火,再撑著点!用大叔的激流葬!去吧!」

「──荷某也想要帮忙。」

「……!你是……?」

「呵……与阁下有志一同之人。」

「不胜感激……!然而,这样一来就是双重激流葬啦!呀呼!」

「不该牵扯上的人扯在一起了耶!欸,那个把自己装得一脸像是最终头目的臭贝比!请赶快派你自豪的心腹宰掉他们啦!」

「忽然有精神了呢,这位亡国公主……你可有语出惊人的自觉?」

哗啦啦啦啦……靠著变态与邪恶之人洒水,包围温德莉莉丝的火势大致获得了控制。他们所用的灭火方式,能有多糟就有多糟。

「这样总算可以放心啦★」

「荷某已保住沙优娜小姐的安全!」

「让我烧死还比较像样……!」

闯入者们大闹现场。然而,温德莉莉丝却尝到了比地狱更苦的折磨。情况实在太惨,似乎连塞可士王也乱了阵脚。

虽然不晓得是否有趁乱介入的用意──从竞技场上空,传来拍动翅膀般「扑剌剌」的声音。这次又是什么?在场众人仰头一看就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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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刀相助人员」

「是那只玩意儿!」

──没有双翼却发出鼓翅声在飞的本作吉祥物,飞降于竞技场。

而且,有三名男子从「都」与「千」之间的空隙纵身跳下。

「哎呀,真是段舒适的空中旅程。」

「咱倒是讶异这家伙居然会飞……」

「啊,小生扭到脚了!好痛!然后你们找我来是要干嘛,还不快说明!」

调调一如往常,还来得挺晚──身兼贤勇者与人师的艾达飞基。

再加上他的童年之交,尤金和耀瑟勒快瑟勒。

「老、老师……你怎么会来这里……?」

「看你好像玩得正开心呢,沙优娜。不──该称呼你温德莉莉丝公主才对吗?总之,抱歉我来晚了。因为耀瑟勒快瑟勒迟迟不肯离开房间。」

「因为你们接下来应该会打一场乱七八糟的战斗对吧!小生真的承担不起那种事啦!光是看到血就会让小生贫血!光看就怕!」

「阿耀,你当自己是跑来联谊又爱装柔弱的女大学生吗?」

「……老师,原来你晓得我的名字吗?」

「是啊。哎,差不多在第一话跟第二话之间吧。尤金去做过调查。」

「别把时期讲得好像很具体却又模模糊糊啦!……呃~咱也觉得自己多事,但是阿基对你的来历实在太不关心,咱就擅自查清楚了。话虽如此,得知你的身分以后,这家伙还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即使咱不说,感觉这家伙也隐约发现你的身分了。大概啦。」

「既然我要教导你,无论你是谁都没有关系。哎,在大人物面前,你都会躲到我后头,倒是有种莫名的喜感。你是怕自己的身分曝光对吧?」

「……都逃不过老师的法眼呢。」

沙优娜──温德莉莉丝身分高贵这一点,在相处过程中便能窥见。然而,艾达飞基完全不在乎。从尤金口中得知她的底细以后,艾达飞基待她的方式也丝毫未改。因此他那些无礼发言以及性骚扰举动等,都是理解对方贵为公主还做出的行为……哎,应该无所谓吧。

艾达飞基对「逃不过法眼」这句话摇起头。

「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你会以这种形式离开我身边喔。在这层意义上,我等于完全没有看懂你。身为师父,我有失资格。」

「才没有……那种事。我一直都在欺骗你。起初,我明明只想著复仇。我明明只是为此,才会向你学习。可是,你却毫不怀疑,始终都愿意教导我。所以说,老师……真的对不『大便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出来喽!』」

「这个大叔有啥毛病啊!」

尤金跟突然发作的会长互不相识,不由得叫了出来。猛然一看,会长全身都起了荨麻疹。严肃过头的气氛似乎让他犯了病。

「高潮戏怎能没『高潮』!」

而且,他还打算硬开黄腔来收拾局面。变态的泳装彷佛受到了引导,「啪」的一声发出响声。有人高潮了。

「对不起喔,会长。这回耍严肃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真是的!大叔我要生气喽!在这种五流搞笑小说里,还一直逼大家看又臭又长的严肃戏码,比撞见父母在床上办事还要让人心灵受创!」

「尤金先生,能不能请你砍了那家伙的头?」

「你跟阿耀是不是把咱当成杀人机器还什么来著?」

「不过,为什么会长会全裸呢?」

没有人想触及的环节,被艾达飞基单刀直入地提起。难不成脱光还需要理由?感觉依会长的性子会这样回嘴,他却灿烂一笑竖起了拇指。

「好问题,特别顾问!呃,其实那一天,你不是替大叔我施了透明魔法吗?后来,我当然有请你解除掉……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透明能力好像就被大叔我承袭下来了。只能说简直棒呆啦!」

「这个大叔当自己是迪亚哥.布兰度吗!」

「原来如此……而我,则成了传功给他的费迪南特博士。」

「是啊。顺便告诉你们,昨天大叔我一直都在跟踪这小妞。你进了那个国王的房间后,突然有声音冒出来对吧?」

「难道说……」

「那是大叔我不小心发出的声音★」

「我受够了!跟那个臭婴儿比,我更想宰掉这个人!」

换句话说,温德莉莉丝会暗杀失败,其实要归咎于当时也在场的会长。

已经将透明化魔法运用自如的会长,除了与艾达飞基同级别的施术者以外,似乎完全没有人看得见他,因此凭温德莉莉丝的实力完全无法察觉。

不过,会长为什么要跟踪她呢?仍被绑在铁柱上的温德莉莉丝已经气得抓狂了,尤金便代为发问。

「因为复仇并不好啊!小妞身上一直都围绕著臭烘烘的严肃气息,所以大叔我才想给她一记当头棒喝!」

「咱觉得这理由意外地正派耶……」

「不,那家伙可是被亲生女儿恨透的大人渣!」

「有严肃剧情的地方就有会长──温德莉莉丝公主,你最好要记得这一点喔。」

「──不好意思,在诸君相谈甚欢的时候打断,吾可以插嘴了吧?」

之前始终保持「旁观」立场的塞可士王,总算有动作了。原本这名男人的目的,就是要招揽艾达飞基。至于处决温德莉莉丝,不过是余兴节目而已。

面对一脸傲然坐在宝座上的国王,艾达飞基哈哈哈地笑了笑。

「对不起喔,把国王晾在旁边。呃~原本是要谈什么事来著?」

「艾达!你也要多理余一点!」

「贤勇者大人,关于这名乳房丰满又生著角的姑娘,荷某愿闻其详。」

「耍严肃超过三行的话,大叔我就会毫不留情地脱粪,麻烦大家铭记在心!」

「欸,小生可以回家了吗?这种场面用不著叫小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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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得发慌人员」

「──贤勇者,吾要说一句,交友务慎。」

「阿基,他讲得有道理耶!」

(我倒觉得你这包尿布的也要算在同一挂……)

塞可士王朝著这群怎么看全都有病的人静静说道。假如被问到旅客中是否有正常人在,这些异常分子全都会立刻举手。

不过,塞可士王的真正用意,似乎并非单纯要提出谏言──

「啊,我想起来了。关于国王要求我效劳这件事嘛,当然是要郑重谢绝喽。」

「──别说察臼.奇程国,连历史上都前所未见,只身一人就敢反叛作乱的骑士中之骑士荷马杰克;吾早有听闻魔王留下遗孤的传言,而这女孩便是自称魔王女儿的现任魔王赫夜;拥有众多信徒,另一方也被许多国家认定为邪教的危险思想团体『专门辟除严肃剧情会』的会长;据说目前因染指女童而下狱,以往却曾与勇者杜瑞深一同旅行,人称『绝火无双』且名满天下的最强剑士侯聿──所生的儿子;谜样生物;戴眼镜的瘦皮猴。贤勇者,真亏君能将这群人凑到一起。当中有何用意?」

「我并没有什么用意喔。倒不如说,您的见识还真广阔。」

「在吾看来可非如此。难不成,君以调停者自居?」

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都在替贤勇者帮腔并提供助力。若是放任不管,这些人本来就具备足以达成「某种伟业」的能力。强得足以将国家闹到天翻地覆的骑士;难保不会以黑暗笼罩全世界的魔王;可用邪恶一词道尽其本质的党会会长;擅于吐槽的行商者。而贤勇者形同在无心间操控著这班人,还将其纳为己用不是吗?塞可士王似乎就是抓著这一点,才会说艾达飞基以调停者自居。

受到指谪的贤勇者,一如往常地笑了笑──

「──哎,说起来,或许也可以那么解读。」

他给出既可视为承认,亦可视为否认的答覆。

「不,咱敢说绝对没那回事。阿基,你少跟国王乱讲。哪天你要是有胆宣称把咱控制住了,咱保证会把你的脸揍到跟马铃薯一样坑坑巴巴,让人分都分不出来。」

另一方面,尤金却敲响拳头予以否认。

「假使我以调停者自居,那就更不能在大国雷欧斯泰普出仕效力。因为您的国家危机四伏。其险恶程度,甚至到了让我考虑介入的地步。」

「这便是君的答覆吗?」

「是的。我从一开始就回绝了。跟你一起回家的话,事情传出去可就难为情了……」

「哪来的藤崎诗织啊。」

「──这样啊。那就罢了。既然不肯为吾效劳,君已是飞舞于眼前的苍蝇。碍耳的飞蝇,就该趁早驱除。」

塞可士王弹响手指,先前保持静观的四名男子纷纷上前。猛一看,他们四个都是中等体格及中等身高的黑发少年,而且脸孔都长得很像。

「『四转圣』──他们是来自拿洛村,听命于吾的心腹。」

「原来如此……所以每张脸才会长得那么像。简直跟近年来的轻小说主角一样。」

「别比喻得那么直白啦。」

「这几位感觉都会坐在宝座上让女主角围著服侍。他们很强喔,尤金先生。」

「别讲得像是近年来的轻小说封面!说不定他们只是想拍纪念照啊!」

「我才想问什么人会那样拍照耶……」

连温德莉莉丝都忍不住吐槽了。

有副娃娃脸又让人觉得适合穿女装的四转圣,都带著自信表情朝这边接近。在他们的字典里,感觉不会有败北两字;八成只有开挂或无双之类的字眼。

因此,艾达飞基讨厌异世界转生者的性子开始发作了。

「该不该把这些人轰走,然后脱掉他们的裤子呢?」

「咱搞不懂你的目的耶……话说,你赶快去救那丫头……不对,赶快去救莉莉公主,然后跟国王把事情谈妥啦。幸好对方是四个人,而咱们这边也有四个人。咱替你顶著。」

「喂,别把小生算进去。」

「没人把你算进去啦,瘦皮猴。」

「贤勇者大人,能拯救沙优娜小姐的人,到底非您莫属。既然如此,荷某也会认真点应……战~!就是那边!」

「阿基,你交朋友真的要选啦……」

「荷马兄……让你费心了,感激不尽。」

尽管荷马杰克身体频频抽搐,他仍朝著四转圣之一扑过去。

「唔嗯。什么都别说了,艾达。剩下的包在余身上。」

「…………」

「讲、讲点话嘛!」

「你对自己的上一句发言要负起责任啦。」

「开开玩笑而已,赫夜小姐。请你带著非死不休的心去对付他们。」

哪有这样送伙伴出战的啊──尤金心想。然而赫夜露出满面笑容,就近挑了一名四转圣冲向前去。

「唉,尤金……异世界转生者对上魔王,相当于用十万伏特对付水系与飞行系宝可梦,因此之后要请你多支援了。赫夜小姐有危险。」

「换句话说,你就是叫那只暴鲤龙去跟他们厮杀到送头为止吗……」

「欸欸欸,可以让我干掉那些家伙吗~?」

会长秀了样版化的疯狂形象来对抗样版化的敌手,还从嘴里流出口水等艾达飞基下指示。由于他平时的言行就接近疯狂,因此秀起来毫不逊色。

「会长,有劳你先用尽心思折磨羞辱人,再把他们打垮。」

「交给大叔我吧,特别顾问。」

「你别突然演回自己的角色啦。」

「好啦,就让这些啰啰嗦嗦地搞转生、开外挂、练技能的小子,好好体会一下早年光著身子靠拳头打出名堂的老派主角有多可怕吧……!」

「年代再古早也不会有你当主角的分啦……」

会长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向四转圣发动攻势。骑士与魔王就罢了,连邪教会长的战斗力都能与之比肩,仔细想想实在莫名其妙。

「那么,祝你武运昌隆,尤金。」

「话是这么说啦,咱是做生意的耶,感觉要对付转生者会很吃力。所以喽,你有没有什么武器?」

「没有喔。」

「为什么没有?」

「何苦问我为什么呢,我擅长用魔法啊。反而是我想问你,怎么会没带武器?」

「呃,都说过咱是生意人了吧。出外旅行就罢了,谁在王都会把武器带在身上啊!」

由于准备的时间不多,哥俩要召集赫夜、耀瑟勒快瑟勒和那只玩意儿就够忙的了,抽不出空来张罗武器。尤金即使徒手也跟猩猩一样强,但他本来就有当剑士的天分,因此能拿个武器在手上的话自然是最好──

「真拿你没办法耶。不然请你用这个吧。」

艾达飞基把「文」递给了尤金。这是什么玩意儿?尤金偏头表示不解。「文」摸起来既温暖又柔软,还有点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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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字还回来人员」

「慢著,你拿给咱的这个不是它身上的一部分吗!你拔起来的吗!」

「我借了一个字来用。再说,你不觉得倒过来看满像武器的吗?『文』这个字。」

尤金把「文」抓到手里,并且无视于想把字讨回去的那只玩意儿,就这么拔腿冲了出去。此外,「文」的尺寸可自由变更,还会视情况伸缩喔!

同伴们各自与敌人展开战斗,独自留下的艾达飞基则是朝宝座走去。

「──费解。这何止是违逆吾,更是与吾的国家直接作对的行为。即使撑过了眼前这一关,诸君也只会沦为人尽皆知的叛国者才对。」

「到时候的事,就到时候再说喽。当然了,我的弟子对您所做的无礼之举,我仍会由衷致上歉意。就算这样,我并没有要为您效劳,也无法接受她忽然被获判死罪,因此双方才会像这样对立。」

艾达飞基弹响手指。于是,绑著温德莉莉丝的绳子滑溜地松开,而她从铁柱上翩然降落。温德莉莉丝缓缓地落脚在艾达飞基身边,速度犹如羽毛飘落般。

「老……老师。」

「根本来说,当您派出所谓的四转圣时,我们就已经没有相争以外的路可走了。因为如此,接下来轮到我与您交手了。」

「实在敢言。吾可不好对付──至少在厮杀的领域,非君能及。」

起身的塞可士王拔出剑。一直以来都极力避免战斗的艾达飞基,终于要认真出手了吗?

温德莉莉丝为之瞠目──艾达飞基则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那么,之后就拜托你喽。」

「…………什么?」

「我接下来要花点时间咏唱禁咒,在那之前得请你应付他。」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老师讲了那么多刺激他的话,还要退到后头吗!」

何止期待落空,对温德莉莉丝来说简直是天降危机。

她确切明白塞可士王的实力。那实在不是她能赢过的对手。但是,艾达飞基彷佛不管那些,甚至还后退了几步。另一方面,塞可士王正阔步朝他们接近。这下不妙了。

「落、落坑术~!」

──因此,温德莉莉丝急中生智,用坑困住了国王。她偶然想起师父以前曾经用陷阱对付气到失控的尤金。不过,凭她的能力无法挖出那么深的坑,国王大概不一会儿就能脱困。

「你做得漂亮呢。」

「我尽力了,所以能不能请老师也赶快咏唱那所谓的禁咒……!」

「我明白。那么──」

魔力于弹指间形成洪流,触及温德莉莉丝的脸。说来说去,她仍打从心里尊敬这个男人。其尊敬之深,甚至到了与国家为敌,也会猜想师父将轻易获胜的地步。

不知道贤勇者是否了解徒弟对其的敬意,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字句编织成串──

「──文库不仅于我国,在世界书籍的潮流中,更是一路建立了其『小小巨人』的地位。正因为始终以廉价而容易取得的形式提供至今,人们才会奉文库为师,或者当成青春的回忆,将之口耳相传『STOOOOOOOOOOOOP──!』你怎么忽然打断了呢?我正咏唱到精彩之处呢。」

「欸,这不叫禁咒,而是登载于电击文库卷末的创刊之词吧!」

「真亏你见多识广。正是如此。」

「那属于神的领域,应该不是飞沫般的新进垃圾作家可以拿来作文章的啦!」

「换句话说,我们正在挑战神……?」

「老师你会死在天谴之下啦!总之请不要再咏唱禁咒了!」

「身为读者的你也一样,不可以趁现在偷翻到卷末确认喔。因为这是禁咒,很危险的。啊,阅读电子版的读者在卷末就没有那段话了,所以我强烈推荐购买书籍版★」

「神经粗到可比世界树Yggdrasill!」

「话虽如此,既然温德莉莉丝公主表示出排斥的反应,就别咏唱这套禁咒吧。因为我不想看你难过。」

「老师……」

「所以我会换一套禁咒。」

「混帐东西!」

温德莉莉丝从肚子里用全力吼了出来。然而,艾达飞基已在编织禁咒。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败北,既为军事力的败北『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老师你够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又有意见啊?怎么了吗?」

「这段!是角川Sneaker文库的版本!」

「真亏你晓得耶。简直可称创刊之词博士呢。」

「不用颁莫名其妙的博士称号给我……这部小说来到末尾就格外想找死耶。」

「话说回来……『写于角川文库创刊之际』的开头实在是庄重有派头。这样我们电击文库也不能输给他们吧?」

「老师在跟哪里打对台啊!不可以介入神的领域啦!」

温德莉莉丝打从心里体认到,禁咒为何会是禁咒了。正因为不可咏唱才叫禁咒吧。而她对于二度犯忌的这个男人,著实是怕了。

「可是,不能用禁咒的话,我就无计可施了。这么一来,之后又将变成你的战斗。」

「……老师的意思是──」

「我呢,并不会否定复仇这项行为。柚芷小姐与你,是抱著什么样的心情想完成复仇,我实在难以理解。所以,我不会责怪你。」

「可是……向老师学到的东西,我都只有用来杀某个人而已。不,我根本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了。像我这样──不是太差劲了吗?」

「就算你说自己是为了复仇才想拜师,我也会收你为徒喔。力量这种玩意儿,大多是依使用的人来决定善恶。武器能杀人,那么所有的武器都代表邪恶吗?会有这种想法的人仅在少数。」

「…………」

艾达飞基一改之前的态度,神情严肃地如此开导徒弟。虽然他是个时时都我行我素,在任何状况下似乎都能胡闹的男人,但那不过是他身为贤勇者显露于表面的特质罢了。

实际上,他用的心思之多,温德莉莉丝根本望尘莫及。贤勇者似乎有他绝不受动摇的核心理念──而现在,温德莉莉丝正要触及那一点。

「打从最初我便认为,选择的自由在于你。活著,就等于不停做出选择。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是否要活用于复仇,要或不要,本来就是你的自由。不论是其他人还是我,追求自由快意便是活著的真理。我至少会想活得自由快意,所以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此的我,并不应该从你身上剥夺选择的自由。」

那就是贤勇者艾达飞基内心对于所有行为抱持的理念。倘若如此,他的想法固然是过于自私自利,然而自由与责任相随。假如不能与责任相互妥协,这种为人之道根本没办法成立。而为师的就连这套为人之道,也不打算强加在徒弟身上。

这名男子虽是温德莉莉丝的师父,却不是她的监护者。纵使她完成复仇、杀害了某个人,他肯定也不会有任何责备。只不过,假如这名男子心里不能容许,到时他就会若无其事地挡在眼前才对──为了彼此的自由。

「所以说,请你自己思考,自己担负责任。假如你办不到或觉得排斥,就应该依靠其他人。我是照我的想法在行动。因此我把他带到了这里。」

艾达飞基目光一转,看向了既没有事情可做又不想捱揍,自始至终都坚守著空气般定位的耀瑟勒快瑟勒。

温德莉莉丝「咕嘟」一声吞下口水。她偶尔会觉得,师父该不会具有洞见未来的能力吧?尽管为师的大概会否认绝无此事;但有的时候就是只能这么想。

「……我会自己动手。复仇,我要亲手来完成。」

「我明白了。那我就先在这里观摩喽。」

「老师。」

「什么事?」

「能当你的徒弟──我觉得很幸福。」

(原来你这么喜欢被虐待啊。)

如果没有这种喜欢被虐待的性子,以往她应该也撑不住吧。

艾达飞基是这么想的。双方之间有著天大的落差。

「小鸡鸡小鸡鸡甩东又甩西!」

「啊,你再不快点,会长的耐性就要耗尽喽。」

「定时炸弹吗!话说那个人,不是在跟四转圣还什么名堂的敌人在战斗……?」

「那种货色大叔我一拳就摆平了耶?」

「这家伙的战斗力到底是怎么搞的啦!」

当其他三人还在缠斗时,只有会长头一个跑回来。尽管全身是血,却无任何外伤。看来他只是被敌人的血溅到而已。面对严肃过头的剧情发展,会长大概是累积了相当的愤懑,连胯下的小会长都血脉贲张。

温德莉莉丝一面觉得大事不好,一面赶到了总算从坑里爬出来的塞可士王面前。接著,她好似鄙视至极的俯望那个男人。

「……趁吾跌得浑身土,就来居高临下吗?低贱之人──你罪当万死。」

「请随意。还有,我要谢谢你。」

「你疯了吗?」

「反了喔。疯的是你,不过那对我来说成了最佳的机会。」

温德莉莉丝一边这么说,一边召唤出小小的瓶子。瓶里装满透明液体,她立刻掀开盖子,把那种液体淋到了国王身上。

「这是────!」

「它叫『想看裸体液』,名称毫无品味可言的道具。」

「温德莉莉丝公主,我会生气喔。」

原来老师禁不起批评的是那部分啊……温德莉莉丝背脊发凉,不过她还是予以无视并且用液体继续淋。塞可士王的衣物发出滋滋声响,逐渐融化。然而,对方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吃闷亏。

爬起身的王把剑高举,准备将她劈成两半。

「小妞!」

然而,会长却闯进其中,挺身保护温德莉莉丝。从肩头砍下的这一剑乾脆俐落,鲜血从会长的身躯喷出。

「让开,你这邪教之主!」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致命的一击才对。国王用单手将濒死的会长推开。

「大叔之拳!」

但是,佯装站不稳的会长却迈步助跑,使出浑身解数同时用双脚对国王来了一计飞踢。顺带一提,无论怎么出招,这个狂人大多都称之为拳。

「嘎啊!」

「你没事吧,小妞?」

「……反倒是你怎么还照样活蹦乱跳的啊。虽然让你救了一命。」

「哈哈哈,只要对手有任何一丝严肃,使出的攻击就对大叔我的体质全然无效。」

「那不就几乎无敌了吗!」

「而且我跟会长都具有名为『换行治疗Enter heal』的特殊能力,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势,大多能在下一行恢复原状。」

「你不觉得这种特殊能力跟八流搞笑小说的角色正好相配吗?」

「老师的特异痊愈力之谜解开了……你们两位根本纯属怪物嘛。」

温德莉莉丝完全想不到要怎么打倒这两个人。虽然她没有要打倒他们就是了。

突然吃上一记飞踢,使得塞可士王却步了。而且,他身上的衣物大多已经融解。这就表示,准备意外就绪了。少女缓缓地跟他拉近距离。

「……你曾经对我说过吧。凡事都要注重切换。」

「唔……!你想怎样……!」

「耀瑟勒快瑟勒先生!」

「娘们,找小生有什么事?目前我正忙著跟氮化为一体。」

「我想请问,你有没有带著睪丸?」

「啥!你都不懂羞耻的吗!小生把四颗全带著啦!」

说完,耀瑟勒快瑟勒就从怀里拿出白色与黑色的「致幻转码仪」──师父所称的睪丸。温德莉莉丝带著贼笑,扬起了嘴角。

「接下来,请你用那个拍摄我。麻烦别忘了要保存纪录。」

「……喂。结果小生连一部『荣武威』都还没有拍到耶。然而,你却叫我在这里拍尊贵荣耀的第一部片吗?」

「是的。不过我认为会拍到很有趣的画面喔。至于色不色,我就不确定了。」

「啧!齐莱夫,要是拍成无聊的影片,责任便由你担下。」

「这倒无妨。感觉满令人雀跃的呢。毕竟国王身上也露出了好玩的东西。」

衣物融化,有东西就露了出来──证明塞可士王是个国王贝比的尊贵尿布。睿智的国王应该立刻便想通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了。他用双手按住尿布的襞褶。然而温德莉莉丝有一种魔法,可以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有一招『顺风扯旗啪啪啪魔法』,不知你是否晓得?哎,无论晓不晓得,我现在都会施展给你看。就算用手按著,也是没用的。」

「住、住手,低贱之人──」

「切换的时间到了喔。」

──啪!

「呜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国王贝比,轰动现世。

「噢~乖喔、乖喔。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变成婴儿,真了不起耶~」

而且,那成了宣告一切结束的咆哮。

温德莉莉丝哄起变成大婴儿的塞可士王。那地狱般的光景,都被士兵们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同时还有耀瑟勒快瑟勒留影存证。

「欸,这是装婴儿的玩法!小生要拍的不是这种片子!」

「但你还是继续在拍耶。」

「──没有男人会讨厌装婴儿。这亦为小生的见解。」

「你鬼扯什么见解啊……痛死啦!」

「噢,尤金。原来你平安无事啊。」

脸上受了点擦伤的尤金拎著「文」回到队伍。「文」上头沾了黏答答的血迹。

「总之咱干掉了两个。抱歉回来晚了。」

看来赫夜如预料地被解决了,尤金就代她加把劲。这个男人似乎没有置对手于死地,但是实际上跟猩猩一样威猛的他能手下留情到什么地步,就不好说了。

「贤勇者大人,万事皆已顺利了结。」

「荷马兄!啊啊,『救水』破了洞……!」

「哈哈,无须挂心。这不过是荣誉负伤。」

「不,下次我会准备新的二手货相赠。」

「既然如此,请务必帮荷某准备沙优娜小姐穿过的二手货。」

「你们俩的对话,咱怎么听怎么危险耶……」

这样一来就表示四转圣都被打倒了。基本上,敌方的首脑塞可士王已经退化成乳幼儿轰动全场,即使没有全部摆平,我方的胜利应该也无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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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材回缴窗口人员」

「哎呀,差点忘了。尤金,能不能请你把『文』归还?」

「用不著你说咱也会还。不过没想到用起来还挺顺手的耶。应该有销路吧?」

「喔~这表示本作终于有推出周边精品的徵兆了。」

「阿基,就算推出精品,谁会单买『文』这个字啊……顶多只有学校相关人员吧?」

艾达飞基收下沾满血的「文」,并且装回那只玩意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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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事故处理人员」

「你要装回原位啦!」

「是我手滑了。反正它应该可以自己归位,先放著就好。」

「话说这家伙每次开口都要用掉八行,沟通起来还有点活灵活现……咱认真问一句,它到底是什么……?」

「吉祥物啊。那么,事情大致收尾了呢。」

现场仍留有许多士兵,却没有半个有胆色的人物,敢来挑战具备压倒性战力的贤勇者等人。唯有小贝比哇哇大哭的声音,以及复仇者靠出色演技安抚他的声音,回荡于现场。

「奶,摸奶奶!」

「本店谢绝触摸~」

温德莉莉丝结实地甩了国王贝比一巴掌,并且静静告诉他。反正你本来就没有奶可以喂吧?艾达飞基和尤金都这样想,却识相地没有把话说出口。

「……塞可士王的这一面,真够让咱意外耶。」

「任何人在心里,都怀有莫大的黑暗面。假如他并不是要招揽我,而是有关于这种性癖好的委托,也许我们之间仍有不同的未来──」

「喔~老娘看你还挺上手的嘛。」

有个褐肤女仆一边发出感佩之语,一边站到了温德莉莉丝和国王身旁。

「你是……那天晚上的……」

「老娘之前就觉得你有资质,该怎么说呢,你连长相都跟『大师』长得好像。」

「大师?你说的是什么人?」

「那是比老娘等人更会哄这个国王贝比,技术实在强到不行,据说已经成为『传奇』的一名人物。老娘在照片上看过,你跟那个人长得很像。」

「你是说────」

「不过,据说『大师』为了精益求精,就拋下这个国王贝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详情也没人清楚。哎,她应该过得不错吧?」

进一步追问后,这位女仆表示她也不晓得大师叫什么名字。

温德莉莉丝并没有把握。但是,那对她来说成了一线希望。

「──感谢你,女仆小姐。」

「嗯?虽然不晓得你在谢什么,别客气啦。来吧,老娘帮你接手。你也差不多该回家去了。仇,已经报了吧?」

「说得……也对。耀瑟勒快瑟勒先生,有没有拍到好画面?」

「还算不错。小生有什么就拍什么罢了。」

「谢谢你。那么──」

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正确来说,是自己不需要再待在这里了。

温德莉莉丝打算施展空间移转魔法。她的能耐,顶多只能从远方将大小可以拿在手里的东西召唤过来。别说召唤人类,连要将自己传送到别的地方,她都没有试过。若是用半吊子的实力进行传送,会有陷入险境的状况发生。去了陌生土地倒还算好,假如在海中或土里现身,等待著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或许这是她自己想到的了断方式。

「──好啦,那我们回去吧。回我们的家。」

然而,身为师父的这个男人却轻轻把手摆在徒弟头上,消去了她的魔法。

「咱看你一脸就是在打无聊的主意,假如你想默默地直接消失,那才叫自私。要搞失踪随便你,但是先跟阿基把话交代完再走。」

「可是……」

「现在不用跟我多说什么。毕竟最后要做抉择的人,终究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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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尽速就医所以快点坐上来人员」

「感觉它果然没办法自己让字归位啦……」

温德莉莉丝等人硬是让受伤的那只玩意儿载著他们,从竞技场飞走了。

诸如魔王、变态及会长都被搁了下来,不过他们应该能自己搞定吧。

艾达飞基原本想扔出怀里仅剩的最后一枚「无效券」,却就此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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