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天 兽人国 森林
我放火烧毁野兽们的骯脏村子，然后捕捉仓皇逃离火舌的野兽们。这是简单又单纯的、狩猎野兽的基本方式。
「可以杀掉，但别让它们逃了喔。」「好，你们这些野兽不要闹喔！」
就这样，只要抓到一只小鬼或母的，狂暴的雄性就会自己撞上陷阱死去。毕竟它们只是模仿人族的野兽，所以会愚蠢地朝陷阱冲过来、自己去死。
反正成熟的雄性卖不了多少钱，自己去死一死吧。
「把武器扔了，逃跑的话我们就一只只杀死小鬼。」「自己戴上那里的项圈，戴上的家伙不会被杀，剩下的我们会杀光。动作快！」
唉，狸猫族接著是山猪族，尽是些便宜货。受不了，都来这种充满动物臭味的森林狩猎兽人，结果连一个招牌商品都没有，真是划不来。
「你们认识别的村子吧？快说，只要说出一座兔子、狼或狐狸的村庄位置，我们就放了一只。」
死不开口吗？所以才说它们自称兽人，其实根本是没用的废物。没有智慧的野兽连计算得失都不会。
「其他种野兽的村子也行，只要说出三座就放了一只，从最早开口的那只开始放。」
真没用。反正在卖掉之前让它们活著就好，只要以不会留下伤痕的方式让它们吃点苦头，愚蠢的野兽终究会招。说要放它们走是骗人的，无论如何都只有卖掉一途。
「喂，人是不是变少了？该不会有人被野兽干掉了吧？」
「嗄～？喔～应该是带母的去玩了吧，那些家伙就好这一口。」
「什么，他们偷跑喔？可恶，这里都是些小鬼头。」
危险的狼或熊是由狩猎兽人的部队去对付，这边只有下下签。这样赚不到多少钱，要是找到兔子或狐狸就可以挥霍一阵子了，但先不说狸猫，山猪就算杀了也不可惜。真不走运。
「为什么侦察的人也没回来？」「喂喂，难道那些家伙也找到母的去玩了吗？」「得尽快狩猎才行，这样是赚不到钱的喔。」
王国没有出手的现在，正是赚钱的时候……动作要是不快点，等教会派人来又要争夺奴隶了。
「这下子只能以量取胜了，但带著这么多只也很碍事。」「太多的话就从便宜的开始杀吧。」「那应该是山猪吧。」
这样还债之后不就没钱可以玩了吗？可恶。
「把野兽集中关在一起，回程再回收，监视的人别玩得太过头啊。」
只能分头去找人了……但我总觉得不舒服。森林一片安静，有种讨厌的感觉。
相对地，野兽的哭闹和叫声吵死人了。我用火魔法威胁了一下，它们才安静下来。要是烧伤价格就会变低，这些满身臭味的蠢动物最好别吵。
「喂，阵形太分散了。还有啊，拿著『传心之铃』的家伙别走散了。」「好喔。」「你也太担心了吧，兽人军的主力部队又没办法过来这里。」
啧，要是有好一点的魔道具就好了，都是因为教会的那些家伙独占技术，我们商人才会这么辛苦。话说回来──是不是太安静了？
接著森林里出现了……小鬼，不，是大人吗？虽然年轻，但看来是雄性，卖不了钱……这是什么族，耳朵被兜帽挡住了。
「别动，逃跑的话就杀了你。」
「我不会逃，既然来到这里就不会逃了……我一直以异世界为目标，现在终于来到这里，所以我不会再逃了。」
（插图013）
是疯子──听不懂人类的话吗？这样卖不出去……杀了吧。
「喂，你的同伴和村子在哪，说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我的同伴分散在森林里，而且不会让你们去村子，去不了的……你们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
还真的是无法沟通的疯子，真不走运，赶紧杀了去找下一个吧。
我举剑靠近，但对方一动也不动，是吓到僵住了吗？我用剑刺向喉咙，刺……咦？
「那些兽人奋战过了，就算知道那是陷阱，他们依然想拯救、守护族人啊。」
咦（噗哧）。
※
那是怪物。我只是在猎兽时稍微玩了一下，同伴就突然被杀了，身体被看不见的某种东西瞬间切成碎块。
「那、那是什么！」
就像身体里的某处被戳中一般，同伴们接连颤抖，接著从内部被切成碎块。可恶，都怪那个母的大吵大闹，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赶快杀了。
「咕哇啊啊啊啊啊、嘎啊啊啊！」「我、我的脚、咕嘎啊啊啊！！」
狩猎兽人的部队所有人都穿著附带技能的装备，但依然被杀得乾乾净净，连原本是A级冒险者的护卫都被切成碎块。这和战斗技术无关，对方根本是怪物。
「喂，这是怎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被杀啊，你这个杀人魔！！」
可恶，我只是因为兽奴的库存不够，想说这样比买的更便宜，还可以找乐子，所以才会来这种地方。
「喂，开什么玩笑。你、你、你是人族吧，为什么要站在野兽那边啊！我、我可是人类，为什么要被杀的是我啊，别开玩笑了！」
「是啊，我是人类，但我讨厌的对象也全是人类。我对兽人没有仇恨，对人类倒是恨得很深。所以……去死吧。」
嘎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身体……有东西进来了……！
「你很享受折磨、伤害和杀戮对吧？那就好好享受吧，我会折磨你、伤害你再杀了你。」
为什么……（咕嚓。）
※
这些家伙是人族。但王国正处于分裂的内乱状态，难道教国已经派出妨碍部队了吗！
「我们是商业联盟的人，后面还有别的部队，主力部队也来了。向我们出手是敌对行为，你们想挑衅国家吗！」
「哈──你后面的部队早就没了，主力部队应该也消失了吧。我从来没挑衅过别人……所以就试著挑衅看看啰。」
对方是从哪里来的？感知不到气息，而且四周应该布署了商国的兽人狩猎部队，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接著────他的身影消失了！
「慢著慢著，我知道了，我会将一半兽人交给你们，握手言和吧。相对地，直到狩猎结束前都别妨碍我们。」
对方每次消失又出现时，都会有同伴被杀。就算想逃也找不到同伴！？我从腰间拔出附带效果的剑，这是绝对能刺中对手的必中武器。
「大家聚在一起，别分散。」
没有回应？
「就说已经没人在了。永别了。」
背后传来声音，我在那一瞬间挥出剑，发动底牌的『必中』效果……没打中？啊（咕唰）。
※
众人集合起来分享情报。我们不是无敌的，也无法成为强者，所以要掌握情报、确认状况。
「A－2～C－5杀完了，没有人逃走……两座村子没事。」「我这边消灭到D－3，对面的四座村子没事……但A－6没赶上，被屠杀烧毁了。」「我刚才在E－7保护并解放了狸猫族，但山猪族的村子也没赶上……还有E的三座村子平安无事。」「我这边是到G为止全部解放了，但那边深处有佣兵部队，应该是针对兽人国守备队的部队。」
我们解放了所有目标，赶得上的村子全都救了。能杀的敌人……全都杀了。大家都杀了人，感觉自己比想像中更平静。因为我们恨的是人类，想必杀死兽人会更让我心痛吧。
「没想到杀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是啊……我们的心早就崩坏了。」
可是遥同学不一样，只有他不一样。遥同学是为了我们、为了大家而杀戮至今……而且完全不是没事。
所以我们试著杀了人，但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看到那些人踹著被杀的兽人尸体，顺从怒气杀光他们罢了。
遥同学说过柿崎同学他们是这边的人，看来我们也是。不过女生们明明是那边的人，却来到了这里，遥同学也是。只会杀戮的遥同学本来不是这边的人，却一路杀到现在……这在异世界（这边）是正常的事，但遥同学是比任何人更讨厌杀人的──杀戮者。
「要不要和柿崎同学他们会合？」「我想他们应该不需要支援，狩猎逃跑的人比较好吧。」
商国的佣兵部队应该已经全灭了。商国首屈一指、身经百战的危险佣兵团，已经被卷进暴虐之中撕成碎片。
这群在学校里，甚至连全国都很出名的运动员，真正的样貌就跟遥同学说的一样是战斗集团（狂战士）。
打海贼战的时候也是，船只接舷的瞬间一切就结束了。无论是战斗或生命，都在一瞬间被他们消灭。商国的船队名义上是商业船只，但以自卫为由加上了武装，袭击我们这艘实际上是非武装的船，简单说就是商人兼海贼。而那些武装船上的海战专家──佣兵们眨眼之间就被破坏了。他们在一瞬间精准破坏人体，俐落且有效地进行歼灭。
只要敌人是人类，那五人组只靠他们自己上，搞不好还比较强。先不论团体战，若是森林里的遭遇战，不只是我们，连班长等人都跟不上他们。所以我们去了也只会碍事。
然后……佣兵那边传来的气息几乎都消失了，想必已经被狩猎、歼灭殆尽。
「嗯，总之能救多少算多少吧。」「「「知道了。」」」
声音消失了──战斗集团（狂战士），那是以赌上性命的全力战斗为乐，为了战斗连意义、涵义与理由都不需要、生存价值就是战斗的集团。在没有战斗的世界闷了很久的战斗集团（狂战士），如今被丢到异世界的森林；佣兵们遇上了他们……于是气息消失了。剩下只有主力部队，商国的正规兵……也就是军队。
「最关键的、用来杀死兽人战士或兽人军的主力部队呢？」「那支杀戮部队凑齐了战斗与杀戮用的魔法、技能和魔道具，的确很危险，交给史莱姆没问题吗？」「「「它才用不著我们担心呢！」」」
的确是这样，那个抖来抖去的可爱史莱姆，是和遥同学与安洁莉卡小姐那种怪物并列也毫不逊色的怪物……虽然很可爱啦。
※
森林太过安静了。刚开始只看到一只最弱的魔物•史莱姆，因为这种魔物太弱，我反而没见过，这是出生后很快就会被吃掉的最弱魔物。眼前这个大概就是史莱姆吧，的确很少见，但没有特地狩猎的意义与价值，于是我无视它继续前进。
「又来了，总觉得数量好多。」
是大量出现了吗？到处都是史莱姆。不过区区史莱姆就算群聚也没有危险，还是继续赶路吧。然而史莱姆的数量无穷无尽，填满了视野每个角落，这种情况太异常了。
「难道发生大袭击（Stampede）了吗？用魔法烧光它们。」「把它们聚集起来一并处理，从四周展开包围。」
这个群体的数量大到无法忽视，要是一起涌上，就算是史莱姆也会造成危险。如果只有史莱姆，即使发生大袭击（Stampede）也有办法应付。就在我们开始行动的瞬间，整片森林都挤满了史莱姆，史莱姆之海甚至让人看不见森林里的树木。
这支主力部队是由六个战斗中队加上小团体组成的大部队，但超过三千人散开的大部队却被包围了。
「防守！摆出防御阵，以魔法部队进行扫荡，先减少数量。」「往下风处放毒，总之先减少敌人。」「它、它们动起来了，魔法障壁被吞噬了？」「专杀魔物的武器也没用，火焰也被吃掉了！」
魔法部队的攻击没有作用，弓箭和长枪也对其无效。史莱姆应该是弱到被当成传说的无力魔物才对……然而我们已经被包围到无处可逃了。喂，它不是一出生就会被吃掉的最弱魔物吗！？
「不管哪种魔道具都没有效果，毒也不行，没有作用。」「可恶，这是群聚的特殊个体吗？总之先突破包围逃跑，数量这么多，我们会被吃掉的。」
这是一支聚集了商业联盟军人与冒险者精锐，以兽人军为战斗对象的最强部队。这支部队的士兵们正接连被史莱姆吞食，这下子只能舍弃他们逃跑了。
我救不了他们，但自己一个人逃得掉。我可是经历过地狱、打倒怪物存活至今的人。虽然现在是担任军队指挥官这个不适合我的职务，但以前是S级冒险者。而且我的装备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不过敌人数量众多，试图逃跑的我……发现自己被诱导了？背后的气息都消失了，一下子就全灭了吗？接著──眼前出现一只史莱姆。
只有一只。
但这只不一样。我可是曾经到达S级的冒险者，虽说堕落之后被军队收留，但也因此习得了杀人的技术，还用赚来的黑心钱购入特殊技能装备。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告诉我……它很强。
「哈，这是第二次遇到让我感到恐惧的魔物呢。」
自从那个迷宫王以来还是头一次。那次让我失去所有伙伴，冒险也结束了。没想到还有比它更可怕的魔物。唉，这也算自作自受，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沉溺酒精、品行堕落，欠了一屁股债的我加入军队，至今不晓得杀死、侵犯、烧毁了多少人。
「看来只能杀了呢。」
（抖动。）
我会死。
那就动用最后的手段吧。我取出放在衣襟内侧口袋里的药……喝了下去。
这是会缩短寿命、副作用搞不好会纠缠一辈子的药，相对地能力值会暂时获得爆发性的成长。尽管时间短暂，但据说效果高达几十倍……一鼓作气地杀了它或逃跑吧。
「呼────接招吧！呿。」
我这一生为剑而活──虽然失去伙伴之后发狂变调，但这辈子的目标依然是剑。
「然而……最后的对手却是史莱姆吗？」
这是天罚吧。打倒迷宫王的我被捧为英雄，明明保护不了一直在一起的伙伴，所有人都死了，却被当成英雄。在那之后，我疯狂又迷茫地活到现在……终于迎来了结局。我的灵魂已经污秽到不配前往伙伴身边，从最初到最后都只有剑，其他的全都在那个时候丧失了。
我缓缓架好剑。
圆滚滚弹跳的史莱姆晃动了起来，躯体大幅纵向伸展。那是……四肢吗……它正在拟人化？
「人、这是人吗……」
史莱姆逐渐化为人形，但要说是人──也未免太美了。
（……）
剑！对方向我挥出一剑，我的最后是剑。啊啊，在这微不足道的生涯里，最后见到的是绝世美女挥出的一剑，蕴藏著剑道极致的神技。那是我在迷失一切之前，始终心神向往的……梦想中的一剑。
※
所有人集合进行大范围索敌，没有发现敌人的气息，兽人们也抱持著戒心没有出来……兽耳。
于是我们收集了兽人的尸体，接著挖洞将其埋葬，只放了石头作为墓碑。我想他们一定不愿意被人类埋葬、刻墓碑，心中对人类只有憎恨吧。
我只能双手合十，低头以尊敬的心情为他们祈求冥福。这样商国的战力就被削弱了，从那支主力部队的强度来看，应该是商国的主力军吧。而且佣兵部队的统帅也被我们拿下了。
就连我们扫荡的猎村部队，成员都穿著附带技能的装备，还有高Lv的护卫跟著。消灭之后应该削弱了不少战力……总人数超过五千，想必对商国来说是个巨大打击。
「没赶上呢。」「我们在河上击溃增援花了太多时间。」
没错，因为有兽人战士们舍命保护、坚持战斗，村子才能留下来，奴隶也没被带走。然后……至少报了仇。而这么一来──商国就没办法随便进攻兽人国了。
（抖抖。）
因此，人族不该继续待在这里了。兽人们依然抱著恐惧与戒心，从远处监控著这里。他们的村子被烧毁、同伴被杀死，事到如今再有人类态度友善地靠近，也不可能得到信任。我们来得太晚了。
嗯，虽然来到了异世界，但……看来兽耳是没希望了。回去吧。
「柿崎同学你们也要收队吗？」「「「好啊。」」」
我再次合掌，然后朝王国迈步。即使村子被烧毁，反抗的战士被杀死，那些男人依然为了拯救被抓的女性与小孩，毅然冲向陷阱赴死。
这些兽人战士跟一直害怕逃避、躲藏放弃的我们不同，是做好死亡的觉悟、为了守护而战斗。这就是勇气，我们缺少的事物，以鲁莽、毫无意义、反效果作为藉口，实际上没能办到的事。
而商国的人笑著杀了他们，连他们拚命的勇气都加以鄙视并嘲笑。所以……我们怒不可遏，恐惧感与罪恶感变得无关紧要，只觉得可恨又无法饶恕。于是我们杀了人，将对方屠杀殆尽。
然后我终于明白了。本以为自己是因为胆小才获得守护的技能，因为弱小才会受到外挂技能的保护。
但这其实是因为愤怒、憎恨，是因为心中的悔恨、空虚、悲伤……以及凄惨。这不是守护的技能，这是……用来发泄怒火的技能。
回去吧，如果来到异世界这件事有意义，那这个技能就是必要的。而且，大家都在那里等我们。
（抖动。）
来到异世界之后始终找不到容身之处的我们……终于有了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