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摩纳哥的屋顶上,海风吹拂。
那是从赫库勒港吹来的,带着淡淡潮水气味的风。
「为什么,士郎要参加斐姆的船宴(Casa)——?」
对于凛的疑问做出反应的并不是白若珑,而是她身边的那位女士。
此时的露维亚宛如一尊美丽的石雕,当场愣住了。
凛转过头来,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她,诘问道。
「看你的表情好像是心里有数呢。莫非露维亚你明明隐约察觉到了,却一直闭口不谈嘛?」
「不是,呃,那个……我确实拜托了士郎作为我的代理人出席斐姆的船宴,但在那之后就没有收到他的报告了……就算听说了某人赌赢了斐姆,我想应该也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吧……」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对于凛的诘责,露维亚的喉咙痉挛着发出抗议之声。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早就购下了上次船宴的参赛权,但我人在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嘛」
如此说来,确实如此。
露维亚早早就只身一人投身于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发掘工作,并且在大图书馆内部与凛和埃尔戈等人会合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无法亲赴船宴的时候拜托他人代为前往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我当时只告诉士郎,如果联系不上我,就交由他自己判断如何行动,但我不认为他能胜过斐姆呀」
「他就是那种,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偏偏会觉得,就算赢了也无所谓的家伙啊」
凛气不打一处来地仰天长叹起来。
被晾在一边的白若珑有些面带难色地提问道。
「呃,莫非你们当中有一位是卫宫士郎的恋人嘛?」
「嗯嗯,他当然是我(わたくし,露维娅的自称)的……啊,不对,这件事仍然藏在我的心中,希望你不要告诉他……」
「才不是那样吧!你这家伙脑子烧糊涂了吗?」
两个美丽的魔术师以凄惨的表情瞪着对方。
一瞬间给人一种,之前凶猛群兽的印象。不过,不管是哪个魔术师,都比猛兽可怕几倍。
凛立刻转向白若珑。
「先别说这些了,咱们来谈谈关于你的事情吧,白若珑。你追逐士郎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
听到凛的提问,若珑耸了耸肩膀。
「总之是我那可恶老爹的命令啦,他指示我抓住卫宫士郎,并且从他口中问出他是如何赢过梵·斐姆的」
「言已至此,应该是这样吧。事情的大概经过我也弄懂了。你家的老东西(基兹)和咱们的老师(埃尔梅罗二世)不是要在斐姆的船宴上一决胜负吗?」
「你清楚这件事啊」
「如果是手上有了这么多资料都没法做出预测的迟钝脑子,还是丢进可燃垃圾堆比较好。虽然我不太清楚摩纳哥这边的垃圾分类就是了」
远坂凛如此吐槽着,双手抱在胸前。
不愧是在马六甲海峡担任过海盗顾问的女杰,对于还在上大学的学生来说,多少有些威严过头了。
「反过来说,基兹也有想要从梵·斐姆手里赢得的物件,而且他也认为自己不一定能胜过那个死徒」
「……哎,情况是这样了」
若珑承认了这一点。
「我也想问问你们,埃尔戈他在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里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屋顶的空气变得硬质起来。
「你也去过那个图书馆,听说了托勒密的事情吧?那你应该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你这家伙」
凛屏住呼吸,片刻之后——
「关于埃尔戈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哦」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么,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呢?」
「那家伙的挚友哦」
褐色皮肤的青年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打算再深入下去。
在凛看来,正因为得知了埃尔戈的真实身份是亚历山大四世——寄宿于那具亡骸上的精神,所以才会在意自称是埃尔戈的挚友的白若珑的真实身份,但如今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情报。
就像是在评估凛的价值一样,若珑很愉快地问道。
「怎样?在找到卫宫士郎之前,要不要一起合作?找到卫宫士郎之后,咱们还是对手,只是暂时的合作」
凛朝瘫倒在地的黑手党踢了一脚,反问道。
「这种程度的对手,你觉得我用得着别人帮忙吗?」
「光是从战斗力出发,好像是没有必要的」
若珑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不过嘛,我比你们早一些进入摩纳哥,对这一带的情况也挺有了解的。比方说,这帮家伙是最近兴起的意大利系魔术黑手党,人称Morte」
「意大利语中的死亡(Morte)?真让人吃惊啊。刚才的兽化灵药也是这个组织配发的咯?」
「嗯嗯,是这样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摩纳哥这个地方是魔术世界里的空白地带呢。时钟塔、梵·斐姆、圣堂教会以及螺旋馆各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但由于这个国家太过狭小,相当大比例的范围都是不可侵犯的领域啊」
「……原来如此,所以明明摩纳哥拥有治安秩序,却有奇怪的玩意游荡。这和露维亚的情报也是一致的」
凛闭上一只眼睛。
白若珑看着她,继续说道。
「反过来说,你们应该很了解有关卫宫士郎的事情吧。为了追查他的行踪,咱们应该有互相交换情报的余地嘛」
「那我希望你能诚实一点。——你这家伙,完全没有恢复吧?」
「嗯」
若珑沉吟片刻,无奈地揉了揉脖子,苦笑道。
「你明白这一点嘛?」
「我是懂的哦。即便不使用权能,在日本那时的你也更加可怕。现在的天壤之别也不坏嘛。钻石和泥炭还是有差距的。实际上,你每次使用幻翼不是都挺痛苦的吗?」
「真是眼尖啊。哎呀,还真挺头疼的。埃尔戈的权能就不用说了,那个内弟子的枪也是够我喝一壶啊。提丰原本就是有被封印的传说的竜呢。遇上这种情况很容易吃瘪。「
在希腊神话中,提丰是最大最强的怪物。据说连主神宙斯都被它击败,将所有的神都赶出了希腊的怪物。并且正是因其超凡强大,同时也是在各种传说中被封印的魔物。
诸如此类的传说故事,似乎寄宿在青年体内的权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哎呀哎呀,若珑挠了挠头。
「那就忘了刚才说过的合作吧。我这边就先溜——」
「那就好哦。我来帮你吧」
若珑正要转身离开,凛立刻回答道。
「为啥?在你看来,就算现在的我不算一无是处,不也是肩上多余的负担吗?」
「因为明明你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却用幻翼保护了我,这没错吧?不把这个人情还上,我可不能高枕无忧。没问题吧,露维亚?」
「老实说,我不中意你这种多余的赘肉呢」
「什么赘肉啊?」
「这是你自己的口头禅哦,请负责任地领走。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比你更有眼光」
露维亚看着被凛踹飞的黑手党狙击手如此说道。
「应该是有人对这些黑手党进行了专业的反魔术训练。虽然训练内容本身是很初级的,但如果没有扎实的知识储备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你是说黑手党中有相当厉害的家伙?」
对于凛的提问,她沉默了一会儿。
海风再度吹拂。
那时炎炎夏日的夜风。
就像被带着不祥预感的风所推搡一般,露维亚优雅的嘴唇扭曲了。
「……没错,大概二十年前,那家伙震撼了魔术世界。其影响力之大,足以迫使时钟塔修改护身术的课程内容,他就是这样的对手」
「魔术师杀手?他的绰号确实很有名,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太清楚详细内容」
「我也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呢」
若珑耸了耸肩膀。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联系上啊……」
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对于她来说,这是非常稀有的事情。
为了摆脱这种犹豫,露维亚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当时的魔术师杀手,他的名字叫做Kiritsugu·Emiya——按日本的写法,应该是卫宫切嗣吧」
*
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双人床。
弹簧很紧实的床垫上铺着柔软的毛毯。
一头金发的青年人盘腿而坐,另一位红发的青年跪坐着,二人面对着彼此。如果不考虑房间和组合的话,简直就像修学旅行一样。
当然,这个房间里的是弗拉特和埃尔戈。
在梵·斐姆的安排下,他们和二世等人一起入住了客房。并且二世和格蕾就住在隔壁。考虑到战斗力的平衡,这样的分配是合理的。
尽管是高级客房,但赌场的气氛却很淡薄。顶多就是挂在墙上的轮盘吧。
「好啦好啦,咱们来聊点啥吧?!到目前为止的事情,教授都告诉我了,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从资历最老的学生到最新的学生,这么一说听起来很像是前辈训话呢!咱们埃尔梅罗教室的传统包括但不限于突如其来的决斗,职业摔角VS八极拳,一个月闭门不出的远程诅咒合战哦!埃尔戈先生有啥中意的东西不?」
「唉,那个,不是的,我有点懵……」
埃尔戈保持着从日本学到的跪坐姿势,反复回味着弗拉特刚才的发言。
资历最老的学生和最新的学生。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吧。
而且,听到格蕾和二世以外的人这么说,年轻人比预想的还要高兴,差点笑出声来。
「摩纳哥是弗拉特先生的故乡吧?所以和梵·斐姆先生聊得挺亲切的?」
「嗯呐,梵·斐姆先生挺关照我的。我的父母有些古怪。他们会交替派遣魔术师刺客和不是魔术师的暗杀者来取我性命,所以我经常不知何去何从呢!梵·斐姆先生是我第三次与跟毛虫融合了的咒术师交手时碰巧遇到的,他认为我是艾斯卡尔德斯的末裔,所以拉了我一把呢!按他的说法,他跟我一千八百年前的先祖是熟人,我寻思这样也挺好的嘛」
埃尔戈听了这番发言,心头一惊。
从弗拉特的语气和声音可以判断,他认为以上种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即便是魔术师,父母雇佣杀手去暗杀孩子的事情会发生吗?
看着困惑的埃尔戈,弗拉特‘啊’了一声,又补充道。
「我跟你说哦,我对爸爸和妈妈完全没有怨恨呢!因为他们(的暗杀)是我和梵·斐姆先生见面的契机啊,而且啊,不是魔术师的暗杀者实在太酷了,简直就像是从007电影里跑出来的!只要近距离看到那个人,完全不会考虑别的东西了!唉,不对,但是对埃尔戈先生提起这个不太好吧」
「为什么呢?」
「因为埃尔戈先生被卷进这个事件,正是与你的父母有关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说自己被父母暗杀了很多次,但心里没有怨恨,会不会听起来很奇怪啊!以前我经常被路·希安(Le Chien)君责备呢……」
如此说来,当真如此吗?
虽然被弗拉特的饶舌所折服,但就像他说话的方向十分奇怪一样,埃尔戈稍微有些担心地歪着脑袋,也确实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红发年轻人稍微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
「确实如你所言。我还真是有些震惊」
「啊,我果然说错话了吗?」
「但我明白,我也不怀恨在心。我在这次旅行中经历了很多,但我没有感到任何怨恨。这是一次非常非常艰难的旅行,但我内心深处仍然觉得这很有趣……所以,就算事情变成这样是父亲的错,我恐怕也不想生气」
自己的父亲是伊斯坎达尔这样一位大英雄——埃尔戈还没有这种自觉。但是,对于现在自己所处的情况,年轻人感到很兴奋。正因如此,他愈发害怕,害怕自己失去记忆,但是天平还没有向那边倾斜。他认为这样的命运就如同大海一般。面对着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的大海,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记恨的呢?
肯定也有心怀恨意的人。
但是,年轻人大概不是那类人。
「那么,埃尔戈先生就是我的好哥们了吧!咱俩都是因为父母的缘故快要被暗杀的人嘛!即便是时钟塔也是很稀有的呀,可以的话,请你不要死掉哦」
「……我会妥善处理的」
埃尔戈淡淡地苦笑着。
弗拉特的话语钟充满了实感和真切的亲密感。明明说的都是些令人不安的话,但实际上却变成了身边的小插曲——比如看了一本有趣的书,或者自己喜欢的孩子之类的事情。
「对了,弗拉特先生。你刚才露出担心的神情,莫非是通过魔术控制表情实现的吗?」
听到埃尔戈的问题,弗拉特眨了眨眼睛。
「第一次跟我聊天就注意到这一点的人,你是第二个哦」
「此话怎讲?」
「第一个是教授,第二个是你。在教授他看来,面部肌肉的使用方式太不自然了。他对于我的假笑还大发雷霆呢!托他的福,我能够正常地微笑了,不过担心的表情还是不好拿捏呀……」
弗拉特把双手的食指贴在脸颊上,戳了戳自己的脸。
「相较于控制表情肌肉,使用魔力辅助实现更加轻松,所以就下意识地做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不担心埃尔戈先生,这懒蛋的上唇肌、大腮骨肌和口轮匝肌,我来惩罚一下吧」
「啊,不是的,别这样」
坐在对面的埃尔戈一脸认真地挥了挥手。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我们才刚刚认识,你却为我担心。所以,我猜想你也许是使用了魔术手段呢」
「嗯?当然会担心的哦。因为你已经是埃尔梅罗教室的伙伴了呢」
弗拉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在床上一蹦一蹦。
「在埃尔梅罗教室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朋友呢。与其说是水火不容,不如说是命中注定的天敌,经常大打出手。有些人对教授抱有狂热的信仰,也有一直在钻研各种术式,说是总有一天要取教授性命的家伙,还有从其他地方来的间谍,但咱教室也是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的。倘如教室以外的家伙想要杀害教授,那他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
「……为什么呢?」
「因为埃尔梅罗教室让我们这群人第一次有了容身之处,容身之处是要自己守护的哦。大家毕业之后可能就是敌人了,在时钟塔这种地方啊,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哦。但在栖身于埃尔梅罗教室的这段学生岁月,教室是我们这群人应该一起保护的对象哦」
埃尔戈突然明白了。
在之前的冒险中,格蕾和二世为了保护自己而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危险,但二世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的原因。
(……大概)
埃尔戈如此思考着。
无论规模之大小,这都是二世一直贯彻的信念。
那个男人曾经断言,只要自己还是门下的学生,就绝对不会抛弃自己。
对待自己迄今为止所培养学生们,他大概也是这样说的。因此,学生们也一定会回应这句话。他的学生之中应该也有像埃尔戈和弗拉特一样,拥有不同寻常的过去的人。即便如此,那个男人一定会伸出援手。
不是能帮或者不能帮的问题。
即便是不可能的难题,他也会挺身而出,埃尔戈相信这一点。
也就是说,埃尔梅罗教室是约定好的宽限期。
即便身处教室的这段时间在整个人生中是短暂的,即便总有一天会从教室毕业,就算二世不知道如何照顾离巢的学生,就算被无视,也一定有很多人会被这段「约定好的绝对时间」所拯救。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时间,其中一部分学生才有了为自己的人生打下坚实基础的余裕。
然后,
「我也是如此,并不是特例」
「嗯」
是了是了,弗拉特微笑着点了点头。
埃尔戈很自然地明白了,这不是故意做出的表情。
「我也好,你也好,凛酱也好,露维亚酱也好,初登色位(Brand)的维尔纳也好,在埃尔梅罗教室里都不是特别的。因为教授他就是这样的啦,只要是他招呼过的人,任何一位都不会放弃的呢!就算不放弃,他也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所以一旦发生纠纷,教授一开始就会让当事人以外的学生与他保持距离,是我们先插手搅局,还是教授先跟我们切割呢?这才是胜负的关键!哈哈,这就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常驻活动哦」
说到这里,金发青年啪的一声倒在床上,冕形灯的灯光照耀着他举起的右手。
「啊呀,从者什么的,我也想整一个呢」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啊,提到君主·埃尔梅罗就是召唤吧!教授和前代君主都和从者在圣杯战争中并肩作战哦!如果说起这个教授会讨厌我的!我也想召唤英灵,和他们成为朋友啊」
当然,圣杯战争应该是性命的交换。
或许,关于生死,弗拉特他也自然地纳入了考虑之中。
把生与死都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接受下来。
「是朋友吗?你和从者交朋友?」
「没错啊!伊斯坎达尔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他的朋友特别多,是这样吧!所以啊,我也想和历史中的人们交朋友啊!比如说什么开膛手杰克啦,弹簧腿杰克啦,圣日耳曼伯爵啦,三明治伯爵啦!跟他们交朋友超酷的!啊,我要趁教授不注意参加圣杯战争!希望圣杯战争在世界范围内发生」
弗拉特躺在床上浑身颤抖,埃尔戈注视着他。
然后正了正身子,开口说道。
「弗拉特先生,我想要赢得船宴(Casa)」
「嗯」
「不过,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快要失去这段旅途出发之后的记忆了」
埃尔戈说完这句话之后,弗拉特思考了整整一秒钟的时间,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
「……这部分的内容,你应该没有告诉教授吧?这种事情我可以听吗?而不是讲给教授,格蕾或者凛酱吗?」
「我觉得,他们会担心我的」
「你的意思是,我就不会担心了吗?」
「是这样的」
「哇呀!你说话别这么直接嘛!唉,不过……可能是这样了!恭喜哦,你猜对了」
前一秒的弗拉特脸上还是一副受打击的神情,下一秒就消失无踪了。
刚才的表情好像是用魔力做出来的。
埃尔戈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我以前就思考过。所谓的记忆饱和真的是喰神的副作用吗?将我的记忆,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压迫,从脑海中丧失,其实这才是目的所在吧」
弗拉特兴致勃勃地听着红发年轻人的话语,然后问道。
「也就是说,让你进行了喰神仪式的三位魔术师中的某一位——就目前来看,是彷徨海的基兹或者山岭法庭的无支祁——他们之中的某一位的目标可能是跨越记忆饱和咯?对于那个魔术师来说,或许只有当你失去所有记忆,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没错」
「那个时候,你想让我停下这种过程吗?」
「如果是弗拉特先生的话,可以做到这种事吗?」
被这么一问,弗拉特抱着胳膊思考起来。
「嗯……老实说哈,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分析你身上的术式呢。现在搞明白的感觉是两成到三成吧?我也听说了你们在新加坡和日本判明的神明大人,材料相当齐全呢」
他的手指咯吱咯吱地扭动。
似乎也受到手指的带动,他的大脑也运转起来。蓝色的眼眸逐渐闪烁,终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虽然不能跟你保证,但可能性是有的。但我不能保证埃尔戈能够平安无事,如果改变之后的你哭着恳求我说‘我不想消失’的话……哎呀,到时候我扮坏人就另当别论了。我不认为神明大人的集合体会说这种话哦」
如果二世听到这种事情,说不定会大发雷霆。又或者,他可以被说服?这可是连远坂凛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在分析魔力这方面,弗拉特拥有的本领哪怕是在埃尔梅罗教室之中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啊,不过那样的话,咱就得取个名字咯」
「名字?」
「梵·斐姆先生貌似是神代联盟(Elder Title)的成员。所以咱俩也结成同盟咋样?」
「没问题啊,但是你打算取什么名字呢?」
「嗯,按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咱们这个联盟是为了帮助你自爆而组成的自爆联盟?还是为了让你把神明大人吐出来而组成的呕吐联盟?」
「这或许有些……」
果不其然,埃尔戈皱起了眉头。
「梵·斐姆先生说过,你(弗拉特)那位生活在一千八百年前的先祖跟他是熟人对吧?三位魔术师从我父亲那个时代开始就一直对我进行着改造实验,这么一算我也差不多两千三百岁了。所以我们两个就像是被拖着行进了很久的遗产呢」
「哇哦!那就取名叫做Family·Complex侦探俱乐部·冻着的继承者(Cold Inheritors)咯?」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唉,或者叫遗产同盟(翻译者注解:注音是Remnant Order,FGO1.5断章的英文标题)如何?」
埃尔梅罗教室的两位学生,相视一笑。
2
(弗拉特他们……怎么样了啊……?)
无论如何,我都忍不住思考起来。
因为完全想象不到埃尔戈和弗拉特两个人会说些什么。本来弗拉特就是埃尔梅罗伊教室里屈指可数的麻烦制造者,再牵扯上埃尔戈,连预测这个词都失去了意义。
(虽然感觉他们会相处得意外好……)
我觉得那也是个问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忧虑的呢?是被叫为阿姐后,自己也开始在意了吗?
茫然地环视着房间。
自己和师父被带到梵·斐姆准备的房间。
根据师父的要求,准备了两张相聚一段距离的床。
出乎意料朴素、沉稳的房间布局。虽说如此,从阳台能看到摩纳哥的夜晚与大海交织的雄伟景色,一定是这儿哪怕在这艘豪华客船上也是一个特别房间的证明。
师父走到阳台边,小声咏唱着咒文。
然后张开伸出来的手,沉睡在其中的机械鸟扑腾振翅,飞向摩纳哥的街道。
「那是?」
「利用低级灵制成的使魔。无法用手机和凛她们取得联系,所以只能用让那个去找。
姑且和给月灵髓液用的术式属于是同一类的」
「说来,追根溯源的话,赋予月灵髓液人格本来也是师父的术式」
「那边的话几乎是完全依赖月灵髓液的运算能力做的,能够在礼装上附加魔术,这还得归功于莱妮丝的特技」
师父不高兴地歪着嘴。
其实,我并不讨厌师父的这种表情。只有一点点,我似乎能稍微理解到莱妮丝想要欺负师父的心情。虽然只有一点点。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享受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微微喘息。
「怎么了,格蕾?」
「我好像晕船了」
在这样一艘巨大的船上,本应不会晕船,但我感觉身体没有劲儿。有点像变成了章鱼一样的感觉。
「有烧心和恶心感吗?」
「……不,真的没有事,请您不必担心。只是感觉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你坐在那里」
师父转身向房间的一角走去。
房间里有一个小厨房。
师父把小平底锅放在灶台上,从冰箱里取出鸡蛋。
「师父,会做饭?」
「有什么奇怪的吗?」
师父仍然背着说道。
「不、不,因为没有做过饭的印象」
在伦敦的公寓里,几乎都是在附近的咖啡馆里边写论文边吃,或边打游戏边吃三明治;在时钟塔总部和现代魔术科的卫星城斯拉,师父也算是君主,因此每次都是准备高级料理。
「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什么都需要会做。在你来伦敦之前,我也有半数是自己下厨」
师父摸着后颈苦笑道。
是想起了以前的旅行吗?说起来,我听说师父第一次教别人魔术是在希腊。也有像这样亲自烹调款待学生的时候吗?
同时,又注意到了一件事。
(……我的工作是他给的。)
从威尔士的故乡来到了时钟塔的那时的自己,如一张白纸又不知所措。为了逃避当时的事件,像是在依靠讨厌这张脸的师父,远离往事来到了伦敦。
对于这样的自己,这个人大概只派了我最低限度的工作吧。尽管环境不体面并不是骗人的。但是房间动不动就被游戏什么的弄得乱七八糟,想来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吧。为了不让弟子感到不被需要而为难,也许那种意识也确实存在。……我过了好几年才明白这一点,倒不如很让自己生气。
「而且,魔术师中也有很多人不能吃他人做的食物。这艘船也考虑到长期周游的情况,在房间里设置了厨房,让客人可以自己做饭」
「……是吗」
那个庭院也一样,这艘船出乎意料地考虑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恐怕是受到了主人梵·斐姆的影响。
师父花了些时间准备,也许是想起了过去吧,而后把切下来的黄油倒进平底锅里。
锅里飘出上好的烤黄油香味,用同样的平底锅煎了培根一会儿后,又打了鸡蛋进去。
趁烤的时候,麻利地切了生菜和西红柿。
煎好荷包蛋后,把这些蔬菜也过了火,装盘后撒上盐和黑胡椒。那些闪闪发光的生菜虽然简单,却一样漂亮。
「虽说也算不上是道菜,但就随便吃吧」
「好的」
我忍住想再看一会儿的欲望,拿起叉子。
我往荷包蛋上一插,半熟的蛋黄一下子溢出来,把蛋黄抹在培根上,送入口中。
「……很好吃」
不知为何,我差点哭出来。而且要是跟师父说了,估计他会哼一声无视吧。
顺便喝了红茶。
这边苦味有点太重了,但我还是挤出了微笑。
「怎么了?」
「不,师父以前说过,奶红茶(ミルクティー,搭配了奶茶球的一种红茶)是绅士淑女的饮料」
那是权宜之计。剥离城阿德拉事件的时候,对于勉强想要装成大人的少女,师父如此教导。
对孩子,这个人有一种奇妙的温柔。埃尔梅罗伊教室这种替代物能一直经营了十多年,归根结底是因为这样吧?
沉浸在那时的回忆中。
「烹饪也是魔术的基础」
师父喝着红茶说道。
果然还是有点苦吧,眉间的皱纹比平时深了两成,混杂着别扭的表情继续说。
「吃进嘴里,进入体内的东西,都是在构筑自身,不管其良恶。所以实践派的魔术师至少会制作最低限度的食品。当然,也有所谓的贵族主张,与其自己做饭还不如死了算了的那种」
像这样师父的课,我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在时钟塔,我感觉自己真的独占了众多魔术师梦寐以求的课程,愧疚和自豪同时涌上心头。
自己一边品尝着烤得酥脆的培根,一边问师父。
「梵·斐姆先生的委托怎么办?」
「既然已经正式接受了,就只能继续往前推进了。不管怎么说,卫宫士郎的事好像也和船宴有关」
师父也一边吃着自己的份一边回答。
卫宫士郎。
第五次圣杯战争的胜利者。
迄今为止,自己对圣杯战争从未有过胜利者的印象。也许是因为自己知道的只有老师和凛这样的生还者。总觉得圣杯战争都有着悲剧性的结局……我有着这样的印象。
同时,另一个疑问也涌上心头。
「大概……很难能联系的上凛和露维娅她们」
「几乎确定如此。刚才的使魔也将追踪她们的魔力波长的术式编织进去了……术式是弗拉特组的」
「啊,果然」
忍不住脱口而出,赶紧用手捂住嘴。
看到师父一脸受伤,我有点过意不去。抬眼看着喝着红茶的师父,为了岔开话题,又问了一个问题。
「但是,既然如此,与其作为委托的报酬获取参加费,还不如直接要求提供能阻止埃尔戈记忆饱和的术式信息。弗拉特窃听到的内容,您也听说过吧?」
「Lady。把自己的问题排在后面是不好的习惯」
被指出来,我的耳朵一下子热了起来。
确实,梵·斐姆说过,他知道停止埃尔戈记忆饱和解除自己的年龄固定这两方面的方法。
师父对我的变化柔和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红茶,继续说。
「但是,这样的要求就等于有所亏欠,这样的交涉是不行的。
等价交换很重要。不只是魔术的原则。如果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东西不相称,就会自动欠下人情。欠高级死徒的东西,就像在下地狱的契约书上签名一样。比如在那辆魔眼收集列车上,哪怕可以免费得到魔眼,也不可能乖乖接受不是?」
……原来如此。
确实,莱妮丝等人也似乎总是很在意这种平衡感。或者说,「如果想笼络某人,就不断赠与高级货,让对方觉得对不起自己。当然,这方法对比自己有钱的人是行不通的」
也听过这样的话。这句话很有她的风格,但这不仅是她的想法,也是整个魔术师群体的共识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输给基兹就全完了。既然这样,也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那就全赌在船宴的胜利上吧。无论是拯救埃尔戈的术式,还是打破你的固化的术式,都要战胜梵·斐姆将其夺走」
该说是是软弱呢还是强硬呢?
师父的思维看似胆小,有时却很大胆。
虽然天使和恶魔之类的比喻是不相称的,但正是这样的双面性,使这个人作为君主成立。别人惧怕他为掠夺公,也是因为这种性质。
「对了,梵·斐姆先生给了一张参加者用的卡来着?」
「是这个」
师父从夹克的怀里取出一张卡片。
这大概是梵·斐姆的爱好吧。上面画着一只拿着手表的鳄鱼。
在看那个之前,
「师父」
「嗯?」
「——有人」
面对自己的视线,师父默默地站了起来。
靠在门边上,等了两秒钟。
猛地打开门,出现的是赌场上遇见过的对象。
*
是亚洲风格的人偶,穿着亮片礼服的女人。
过了几秒钟,师父开口了。
「是螺旋馆·凭依楼的思真小姐吧?」
被时钟塔摩纳哥支部部长•依西里德介绍的,两人之一。
「是的, 能被名震四方的埃尔梅罗二世所记,甚是荣幸」
思真笑了笑。
果实,经常被用来比喻女性的某些部位。
她的嘴唇,像肉感的石榴一样红。即使不是男人,也会忍不住想吸吮吧。只是,那引诱力本身就是毒花一样,也让人联想起这女人胸前的曼珠沙华。
「您有何贵干?」
「站着说话也没什么,我进来可以吗?」
她湿润的眼睛瞥向房间内侧。
师父立刻用身体堵住了缝隙。
「我还有弟子在」
「真遗憾。看来现代魔术科的君主作风贞洁的传言是真的?那就单刀直入吧」
她抚摸着怀中人偶的头,开口说道。
「要参加斐姆的船宴吗?那我们联手吧?」
「怎么讲?」
「这要看公布的赌局情况,两个人比一个人更有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思真歪着头。仿佛在说,别装傻了。
「而且,我也听说过你的传闻,你是专吃大鱼的」
这样的评价也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
虽说是君主,且是在容易被欺侮的现代魔术科,师父却多次击退了极其困难的事件。
「但是,得到的报酬不一定是能让两人分的」
「啊,是吗?我还以为你除了船宴,还有别的赌注呢」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有人说你会以斐姆的船宴为材料,和别人赌些别的什么……从来都听不到有赌博传闻的埃尔梅罗二世,会特意来坐梵·斐姆的船,是因为这种理由。我还以为……」
感觉空气的硬度一下子增加了。
也可以说是盘外策略吧。
但是,在她的紧张情绪升温之前,女人猛地后退了一步。
「我已经为您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好的答复」
留下妖艳的笑容,思真离开了。
大概是香水之类的味道久久萦绕鼻腔。
「是麝香?」
「有什么意义吗?」
「有时有,有时没有。不过这香是常在魔术中用来提高集中力的」
这样说着,师父也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
「那个人的话,其实应该多听听吗?」
「总之,我不想慢慢聊了。梵·斐姆说,将在晚上九点开始讲解斐姆的船宴」
师父用手边的手机确认时间。
只剩十五分钟。
就在他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胸口突然响起了异响。
「什么?」
是放在胸前口袋里的参赛证。
卡片上拿着的表的鳄鱼伸长身体,行了一礼,用独特的嘶哑嗓音说出了这样的台词。
「斐姆的船宴现在开始」
「喔,什么玩意啊!」
亚德在右肩的固定具里叫了起来。
即使不冷静地思考,也会发现这两种东西挺类似,但当它们互相从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方出现时,还是会大吃一惊的吧。
「这次承蒙盛情,我首先表示感谢。不过,遗憾的是,在斐姆的船宴上,与我主可同桌的人最多只有三位」
卡片上的鳄鱼感情丰富地讲述。
(最多三名……?)
也就是说,将从这里开始缩减人数。
但是,怎么做?
「现在开始举办第一场游戏!诸位,请到我们这里来!」
话音刚落,通往阳台的玻璃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师父立刻转过身,把手放在门口的门把手上,纹丝不动。
「可恶,这家伙!」
拿起胸前的领带夹,用指尖敲了两次宝石。
「听的见吗? 弗拉特!」
「yes 教授!灵敏度很好!我这边也刚刚像恐怖电影一样被关上了门!」
弗拉特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看来领带夹是用来传话的魔术礼装。
「这是,历史悠久的逃脱游戏!是数码游戏中常见的真实版本!听说最近在美国Gen Con展等很流行,因为斐姆很喜欢流行的东西,所以马上就引进了!」
领带夹里传来了仿佛马上就要高呼万岁的声音。
「逃脱游戏?斐姆的船宴有这种游戏吗?」
「有啊!我跟教授说过,大致分为三种!」
年轻人满脸得意地说。
「第一种是 Autantique,英文是Authentic,顾名思义,是传统的赌博。轮盘、扑克牌、黑杰克等,根据情况选择。怎么说也是最多的模式吧!」
那个很容易理解。
自己也认为,这种类型作为赌博是合情合理的。
「然后是Magie。魔术世界特有的赌博啊。连接对方的魔术回路,进行某种神秘游戏。可以说是斐姆的船宴的大台柱子。只是为了看这而来的魔术师也大有人在!」
这一点也可以理解。
魔术师的赌博,当然少不了这种离奇的类型。
但是,这次——
「最后是Nouveau。完全是新的赌局!根据梵·斐姆先生的兴趣和心情,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料!之前还很热闹呢!这次的逃脱游戏肯定是这个框框!」
Autantique。
Magie。
Nouveau。
都是法语单词。大概是为了配合摩纳哥的官方语言。
「知道了,你房间的情况怎么样?」
「门窗都堵住了,然后沙漏突然出现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自己和师父愕然回头。
床边不知何时放上了古董风的沙漏。
沙粒从细腰哗啦哗啦地滴落到下部。这就是所谓的时间限制吧。比想象的要短。恐怕不到二十分钟。
「师父」
「我知道」
师父的声音也微微有些激动。尽管如此还是压抑着内心的动摇,对着领带夹说道。
「看来并不是要咱们用武力逃脱。弗拉特,这类游戏有什么固定模式吗?」
「逃脱游戏的模式……对了,教授带着的参加证有什么装置吗? 」
「我看看吧」
受到弗拉特这句话的启发,师父举起了手中的卡片。
「什么?你还想撕了我不成!别啊!」
师父无视说着演技派台词的鳄鱼,手指在卡片的正反面来回摩擦,过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
「这张卡……是叠起来的两张吗?」
小心翼翼地用力,卡片变成了两张。
新生的表面上,绘制着图片和文字。圆滑的──不如说,是大鸡蛋长了脸的,且有双手双脚的插图。
「矮胖子(Humpty Dumpty)?」
这是英国童谣《鹅妈妈》中有名的角色。就像这张插图一样,是将鸡蛋拟人化的存在,据说这个矮胖子从围墙上掉下来摔碎后,国王的骑士团也破镜难圆。
然后,只写了两行的文章是这样的。
「Humpty Dumpty sat on a wall,Humpty Dumpty had a great fall.(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那我就知道了」
应该说,只要是居住在英国的人,几乎无人不知。
「后半部分应该是这样」
回想起来,自己将剩下的诗说了出来。
「All the king's horses and All the king's men,Couldn't put Humpty together」(国王呀,齐兵马,破镜难圆没办法。)」
「就算是国王的骑士团也破镜难圆吗?」
唱到最后,师父视线徘徊在厨房。
刚才的鸡蛋好像还在。
把它拿起来,在手里转动。看到白色的鸡蛋在纤细的手指间旋转起舞,不由得想起了刚才梵·斐姆的魔术。
「特意只写了四行诗的前半部分,倒不如说省略的后半部分才有意义吧。实际上,矮胖子诗的后半部分随着时代的变化发生了几次变化。你刚才的歌是后期为了押韵重新整理过的。当初的歌是塞缪尔•阿诺德写下来的……好像是这样来着?」
师父想了一会儿,嘴里又响起了另一句歌词。
「Four-score Men and Four-score more,Could not make Humpty Dumpty where he was(八十大汉再加上八十大汉也没能把矮胖子抬回去。)」
说到这里,把鸡蛋放回厨房,对着领带夹说道。
「埃尔戈,那个房间里有没有写着数字的东西?」
「数字……啊,墙上有轮盘!」
这次是埃尔戈的声音。
弗拉特的传声礼装,似乎也能传达周围人的声音。
「但是,轮盘的数字只有 0 到 36」
「不是80……」
正因为觉得是个好主意,我才感到失望。
但是,师父并没有一喜一忧,而是深入自己的思考。
「矮胖子没能回去……」
说着,师父从夹克口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
册子上刊登着轮盘的图像。
据说是欧洲轮盘。
「这种情况下不是80(Eighty)。在英国古语里,是用4个20 (Four-score)来表示的。如果特意使用原来的矮胖子的诗,应该更加注意这一点」
师父一边用手指按着轮盘的照片,一边说。
「格蕾,你知道轮盘赌的方法吗?」
「那个,是指球进入黑色或红色的地方时算中奖的那个吗?」
「那是最简单的投注方法了。也叫赌色。如果猜中了的话,可以得到投注额的一倍,不过还有很多其他的投注方法。赔率最大的是精准选择一个能让球进入的数字,这样的话是 36 倍」
「啊,那么,用轮盘的 20 投注四倍回报的方法呢!」
「……但是,没有四倍回报的下注方法」
「……唔」
再次出局。
感觉就像不断三振出局的击球手。
「不,这想法不坏。而且,不只是4个20这个地方。——80 大汉再加上 80 大汉」
师父摸着轮盘,手指划过几个数字。
「4个20,再加上4个20 (Four-score And Four-score)」
沙漏的沙子落了下来。
明明下落速度是一定的,却只觉得在不断加速。留给自己的时间,就像被火炙烤的砂糖点心一样融化着。
「把周围四个数字合在一起赌的叫做角赌。欧洲轮盘赌的 20,四个角都可以赌」
「……4个20」
沙子掉下来。
已经掉了三分之一。
「如果全部投注20 角,那么这个数字就是 16 到 27」
师父又摸了摸领带夹,说道。
「摸一下轮盘上刚才说的地方,首先是 16」
「哇!碰到 了16之后,轮盘就会转了啊教授!」
领带夹里传来惊讶的声音。
「喂,不要让弗拉特碰,让埃尔戈来做!这次按住 16,移动到原来 27 的位置」
穿礼装的声音中夹杂着有人走动的声音。
4 个20( Four-score)。
「变了,老师,我刚动到 27,轮盘就发出咔嗒的声音,然后就停了」
「就先只到这里了吗?」
师父叹了口气。
「还有可以使用的数字吗? 角赌的倍率是 9 倍。如果这四个都投注的话,中奖的倍率是2.25 倍;两次中奖的话,就是 4.5 倍。」
师父滔滔不绝地说着,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不行,要锁定的话材料还不够。那个并不是轮盘吗?」
「师父……」
「再给我看看刚才那张卡片」
「啊,是」
我把写着矮胖子的卡片递给他,他摇了摇头。
「不是,第一张参赛证」
「这个吗?」
老师对着参赛证正面图案的鳄鱼眯起眼睛,说出了一个单词。
「这是塔罗牌(Tarot)」
「塔罗牌(Tarot)是用来占卜的那个?」
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欧洲中世纪开始流通的一组卡片。在现代被视为神秘,多用于占卜等,据说原本是贵族们作为游戏用的卡来使用的。这样一来,出现在梵·斐姆的船宴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啊,可是鳄鱼啊。塔罗牌里有鳄鱼吗?」
「为塔罗牌赋予阿尔卡那(Arcanes)之名的保罗•克里斯蒂安非常喜欢埃及。他曾夸口说所有的阿尔卡那(Arcanes)都能与埃及神话相呼应。其中鳄鱼——鳄鱼是 0。是‘愚者’」
师父拿起已经不再说话的卡片,继续说道。
「……这样的话,再加4个20(And Four-score)就不是轮盘了,是塔罗牌.是二十二张大阿尔克那,数字是 0 到 21 号。但是,现在的塔罗牌的原型之一,弗朗西斯科•斯福尔扎的塔罗牌少了两张,一般认为是 20 张大阿尔卡那。当时的阿尔卡那其实并没有编号,但无论哪个版本,愚者的定位首先都是 0。然后,一轮塔罗牌,就等于一轮人生。特意让他带手表,也是为了让玩家注意到这些吗?」
他像面对论文时一样嘟囔了一句,然后对领带夹下了指示。
「好,下次按 0,顺时针旋转四次,最后停在原来 20 的位置」
「停了,又有很小的声音」
再加4个20 (And Four-score)。
一个个谜团被揭开。
但是,沙漏的余量正在无常地减少。还剩下四分之一。按照以往的感觉,大概不到五分钟。
「还有就是,让矮胖子回到原来的地方……」
「老师」
听见埃尔戈的声音。
「难道这个国家的计数方法不一样吗?」
「……这样啊,你没有穿翻译用的礼装,全靠自己的语言能力。摩纳哥的官方语言是法语,
……这样么?」
「怎么回事,师父?」
「以20为1个单位,在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是很常见的计数方法,法语也一样。但是,只
有八十比较特殊。 虽然叫「quatre-vingts」,和英语一样的计数方法,却特意把复数形式的「s」加在20(vingt) 那边。也就是说,只有法语的80,不是4个20,而是有20个4」
听了他的说明,我的头脑一片混乱。
但是,慢慢思考之后,多少能理解。不是有4个20人的队伍,而是有20个4人的队伍的情况,在法语里是同一个词双重意思的意思吗?
「矮胖子原来的位置是 4。然后结束旅程的矮胖子现在的位置是 20。最后,按住轮盘上的 20,逆时针方向移动到原来 4 的位置」
Could not make Humpty Dumpty where he was before。
矮胖子再也没能回到原处。
但是,现在……
「这边动了」
随着埃尔戈的声音,我的房间也传来了咔嗒的声音。
「开了吗? !」
并不是门。
房间正中央,地板发出嘎吱声打开了。里面设有一道阶梯,引导向黑暗之中。
「真是的」
师父惊讶地低声说。
不管是再怎么巨大的客船,明明空间如此珍贵,竟然有这样的装置。
「wow!这边也隐藏了楼梯教授!这整挺好! 梵·斐姆先生看来很上心啊!」
「看来集体客挑战斐姆船宴也已经预料到了,估计他们在每个客房都安排了不同的谜题,真是设计精心」
想起了刚才梵·斐姆表演魔术的时候,那尽心漂亮的把戏。当时他说他喜欢人类的文化,但实际上,确实,为不同的客人设定这样的游戏,也是需要极大热情才能做到的。
「一起下楼梯吧,格蕾」
「我先行,师父请在后面!」
「当然交给你了,Lady」
对郑重低头的师父感到满意,自己先向楼梯踏足。
隐藏的楼梯尽头被黑暗的走廊连接。
……老实说,有点兴奋。
与以往围绕魔术发生的各种事件不同,这一连串的机关很像游戏。这是以庞大的参加费用
为前提的,再加上和基兹的赌局,无疑是一场搏命的战斗,但还是让我对这些机关跃跃欲试
不可否认,大家一起解开谜题的成就感触动了我的心。虽然自己几乎没能做出什么贡献,但眼前的智慧解开谜题的情景,让我振奋不已,一扫这种自卑感。
但是。
果然,自己并不清楚。
这里是从神代就存在的死徒所创造的可怖的魔之领域。
3
隐藏楼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脚步声穿过昏暗,来到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暗淡的灯光照在看似大理石的地板上。
看到这光穿过的两个人影,自己一下子露出了笑容。
「埃尔戈! 弗拉特先生!」
「姐」
「成了,总算与教授和格蕾一起汇合了!」
埃尔戈微笑着,弗拉特摆出欢快的握拳姿势。
「看来,这里就是集合点」
师父环顾四周。
大厅里除了我们来时的那条路之外,还有多条通道。
黑暗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哎呀, 弗拉特及埃尔梅罗二世」
「啊,是依西里德先生!」
他就是时钟塔摩纳哥支部长,依西里德•摩根•法尔斯。
恐怕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受到了梵·斐姆的挑战吧。插在背心前胸的红花也有些疲倦地枯萎着。
「如果你们也克服了第一场游戏,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独自一人是很寂寞的」
依西里德半开玩笑地说。
此外,从另一个阴暗处,还有一道人影。
「…………」
默默低下头的,是以阿拉伯风格的织品包覆着脸的对象。
是咒术师艾泽尔吗?
「大家都到齐了?」
最后是刚才的叶思真。
还有其他人挑战斐姆的船宴么,但那时候搭过话的成员全都突破了第一谜题了么。
「嗯,大概会是三分之一吧」
伊西里德说道。
「什么?」
「哈哈哈,大概在关注有多少人能突破刚才的游戏吧。您的表情就是这样说的」
依西里德微笑着说。
「在第一场比赛中被淘汰的人,大概是我们的两倍左右。这还算正常。梵·斐姆先生在这个阶段想排除的,大概也只有听说上次他失败后,慌忙赶来砸场牟利的人」
对了,在赌场时依西里德说过这样的话。
他大概是在赌场里确认其他可能参加的对手吧。之所以向他人谈论上次梵·斐姆的败北,一定也是这样试探的一环。不愧是时钟塔支部长,这种战术不容小觑。
师父若无其事地问道。
「果然是类似逃脱游戏的东西吗?」
「啊,那个谜题是这么叫的吗?我这边的关键是凯尔特三重纹呢」
师父并没有再详细说明。
但是,至少,这是个和我们的情况不同的谜语。
「……原来如此」
师父轻轻点了点头。
「刚才的谜题,是针对像我这样的人设计的。虽然不是专门定做的,但应该是根据对方的类
型制造的。我感觉到,如果是真心猜谜的话,应该能解开这些谜题。矮胖子的老歌也好,塔罗牌的变迁也罢,都是能在魔术世界学到的理所当然的知识」
这么一说,确实好像在时钟塔的讲座上也听过类似的话。
话虽如此,自己毕竟不是魔术师。在刚才的游戏中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是很难为情。
又过了几分钟,依西里德环顾四周。
「嗯。看来只有我们吗? 梵·斐姆先生设计的游戏对新人的要求出乎意料地严格」
「啊,不过我看来一定会再来一个的!虽说要是没来,那就太好了!」
弗拉特活泼的发言当然指的是一个人。
彷徨海的基兹。
既然说了要在斐姆的船宴上了结,他不可能没来。而且,最初的游戏当然会突破吧。
「哦,有这样的人的话,我也想听听看」
依西里德似乎很感兴趣地这么说着时……
「……等下」
突然冒出沙哑的声音。
是咒术师艾泽尔。
也不知道是他还是她,那个人朝着和我们来时不同的方向说到。
「是不是有人先走了?」
顺着视线,依西里德蹲在通道前。
「嗯,确实有些脚印,还残留着体温——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通过了刚才的游戏,而且没有在这里等待」
他立刻站起来,愤然正了正衣领。
「要是搞出了什么先行者有利的规则可就不得了了。这边也立即追上去吧」
大步地, 依西里德向着新的通道走去。
我们也跟在后面。
向下走了一段路,而后变成了向上的楼梯。
空间本来就很宝贵的船,竟然在只对参加斐姆船宴的人有关的隐藏通道上花费如此大的成本。
也有可能是通过高超的魔术歪曲了空间,但即便如此——不,不如说成本应该会进一步增加。
大体上魔术相关品等同奢侈的结晶。时钟塔的君主们之所以几乎都是些名副其实的贵族或富豪,也是因为他们拥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来抵抗这些大口吃钱一样的消耗。
突然,我感到了风的流动。
「连接到了外面……?」
稍微加快了脚步。
走到通道尽头时,依西里德举起了参赛证。
看来,这似乎成为了钥匙,门无声侧开。
房间很大。
是从微微打开的窗户感觉到的风的流动吗?
可以俯瞰摩纳哥的夜景,在这艘游艇上也是相当上层的一个房间。看来像 vip 用的客房,天花板上水晶般的吊灯洒下光芒,照耀着墙上挂着的现代艺术和油画。从这个豪华邮轮的调性来看,恐怕都是名家的作品。
我们走过来的路似乎是书架背后的隐藏通道,连接的机械式架子则是陈列着葡萄酒。玻璃门的另一边塞满了许多看起来很上年头的瓶子,想必是爱好者垂涎不已的珍品。
但是,引起所有人注意的并不是这些。
铺满的地毯凄惨地染成了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低声呻吟。
声音的理由一目了然。
埃尔戈睁大了眼睛,连那个弗拉特都停止了呼吸。
自己只是僵住了。为了停止身体的颤抖,几乎用尽了精神力。眼前发生的事情就是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具尸体,那么聚集在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感到惊讶。不管好坏,魔术师都是习惯了这种状况的人。如果稍有不慎,就会危及性命,谁人都应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要参加梵·斐姆的船宴,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
那具尸体很美。
仅此,却孕育着完全不同的含义。不,那景象太突出了,以至于我第一次知道美丽原来是这个意思。
而那完美的艺术结晶化的容貌,如今失去了所有的生色。胸口垂着血,让人觉得这个出血点可能就是死因。
一切思考丧失,唯有那个名字茫然地打破了自己的嘴唇。
「彷徨海的,基兹……」
神代的魔术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