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天 清晨 教国 大圣堂
坏消息彷佛约好了一般带来另一个坏消息。作为绝对安全地带的大圣堂,再生机能陷入衰竭,负责警备的骑士团毁灭。被少数人潜入破坏得千疮百孔,据称绝对不会陷落的大圣堂如今一片恐慌。
可以强化我方、持续再生与回复的庇佑之力,以及弱化敌人的能力限制,这是大圣堂最大的秘密。这是不可动摇的,所以我们──!
「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敌人的能力(技能)会被扰乱,Lv加成受到限制,即使是高阶骑士也无法正常战斗。而我方的能力受到强化加成,还能无限回复,处于无敌状态。再加上大圣堂中央区是充满陷阱与魔法机关的迷宫,还有扰乱方向感与距离感的构造,赋予幻觉作用的恐怖通道。为何对方能轻易爬上来!?
「执政官大人,发生紧急事态!」「我知道,根本没有不紧急的事态啊!这次是什么事!!」
如果是教皇疯了这件事,我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我们只能困守在大圣堂,以教皇的头颅和让渡大圣堂为条件进行谈判。如今是最糟糕的状况,到底还有什么可能变得更糟?
「大圣堂所有机能几乎都停止了,庇佑、回复与再生都无法使用。发现这件事的人纷纷陷入恐慌与混乱,请您下达指示。」
这样连守城都办不到,连谈判都谈不成。最重要的是,人们相信在大圣堂(这里)不会死,因此拥有绝对的自信。所有人都寻求大圣堂的庇佑,因而跟随教皇。现在就算下达了指示,大圣堂里又有几个人愿意奔赴真的攸关性命的战场呢?
「封锁阶梯。告知所有人,这是对抗神之敌的圣战,试图逃跑的人杀无赦!还有,长老会怎么说!!」「内院的门依然紧闭,目前传令兵正在持续呼唤。」
那群诡异的老头──历代负责维持与调整大圣堂的一族。事实上那群老人甚至不属于教会。
「以大量魔石和驻扎兵力为条件,他们明明与教会联手了,现在是打算背叛吗!」
不,对那些家伙来说,最重要的是大圣堂。所以我才搞不懂……为何他们不保护大圣堂!?
办公室突然恢复寂静。传令中断,情报也中断了。最深处的教皇厅依然传来狂乱的大喊,但现在教皇(那种东西)已经无关紧要了。如果入侵者已经死亡,就得赶紧进行大圣堂的复原工作,然而状况依旧不明,只有时间不断流逝。
「呜,将兵力分成内外两路是下策吗!」
集中权力的结果就是让疯狂的猴子任意妄为,连续做出愚蠢的决策导致混乱。虽说我们只剩下大圣堂与圣都,但只要将敌人连同圣都一起烧毁就行了。
「敌人的情报中断。」「唔嗯,说不定那个怪物兔女派上了用场。」
虽然是怪物,但要欺骗没有智慧的野兽实在轻而易举。本来只觉得幸运的话她能和入侵者同归于尽,没想到污秽的野兽也是有用的。
「圣都正门被打开了!」「市民涌向圣都外面赈济灾民的地方。」
外面已经挡不住了吗……但只要大圣堂平安无事,事情就还有转机。
「亚莉耶尔公主率领的军队与教导骑士团会合,市民大多支持并欢迎王室与公主。」「负责外院警备的骑士团接连中断报告。」
从东部过来的物流已经断绝,北部、南部的物资运输也陷入停滞,圣都面临慢性粮食不足的危机。因此教徒接近缺粮状态。先前靠着武力镇压暴动,然而战力受到削减,当对方开始在圣都外赈济灾民,就不可能镇压得了。
「对方似乎宣称从外面带来大量粮食,要拯救人民。于是市民们变成暴徒,袭击城门警卫,从内侧打开了门。」「唔,那些该死的家伙。」
得到通知时已经太迟了,事实上城门的警卫连有没有反抗都值得怀疑。
「关于王城区域的战斗。教国军已经歼灭教会骑士团,王国军似乎配备了有赋予效果(技能)的武装。」「大圣堂外的教会区正在陆续投降。」
国王行动了──就算要动用全军也该先消灭他才对。讽刺的是,疯狂教皇的决定是正确的。为了避免被安上篡夺者的污名,逼他承认教皇与公主的婚姻而软禁起来,反而造成了糟糕的结果。能对抗教会权威的大义名分被解放之后,凭那只疯猴子的人望毫无胜算。
「没想到所有决策都适得其反,连一件好消息都没有。」「请您下达指示!」「想要指示的话,就去问那个只会大叫的废物陛下!我才不管!!」
如果只有坏消息的话,报告不会中断。但是现在的状况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从战斗开始前就崩溃了,我们无计可施,只能一头雾水地放任毁灭。
「教导骑士团本队谋反!」「大圣堂的下水道被封闭了,潜藏在圣都的谍报员也一一失去联系!」
管他的、管他的、管他的!这座圣都本身就是人质,圣都市民和教导骑士团的家人就是威胁的筹码。一旦圣都被敌人夺走,马上就会掀起叛乱。如此一来逐渐毁灭、战力减半的教导骑士团与其威名,将会成为敌人。
「快敲钟!敲响魔钟!」「这、这个……」
『当最终时刻来临,敲响此钟。此钟一响,终焉便会降临。』──这是大圣堂自古以来的传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唯有历代教皇与大祭司知道这段话。若是连圣都都成了敌方,那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再这样下去只会被人处死而已。
只有教皇与长老会之首拥有钥匙,最古老的圣遗物。我安抚大叫的教皇,夺走钥匙,爬上比最上层的教皇厅更上面的塔。那是至今无人爬上过的禁忌之塔,传说中的钟……不在那里?
「啊啊,你在找钟?那是我先捡到的,所以是我的东西喔。维持优先顺序就是维持法律的秩序,简单来说先到先赢,所以是我的。嗯,吊着的钟掉到地上了呢。」「杀、杀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说的话也莫名其妙,但那不重要。入侵者已经来到这里了,却找不到钟,从远处就能看见的大钟消失了。只能逼问这个小子……不,既然这小子到了这里,应该知道逃跑的路?
「等、等等,别杀他,要活捉……什、什么!?」
我明明是跟着重武装骑士一起来的,却爬不上无路可逃的狭窄阶梯,被压制回来。漆黑斗篷和兜帽下可以看到一张小孩子的脸,以及……黑眼!
「是、是神之敌,讨伐他!」「「「遵命!」」」
现在不是活捉的时候。话说回来,这小子就是黑发小丑……但神之敌的认定是为了恫吓与警示王国。这小子本身应该是没有任何力量的诈欺师才对!
「呃,神之敌又不是我自称的,是被人擅自加的称号,不就是你们给的吗?我又不是神(老头)的伙伴或信徒,普通的高中男生没有喜爱神(老头)的癖好是理所当然的吧?嗯,你们把自己的变态兴趣推到别人头上,认定为异端或神之敌,关我屁事啊!我可是拥有正常清净心灵的高中男生,比起老头更相信美女啦!有意见就揍你!!」
我把现场交给士兵后逃跑,从里面锁上门之后终于喘了口气。
那是怎样,我到底看了什么!我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断反覆自问。因为虚假的政治理由而认定为神之敌(牺牲品)的小子出现了。然而他的身体里长出蛇,肩膀上长出异形,根本是怪物!士兵接二连三地痛苦倒下,或是变得有如石像般一动也不动,被踢了下来!
「为什么会出现真正的神之敌(怪物)!?我难道在做恶梦吗!!」
大家都注视着我,但我发不出声音。脑袋陷入混乱,无从说明。要是直接说出亲眼见到的事,大概会被当成疯子,连我都觉得自己疯了。这是当然的,不可能有人在那种地方,再说世上不存在那种怪物。
然而背后却传来震动,还能听见拼命敲门的声音……接着动静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来,只剩下残酷的寂静。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僵硬了,所有人都注视着我。就连那个吵闹疯狂的教皇都默默看着我。不,或许疯的人是我?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离开的那些人呢?」
烙印在脑中的光景。对方在笑,一面笑一面慢条斯理地走下阶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一拥而上,但他完全没有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恐怖无比,眼睛就像吞噬万物的黑暗熔炉一样漆黑。
「咕唉────!咕呜呜,无、无礼的家伙,吾、吾可是教皇……咕嘎啊啊啊啊──!」
我还在做恶梦吗?宛如万花筒般闪耀、又像天窗的彩色玻璃一样的光辉碎片倾注而下。在缤纷的光辉之雨中,全身漆黑的少年静静地伫立。人称圣座的教皇厅中心,坐在高耸的教皇专用椅兼奢华圣遗物上的教皇被对方踹飞,凄惨地跌落在地。
「上面的钟掉到这里了啊……原来如此,这里是魔力的中心,是将敌人引过来收拾掉的设计?唔嗯唔嗯,这张椅子也是魔道具,既然掉在地上,那我就捡走啰?嘿咻?嗯嗯,用刚才捡到的大钟和这张椅子把对方关起来,打落到最底层,靠着钟的音响效果,用音波将其粉碎破坏,封印于地下……这招就连迷宫皇都会有危险?一般来说不会中招,但万一有个不知世事的老实迷宫皇或许会中,这股破坏力相当大……啊,对这里施加冲击的话就会崩塌!?真是完美无缺的设计!这样就算还有部下残留,也会被一起打到最底层,在倾盆大雨般的瓦砾下被压死。至于迷宫皇则附加音响破坏魔法,就算杀不死也能封印起来,真是完美的设计。嗯嗯,啊!圣遗物掉了!!我捡到了!嗯,这是我的了!!」
教皇陛下被棒子痛打,冠冕被夺走。接着被踹、法衣被扒下,全身穿戴的华丽圣遗物也被剥掉,众人默默看着身上只穿内衣的他被踹飞的惨样。
那就像是小丑演的戏一般滑稽,比起怜悯更令人失笑,宛如喜剧的一幕。
被笑的是统帅大陆全土的教徒、拥有教会最高权威的教皇。而笑的人是被称为小丑、透过演戏引人发笑的黑发军师。
没错,我们视为神之敌并要求引渡的人就在这里。黑色的眼眸嗤笑着。我们挑衅的究竟是什么人,唤来的是何方神圣?
我们本该笑着拷问、杀鸡儆猴的小丑,现在正俯视并嘲笑我们。本该背负神之敌的污名,作为可悲的祭品遭到公开处刑的人……如今换成我们在舞台上摔跤,被他鄙视嘲笑。
没错,一个小孩子从高处睥睨众生,宛如君临此处的霸主般笑着。黑色的恐怖走向搞不清楚状况的我们……没错,那就是我们注名为神之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