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大小姐振翅高飞

当我呱呱坠地并拥有知觉之时，耳边传来了奶妈说出我不熟悉的词句。

「因为您留著桂华院公爵家族的血呢。」

为什么现代的日本社会还留有贵族制度！？

不对，桂华院家族！？

我总觉得这名词很耳熟呀！？

由于我的嘴巴无法准确发音，导致没人听得懂这些疑问，听起来只像「啊呣啊呣」罢了。也因此使我无暇思考为何我明明死了却还活著，抑或为何变成婴儿等事。

因为，我必须赶紧确认一件事。

「唔啊？」

「好，乖乖乖。」

奶妈温柔地摇著怀中的我。

她没听懂，再来一次！

「欸──啊咿唔呀？」

「好好好，唔呀～～～唔呀～～～」

讲不通！

再来一次！

「欸～桂嗯咿噜哪？」

「哎呀呀！琉奈小姐，没错，您的名字叫做琉奈，是桂华院琉奈喔。」

「噜哪～～～～～！！！！！」

「是的，琉奈，ㄌㄧˊㄡㄋˋㄞ！」

这是我最喜欢的女性向游戏中的反派千金的名字。

也是将于十八岁的9月15日，遭到游戏主角与攻略对象等美男子们兴师问罪的反派千金闺名。

……竟然与那会身败名裂的反派千金同名同姓……不吉利，真是太不吉利了。

从此时此刻开始，可以说我活著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生活中一切是否为自己转世投胎到游戏之中，并成为将来必会身败名裂的反派千金•桂华院琉奈。

1. 必将身败名裂的命运

无法厘清这一点，毕竟无从确认。

至少直至确认可否抵抗命运为止都难以知晓，故搁置一旁。

2. 我是否成为公爵千金「桂华院琉奈」

经过一些岁月才能够确认。

虽然即容易得知自己姓名与身为公爵家族千金一事，但也可能是偶然同名同姓，必须回想起其他亲戚的名字设定，并一一确认。

结果至少皆与琉奈的亲戚吻合，故无从否认。

3. 自己是否投胎转世到游戏之中

这一点相较之下立即得到了否定答案。

先不论主角专用的，与初次邂逅者的好感度提醒音效或选择视窗等功能，光看风景也能明白有所不同。

天空并非蓝、白与黑线组成的平面，云的形状也并非若无雨天或阴天事件便一成不变。

这些事物全都拥有浓淡、阴影、细节，形状亦时时变幻无常，极具真实感。

庭院中的树木也同样栩栩如生。

这不可能是在游戏之中。

人们的进对应退也并不单调，拥有临机应变的种种模式，与游戏可说截然不同。

于某部电影之中，主角位于彻底模拟、重现了世界的假想环境之中，而在该世界里又模拟出了另一个世界……若非这么科幻的情况就不可能，且如果位于这种世界中便等同与现实无异，应视为现实。

也就是说此处为所谓的平行世界吧？

换句话说便是极为类似但却有所不同的邻近世界。

既然如此，我必须厘清这里与我出生成长，并穷愁潦倒地横死街头的原本世界究竟有多少相异之处，并以此为行为准则走出下一步。

纵然此处为并非游戏中，而是与现实平行的世界，但若在这个拥有与游戏极为雷同之设定的世界中，遭受与游戏事件如出一辙的命运所桎梏，那于未来等待著我的唯有身败名裂一途。

这使人不得不竭力挣扎。

于我到了两、三岁时便设法装出能阅读的模样，并于书房中阅读图鉴。

书中的历史与我所知的有所出入。

「啊，太平洋战争以『投降』（注1）告终，诺曼地登陆失败，德国竟然战到最后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不论部分细节，这世界的二战后日本史微妙地与我所认知的史实有些不同，但大致往同一方向前进。

日本于东西方冷战时跟随西方，并派兵参与满州战争（这应该就是韩战吧）与越南战争。

也派遣军队参加之前发生的波斯湾战争，成为多国联军中的核心之一。

尽管如此，依然无法避免于二战投降造成的联合国介入日本内政之状况，于军队改为自卫队时发生许多趣事。

贵族院成为参议院，并历经多次改制后转变为众议院得势，且透过民选选出国会议员。

于这些设定中隐约透露出游戏制作组千方百计想保留反派千金之爵位的苦心。

而游戏中另一煞费苦心的设定为财阀。

日本于太平洋战争战败后，因财阀解体而转型成名为企业集团的多企业综合体。

然而，基于此世界中未发生无条件投降一事，故财阀得以幸存。

尽管如此，仍然体现出了当财阀制度面临目前的泡沫经济破裂时，弱小财阀遂依旧以财阀解体的形式陆续倒闭的缺点。

攻略对象中的财阀继承人帝亚荣一之家族•帝亚集团趁此财阀重组之际，并吞弱小财阀而壮大，跻身日本屈指可数的大型财阀之列。

虽然说他们目前也因此必须继续背著钜额呆帐。

我心想「真亏他们能撑著不倒」，并回忆起游戏中的交友关系图。

出身政治世家的泉川裕次郎，该家族历来素为政坛之大掌柜，后藤光也的父亲日后将成为大藏省（注2）事务次官，帝亚集团的招数就是想使自己变得过于庞大而无法倒闭，且藉由国家救济度过难关呀！！！

他们打的如意算盘为──由于集团内拥有银行，所以施行救济合并以己身壮大集团，并藉此获得日本央行特别融资呢。

言归正传。

我的家族•桂华院家族为身分由皇族降为臣籍后，于天皇朝廷为官之公卿华族（注3）世家。

此家族血脉于二战时绝嗣，但却收养了我的祖父•桂华院彦麻吕当养子。

不同于此尊贵优雅的名字，原本为某家族庶子的祖父进入了内务省（注4）。

祖父从基层员警做起，而当他晋升为日本的秘密警察组织•特别高等警察（注5）之警视地位时，适逢二战期间的日本政变。

他负责调查当时首相遭人暗杀的重大案件，并为最终嫌犯身分不明而终止调查这种颇具日本风格的结论负责，自内务省辞职。

之后祖父继承了绝嗣的桂华院家并获得了公爵身分，但这可说跟封口费没两样。由于身为忽然崛起的华族，故祖父树立了许多敌人，但他过去担任警察高官时掌握许多政敌的把柄一事反而成为我们家族发展的基础。

败战后，基于国内的制造设施皆安然无恙，日本透过于满州战争、国共内战、越南战争等接连发生的战争中贩卖军用物资重新站起，桂华院家族亦在其中获得不少利益。

桂华院家族企业的核心为桂华制药。

日本于战后派遣自卫队前往海外，我们家则藉由供应医疗用品而发财致富。

过程之中，拥有桂华化工、桂华商船、桂华商会、桂华仓储、桂华海上保险、极东银行、极东人寿保险、极东饭店、极东土地开发的桂华院家族发展成为中坚财阀，并乘上泡沫经济的浪潮，但之后又为善后所苦。

而身为游戏故事主轴的我与帝亚荣一之婚约，背后即有拯救桂华财阀的含意。

于战争中致富的制药公司……啊……

得知日本黑暗面的特高警视……啊……这些事情就当作没看到吧。

于此年纪得知那么多事还嫌太早了。

我阖上图鉴，走出书房。

并玩弄著我映照于装饰在走廊上镜中的金发。

我过去一直觉得「日本人怎么可能有这种金发和雪白肌肤」，但从中也能感受到游戏制作组所下的工夫，他们应该费尽了千辛万苦吧。

有权有势的祖父玩起女人也是百无禁忌，与多位女性传过绯闻，花名在外。

其中有一个女子的祖先为俄罗斯流亡贵族，而从她的纪录遭到删除一事即可充分得知她的身家背景有多么不可公诸于世。

然后他们生下了我的父亲，据说起初当然甚至不被视作庶子的家父，近乎遭到终生软禁的状态。

此时，有一群创立了以流亡俄人为主，名为「极东集团」的人接近他并提出了一项事业计划。

父亲瞒著祖父，藉桂华院之名借贷并与该集团的千金结婚，试图扩大极东集团的事业并自力更生。

但此极东集团实为与遵行社会主义之东方阵营情报机构挂钩的团体，当父亲得知该集团是以窃取西方阵营技术为目的而成立时，事情已经发展至众人皆输的局面了。

身为俄罗斯人的母亲生完我后旋即香消玉殒。至于父亲，则因具有华族的特权而不会受到逮捕，使警方无法可办，却在搜查无疾而终后神秘地自杀。所以我不曾见过双亲的样貌。

以高明手腕解决此事的祖父已经含笑九泉，而东方阵营则早已没了国家。

为了私下处理这个丑闻，桂华院财阀基于某种国家方针吸收合并了极东集团，恰巧于此时泡沫经济破裂了。

因此，背负呆帐的桂华集团也将遭到帝亚集团吸收吧，此时将会无人与我站在同一阵线。

实际上，我与奶妈们生活在有别于本家的宅邸之中。

嗯。

这会使人性格变得扭曲，也会不甘地挣扎。

而且站在帝亚集团的角度也毫无与我的结下婚约的理由。

难不成他们起初便设计好要与我解除婚约了？

我拥有仅剩这会令人误以为是白人的美貌与美丽金发，还有些许的前世知识。

唉。

这份美貌就是会遭人解除婚约的罪孽代价吧。

我家中并无双亲的照片。

这是因为父亲秘密勾结东方阵营造成天大丑闻，故遭祖父抹灭了他们的存在。

父亲的名字为桂华院乙麻吕。

而从名字中有「乙」这个字看来，便可得知这是一种「他并非继承人呢」的名字。

尽管如此，由于他体内有「蓝血（注6）」之称的白人贵族血统尚有用途，故受到良好待遇。

而从祖父亦极力抹灭祖母纪录一事看来，那应为相当不可告人的血统吧。

或许出自于这份郁结之情，驱使著父亲致力于经营事业吧。

我的父亲乙麻吕过去不只参加，也经营过极东集团。

「他是一位走在时代尖端的人喔，但正因为如此，当遭到时代遗弃时也更让人唏嘘。」

认识我父亲的管家•橘隆二如此哀戚地阐述。

当时为泡沫经济期之前。

原为山形县地方性银行的极东银行，之所以会与父亲有所关联，乃源自于父亲成立的极东土地开发向其融资所致。

原本为区区一地方都市的银行，因担心受到其他银行并吞，而意图扩大规模。于是胸怀壮志的父亲则以他的尊贵蓝血为号召，在桂华院家不屑一顾的北地集资。

附带一提，论及桂华院家的产业，因为樟脑的关系，桂华制药是于九州设置工厂。而桂华化工的工厂则位于冈山县的水岛以及三重县的四日市。

之后极东集团乘著泡沫经济的浪潮更进一步拓展事业版图，成立作为核心业务的极东饭店，于各地建设饭店。

而当父亲意欲进一步整建度假村时，随即爆发出他私通东方阵营的丑闻。

「他做了什么？」

「违反了COCOM（注7）协议。」

父亲干下了比想像中更为不妙的事情，使我的表情也不禁变得严肃。

有人于泡沫经济期之前，向父亲提出在和东方阵营有船舶通航的酒田港建造炼油厂的计划。主旨为由桂华化工于极东土地开发所安排的土地上设立厂房，运用自东方阵营进口的石油、天然气等制造商品，再于日本国内贩售。

然而，却发现建设时所用的许多工作机械与施工设备，皆流向身为东方阵营的北日本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注8）。

之后经过调查，就烧出东方阵营谍报人员大量渗透极东集团内部的天大丑闻。

父亲基于不受逮捕特权而在表面上并未遭论罪，但他最终仍自戕身亡。极东集团也被桂华集团吸收、合并，消失得无影无踪，仅遗留泡沫经济破裂时造成的庞大呆帐。

一般而言，我根本无法登上社交舞台。

尽管如此，却在游戏中光明正大地以反派千金之姿逞威风，我到底做了什么？

不对。

是到底闯了什么祸？

「橘，接著请和我说说妈妈的事吧。」

我们搭计程车前往在酒田市能俯瞰日本海，设有我双亲墓碑的墓园。

母亲于疾病末期恳求父亲，表示希望葬在能见到对岸故乡之处，父亲也因为遭桂华院舍弃背叛而怀恨在心，认为「谁要葬在桂华院家的墓啊」，故两人双双安葬于此。

「借大小姐父亲的话，夫人是一位『像春天化身的人』。」

母亲名为娜塔莎•亚历山德罗芙娜•罗曼诺夫。

设计这局美人计的，为统治库页岛之桦太地区的北日本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情报机构之国家保安省。根据近年日本统一后所发表的公开情报，当年的目的在于打击身为右派大老的祖父，也就是桂华院彦麻吕公爵。

北日本政府一直以来庇护著罗曼诺夫皇室的亲族，这不仅是为了于面对保有皇室的我国时能居于上风，也是为了作为对抗同为盟友之苏联的盾牌，故或许真是如此。

然而当柏林围墙倒塌时，共产党、国家保安省与军队三方引起内部分裂与对立，导致北日本政府政权垮台。

他们最终被我国介入并统一，还真是世事难预料呢。

言归正传，既然母亲出生于罗曼诺夫家族，因此我在广义上也可自称为该家族的一员吧。

母亲的曾祖父为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

沙皇当年原本考虑与心上人结婚，但却因为身为沙皇的责任、义务而与他人成亲。

据说当他与心上人分手时，对方腹中已经有了孩子，这是相当常见的故事。

之后东方阵营利用了自俄国革命至二战后，家道中落的母亲对父亲施展了美人计。

因此，我才会有一头美丽的金发。

「大小姐，我们到了。」

「好冷！」

任凭我是四分之三的俄国人，但灵魂与成长环境都是日本人，故此时的山形地区稍嫌过冷。

我据说手上的白百合花束是母亲喜爱的花。

母亲的墓碑为十字架，但父亲的却是普通墓碑，这令人感到奇妙，但我祈祷他俩在天堂能过得幸福快乐。

我和橘分别将百合花束、菊花放在母亲与父亲墓前，然后一起合掌。

纵使我长相如此，但毕竟自称为日本人，故合十诵念：

「南无阿弥陀佛，爸爸和妈妈过得好吗？我多亏有橘、桂子奶妈、亚纪姐和直美姨，所以过得很好，我现在已经上幼稚园了喔。」

真是不可思议。

我明明不认识我的父母，但声音却颤抖，眼泪也夺眶而出。

「我应该暂时还不会过去和你们作伴，我会再找时间来看你们的，那么下次见了。」

当我站起来后，橘便将手帕递给了我，我则用它擦了擦眼泪。

这是我真心的眼泪吗？

抑或，这是真正的桂华院琉奈灵魂之吶喊呢？

当我五岁后变得相当调皮捣蛋，并透过于家中探险或玩捉迷藏，一点一滴地认识我身旁的人们。

在此介绍一下出现在我日常生活中的人。

「大小姐，等吃过早饭后，我们就一起玩吧。」

「好──♪」

对我说话的是从桂华院家调来的女仆•时任亚纪。

是主要负责照顾我的女仆。

据说是个孤儿的她具备学生与女仆两种身分。

「让您久等了，今天是大小姐最喜欢吃的鲑鱼喔。」

「鲑鱼──」

为我做饭的是奶妈兼女仆长的齐藤桂子。

她理应为单身，但与亚纪姐站在一起时彷佛母女。

啊……就当作我没发现吧。

华族社会的阴暗面深不可测呢。

除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名叫桂直美的替补人员。

直美姨今天休假，若亚纪姐去上学时，则由她负责照顾我。

「我要开动了。」

听见我的声音后，众人一起合十并用餐。

尽管我年幼，但因为身为这座宅邸的女主人，故坐在餐桌的中央，员工除了女性之外，当然也有男性，由他们支撑著这栋宅邸的生活。

「大小姐，等读书时间结束后，下午请睡午觉……」

橘隆二为这座宅邸专属的男性员工，亦为我的管家。

他是一名代我解决各种问题的中老年绅士，但偶尔会以打量的眼神望著我，令人有些害怕。

我明明姑且也装作天真无邪的幼童了呀。

我好歹也贵为公爵家族的千金，随从人数却相当少，但这种生活即为我的日常一幕。

……他们并未全于游戏中登场，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大小姐，您在哪里呢？」

「不告诉你♪」

我边与亚纪姐玩捉迷藏，边于宅邸内散步。

这栋屋龄五十年的两层洋房为我在游戏中的住处，原来将图片化为现实就是这样的啊，令人不由自主地能够接受这风格。

这栋位于东京都大田区中的高级地段•田园调布的宅邸，原本为桂华院家别墅，后来被交给我父亲。目前除了供我居住之外，并无人会来拜访。

桂华院本家则位于东京都港区中由许多财界人士定居而形成，名为「白金」的高级住宅区。

当我躲在树后时，听见围墙外传来人声。

「这里是为桂华院家的宅院吧？但平常好像都大门深锁。」

「对，这里是别墅，本家位于白金，现在应该只有一位年幼的小姐住在这里。」

「真是可怜啊，桂华院家前任老爷时的荣华富贵也像过眼云烟，现在好像相当辛苦呢。」

「说到这件事可是哪里都一样，真怀念泡沫经济那时呀。」

泡沫经济破裂。

这被称为失落的十年或二十年，总之为一个致使这国家景气长期陷入低迷状态的经济事件。

正处于泡沫经济崩坏期的现在，围墙外的贵妇们嗓音中也隐约地充满著不安音色。

问题是这状况今后只会每况愈下，但除我之外无人知晓。

「哇！？」

「大小姐，我找到您了，我有说过不可以躲在树林里吧？」

「耶嘿嘿，对不起嘛。」

我被亚纪姐从树后抱起，并受到责备。

我忽然有些在意，便试著问了一下。

「亚纪姐有去上学吧？好玩吗？」

「对，我在上高中，等申请到奖学金后想去念大学，我当然也不打算离开大小姐喔。」

有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华族，应该说贵族的世界相当虚荣且浮夸。

在贵族家工作的女仆若要上大学，若未由该贵族替她出学费，会遭里里外外的人鄙视。

会被人说「那个家族经济不行了吧？」。

尽管如此，亚纪姐却说要申请奖学金。

代表桂华院家并无闲钱能花在亚纪姐身上，这使我清楚明白地领悟到目前的生活将不长久了。

「哇啊，支出这么多……」

我趁橘管家不在的时候偷偷检查帐簿。

从中可看出华族生活的开销。

因为只有我一名主子，所以已经缩减了不少开支，但四人的人事费用即要两百万圆。

再加上水电杂支需要一百万圆，一个月总共要支出三百万圆。

另一方面，收入基本上由桂华院本家汇入，但金额却明显减少。

过去为五百万圆，如今却缩减为三百万圆，必须由橘以剩余存款进行投资，才足以填补不足的金额。

由于我明白泡沫经济破裂的致命一击即将来临，故将更加减少这笔费用吧。

「嗯，我不想和大家分开。」

尽管要成为反派千金，不对，正因为我是反派千金，所以必须尽己可能地对待跟随我的人。

正因为如此，由于我不想与他们分开，才会选择拋开好宝宝面具了。

而无论我要做什么，都必须先有一笔钱。

我确认了自己的地位后，总之先选择了挣扎。

「我想出一趟门，可以帮我准备一下吗？」

听见我若无其事的话后，身为管家的橘弯腰向我确认。

这名过去于祖父身旁服务的银发中老年男子于表面上并不会把我当孩子看待。

尽管如此，从旁人眼中看来，身为孩子的我只像在模仿大人的举止装成熟罢了，这也令人头疼。

「大小姐，我知道了，要去哪里呢？」

「极东银行东京分行。」

身为桂华集团一分子的极东银行，是一间总行位于日本海侧地方都市的地方型银行。

那原本是基于极东集团与东方阵营有所往来，故在设置总行时才会这么选择，但那间银行也为了帮泡沫经济善后而苦不堪言。

因此，虽为桂华集团内的旁系企业，但极东银行却经常怀抱著会遭退尾求生的恐惧。

「琉奈大小姐，欢迎光临，您今天有何贵干呢？」

一副身穿标准银行员之西装与发型的分行经理来贵宾室中欢迎我。

豪华家俱桌上放著一杯柳橙汁。

我对分行经理以贵宾室接待我的营业笑容感到敬佩，并提出了不像女童的要求。

而由于机会难得，我刻意装成牙牙学语的女童般地说：

「不是什么大事情啦，请让我看这间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注9）♪」

「什么？」

我无视两名大人发出的疑问，并大口大口喝著柳橙汁。

并明显装出孩子气。

「比起柳橙汁，人家更喜欢葡萄汁喔，我下次来的时候请准备葡萄汁。」

「是我招待不周，但大小姐您要看资产负债表……」

「不要因为我是小孩就口无遮拦呢，我能听到各种事情喔。」

我改变了口吻。

于这种对话之中掌握主导权相当重要。

另外，我真正的目的为拉拢身为管家的橘隆二，而非分行经理。

毕竟，身为女童的我若想在此时赚钱，无论如何都需要成年人的协助。

「听说这里的呆帐已经多到不能忽视的程度了，本家也打算舍弃你们喔。在因为住专问题（注10）烧得不可开交的现在，真不知道谁会被杀头呢。」

我双手环胸撑在桌面上，并理所当然地推进话题。

土地神话瓦解，所有企业都背负著呆帐，于此愁云惨雾之中，住专问题又于国会之中轰轰烈烈地引爆，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逐步发展为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

「大小姐，请恕我失礼，但就算如您所说，您又能做什么呢？」

分行经理尝试著反击。

却被我轻松顶了回去。

「哎呀，我可是女人啊，说到女人能做的事情，不就只有一个吗？」

曾有人说过女人除生而为女人，亦为天生的演员。

就算我是区区女童，却也早在母亲腹中习得诓骗男人的招数了。

「我要成为策略联姻的棋子，嫁给某家财阀的公子，并为拯救桂华集团贡献一份心力。」

我斩钉截铁的言论使得眼前两名男子默不吭声。

毕竟这是我之所以活著的理由，正因为这是真相，故他们也无法反驳。

「所以说请让我看看资产负债表，包含密帐在内，不然我就不知道要接受哪个财阀的求婚了吧？」

之后，见到贵宾室桌上摆放的大量帐簿令我不禁感到头疼。

从第二杯果汁不著声色地换为葡萄汁这一点看来，这里的分行经理也并非蠢材。

应该说，蠢材无法胜任东京分行经理。

「不过这还真惨啊……」

如我所料。

极东银行的呆帐多到无法一笑置之。

极东土地开发过去买卖不动产，过度投资于地方度假村中，而负责经营该事业的则为极东饭店。

此处必须趁早出清停损。

桂华海上保险与极东人寿保险也背负著泡沫经济时期的呆帐并痛苦挣扎。

因为日币升值，使得桂华化工与桂华商船勉强逃过亏损，并以桂华制药填补各同集团企业的积弱不振。

「我说，如果拿我的宅邸来抵押可以获得多少融资？」

当亮出现实状况后，再露出恶魔尾巴。

分行经理至此也并未再当我是个孩子。

「那毕竟是桂华院家在东京的宅邸，包含土地建筑物在内应该值个十亿。」

即使江河日下，财阀始终为财阀。

虽然主干即将凋零，但目前为尚可粉饰太平的最后时刻。

「请拿它抵押，帮我准备五亿圆，反正那间宅邸再过个几年也会被拿去抵押呢。」

此时，我望向身为我管家的橘隆二。

本家基于我的背景而不希望与我有过多牵扯，故身为管家的他成为我的监护人。

「我接著要来动歪脑筋了，但因为我是小孩，无法取得世人的信用，好想要有值得信任的大人喔，有没有这种人咧～？」

当我极为装模作样地道出这番要求后，身为管家的橘隆二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您这一点和太老爷真像呢，那么，您要我做什么呢？」

很好。

获得将来有望的伙伴了。

再顺便把分行经理也拉入伙吧。

极东银行东京分行经理•一条进，我记住他的名字了。

「你听过『网路』和『网页』这种东西吗？」

极东银行这次的高科技相关投资，日后被业界誉为『在两出局两好球的九局下半敲出逆转全垒打』，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投资报酬，并于一段时期内成长至占桂华集团八成收益。

极东银行跃居成为日本版金融大改革的主角，也因这份成果而大受拔擢的一条进，每当面临重要投资案时必定会前往桂华院琉奈所在的宅邸。

位于极东银行东京分行的经理室。

我听著因乘上网路泡沫化浪潮所获得的收益报告，纵使觉得这结果理所当然，却仍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因为虽然我早已料想到，但实际听闻金额后，还是会觉得「这是什么情况啊？」。

「透过美国某个网路企业股票上市，月辉投资基金产生了一亿美元的未实现利益，此外，由于向同期的科技企业出资和购买他们的股票，也获得了将近一亿美元的收益，还有这一份是换汇交易的收益。」

我表面上对一条的报告装作平静无波，但身体却微微颤抖。

这是因为我此时安放于美国的金额已高达两亿美元。

之所以能膨胀成这么钜额的利益也是基于时代浪潮所致，而我只是先拥有这种知识而已。

当美日汇率低于1：80时，便将日币全数换为美金，由我出资的科技企业获得数百倍的投资报酬，换汇交易（注11）的投资报酬则于汇率恢复一美元比一百日圆时，暴增至五百亿日币。

「极东银行东京分行全力支持大小姐，您的收益为五百亿圆。」

我们以科技企业的持股作为担保物，把极东人寿保险一起拖下水，并彻底无视日本溢酬（注12）这种源自于国际金融市场不信任现今日本经济环境，进而大幅提高利息之不利条件，四处疯狂借贷再于换汇交易上一决胜负。

这神乎其神的惊人创举使得相关人士把一条称为「极东避险基金经理」或「拯救日银的男人」，开始对他另眼相待。

除极东银行之外，于泡沫经济破裂后哀鸿遍野的银行业界并无他处能创造出这么高的收益。

我领悟到一件事──

──假使能跟上时代潮流便能一攫千金。

「一条你靠这件事能爬得更高呢，要请你继续陪我玩更多的鬼主意了。」

「我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难过呢。」

这么说的一条眼神变得凌厉。

看到这副模样，我不经意地想由此可知他是银行员，而非交易员呢。

「我可以拿这些钱去处理银行的呆帐吗？」

「当然，反正这都是横财，就不用客气尽量用吧♪」

前极东集团的企业皆隶属于桂华集团，一共有极东银行、极东土地开发、极东饭店与极东人寿保险等四间。

由极东土地开发替极东饭店的建设出资，而取得土地的费用则由极东银行进行融资，故随著泡沫经济破裂，产生了横跨三间公司的钜额呆帐。

此外，由于极东人寿保险身为极东银行的子公司，他们所持有股票与资产运用对象之中皆有极东银行，故完全承受了极东银行受呆帐所苦进而产生之未实现损失，导致经营恶化。

极东集团藉由纳入桂华集团一事，使得桂华集团成为这些交易之保证人。

意即造成极东集团的呆帐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极东土地开发。

「我可以向政府申请极东土地开发要破产重整吗？」

「可以，但要以高价收购极东饭店。」

我们处理极东集团的呆帐方式如下：

首先由月辉投资基金以三百亿圆收购极东土地开发所持有的极东饭店。

此时极东土地开发已经归极东银行所管理，以这笔钱清偿必须还款之债务后，再向政府申请公司破产重整并清算资产。

以结果而言，极东土地开发的负债总额将大幅降低至一百五十亿圆左右，再由极东银行负担这些债务，以东京分行之前所得之收益一笔勾销。

之后月辉投资基金运用剩余的两百亿资金向极东银行出资，并收购极东人寿保险所持有之极东银行股票，以股东身分支援一条。

「橘。」

当我呼唤管家后，原本于一旁待命的他便默默地鞠躬致意。

由于我无法登于舞台之上，故实际执行一事为橘与一条的任务。

「是的，我已经事先向相关人士打通关节了，因为这是在处理呆帐，所以除了大小姐根本没人会来趟这滩浑水。」

这状况虽然为由女儿的管家为其父收拾善后，但却不会有人进一步过问。

我尚能躲在橘与一条的背后。

『总公司位于山形县酒田市的极东土地开发，今天依法向山形地院申请公司重整，该公司实际上已经破产。

负债总额为一百五十亿圆。

极东饭店的母公司是在泡沫经济时期拓展事业版图的极东土地开发，因此背负了泡沫经济破裂时土地价格下跌所产生的钜额呆帐。

极东土地开发申请破产之前，极东饭店已经由月辉投资基金这间美国资金公司以三百亿圆收购，剩余的负债则全数由极东银行进行融资处理。

极东银行虽然多了一百五十亿圆之特别损失，但表示将不会对收益预测产生任何变化……』

『总行位于山形县酒田市的极东银行决定接受桂华院家族的出资。

桂华院家族将不只收购极东人寿保险持有的极东银行股份，并透过向极东银行进行第三方现金增资，使得持股率将占33 %。

为第二地方型银行（注13）的极东银行过去一直难以处理呆帐，日前才依法申请公司重整，以处理演变成最严重缺失的极东土地开发。

率领桂华集团的桂华院家族为解决旗下企业的呆帐而负起全责，当地财经界人士表示乐见极东银行处理呆帐一事。』

砰！

我目不转睛地望著用力被摆在家里客厅桌上的东西。

我欣赏著特意委托一条由保全陪同带来的东西。此时，端来葡萄汁与蛋糕、身为女仆长的桂子奶妈用傻眼的声音说：

「大小姐？您还在看啊？」

「我正在享受著金钱的魔力，你要一起来吗？」

「不用了。」

摆在桌上的是以塑胶套捆装完整的一亿圆。

极东银行东京分行接收了自日本央行运来的钱，我再以从帐户中提款的形式请人搬到这栋宅邸来。

因此产生了为以防万一而派来、站在房间一角的保全，不断盯著鉴赏一亿圆之女童这种极为奇特的画面。

我早已脱去了女童的面具。

「我只是了解到这搞不好能买下一个人的一生呢。」

「我过去享受了还算奢华的生活，如今只要能朴实地守望著大小姐就心满意足了。」

桂子奶妈所说的相当奢华之生活，指的是当她受到爷爷宠爱时的事情吧。

她当年在银座闯出一番名堂，甚至藉由爷爷的力量开了自己的店，所以她过去应该享受过绝不亚于「还算奢华」程度的优渥生活吧。

此外，这笔飞来横财本来的用途就是要替疑似桂子奶妈女儿的时任亚纪缴交大学费用。

我并未漏看她望著满心欢喜的亚纪姐时眼角泛泪的这一幕。

家中的经济基础目前大致稳固了。

如此一来，这座名为没落世家宅邸的小小天地将能维持到我长大成人为止吧。

「大小姐，您不用勉强自己成为大人喔。」

桂子奶妈边放下葡萄汁与蛋糕，边开导似地对我说。

她相当强悍，即便见到我性情丕变，也能以一句「哎呀呀」带过。

「橘管家和我都会服务您到您长大成人为止，所以请大小姐就像个千金地慢慢成为一位美丽的淑女吧。」

「……嗯。」

我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

桂子奶妈见状则喜孜孜地微笑著。

如果能在此时结束就好了。

然而，历史却喜欢将赢家推向更极致的巅峰，直至他身败名裂为止。

「大小姐，极东银行东京分行的一条经理来拜访。」

听见直美姨的声音，我不禁疑惑地歪著小脑袋。

嗯？

他是来取回这一亿圆的吗？

我望向保全，但对方却似乎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也罢，请他进来，然后请直美姨去帮客人准备茶点。」

我对桂子奶妈这么说，并让一条进来。

一条看也不看桌上的一亿圆一眼，望著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银行的对大藏省斡旋负责人（注14）传来紧急通知，说大藏省盯上我们处理呆帐一事了，甚至可能视情况介入。」

咦？

为什么大藏省会来找我们的碴呢？

至于大藏省为什么会盯上极东银行呢？

原因在于所辖不同。

大藏省为一庞大的政府部门，内部根据纵向行政体制明确区分出不同的管辖范围。

尤其在金融领域之中，银行、保险、证券此三领域各自为政，不可跨界干预彼此。

「据说大藏省是看到美国的月辉投资基金后觉得事有蹊跷。」

一条低声说著。

根据地为美国的月辉投资基金不仅向科技企业出资以获取投资报酬，并藉由买卖这些科技企业的股票获取钜额利益。

大藏省便是锁定了这一点。

「因为是美国，所以不受日本规定束缚吧？」

「话是这么说，但大藏省却不是很高兴，他们应该是循著处理极东银行呆帐的资金找到我们的吧。」

日本的官员相当优秀。

尤其会全面攻击扰乱自己辖区者。

大藏省护送船队式（注15）的处理方式因处理呆帐问题而逐渐出现破绽，不对，是正因为逐渐出现破绽，他们才必须修正这些错误。

「那么，大藏省要对我们做什么了吗？」

「目前只是被盯上而已，不过要是我继续大张旗鼓就会挨骂吧，毕竟现在的银行总裁就是从大藏省空降来的。」

我听懂一条话中含意了。

我在极东银行能挪动的棋子唯有一条一人，但大藏省只要想的话，便能祭出行政处分，命令总裁辞退一条。

意即这是一场一旦遭人锁定便直接等于落败的游戏。

「好，现在就先装乖一点吧，不过我还想对国内科技企业出资呢。」

某个美国企业于1995年所贩卖的作业系统将一炮而红并成为业界标准，进而爆炸性地促进全球科技普及。

而于1998年贩售的次世代作业系统更将进一步巩固此时代潮流。

之后网路泡沫化也将于日本引发大问题，必须在那之前采取相关措施。

「橘，我们以极东银行股东的身分建议银行持有证券公司，请先通知总裁收购的事。」

「遵命，我认为如果是国内的中坚证券公司，就有好几处能够收购。」

「不过国内的中坚证券公司大多背著大笔呆帐，如果乱买，利益被呆帐吃掉可就糟了。」

橘同意我的指示，但一条却出声制止。

毕竟若只是想牟取利益，建立一家全新的公司还较为安心，毕竟不会有未实现损失。

「嗯──让我稍微想想，你姑且在收到总裁警告之前都继续投资科技业吧。」

这一天，我暂且先不做决定。

『极东银行的经营攻势凌厉。

极东银行解决完呆帐问题后，透过外资月辉投资基金，主要针对科技关联产业出资。

他们采取特殊的商业模式，趁这一波电脑普及至业界与家庭之中的浪潮提高收益。

而实际上，此商业模式成功并找到有效处理呆帐的方向，但这种模式原本应用于证券业务之中，因此大藏省对此颇有微词，并要求极东银行提出解决方案。

根据本台采访极东银行的结果，他们表示已经掌握这个问题，正在检讨是否建立全新证券公司，或收购国内中坚证券公司……』

纵然我拋去幼童的面具，但对家中的女仆而言，我果然还是一个孩子，且既然我的身体属于幼童，便无论如何都会不禁采取孩子气的举动。

「大小姐，吃点心啰，今天是您最喜欢的布丁。」

「耶～♪」

动脑筋会令人极想吃甜点，所以我对此毫无反抗能力。

因此，当我津津有味地吃著挤上鲜奶油的布丁时，为我做甜点的桂直美便笑眯眯地开心望著我的模样。

「看到大小姐吃得津津有味，就会觉得不枉做这份点心了呢。」

直美姨为桂华院家族之旁系血亲。主因是基于她身为女流之辈，才使得她成为仅拥有血缘关系的旁系血亲，而非源自本家的分家血亲。

据说是新兴的桂华院家族收留了身为爷爷亲生弟弟庶子，无处可去的直美姨。

身为家族中最低微的一分子，直美姨接受自己于待遇上会明显矮人一截之事，并由桂华院家族主导之下进行相亲结婚。

她从事银行员的儿子在总行工作。

「话说回来，你儿子现在在银行总行工作吧？是我们的极东银行吗？」

「大小姐，非常遗憾，因为他讨厌靠关系，所以自己努力读书，现在在规模比极东银行稍微大一些的银行工作。或许有一天能向您介绍他，到时候还请您多多关照了。」

比作为第二地银的极东银行更有规模，就表示是地方型银行或都市型银行吧。

考虑到桂华集团的贸易对象，应该是岩崎财阀的岩崎银行吧？

「我好期待呢，是哪一间银行呢？」

由于直美姨不知道未来状况，便有些自豪地道出那间银行的名字。

「是，他在北海道开拓银行的综合开发部工作。」

是于都市银行中排名较低的北海道开拓银行啊。

而综合开发部即为不断催生出钜额呆帐，以致构成该银行倒闭契机的罪魁祸首。

『从股价层面看来，它实际上已经破产了。』

──1997年3月　政论节目『周日开讲』之时事评论家──

于北海道开拓银行朝著破产倒数计时之中，我的资产却扶摇直上地持续增加。

当汇率为1美元兑换120日圆时，我虽然暂时结清了换汇交易的头寸，以确保利益入袋为安。但处理完极东银行的呆帐后，我手中依然留有与当初投入换汇交易之中同额的日币。

而且我尚未挪用到月辉投资基金的美元资产。

「买一间证券公司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我可不要连呆帐也一并收购唷。」

我向橘与一条下达指示。

此时，我虽然决意要收购证券公司，但也必须订立严谨规则。

我的目标是身为国内准大型证券商并受呆帐所苦的三海证券。

就算受到市场大力打压，大藏省却仍不遗余力地摸索抢救三海证券的方案。

「要他们董事会所有成员辞职，并让做出违法行为的人承担刑责。全额切割包含帐外负债在内的呆帐后，再交由债务整理回收公司处理。而为了维持国内金融稳定，当我们合并或收购三海证券时，要享受日本央行给的特别融资。请向大藏省说如果愿意接受这三项条件，我们就收购三海证券。」

毕竟，就算三海证券规模较小，但对大藏省而言，为了维护政府部门的尊严也必须拯救它。

大藏省证券局主导之下，于1994年推动了对于从1992年收益开始转为赤字的三海证券，展开护送船队式的重建计划。但仍旧不断出现亏损，经营状况一直并未好转。

我揣测推动此计划的大藏省证券局必定会为了维护尊接受这条件，并被我精准猜中。

正因为成功树立了拯救三海证券的前例，这一连串处理呆帐的方针之后被称为「桂华守则」，而受到大藏省受理、接纳。

大藏省证券局是在六月时接受这些条件。

『极东银行收购三海证券！

总行位于山形县酒田市的极东银行发表将收购总公司位于东京都的准大型证券公司•三海证券。

收购金额预计为四百亿圆，而三海证券的董事会成员将负起责任全数辞职。

背负大量呆帐的三海证券在本次收购案之前，依法替同样背负呆帐的子公司•三海金融申请公司重整。

并全数以市价将其他呆帐售予债务整理回收公司，清算所有损失金额。

对此，极东银行表示预计透过减资使之负起股东责任，再出资填补其无力偿付部分。

此外，即使实施此措施，由于将产生自有资本比例过低的问题，所以将由日本央行进行特别融资填补，以维持金融市场的稳定。』

藉由于三海证券踏上穷途末路之前尽早抢救，即代表可成功阻止继三海证券、北海道开拓银行，与一山证券破产后所引发的金融机构相继倒闭梦魇。假使没有连锁反应，只要个别拆解这些炸弹即可。

──我当时原本还这么心想。

「大小姐，请救救我们。」

七月。

当新闻报导了北海道开拓银行与该区的大型银行合并案破裂后的隔天。

桂直之来到我家拜访。

他是我家女仆•桂直美的儿子。

但目前正于我面前磕头下跪。

位于我身旁的直美姨也不知如何是好，显得瑟瑟缩缩。

「就算你突然那么说，我也不可能说不帮你啊，你至少说明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吧。」

年仅三十多岁的他脸颊凹陷，面容枯槁。

他似乎没什么睡，眼周出现了深深的黑眼圈。

他应该因为过于严酷的业务而身心俱疲吧。

「我想您已经透过新闻对我所任职的北海道开拓银行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我们目前爆发了挤兑潮，能否请大小姐将部分资金存入敝行呢？」

自从北海道开拓银行于今年春天在电视上遭名嘴指名道姓地说实际上已经破产后，该行行员便动用所有关系，为确保存款总额而四处奔走。

我清楚见证到这社会荒谬的一面，当初因为厌恶走后门而任职于北海道开拓银行的人，如今却需要透过关系而来向我下跪磕头。

「大小姐……」

望著身为主人的我以及下跪磕头的儿子，直美姨双眼噙著泪水。

我见到他纵使害母亲哭泣也要为筹措资金而奔走的身影，点燃了我过去的记忆──

──我回想起当时经济陷入景气长期低迷的状况之中，身为社会弱者的我，人情道义亦全被金钱与「自己责任自己承担」这句话所摧毁，最终只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地撒手人寰。

当我回想起这记忆时，最初涌现的情绪为愤怒。

这并非针对将我逼近绝路的社会，而是针对时代本身，它催生出这个任凭努力也得不到回报的社会。

我是反派千金。

至少我这一生将基于这种设定，理应迈向成为反派千金的道路。

而我也对于扮演这种角色感到释怀。

我这反派千金将输给有朝一日终将登场的主角并身败名裂，这在某种意义上为一种天经地义的剧情，也是一段美丽的佳话。

倘若能够输得潇潇洒洒、轰轰烈烈，我愿意接受这个命运。

然而，我眼前的这一幕又是什么？

惨遭名为时代的大浪所淹没的众多民众、我前世的身影，如今就在我的眼前。

我之所以接受反派千金的命运，为的并非见证这一幕。

我只能输给主角！

才不要输给时代这种令人身不由己的东西！

「……请帮我去叫橘和一条来，总之先给你一亿，这样可以吗？」

「谢谢您！大小姐！真的很谢谢您！！」

桂家母子边哭边握著我的手述说感谢之情。

如今的我能够拯救他们俩。

不对，因为我知道未来将起之波澜，故能更进一步地赚钱。

我可以拯救──

北海道开拓银行、

一山证券……

……拯救日本经济以及昔日的我们。

我叹了一口气，并微微摇了摇头。

尽管不这么做，直至身败名裂的那一天为止，我都能以反派千金的身分过著衣食无虞的生活吧。

毕竟我已经打下这种基础了。

然而假使将之全数赌上，我或许能拯救日本经济。

「大小姐，据说您找我，有何吩咐呢？」

我要直美姨母子先退下后，于近一小时后抵达宅邸的一条与橘一同进来。

他俩应该从直美姨口中得知大致状况的，我则淡然地对他们道出令人无言以对的一句话：

「我要收购北海道开拓银行。」

「大小姐！？您疯了吗！？」

见一条对我这番收购发言大呼小叫，我仅耸了耸肩并轻描淡写且直截了当地表示：

「或许吧，但机会难得，一条，你能不能分析到连我都能听得懂，为什么收购北海道开拓银行是一件疯狂的事呢？」

于此之际，橘一言不发。

一条则于稍微冷静下来后，目不转睛地望著我，并询问：

「您要我从哪里开始说明呢？」

「从最基本开始，因为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的。如果我听完说明觉得这是错的，就会收回这打算。」

一条依然凝视著我，并叹了一口气。

接著，他从自己的钱包中拿出百圆硬币与万圆纸钞放在我的面前，说：

「我问您，您知道这些钱能买东西，但为什么这些钱能买东西呢？」

「你问这问题真难回答呢……因为金钱具有相对应的价值吧？」

（插图009）

「大小姐，您讲到重点了，正确来说，这是『将价值这种共同幻想视觉化后的产物』。」

「将价值这种共同幻想视觉化后的产物？」

当我重覆著这句话时，一条则试图从钱包中取出九张千圆纸钞与零钱，并和橘交谈。

他的钱似乎不够。

「橘管家，你有五百圆硬币吗？」

「一枚就够的话，我有。」

桌上放著万圆纸钞、九张千圆纸钞、一枚五百圆硬币，以及五枚百圆硬币。

一条面向它们，并继续说明：

「我们明白这张一万圆纸钞与这些纸钞、硬币等值，但假设有不认识日本的外星人看到这些，能明白它们具有相同价值吗？这就是刚刚那句话的本质。」

「嗯。」我点头表示我明白了。

一条将五百圆硬币还给橘，并将钱收回钱包中。

「在我们理解了金钱的本质在于具有价值这件事后，接著再来聊聊如何决定它的价值吧。所谓的『价值』有一些定律，首先，第一且最为绝对的定律是如果没有对象就无法成立了。」

听完，我疑惑地歪著头，一条则又从才刚收起的钱包中拿出百圆硬币放在我面前。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就算主张这百圆硬币是一万圆也没有问题吧？」

「啊──」

我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手。

正因为有其他人，价值才具有意义。

「那么，假设大小姐您也和我在同一地点。当我主张这个百圆硬币是一万圆时，您就说『这不是百圆硬币吗？』，好了，这下谁才是正确的呢？」

我望著一条明显意有所图的笑容，并暂且思考了一下。

尽管如此，毕竟是我拜托他从头解释起，故我说出他所期待的答案。

「是我吧？因为那上面写著一百圆啊。」

一条闻言便露出「我就在等你这么说」的笑容，并对步入陷阱的我乘胜追击。

而他所指出的症结确实为我的盲点。

「正确答案是『二者皆非』。」

「咦？一百圆不是一百圆？」

「大小姐，这个百圆硬币真的是百圆硬币吗？」

「？」

见我露出「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呀」的表情后，一条又从钱包中取出万圆纸钞。

正当我心想他要这样拿进拿出还真是费事之时，一条将万圆纸钞放在百圆硬币旁，并言之凿凿地表示：

「大小姐，请您仔细想想，您真的相信这一张纸和一百个百圆硬币具有相同的价值吗？」

「……」

我不发一语。

这正是现代经济的伟大革命性创意。

毕竟这构成了信用的基础。

「但我们是以这是百圆为前提进行讨论呢。」

「正确来说，我们是相信著保证这是百圆硬币的第三方，而这第三方即为日本央行，也就是政府。这就是现代社会的金钱的本质，叫做信用货币。」

当一条说到这里时，稍微别开了视线。

因为他才讲解到一半。

「我有点口渴了，机会难得，要不要喝茶休息一下？」

「我要喝葡萄汁！」

「是，我去让时任准备，还请两位稍等。」

之后，橘走出了房间。

不知不觉之中，我开始觉得这堂课相当有趣。

我稍微心想「如果我前世知道这些知识一定不会落到那种下场」，但是当橘与亚纪姐端著饮料与茶点来时，我的肚子便叫了起来。

「来，这是大小姐您最喜欢的布丁喔。」

「哇──布丁──♪」

此时，原本喝著咖啡的一条正要再度开始上课。

「大小姐，那布丁看起来很好吃，可以的话，要不要以一百圆卖给我呢？」

「才不卖呢！因为这布丁更有价值啊！！」

虽然这尚未到因食物产生怨恨的程度，但我也相当认真地拒绝了他。

这可是女仆亲手制作的布丁，所以既昂贵又美味。

一条见状再将放在桌上的万圆纸钞递给了我。

「那您愿不愿意以一万圆的价格把布丁卖给我呢？」

「……唔！」

我这一世虽然生为好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前世却是个平民老百姓，灵魂不禁对一万圆这价格起了反应。

在场三人看到我的反应都笑了起来。

「大小姐，谢谢您这么青睐我们做的布丁。一条经理，还请您不要太为难大小姐。」

听见亚纪姐的话后，一条则举起双手，做出「我又没错」的反应。

他的动作不禁使我莞尔一笑。

「我不会吃的，但您可以暂时把布丁借给我吗？」

「……你不可以吃掉它喔。」

一条将万圆纸钞放在我面前，再将布丁端到自己面前。

这代表我以一万圆将布丁卖给他吧。

「好了，我花了一万圆买下这份布丁，但我不是要自己吃，而是要卖给其他人获取利益。所以说橘管家，你要不要用两万圆买下大小姐的布丁呢？」

此时，喝著黑咖啡的橘瞥了布丁一眼并说：

「我不喜欢吃甜食。」

这恍如安排好的剧情一般，橘笃定地说，一条则露出窘迫表情环顾四周。此时我便理解了这份布丁扮演著什么样的角色了。

亚纪姐的手工布丁代表目前日本经济中的土地与股票。

「哎呀真伤脑筋，我并不想吃布丁，继续放下去的话，布丁也会坏掉不能吃了，这样一来就没人愿意买了。没办法了，大小姐，您要不要买下这份布丁呢？」

「如果你卖一百的话，我就买♪」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百圆硬币递给一条，他则收下我的百圆硬币，并将布丁还给我。

接著继续演著这出虚情假意的戏。

「我好不容易处理掉布丁了，但一万圆也从我的钱包里消失了。要是我老婆看到我的钱包，问我说『你把一万块花到哪里去呢？』，就会演变成夫妻吵架了呢。」

这就是呆帐的本质。

想购买商品的人使得价格攀升，但若找不到买家，价格则会下跌。

这表示自帐面价格与市场价格的相异之处中产生了价差。

「这时候我就以不当手段从某处挖钱，给了你一万圆来避免夫妻危机。」

「大小姐，如您所说，连一万圆的布丁都能造成夫妻吵架的危机了，那么土地和股票这些呆帐的单位就更加不同了，一如字面所示。」

一条表情一变，神色严肃地述说。

正因为在泡沫经济全盛期以及破裂时皆位于最前线，他的这句话便显得格外沉重。

「连身为第二地银的极东银行也背负著四百五十亿的呆帐了，在那之前我们也已经处分了许多资产，所以极东银行最多应该约有将近一千亿圆的呆帐。北海道开拓银行虽然排名较低，但好歹也是都市型银行，他们的呆帐一定比我们还要多上一位数。」

我能准备出一兆的资金吗？

倘若有时间，靠网路泡沫化即可勉强凑到。

然而，北海道开拓银行目前基于市场争相拋售，将于秋季时破产。

时间明显不足。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我正经八百地吃著布丁，并斩钉截铁地说：

「日本央行特别融资，要来思考能逼大藏省开放日银特融（注16）的方法了。」

我们来聊聊金钱吧。

聊聊金钱（价值）。

聊聊金钱（信用）。

聊聊金钱（幻想）。

来聊聊经济（金钱）吧。

造成那场金融机构相继倒闭的梦魇。

元凶们的呆帐额度如以下所示。

三海证券　　　　八百亿圆

一山证券　　　　两千六百亿圆

北海道开拓银行　两兆三千亿圆

如字面所示，北海道开拓银行的呆帐位数无人能敌。

倘若为避免对日本经济造成伤害，真正应该抢救的应为北海道开拓银行。

然而我无法筹出两兆三千亿圆这种钜额。

不对，这国家中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单位只有一个了。

日银，亦即日本央行的特别融资，通称日银特融。

当金融体制陷入危机之时，为了维持信用，将藉由政府提出要求而发动的机制。

这即为所谓的最后贷款人。

如何能激发出这无担保与无上限的特别融资，可说将能决定陷入资金周转不灵难关的北海道开拓银行的命运。

「首先就从运用我们现在获得的日银特融开始著手吧。」

收购了三海证券的极东银行，目前正受到日银特融的资助。

正因为这是无担保与无上限的特别融资，当极东银行发表收购三海证券的声明后，该证券仍旧处于信用危机之中，以致资金滔滔不绝地流出，目前日银特融也正逐次投入莫大金额。

只要想像这是忘记塞住塞子的浴缸，明明下面还在漏水却继续注入洗澡水，应该就很好理解了吧。

直至资金流出的情况被堵住，并放满名为金钱的洗澡水之前，日银特融都不会停止。

「正因为这样，所以现在可以乱来呢。」

当我如此断言后，一条则神色僵硬，忐忑不安地询问。

他似乎学到当我这大小姐说出这句话时，通常都会打算干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事。

而实际上，当他听见这件事之后，再度与橘双双无言以对。

「……虽然我不想知道，但您打算做什么呢？」

「俗话说『射将先射马』，为了收购北海道开拓银行，我要先收购一山证券。」

『三海证券发表将与一山证券合并之声明！

总公司位于东京都内的准大型证券公司•三海证券，发表将与总公司同样位于东京都的大型证券公司•一山证券合并。

存续公司之主体为三海证券，预计合并后的名称也将统一为三海证券。

大型证券公司•一山证券不只背负高额呆帐，经营不振，且因为遭人揭露其与专藉股东身分讹诈公司的非法组织•总会屋（注17）具有利益输送关系，以致含总裁在内的经营团队全体总辞，造成公司内部一片混乱。

根据部分周刊报导，一山证券的非法情事不只损失补填，甚至还有帐外债务的嫌疑，而这次与三海证券合并也为由大藏省证券局所主导之实质救济方案，引发了在野党的抨击。』

『一山证券将于明天与三海证券合并之前公开帐外债务，现任经营团队辞职，并决定追溯过往职员之刑事责任。

根据该公司的声明，帐外债务的总额高达两千六百亿圆。

该公司预计将包含帐外债务在内的呆帐全数售予债务整理回收公司，并列入特别损失之中。

三海证券则针对其一系列的声明召开了记者会，强调并不打算中止合并案。

大藏省也提出声明，指出为稳定金融市场，目前不打算结束对三海证券的日银特融……』

从一山证券的员工中找到密告者并非难事，橘与一条以桂华院家族的不受逮捕特权为交换条件获得了情报，并运用桂华守则这项前例作为武器，打通极东银行内部关节后，再向一山证券提出与三海证券合并之建议。

一山证券因为与总会屋的利益输送案，以及经营团队全数更换而陷入公司失能的状态之中，而大藏省证券局也未善尽督导之责任，以致双双不得不乖乖接受我方提出的条件。

本次关键在于我方指出一山证券一直以来全力隐瞒帐外债务，以及为处理这项损失而陷入无力偿付的窘境之中。

而站在大藏省证券局的角度，绝对要避免该公司于处理损失过程之中必定会陷入无力偿付之状态，进而导致破产的剧本。

故据说当橘提出「假使愿意遵守我方提出的桂华守则，就愿意拯救一山证券」这样的条件时，他们皆有气无力地点头答应。

「证券局应该并不想抢在银行局之前，爆出须处理高额破产案这种督导不周的丑事吧？」

纵向行政体制万万岁。

这种小虾米并吞大鲸鱼的美味之处，便在于身为小虾米的三海证券如今也受到日银特融的资金挹注。先不论情感层面，我们可合法从日本央行调度拯救一山证券的资金。

此外，藉由使未实现资产全数视觉化后，可无一遗漏地处理呆帐，这一点也相当重要。

至于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当金融机构彼此合并时，资产将全数汇整至存续公司之中并进行处理。而此时将暂时以「市价」再度估算被合并方的所有资产价值。

意即当执行这项处理时，合并方能以正当价格继承资产，故这些呆帐将不再是呆帐。

再将依旧留下、真正难以处理的呆帐售予债务整理回收公司，并由日银特融弥补顾客注销银行帐户等信用危机问题。

而新闻媒体并未注意到这个逻辑，仅追著一山证券董事会再度总辞、前任董事遭起诉、合并后不使用一山这个名称等显目的表面问题。

因此这次合并案被荒谬地报导为「一山证券抄家灭门案」，但由于可上演厘清责任归属的剧码，故在某种层面的意义上正中下怀。

总之，一山证券幸存下来了。

时序为八月。

继三海证券之后，由于一山证券也得救了，我将目标锁定在市场上仅存的北海道开拓银行身上，冷酷地持续进行拋售攻击。

北海道开拓银行与当地地银合并案破裂，故并无抵挡这波攻势的力量。

而我等待它的股价降至所谓破产警戒线的一百元，并来到可谓水饺股的59元后，便使出了最后一击。

发表公开收购北海道开拓银行股票之声明。

『总公司位于美国加州的月辉投资基金于本日中午声明将公开收购北海道开拓银行股票。

收购价将为每股74元。

目标为获得该行三分之一乃至过半数的股票。

期间为至十月底。』

好了。

来把几百亿横财丢入臭水沟，拯救北海道开拓银行、拯救日本经济吧。

『市场相关人士针对月辉投资基金公开收购北海道开拓银行股票一事抱持怀疑态度。

因为不了解该基金为何要公开收购。

即使成功公开收购，若北海道开拓银行破产，所花费的金额将付诸流水。

此外，尽管掌握了经营权、避免该行破产，也无法避免遭追究股东责任而进行减资。

因此，一般而言若要透过这种公开收购的方式掌握经营权，首先会等该行减资之后，再以第三方现金增资等手段掌握经营权。

而纵使相关人士感到不解，这次等同最后避难所的公开收购受到许多投资家的欢迎。

另一方面，当地相关人士则表示事到如今就算脱手，损失金额也大同小异，而选择继续持有该行股票……』

「目前我们成功收购了36 %已发行股票，花了将近两百亿圆，继续执行应该能成功取得过半数股票。就算这是一笔横财，也还真是可惜呀。」

一条以无奈的眼神向我报告。

为获得过半数股票所耗费的费用为四百亿左右。

这笔钱原本即为预计直接化为梦幻泡影的金额，但接下来才是这场好戏的有趣之处。

「记者会快开始了，帮我打开电视。」

于一旁待命的桂直美便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于国家电视台播映的临时节目之中，一名号称月辉投资基金相关人士的外国人正以流畅英文回答著媒体记者，并由同步口译立刻译为日文。

──请您说明一下月辉投资基金这次公开收购的原因。

『我们是一间重建管理投资基金，目的为帮助企业重生的公司。当拯救金融机构时，将与该地区的经济和银行维持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地区企业不只拥有银行的股票，并多以之为担保进行借贷，因此对重建一间银行来说，地方经济再生也为不可或缺之条件，但要是陆续出现失去担保而无法融资的企业，又该怎么办呢？所以我们认为本次的公开收购有其必要性。』

──您认为可能重建背负高额呆帐的北海道开拓银行吗？

『老实说，我方认为根据现况，若要单独重建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目前只能透漏将有一天和其他公司进行合并重整。』

──请恕我直言，但有传闻指出贵公司为专门收购发生财务危机企业再整顿资产并分拆高价出售的外资型秃鹰资金（注18某种意义而言，人们当然会这么评论我们，我认为这是因为大家还不了解我们。包含本次记者会在内，我们保证未来将一步步地释出更多相关资讯。』

「不过啊，美国还真大呢，毕竟也有这种拥有律师执照的演员（注19）。」

「也因为这样才能藉此虚张声势，要是找一个日本人去就会被瞧不起呢。」

一条也回应了我的呢喃。

我们为召开记者会，而雇用了这名外国人扮演月辉投资基金的顾问律师。

正因为他兼任律师与演员，故应对如流，即使遭人查底细，他的执照也是货真价实，能断绝众人的怀疑。

纵使大藏省知晓月辉投资基金的真实面貌，但却并未将消息释放予新闻媒体。

毕竟他们无法掌握我们的意图，而且轻举妄动的话，一旦我收手撤资，北海道开拓银行便会真的破产。

「那么大藏省会乖乖闭嘴吗？」

「会，大藏省银行局和协商三海证券、一山证券时一样接受了同样守则，而同意了这次的事。」

我们不仅接住回天乏术的北海道开拓银行这颗烫手山芋，甚至附送一份伴手礼。意即不惜藉由公开收购股票也要多付一笔钱，以减轻该公司对地方经济造成的伤害，这使得银行局对我们产生良好印象。

想当然尔，正因为他们知道证券局日前才成功维持住护送船队制度，故处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氛围之中，接受我们的条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我们不主张该银行的经营权，这样好吗？」

「你觉得现在的我能经营一间巨大银行吗？」

银行局之所以承认这次的收购案，另一原因在于我方并未主张经营权。

也就是说我们不仅将交出极东银行，亦会将北海道开拓银行与合并收购的三海证券捐献给大藏省当殖民地。

若不做到这个份上，遂无法获得以兆圆为单位之日本央行特别融资。

并于同时之际，向大藏省轻语鼓吹某种主意，即以北海道开拓银行作为已移除不良资产之健康银行，进而一气呵成地解决其他经营不善的银行，亦展现出我方预计合并即将破产之长信银行与债权银行的态度后，终于为处理陷入经营危机之北海道开拓银行的呆帐铺好了一条路。

「但他们应该暗自窃笑地说让我们出钱，又能自由处置一间因祸得福变得阔绰的金融机构。」

毕竟这并非仅为一间合并了第二地银与三间排名偏低的都市型银行之金融机构，甚至还合并了国内大型证券公司与准大型证券公司。大藏省可利用它充当自己的前线基地。

这对现正推动中的金融大改革而言，可谓一恰到好处的典型范例。

「又没什么关系，既然它在实质上都成为国有银行了，就总有一天必定会因为金融大改革而号称是民营银行并被政府法拍掉，我们就当作是能获得一纸具备参加那场拍卖的资格的意向书吧。」

此意向书的条件有二，其一为大藏省将同意我方拥有参与、收购整间企业之拍卖的资格。其二为保障我方持有于成功自力重建之极东银行、极东人寿保险与前三海证券中所占的股份。毕竟政府姑且也并未残酷绝情到用国有化的方式没收凭自力重建的企业。

而理所当然，这背后存在著将大藏省证券局对一山证券的支援清理乾净。

电视正好拨到当地新闻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之处。

──感谢贵公司顾虑到地方经济，作为当地公司一分子的我也觉得十分感激。不过目前还无法消除贵公司为传闻中的秃鹰基金也是事实，北海道民众不知是否真的可以握住这双援手，还请您对当地居民说几句话。

『各位会感到怀疑相当正常，当北海道被北日本政府统一时，因为经济与地理因素，使该地成为日本国内继首都东京后的第二个成为民族大熔炉（注20）的无国界都市，正因为是一块这样的土地，敝基金的老板才伸出了援手吧。』

──老板？

『对，这应该可以公开，我们基金的老板拥有俄罗斯人血统。所以或许想对居住于这国家中的同胞们伸出援手吧。』

「我又没说过这种话。」

「又没什么关系，您也允许他做出某种程度的即兴表演，所以刚才那算是即兴的范围。」

「也罢，我的外表看起来的确像俄国人呢，要不要透过什么慈善活动来捐点善款呢？」

此时我还不知道。

我将会长达好一段时间被这段即兴表演耍得团团转。

以及深深影响这个世界。

『总行位于山形县酒田市的第二地银•极东银行发表了与总行位于北海道札幌市的北海道开拓银行合并的声明。

存续银行为极东银行，并将更名为极东北海道银行。

北海道开拓银行由于背负高额呆帐而导致经营恶化，现由外资公司•月辉投资基金进行公开收购而转移了经营权。

对极东银行之经营同样拥有影响力的月辉投资资金，将企图透过合并这两家银行来一举清除呆帐。

北海道开拓银行包含总裁在内的经营团队将总辞，并将呆帐售予债务整理回收公司。

该行于进一步减资以厘清股东责任后，再由月辉投资基金以第三方现金增资的方式注资。

至于其间所产生的信用危机问题，为了稳定经营状况，该行将申请日银特融……』

『外资月辉投资基金由国内资本•桂华集团提供资金。

第一卷 大小姐振翅高飞

第一卷大小姐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