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天 午后 姆莉姆莉城
这是怪物与怪物之间壮烈的战斗,是在静谧而有序的无声寂静之中的无声演舞。美丽流畅地在地面滑行,舞动不休的战栗(战争)。
双方拿著木棒,默默靠近彼此。其中一人没有摆出架式,若无其事地挥出斩击,紧接而来的是疯狂的乱舞,掀起宁静的激斗。
这就是怪物,这才是怪物。他们的身影就像在流水之中游泳,缓缓地舞动,展现出诡异的速度差。明明很快,看起来却并非如此;明明很慢,眼睛却跟不上,就像在延迟而凝滞的时光长河中游动。
「这是……」
难怪专业的刽子手、最强的杀人魔毫无反抗之力。一旦踏入这场舞蹈的范围,想必瞬间就会被切成碎片。相较之下,为了杀人而钻研至极限的技巧,只不过是动作僵硬的人偶戏罢了。这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是纯粹的斩击。
不管是人、人体、魔物或魔法都一样,这是与所有一切都毫无关联的纯粹斩击。战斗、杀戮、守护,将这些原则与道理悉数剥下,露出最纯粹的斩,只为了斩而存在的招式。这和运用身体挥斩的剑技不同,是只为了斩而活动身体,只追求斩击的结果。
那名少年是迷宫杀手、是怪物,那么那位美女是什么人?比迷宫杀手更强的随从。虽然我刚才和公主殿下一起接受了她的训练,但还是不清楚她的实力,只知道她很强。
与怪物战斗让我瞭解到一件事,那就是少年是个有能力对抗怪物的怪物。
要说他强,其实很弱;要说技巧高超,其实颇为随便。说快其实很慢,说登峰造极又很单纯。但他确实是个怪物,接受刺客训练的我很清楚他的恐怖之处。我杀不了他,我的剑碰不到他。
当时的我交出一条手臂都算是运气好,只有剑被抢走根本是被玩弄了,不然我本来应该会死的。他将多余的动作削减到极限,却又做出毫无意义、奇怪又奇妙的举动。
那不是人类会有的动作,在对手亲眼见识并理解之前就会被他杀光,而美女则是以漂亮又精准的动作闪躲、格档或回避。若非事先制定套路的演武,不可能办到这种事,双方招架时连看都没看著彼此,就像魔术表演一般,奇迹似地起舞。
没错,这两人的世界已经疯了。这种事只会在疯狂的世界里发生,无论是常识、法则或真理都被毫无意义地斩下,只有充斥斩击的恶梦。简直就像两把剑,只为了斩击而制作、锻造、研磨,为斩而生的剑(生物),那就是怪物。
所以他们的动作美丽到残酷的地步,洗炼到冷酷的程度,静谧到苛刻的境地。
「恐怖又美丽……他们是在展示给我们看吧。既然要打就要打赢,即使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也要挥剑……多么残酷的剑舞。」「是呀,不是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战斗,应该是为了配合我们的战斗方式,而以演舞的形式展现吧。」
就像在告诉我,若想成为公主殿下的盾就要扫荡敌人,想当公主殿下的剑就该斩杀对手,要牺牲生命的话就为了杀敌而舍命。若要赌上性命,那就举起剑而非盾牌。我们早已明白,自己想做的事不是人所能办到……所以他们在向我们展示,只要成为非人的怪物就行了。
公主殿下说她不会放弃,所以我们就连放弃都不被允许。这两人在告诉我们真正的不放弃就是这么回事,赌上性命、舍弃性命只不过是藉口,跟放弃没两样。这是连死都不被允许,也不能放弃,除了战胜以外没有第二条路的战斗。这才叫做战斗。
没错,Lv仅仅21的少年让我们见识到了这些,教会了我们──别说自己的Lv办不到,不管有多弱小,只要杀了对方就算胜利。
啊啊,这是何等可怕的怪物,究竟要吃多少苦才能使出这样的招式?
要经历多么危险的遭遇,才能练出如此精巧的动作?
残酷、严峻与苛刻不算什么,仅凭这些根本达不到更高的境界。这些怪物肯定跨越了比地狱更惨烈的死地,即使身处比凄惨的绝望深渊更恶劣的战场,依然不会放弃。
不容许自己放弃,从比地狱更惨的死地一路走来。靠著区区Lv20左右的身体能力(能力值),在比地狱更艰辛的恶梦中挣扎奋斗──这就是怪物的来历。
以弱小的力量在战斗中存活至今的能力,永不放弃、将死地屠杀一空的强悍。没错,身体弱小却拥有坚强的意志,正是这点造就了怪物。
「我……想变强。」「是,我会陪您一起变强。」
我没办法反驳这名少年(怪物),也不能找藉口或说丧气话,因为他若无其事地在地狱中存活下来了。身边围绕著有如英雄或勇者的同伴,那些同伴却以憧憬的眼神注视著这名最弱的少年。
明明能力只有村民的程度,但无论是英雄、勇者、边境之王还是剑之公主,都被他的疯狂(强悍)所折服。
即使独自面对上万敌人,他也不让我选择放弃。彷佛在告诉我「那就独自杀了那一万人,只要在被杀之前先杀光所有人就赢了」……
办不到、不可能、行不通,就连心中差点出口的吶喊、灵魂的悲鸣也毫无意义,因为答案就在眼前。公主殿下用力握住了剑。我们看见了目标,他将达成目的的路标指给我们看了。
不知不觉间,我的手也紧握著剑。试图守护所有人、状似疯狂的对战,以及从地狱中活下来的怪物们,让我不禁看得入迷。
狂舞的剑正在对我诉说,若是做好了守护公主的觉悟,那就杀光一切,牺牲性命成为盾牌只是白费工夫。亲自将敌人屠杀殆尽──这才叫守护。
「根本是疯了。」
没错,不疯狂就无法变成怪物。不放弃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即使发狂也要贯彻到底,不惜成为怪物。
他们是为了某人……为了守护某些人事物,被迫参与不允许败北与死亡的战斗,最终让这两个人成了怪物。照这么说的话……我们根本算不上是在抗争,连抗争都尚未开始。
赌上性命这种事没有意义,生命本身并不具有任何意义与价值。唯有达成目的才算是有意义与价值,因此死亡毫无意义。
于是我持剑站了起来。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完成,就连达成目的的力量都没有。
若是不准送死,那就需要力量,而这份力量就在眼前。
尽管它远在无法触及的地方,我们也已经不被容许、不能允许放弃了。
我要向著其存在伸出手奋力挣扎,再怎么痛苦也要碰到它。
这双手已经不能放下了,想必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放下。因为……我已经向少年(怪物)伸出了手。
「「请赐教!」」
如果耗费一辈子仍然碰不到,那就只好追求一辈子都不放下伸出的手。唯有这条路的尽头,才有那名少年(怪物)在等著,所以那些有如英雄或勇者的少年同伴才会如此心焦……所有人都伸手追寻著那份憧憬。
想要站在那两名孤单的怪物身旁,不让他们孤独地前往死地。想必每个人都不会放下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