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两人在同一天出生。
两人从小时候便十分相似,在众人皆说瞳孔颜色像是双胞胎一样的环境中长大。这当然是表面话,不论是容貌、才能,或是吸引人的魅力──一切都是他较为优秀。应该是天神将胎儿寄宿的灵魂搞错了,每当恩斯特带著自虐的态度如此嘟哝时,他便会带著微笑回答「真是拿你没办法」。
「──的确连我都对自己这么优秀感到吃惊。」
连同性都会看得陶醉的美貌,搭配与恩斯特同样泛红的紫色双眸。
「不过连我都想臣服于你,你要更有自信一点。恩尔,你才适合王位。」
「……你在说什么啊。」
恩斯特对此更加皱起眉头并板著脸,那当然是为了掩饰害臊,眼前的少年像是理解一切般挑起嘴角。
宛如拉著笨拙弟弟的兄长般,他总是走在恩斯特必经之路的前头。
艾德法斯•卡斯提奥。
在很久以前曾经将他称为德菲。
「听说维罗妮卡私奔了。」
刚产下第一胎的公爵夫人与情夫远走高飞。
这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消息,当天便传进了恩斯特耳中。
隔天,由于对刚出生的马西米连诺感到不舍,见到他一如往常的模样来到城堡,恩斯特不禁以类似责备的语调如此说道。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艾德法斯却彷佛认为是小事般回看著他,让原先激动的恩斯特顿时浑身无力。
「……为什么放任她这么做?」
他不可能没发现维罗妮卡的计画。当恩斯特询问真正意图时,艾德法斯只是一派轻松地耸了耸肩。
「我们之间只有繁衍后代的义务。既然她已经完成那个义务,离开没有什么问题。」
恩斯特抱著头认为这当然很有问题。不只是被母亲拋弃的马西米连诺,对卡斯提奥家毫无疑问也是丑闻。虽然嘴上一副若无其事,不过艾德法斯自己肯定也很清楚。
「乔恩是个好人,维罗妮卡肯定会很幸福。」
面对彷佛表达「这样就无所谓」的这番话,恩斯特闷不吭声。这个男人总是洒脱到难以捉摸,但绝对并非没心没肺。原本维罗妮卡就不是个能够担任公爵夫人的坚强女孩,所以──这或许是艾德法斯特有的体贴做法。但别说是维罗妮卡本人,几乎所有人应该都无法察觉这种兜圈子表达体贴的方式。
当恩斯特五味杂陈地皱著眉头,突然传来一道噗哧笑声。
「……怎么了?」
「没什么,只觉得你还是很好懂。」
「不好意思喔,我从以前就不会耍心机。」
「这是在称赞你,真不愧是恩尔。」
「哪里有称赞我……!」
恩斯特忍不住回嘴,眼前这名异常俊美的男子便微微一笑。
「你看,你这样不是就让我放松心情了?这不是能随便做到的。」
虽然他带著满面笑容表示「你可以对这件事感到骄傲」,恩斯特却是更加不悦地皱起眉头。
接著经过数年后,教会正式承认两人离婚,恩斯特再度将艾德法斯叫到王城。
「──再婚?」
目前在社交界仍有许多女性彷佛蚂蚁寻求花蜜般列队追求的美男子如此说道,一脸不解地歪著头如此回问。恩斯特 一脸镇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呃……没错,马克斯也需要母亲吧?」
「有库洛德就不太需要担心,他比一般母亲还更有母性。」
库洛德是从前任家主便守护卡斯提奥家至今的老管家,据说艾德法斯也曾经接受他的教导。
恩斯特顿时语塞,不过很快便「咳哼」地清了清喉咙。
「……比起硬梆梆的老男人身体,小孩子会寻求更为温暖柔软的女性身体吧。」
连恩斯特都觉得拗得很硬,不出意料艾德法斯仍然微微一笑,那是连男性都会不禁陶醉其中的灿烂笑容。
「我知道这是表面话了。那你实际上是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恩尔,你以为能对我隐瞒事情吗?」
「……我没有隐瞒什么事。」
「先给你一个忠告,你耍心机的技术在这十年完全没有任何长进。」
恩斯特忍不住仰头望著天花板,然后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势。
「索第达共和国过来恳求我,说希望能收留柯内丽雅•法利斯的嫡女。」
──看来帝国最后皇女流亡到索第达共和国的传闻所言不假。
后来那个国家静静地守护著旧皇家的血脉,但从数年前法利斯再度开始进行干涉。由于从以前就是个拘泥于血统的国家,应该是想再度将旧皇族血脉引进日渐衰退的王家。
据说共和国想阻止这种事发生。原本恩斯特无法理解其中原因,但问题似乎出在柯内丽雅•法利斯的婚姻对象上。自从流亡数年后,她与当时元首的外甥结婚,要是带有此种血脉的人回到法利斯王家,在共和国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意思是他们也想避免不必要的混乱。
相对地,对方提出的条件还不算太差。但对于埃迪拜多而言,不能将这种麻烦的血脉随便给予二流贵族。
这种时候只有一个人能让恩斯特打从心底信任。
「……没办法,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恩斯特尴尬地如此说完后,艾德法斯一如往常地浮现出彷佛表达「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苦笑。
又过了数个月后,见到远渡重洋来访的新娘,让恩斯特瞪大双眼。
撷取黑夜般的艳丽黑发、与埃迪拜多和法利斯不同的紫水晶眼眸,以及看似弱不禁风的娇柔美貌。
「是个美女嘛。」
但艾德法斯的反应极为冷淡。他只朝对方瞥了一眼,看似毫无感慨地将视线转了回来。
「是小孩啊。」
接著,只说出这句话。
恩斯特忍不住用手扶著额头。她确实还很年轻,大概只有十岁左右。
「……没有其他感想吗?接下来可是要成为你的夫人喔。」
「是形式上吧。我的责任不是饲养那个小孩吗?」
「呃……饲养……又不是小狗小猫……」
「都是类似的事。总之我会好好完成,这是我擅长的领域。」
艾德法斯如此说道并耸了耸肩后,便牵著美丽新娘的手离开。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艾德法斯•卡斯提奥从领地久违地回到王都,脸上贴著大绷带,原本的俊美脸孔堪称破相。当恩斯特忍不住这么一问,只见对方略显惆怅地只回了一句。
「猫。」
「你的宅邸哪有什么猫──」
说到这里时,恩斯特突然回想起来,于是咧起嘴角描绘出笑容。
「喔,猫。」
「……没错。」
「黑猫?」
「…………我保持缄默。」
那只猫应该是拥有紫水晶眼眸吧。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不过要是这时候随便追究,说不定会让他更闹别扭,于是恩斯特决定彻底当个旁观者。
接著时光流逝,不知何时渡海而来的新娘──艾莉诺怀了身孕。
恩斯特朝即将增添子女的男人投以温和目光,对方一发现便十分不悦地皱起表情,然后低声呢喃道「这是不可抗力的意外」。
恩斯特没有任何回应,但自己不会耍心机的表情似乎是事实更胜于雄辩。
「就说是不可抗力的意外了……!」
难得见到那个平时难以捉摸的男人如此拼命解释,让恩斯特久违地发出笑声。
「话说回来,莎拉好像也顺利生下第二胎了,又是男孩子。」
恩斯特一边擦著眼角浮现的泪水,一边说出这位双方都认识的儿时玩伴名字,艾德法斯随即收起先前的不悦神情并绽放笑容。
「男孩子啊……欧文比较像莎拉,希望这次能比较像路。」
对这个如同料想般的反应,恩斯特露出苦笑。
「你真的很中意路韦恩。」
艾德法斯从以前便相当疼爱路──路韦恩•黎希留。顺带一提,由于是单方面的深交且平日打扰得太过频繁,当事人似乎感到十分厌倦。
这个男人果然很不会表达爱情。
「他不是很可爱吗?」
「那个一板一眼的男人到底有哪点可爱?」
「想法很跳跃。」
「喔……」
路韦恩确实时常出现超乎想像的言行举止,但那种壮硕的体态实在很难说是可爱──当恩斯特歪著头如此思考时,艾德法斯突然喃喃说道:
「『西蒙•阿斯达』年事已高,那个孩子接下来应该会继承阿斯达家吧。」
阿斯达,这个名号的幕后内情让恩斯特不禁皱起眉头。
「真是没意义的风俗。」
恩斯特唾弃地如此说道,便被开导般的语调提醒。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就像卡斯提奥家一样。」
从以前便见过许多次此种看似无奈的微笑,当恩斯特不知该如何启齿时,艾德法斯刻意以开朗语调开口说道:
「真期待见到他们的孩子。我已经与莎拉约好了,要是下次是生男孩子,就要和我一样取狼的名字。」
「……要是变成这样,你最喜爱的路韦恩可是会哭的。」
「喔,你不知道吗?莎拉和我已经组成『想把可爱的路惹哭同盟』,最近都没有惹哭他,这样正好。」
见到眼前浮现满面笑容的帅气恶魔,恩斯特只能对可怜羔羊路韦恩深感同情。
室内响起「啊~呜~」的甜美声音。见到软嫩小手伸了过来,某个面貌锐利的壮汉发出欢呼声。
「真是个小美女啊!而且看到我都不会哭!」
男子带著沾沾自喜的表情用脸磨蹭著婴孩。或许因为胡子扎得很痛,婴孩发出呜呜呜的困扰叫声,艾德法斯见状便口出恶言:
「杜兰,别碰得那么夸张。要是把愚笨传染给她就麻烦了。」
「真过份!」
男子一脸愕然地如此喊著。他是艾德法斯的朋友杜兰•贝雷斯佛特,也是法利斯国境边缘贝雷斯佛特领地的么子。目前置身于王立宪兵总局,虽然嘴巴坏却能力优秀,与恩斯特也有十年以来的交情。
「陛、陛下!您有听到刚才那句话吗!不觉得很过分吗!?」
「嗯,我有听到。我也很担心,快点把可爱的史嘉蕾还给我。」
「怎么办!没有人替我说话……小美女应该是我这一国的吧?」
当杜兰如此说道并窥视怀中,婴孩似乎感到很有趣地笑了出来。
「你也是啊……!」
听到这道夸张的叹息声,恩斯特按捺不住噗哧一笑,艾德法斯也跟著笑了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能像不带心机与人共同欢笑,在这个时代可能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或许因为如此,即使现在恩斯特仍然时常回想起这天的景象。
那是往日时光的幸福象徵。
──艾莉诺在史嘉蕾七岁时过世。她天生体弱多病,据说原本就没办法活太久。产后复原状况也没有很顺利,就说最近几年就已经虚弱到几乎无法从床上起身。
就连报告妻子过世的消息时,艾德法斯仍然一如往常。虽然从出生以来便相处至今,但恩斯特从来不曾见过这个男人爆发出感情。
「……你还好吧?」
即使交情不像少年时代能够随便说话,但对这个男人还是情同兄弟。
「关于什么事?」
但果然还是无法看穿对方的心思。
「呃……就是那个……」
当恩斯特语塞时,艾德法斯瞬间眨了眨眼,接著不例外地再度露出彷佛说道「真拿你没办法」的微笑。
接下来可说是祸不单行。
「莎拉和路韦恩吗……?」
据说他们的马车出了意外。不知道最后一次见到两人是什么时候,正当恩斯特无法接受现实地暂时发著呆时,艾德法斯的冷静声音传进耳中。
「在嫡长子欧文成年前,会由路韦恩的弟弟达维斯担任代理领主。」
恩斯特脑中突然闪过另一位孩子的事。
「……兰道夫呢?」
「西蒙•阿斯达会收养他,原本就是预定这么做。只是稍微提早应该不会有问题,毕竟阿斯达伯爵年事已高了。」
也就是说,那个可怜的孩子会受到叔公西蒙直接「教育」。恩斯特心中顿时一揪,但仍然故意装成没有发现。
这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数年后竟然连欧文都不幸过世。
──欧文的葬礼并非是在领地,而是在王都的区域教会进行。据说这是在王都与叔公一同生活的兰道夫提出的要求。
当恩斯特勉强腾出时间赶到教会时,已经没有见到列队吊唁的人影,只有某个坐在长椅上的孩子眼神呆滞地望著祭坛。
见到他那无所适从模样的瞬间,恩斯特体会到这个少年确实变成了孤单一人。
「……你没哭啊。」
路韦恩体格虽壮硕却很爱哭,恩斯特回想起这件事并朝他搭话。
少年缓缓转过头看著恩斯特,彷佛说服自己般喃喃说道:
「因为阿斯达不需要感情。」
那宛如平静水面般的眼神,与艾德法斯•卡斯提奥有几分神似。
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是从何时开始错乱。
「……尤格•诺特被撤换了?」
恩斯特忍不住发出这道叫声。以律师出身且身为权贵的诺特,原本应该是下任财务总监呼声很高的优秀文官。
「他闯了什么祸?」
当恩斯特呆滞地如此呢喃,艾德法斯耸了耸肩回答:
「据说是盗用公款,被忠心手下摆了一道让克贝尔财务总监气到不行。」
「是匿名告发吗?」
「不,告发者叫做赛门•丹尼尔──喔,现在是姓达基安吧。我忘记他已经入赘了。」
「是那个担任陆军局经理的男人啊。我只记得他是狄波拉•达基安的丈夫,这样就被克贝尔看上了吧,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遗憾的是达基安公爵家传递香火上运气不佳。虽然有几名兄长,但顺利成人的嫡子只有狄波拉。她在数年前结婚继承爵位,但为温室中长大的公主挑选女婿肯定是处处艰辛。
成为夫婿的赛门•丹尼尔,是即将没落的侯爵家三男。他本身是个没有特别值得一提且毫无风采的男人,但或许这样就是优点。例如不容易受到老家干涉,以及没有半点野心等等。
原先贫困潦倒的贵族青年在公爵家的期待下,踏上了飞黄腾达的财务总监之路,人生就是如此变化无常。
当恩斯特满怀感慨地如此思考时,艾德法斯说道「话说回来」并继续说道:
「最近好像有奇怪的迷幻药正在流传。」
「迷幻药?」
恩斯特浏览著递来的各种财务报表如此回问,便传来「嗯」的回应声。
「听说是以年轻贵族为中心开始流行。虽然药性不是很强,但传播通路让我有点在意,几乎都是上级贵族拿到手。」
「不是从玫瑰十字路来的吗?」
「已经向欧布莱恩家确认过,他们说没有头绪。奥黛莉女士盯得很紧,所以应该不会错吧。」
回想起那位充满气势的老妇人,让恩斯特忍不住抖了一下身体。
「所以那种迷幻药叫什么名字?」
「豺狼的乐园,坊间似乎称为『J』。」
「喔,以豺狼这种异国野兽取名听起来真是耸动,我们也得提醒自家小孩别去碰奇怪的东西吧。」
虽然语带玩笑地如此说道,但实际上恩斯特并没有特别担忧,认为那毕竟只是单纯的迷幻药。
过了几个月后,状况开始产生变化。
「杜兰他企图谋反?」
这个密告来自统治贝雷斯佛特邻近领地的佐姆斯伯爵,表示杜兰•贝雷斯佛特暗中纠集武力,准备对国王举兵造反。
当时已经得知先前提到的迷幻药流通,与名为【拂晓鸡】的组织有关。那是势力遍及整座大陆的犯罪组织,而奉命侦办的人便是杜兰。那个不分昼夜四处奔波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有时间企图谋反。
照理说应该是如此……
「──难以置信。」
恩斯特看过司法部的报告,便吃惊地如此呢喃。杜兰已经锒铛入狱,据说决定在半年后处死。
再怎么说都太快了。
而艾德法斯回答了恩斯特的疑问。
「嗯,确实难以置信,不过真正蠢到难以置信的人应该是我们。」
「……什么意思?」
「是法利斯,那个国家在暗地里操弄。」
恩斯特顿时无法理解地眨了眨眼。
「法利斯?」
「没错,挑起战争让这个国家成为从属国,就是那些家伙的目的。」
恩斯特细细反刍著这番话的意思。自从埃迪拜多从帝国独立后,与法利斯应该是建立起相当于良好邻居的友好关系。
恩斯特带著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艾德法斯,这位情同兄长的男人疲累地吐出一口气。
「总算掌握到那些家伙计画的全貌了……但感觉为时已晚,弄到连杜兰都已经下狱了。」
艾德法斯带著悔恨表情拋来一份文件,恩斯特连忙接下纸张,一段草草写下的文字映入眼帘。
「厄里斯的、圣杯……?」
恩斯特喃喃念出文字,自嘲般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没想到我国会这么惹人厌。」
上面写著邻国的财政状况,以及为了获得经济资源引起战争,将埃迪拜多纳入统治的计画。而且成为最主力要角的人物,竟然是有柯内丽雅•法利斯血脉的史嘉蕾。
恩斯特目前仍然无法理解状况,掩饰著惊讶喃喃说道:
「……也就是说,杜兰入狱也是法利斯设计的吗?」
很快得到了「没错」的肯定回答。
「贝雷斯佛特领地在法利斯国境边缘。那里的防守如同铜墙铁壁,能挡下北方蛮族入侵可不是浪得虚名,肯定是为了瓦解该处防线刻意引发此事。也许是要趁著失去杜兰的混乱情况,让法利斯兵趁机挥军进击。」
居然有这种事,恩斯特忍不住仰天长叹。
「也就是说,这么快决定让杜兰处死就是──」
「嗯,有老鼠混在我们之中。」
「……佐姆斯是弃子啊。」
「他和杜兰原本就是水火不容,是被巧妙利用了吧。」
「那种迷幻药是用来筹措资金吗?」
「我觉得那也是原因之一。考量到主要在上级贵族之间流行,目的应该是为了削减我国的国力。说到最近势不可挡迅速攀升地位,而且与隶属司法部佐姆斯伯爵有交情深厚的贵族──」
恩斯特微微瞪大双眼。
「赛门•达基安……!」
入赘达基安公爵家且不见锋芒的凡庸男人。
要是如此,尤格•诺特失势应该也并非巧合。不知道那是达基安现任家主狄波拉的意图,还是赛门个人擅自做出的举动。
「立刻侦讯赛门──」
「就算真有此事也会坚持无辜吧,毕竟没有具体证据。而且现在得先救出杜兰,杜兰•贝雷斯佛特的死讯会成为爆发战争的关键。」
「怎么会这样……」
状况可说是十分致命。
敌人花费多年时间筹备这次计画,越找只会找出越多对杜兰不利的证据,想找出赛门•达基安参与阴谋的证据恐怕是难如登天。
虽然很不甘心,但和平生活过惯、不擅阴谋诡计的恩斯特等人从一开始便没有胜算。
就在那个时候,对于塞西莉亚•卢泽子爵千金暗杀未遂事件,宪兵总局上报史嘉蕾•卡斯提奥嫌疑重大,现场似乎还找到与她耳环十分相似的证物。
恩斯特用手抵著额头发出低吟声。
「……你觉得陷害史嘉蕾也在计画之中吗?」
「不,应该是偶然,那些家伙没有加害史嘉蕾的理由。」
的确如此,恩斯特回想起那场名为《厄里斯的圣杯》的军事行动。
在这个计画中,是要拥立流有柯内丽雅•法利斯血脉的史嘉蕾成为新王,应该不会刻意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中。要是少了史嘉蕾,对法利斯而言反而很难建立理想中的埃迪拜多傀儡政权。
恩斯特想到这里,突然惊觉到某件事──不,应该说是发现了某个方法。
既然这样,只要让史嘉蕾消失──
下个瞬间,手臂浮现出鸡皮疙瘩,而且毛骨悚然地涌现呕吐感。恩斯特谴责著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一度冒出的想法便无法不再思索。演变成战争肯定会失去许多性命,现在埃迪拜多没有胜算。要是成为从属国,人民会变成什么样子?身为统治者,恩斯特无论如何都得避免这场战争。
然而,从前那可爱的笑脸同时在脑中载浮载沉。不论是咯咯的天真无邪笑声、小小手掌、以及身体的温度。
不行。
恩斯特无法做出那个决定。只能将双手十指交扣,忍不住以求助态度抬起脸。就在这个瞬间──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艾德法斯•卡斯提奥眯起与恩斯特同色的眼眸,露出困扰的微笑。
就像表示「真拿你没办法」似地。
接著,室内静静响起「陛下」的呼叫声。不是称呼恩尔而是陛下,当他如此称呼恩斯特的时候,总是身为王家忠臣的卡斯提奥公爵。
「利用史嘉蕾吧。」
恩斯特不成声地发出「神啊」的惨呼。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当场跪下忏悔,或是,希望立刻有天谴降临在对愚蠢的自己身上。
因为那是恩斯特应该下的命令,恩斯特必须亲口说出这个命令。
不能有任何迟疑,也不能流于儿女私情。只要是身为国王,绝对不能将一个人的性命与国家放在天秤上衡量。
怎么能让这个男人说出如此残酷的事。
「对方的计画要有旧法利斯皇族血脉的人才能成立,所以只要将史嘉蕾处死,肯定就能──」
恩斯特不忍心继续听下去,忍不住插嘴说道:
「那么不用处死,只要流放到索第达之类的国外再接回来就好……」
这番话让艾德法斯噗哧一笑。
──笑容像是安抚调皮弟弟的激动情绪般安稳。
即使如此,艾德法斯•卡斯提奥的语调仍然十分坚定。
「陛下应该也能理解吧。杜兰被处死,等同于贝雷斯佛特领地沦陷。即使没有史嘉蕾,也不代表没有其他侵略支配埃迪拜多的方法。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得释放杜兰•贝雷斯佛特,必须争取时间证明他的清白,史嘉蕾的处死肯定会吸引众人目光。既然如此,只要让民众认为公开处死是野蛮且原始的劣行,让紫菫会的金柏莉•史密斯负责操弄舆论抗议。她是西蒙•阿斯达的学生,肯定会妥善完成任务。」
这是秘而不宣的设计,紫菫会是适度散发对王家与贵族不满并负责泄愤的机构。虽然成员大多是不知情的民众,但干部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情报工作员。
「只要废除公开处死的民众呼声越演越烈,杜兰的处死就会被迫延期,再趁著那段时间收集证明清白的证据。」
「等等,一定还有其他方法──」
只经过了一瞬间的沉默。
「──很遗憾,我们没时间了,况且,这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我知道,这些事我很清楚。恩斯特终于垂下头用双手掩著脸,他对只能找出牺牲史嘉蕾这个方法的自己极为羞愧。也对于连这种时候都不展现感情,而且绝对不责备恩斯特的那个男人感到十分哀伤。
「陛下」极为平淡的声音落在鸦雀无声的室内。
「请将替史嘉蕾求情的人牢牢记在脑中,其中应该有那些家伙的爪牙。」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无能为力?恩斯特以几乎会渗出血的力道紧紧咬著嘴唇,现在连区区达基安家都无法制服。
(插图024)
「那些家伙肯定会再次朝我们伸出魔爪。不过──」
只要史嘉蕾•卡斯提奥被处死,杜兰•贝雷斯佛特也能获得释放,无计可施的法利斯应该就会从埃迪拜多撤退。但这不代表结束,那些家伙就像是翻找著腐肉的野兽般,肯定会养精蓄锐且虎视眈眈地企图扩张领土。
然而,不会再静静地坐以待毙了。
不论是赛门•达基安或是其他叛徒,不管花费几年,总有一天都要一个不剩地全部拉下来。
片刻后,彷佛将火焰熄灭的烛台再度燃起熊熊火焰般,艾德法斯•卡斯提奥传来的声音撼动著恩斯特的心灵。
「──要让他们切身体会到,最后笑的人一定是我们。」
(插图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