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拨开自己的手,一瞬间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同时那光滑的纤手的感觉也复苏了过来。
记忆这种东西真的是很不可思议,明明已经完全忘却了,可是在得到了契机的时刻,却又会鲜明地苏醒。
“因为从声音听来是位年轻的小姐……而且似乎是出阁前的女性,所以我想对方应该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而且对身为骑士的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回礼啊。”
“您这番话,我真想让那天做出无礼举动的青年贵族们好好听听呢。西班牙人的灵魂本来应当充满了对天主的爱与自豪。可是很多人却被轻佻浮薄的风气污染,连这一点都忘记了。如今的西班牙男人看来,最重要的就是像商人一样赚钱,像女人一样装饰自己了。”
玛利亚叹息着,拍了拍手,将等候室里的女官叫了过来:
“把那孩子带来吧。”
“是,陛下。”
多半等候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女官很快就回来了。她带来了玛利亚亲切地称为“那孩子”的女性。
“您是……”
在看到她的面容的那一刹那,文森特冻结了。
那是他很熟悉的模样。他曾经多次在装饰在艾尔-艾斯科利亚宫中的肖像画前驻足,为那份美丽而发出过感慨的叹息。
继承自母亲的黑色眼睛——因为恐怕会坠入没有结果的爱恋,宫廷男性们没有一个敢于正面直视而出名的眼睛,如今正望着文森特。
他的名字是伊莎贝尔-克拉拉-爱文海尼亚——菲利普二世与第三位王妃伊莎贝尔-德-巴洛亚之间生下的、与弟弟皇太子受到父王同样的爱与信赖的第一公主。
“能够见到您我真高兴。”
在看到她的样子的瞬间就跳了起来的文森特,听到她柔和的声音后,在半是呆住的状态下走到了公主面前。然后他就像对待玛利亚一样执起伊莎贝尔的手,做出了一个骑士应有的问候。
他的手上传来了与那天夜晚一样的、柔滑的肌肤的触感。
“殿下。”
“我可以叫您文森特吗?父王都是这样称呼您的。”
“请您随意。”
微笑着凝视二人的玛利亚走出了房间。也不知道是和伊莎贝尔事先商量好的,还是善解人意,文森特想要留住她,可是也无可奈何。
面对可以说是初次见面的女性,而且还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啊?
“首先,请让我向您表示感谢。”
望着无情地关闭上的门扉的文森特,耳中传进了伊莎贝尔的声音。
“那天夜里多得您的帮助。谢谢。”
文森特慌忙转过身来,深深地鞠了个躬。
“您太过客气了。”
看到僵硬地抬起头来的文森特,伊莎贝尔微笑了起来:
“面会的时候您没有出席,我非常失望,于是就强行拜托了姑母为我想了办法呢。”
“真的很对不起。”
“因为我的立场,我不能在宫殿里对您打招呼。而且王族如果对特定的人物显示出好意的话,就会让那个人成为羡慕与嫉妒的对象。何况您为了救我而打昏的那个人物还是个大公。如果我的回礼让您受到注目的话,宫廷中的人就可能会因为畏惧大公的地位而敌视您的。我绝对不想给您添这样的麻烦。”
文森特对公主的聪明与温柔体贴深为感激。
“光是殿下您记着这点小事,对我垂青,这就已经是远远出乎我的希望的荣誉了。”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伊莎贝尔吃吃地笑着。
“那对我来说也是场相当的冒险。父王并不知道当时我也在场,而且也没有想到阿斯科利做出无礼举动的人是我吧。”
文森特不由问道:
“殿下那天晚上是单独到礼拜堂里去的吗?”
“不。我带着侍女一起。因为要照顾发了烧的弟弟菲利普,我稍稍错过了做晚祷的时间。我到达的时候,礼拜堂里已经是一片黑暗了。如果为了落座再点起照明来是对主的不敬,所以我就坐在了给侍女们准备的座位上,却没有想到那天会有如此无礼的家伙在那里守株待兔。”
文森特微笑了:
“恐怕大公殿下也没有想到那就是殿下吧。”
“嗯。”
伊莎贝尔点点头,象牙一般的脸颊上露出了微微的厌恶之色。
“所以他才会现出本性啊。那个人平时面对地位比他低的人就会做出那种勾当来。可是面对我的时候,他绝对不敢露出那种劣根性来的。”
而后她将微带不安的视线转向了文森特。
“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要见您。请您务必小心阿斯科利。在礼拜堂事件之后,您马上就回到了海军里,让他没有机会可趁。可是现在……而且您还受到了陛下的特别宠爱,所以您一定要加倍小心。因为我从以前就很了解他,那个人就是个自己对别人做了坏事就会忘记,可是自己受到什么侮辱就念念不忘的男人。”
文森特点了点头。其实在事件刚刚发生之后,菲利亚公爵夫人就忠告过他:“艾斯科利亚大公在跟同伙合谋想要暗算你,你一定要小心。”所幸那个阴谋并没有得到实行。
“我对殿下的关心表示衷心的感谢。我绝对不会让那个人有机可趁的。”
伊莎贝尔安心地笑了起来。
文森特也用笑容回答了他。
两个人无言地对视了。文森特还是一样不知道该和公主说些什么,按说两人之间本来应该飘荡着尴尬的气氛吧。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如今的沉默却并不会让人感到难受。望着伊莎贝尔安稳的表情,文森特就明白,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心情。
“绿色的眼睛……”
稍过了一会儿,伊莎贝尔呢喃道。
“大家都在传说着你的眼睛。有个在近距离见过的侍女说好像绿宝石,另一个则说看着的时候就好像连魂魄都会被吸走。可是在我看来,那却像是翠绿的森林。那从来没有人踏入过的,深邃而美丽的森林……”
文森特垂下了头。他现在明白那些恐怕心会被夺走、不敢凝视公主母亲的面孔的贵族们的心情了。是的,一旦喜欢上一个绝对不可能得到的人,那就好像活生生地落入了地狱一样。而爱上一个连思慕都不会被容许的对象,就更是无上的悲剧。所以文森特在这个时候退却也是正确的选择吧。
“您能够喜欢它,是我莫大的光荣,殿下。”
文森特说完,伊莎贝尔就好像刚从梦中醒过来的人一样眨了眨眼睛。之后,她就恢复了高贵的西班牙公主的表情。
“能够见到您我也很高兴,文森特。希望以后能在宫殿再次见到您。”
可是即使在那里再见,能够交换的也只有冷淡的注目礼而已。伊莎贝尔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亲密地呼唤着文森特的洗礼名。这一点,两个人都很清楚。
“另外还有一点,我必须要忠告您。”
文森特深深地鞠了个躬,正要告退出门的时候,伊莎贝尔叫住了他。
“如果您对以后也受到父王宠爱有所觉悟的话,那么您就必须要注意另一个人。”
文森特不由抬起了头。
“您是说,利瓦大人吗?”
“是的。那一位也是被评价为真正的骑士的人物,我想他绝对不会用谋略来陷害您,可是如果您要争夺父王的宠爱的话,他就会对您产生敌意。而且说不定还会和阿斯科利联手。”
一想起自从相遇以来,似乎总是采取刺激自己的态度的阿隆索-德-利瓦,文森特就追问道:
“难道说,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亲密的交情吗?”
伊莎贝尔的唇角浮出了苦笑: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有交情。阿斯科利是个称号。请您回想一下他的名字吧。”
文森特睁大了眼睛,他在内心为自己的愚蠢而咋着舌。的确,那个人的名字是……
“安东尼奥-德-利瓦。”
伊莎贝尔静静地点了点头。
“是的。请您不要忘记他们来自同一个家族。就算再怎么讨厌对方,血缘的牵绊也是很难切断的啊。”
跟在文森特的背后不情不愿地出现的菲利普二世的御医,为了诊查将海斗带进了别室。萨拉迪,奇洛加红衣主教,还有劳尔与文森特都为了见证而一起跟了过去。
『让他把裤子脱下来。』
医生命令文森特道。
文森特慢慢地向海斗转过头去,犹犹豫豫地开口翻译了过来。
『听见没有?』
海斗僵硬地点点头,下定了决心,把紧身裤脱了下来。面对别人却不能不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莫大的屈辱,但是却必须要忍耐。
『好,上半身趴到这边的桌子上来。』
在医生的指导下,海斗把上半身趴在了代替诊查台的桌子上。
『用力张开双腿。』
海斗闭上了眼睛。不行。自己做不到。
“你要忍耐啊,凯特。”
文森特说。
御医因为海斗迟迟不动而焦躁起来,说道:
『特雷德大人,请你按住少年的上半身。门多萨大人,能不能请你帮我张开他的腿?』
顾虑到海斗的心情,文森特拒绝了。
『不。』
御医耸耸肩,看向劳尔:
『那么特雷德大人请去分开他的腿。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萨拉迪审问官大人……』
被不认识的人碰触身体,看自己都没有看过的地方,光是想一想,海斗就快吐出来了。陷入了恐慌的海斗想要推开靠近自己的劳尔逃走。但是……
“不行,凯特!”
他却被迅速伸过来的文森特的手臂抓了个正着。
“要是逃走的话,只会被怀疑而已!”
“不要……我不要!”
挣扎着的海斗被文森特拖回了身边,按御医拜托的按住了海斗的上班身。他也判断这是无法避免的了吧。而且如果交给其他人,只会让海斗更加痛苦。没错,他是为了海斗着想,无奈之下只能这么做。但是海斗憎恨文森特,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其他能够发散身体里近乎疯狂的愤怒。
“HANASE!HANASEYOU!
ANTANANGA,DAIKKIRAIDA!SHIJIMAE!AAAA——!YAMERO!ORENISAWALUNA——!”(放手!放开我!我最讨厌你!真的!啊啊啊——!住手!别碰我!)
虽然是用日语叫的,但是文森特也懂那是什么意思吧。望着咬牙切齿地叫喊着的海斗,文森特的脸上露出了忍耐疼痛一样的表情。就好像他的身体被看不见的憎恶之箭刺穿了一样。
『这样可以了吗?』
劳尔分开了海斗的腿,这样问着。人真的不能用外表来判断。他虽然身体那么纤细,可是却有着相当的腕力。
『可以了。那么……』
御医弯下身去,手扶海斗的臀部,向着左右扩张开来。
“IYADA……A……”(不要……啊……)
海斗的身体猛地一阵灼热。太羞耻了,太悔恨了,难受得简直想要去死。
可是冷静的御医却丝毫不顾海斗的心情,又说出了更难忍耐的话来:
『看不出使用的痕迹,很是干净。可是据说如果刚刚才开始没多久的话,接受男人的部位是不会发生变形的。』
萨拉迪问:
『那么有没有确认的方法?』
御医似乎点了点头。
『使用工具。』
『您带来了吗?』
『是的。』
御医叫过在远处等候的助手,接过一个用皮子包着的长方形的箱子。
『这是我从老师那里继承下来的东西。是巴伐利亚和瓦拉西亚使用楔子。本来的话,是为了给没有出嫁就死去的女子破瓜而使用的工具。』
奇洛加红衣主教睁圆了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那些地方的人迷信女人没有破身就死去是受到了恶魔的诅咒,死后会变成怪物袭击村民。在我的老师周游世界钻研医疗技术时看到了这个工具,当时就想到也许可以在审问的时候判断有无男色行为。如您所见,这个大小正好……』
萨拉迪咳嗽了一声:
『我想我大概了解您的意思了。那么请您动手吧。』
御医又点了点头,然后命令助手道:
『涂上橄榄油,越滑越好。』
这个时候,海斗已经明确地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了。所以他奋起全身的力量抵抗起来。
“HANASE!IYADA!JIEFURI!JIEFURI!TASUKETE!”(放开我!我不要!杰夫利!杰夫利!救我啊!)
按住海斗身体的文森特的手增加了力量。他望向海斗的眼睛也浮起了伤心与同情的神色。下一个瞬间,什么带着润滑感觉的东西就抵住了海斗的后庭。
“呜……”
看着倒吸一口气的海斗,劳尔说道:
『门多萨大人。请您告诉他不要紧张,不然这样会受伤的。』
文森特点了点头,对海斗耳语道:
“你放松力气,就可以不那么痛苦了。”
海斗真想照着他的脸吐一口唾沫。可是顶进来的楔子却彻底夺走了他的力气。好疼。疼得像是撕裂了一样。真的快要死掉了。
“呜……”
文森特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发出了惨叫的海斗的额头上。
“只要再一点点就好了。深呼吸……这样来放松身体。”
海斗一点也不想听他的话。可是面对痛苦,这样的固执也脆弱地败北了。海斗颤抖着、拼命地吐出了一口气。
『很狭窄……不可能再前进了。』
过了海斗以为是永远的时间后,御医才好不容易开了口。
『看他这么痛苦的样子,很明显是完全不习惯。所以我想他一次也没有接受过男人。』
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楔子也被拔了出来。
“啊……啊。”
新的疼痛传来,海斗趴在了桌子上,就这样啜泣了起来。
『请看。他出血了。因为勉强进入,所以产生了裂伤的缘故。』
海斗真想杀了这个没事一样地说出这种话来的御医。而文森特似乎是体会到了他的心情,轻轻地抚摸着海斗的后背。
『这下已经得出结论了。』
劳尔说道:
『我们可以将凯特带回去了吗?』
萨拉迪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
『可以……猊下,您没有意见吧?』
奇洛加回答的声音也在颤抖着。他们也对被艾斯科巴尔耍弄感到精疲力竭了吧。
『你做得很好。』
等两个审问官,还有御医与助手退出之后,劳尔回头对海斗说。
他望着呆呆地任文森特给自己整理衣服的海斗:
『御医大人也真是薄情啊。只做了诊查,却忘记治疗伤口。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来看顾你的。』
说到这里,劳尔向着文森特微笑了起来:
『门多萨大人,请您告诉他。真是的,每句话都要翻译,真是很麻烦啊
这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让海斗为压抑着感情而近乎崩溃的理性一口气破碎了。他想要殴打谁,用指甲撕裂他,用脚把他踹倒在地,想要狠狠地踩上去。可是他做出来的却是一把推开文森特,向着自己曾经趴在上面的桌子冲过去,把桌子掀了个底朝天。
“啊啊啊啊!”
然后他抓起椅子,毫无目的地扔了出去。一把,然后又是一把。他双手抓起最后一把椅子的椅背,站着把椅子向地上砸。
就好像要把地板砸出个洞来一下,一次次地狠砸下去。椅子腿折断了,直飞到房间的角落里。因为这下站着就很难再砸了,海斗干脆坐到了地板上,再用力地抡着椅子。
飞散的碎片擦过了脸颊,传来微微的疼痛。但是这与那疼痛是根本无法相比的。那不只是身体,是连心都要撕成碎片的疼痛。
『请您先出去,特雷德大人。』
海斗在朦胧之中听到文森特这么说。然后是门开闭的声音。他知道劳尔出去了。
“对不起,凯特。”
文森特在机械地挥动着手臂的海斗旁边跪下来,静静地向他道歉。
“让你受到了伤害,真对不起。”
他没有辩解。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的话,海斗一定会抓起椅子摇摇欲坠的腿来,用那尖锐的前端划裂他那张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端正的脸孔了。
“我误会了你……对不起。我还以为……”
那把已经破碎到看不出原形的椅子从被汗水弄得湿滑的手中飞了出去。海斗将麻痹的手撑在地上,然后蹲一样地颓倒在地。
“凯特……!”
文森特慌忙抱起了他。海斗摇晃着肩膀,拒绝着他的手。然后,他以颤抖的声音说:
“杰夫利他才珍惜我。他绝对……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就是在我让他抱我的时候,他也说现在还太勉强了……”
文森特抱住海斗的后背,静静地吐了口气。
“嘘——”
然后他抱着再次开始抽咽的海斗,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谁碰你了。”
文森特这么说着,将嘴唇贴上了那蜷缩起来的后背。
“不会,再让任何人。”
圣法兰西斯-德雷克为了探查菲利普二世而雇用的间谍“蛇”,约定在马德里的“花冠旅店”碰头。可是预定的日期都过了,却仍然没有出现。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杰夫利一行只能焦急不安地在那里干等着。
『老爷,要不要再来一杯啊?』
女招待故意地扭动着丰满的腰肢走了过来。知道她在挑逗自己,而且这几天来还变本加厉。是看准了自己要在这里逗留吧。杰夫利在内心叹着气把酒杯递了出去。虽然不怎么想喝酒,可是除了这之外,也没有其他任何排遣无聊的方法了。
『好嘞!』
倒满了葡萄酒的杯子被递了回来。
装作在荷兰战役中咽喉、受了伤因此不能说话的杰夫利抬了抬嘴角。女招待判断这是“有意思”的证据,大胆地坐到了杰夫利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哼了些什么。
杰夫利也就能听懂最必要的“饭”,“酒”,“再来一杯”之类的单词而已,其他全都是不明意义的西班牙语。
可是他能推测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接下来去房间里好好乐一乐吧。不管世界上什么地方的酒馆,这都是约定俗成的展开了吧。
(如果是过去的我,肯定会接受她的诱惑了吧。)
杰夫利无视那几乎要把自己的侧脸烧出个窟窿来的灼热视线,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没错,如果是在与凯特相遇之前,自己在到达旅店的时候就已经在想“今天晚上找谁来过夜”这种事了。
因为有母亲死后没有任何人照顾,在冰冷的房间里几乎饿死的经历,杰夫利很受不了一个人,也很讨厌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睡觉。
如果没有照明的话,那么就需要有谁的温暖,如果必须要一个人谁才行的话,那么就只能点着蜡烛入睡。也就是满足一方面的欲求来忍耐另一方的缺乏。
说实话,杰夫利要的是和人共寝,色事倒未必是必要的。他也会有没有那个意思,或者觉得太累太麻烦的时候。
但是除了和那捷尔好像两只小狗一样挤在一起睡觉的少年时代以外,他并没有找到一个能够只是睡在一起的对象。要想在一天结束的时候得到安稳,就必须要提供给对方快乐才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把这当作理所当然。所以凯特要求和我“一起睡”的时候我吃了一惊。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种话的人……)
凯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很独特,总是在改变,因此就更加有趣。在觉得他怎么看也看不够的同时,自己的眼睛已经再也离不开他了。而且,还发现他比起任何人都更能俘虏自己的心。
(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再想和凯特以外的人睡过。我想要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尽管他想要的只有睡在一起而已。)
又是一个选择——而且还是对男人来说极为艰苦的选择。杰夫利在内心苦笑了起来。
是啊,为了要得到凯特的好意,就必须要把肉欲封闭起来。
他对与同性上床的事情有着强烈的禁忌感,也从来没有对男人产生过友情之外的爱情。如果自己无视他的愿望,做出强行逼迫他的举动,就会失去他的信赖。
所以,如果凯特能够允许自己碰触他的身体,而同时凯特那纤细的手也能碰触自己的身体的话,那真的会让杰夫利产生升天一样的感触。
杰夫利是第一次与发自心底地渴望对方,对方也如此渴望自己的对象结下这样的关系。而且杰夫利不需要放弃什么,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
(我得到了无上的东西,任何事物也难以代替的存在。)
一开始,杰夫利以为自己只能以并非最完美的东西来忍耐而已。而现在他知道不是凯特的话,自己就不可能满足。不是他就不会有完全的满足。所以自己才必须要去追求。
就好像神话中的奥尔菲斯一样,他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前往地狱之底的吧。无论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事怎样的苦难,却一点也不会恐惧。对杰夫利来说,没有凯特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狱。
『我说啊,老爷……』
见杰夫利毫无反应,着急起来的女人坐到了杰夫利的腿上,把和腰一样丰满的胸部贴上了他的胸膛。到了这个地步,要是不彻底回绝就没有退路了。杰夫利在内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为了要推开女人的肩膀而伸出手去,但是在他的手到达目的地之前,冰凌一样尖锐而冰冷的声音就从头上降落了下来。
『能请您让开吗,女士。那个男人并不是椅子。』
被与声音一样冰冷的蓝灰色眼睛一瞪,女人立刻像坐到了针插一样跳起来,飞也似地逃进了同伴在的厨房里。
“你救了我啊。”
那捷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在杰夫利的身边坐了下来,杰夫利在他的耳边轻声地低语道。
“我跟把椅子似的一句话也能说。要击退她太费事了呢。”
那捷尔哼了一声,用一样小的声音问道:
“那你还一脸的奸笑?”
“这是我生来就有的啦。”
杰夫利苦笑着打量了一下周围。
“基德去哪儿了?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他去据说很气派的圣佛朗西斯哥教会参观去了。似乎是要寻找新作品的灵感吧。”
“哦,他还真是意外的勤恳啊。”
那捷尔咬牙切齿。
“不光是他,连你也松懈过头了吧……!”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女招待畏畏缩缩地走过来问那捷尔想要什么。但她遭到了狠狠的一瞪,立刻转身就走。毕竟把做买卖和性命做称量的话,性命是占压倒性优势的。
“除了在这里干等,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把‘蛇’找出来?”
那捷尔问,杰夫利耸了耸肩。
“我们又不知道他正式的身份和名字,想找也没法找吧。”
“可恶……”
那捷尔一拳砸在餐桌上。见在阴影里偷看两人动静的女人们一起缩了缩脖子,杰夫利把自己的手叠在了那握得紧紧的拳头上。
“你别这样,别人在看着。”
等杰夫利的手轻轻一握后再松开时,那捷尔也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抱歉……”
“我理解你的心情。”
“就在我们干等时,凯特他也……这么一想,我就急得不行。”
杰夫利点了点头。说实话,自己也很想找谁发泄压力,或者大叫大喊一番。恐怕自己必须在别人面前装成不能说话的样子也是助长压力的主要原因,可是却又必须要忍耐才行。
在和圣法兰西斯雇用的间谍会合之前,都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是英国人来。所以不能说英语。一旦被发觉,那么在来到凯特身边之前,杰夫利他们的性命就会先被断送了。
『哟,同志们。』
在两个人陷入消沉的时候,基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原本耳朵就好,而且又精通拉丁语,所以学有着很多相似单词的西班牙语也很快。从这点来看他的确也很适合做间谍一行。
“你找到新作品的灵感啦?”
杰夫利小声问,基德皱起了眉头。
“想是想到了两三个,可是都是以宗教为主题的,恐怕拿不到当局的上演许可吧。虽然实在很可惜,也只能浪费掉了。”
基德弯下身来,把声音压得更低:
“不过比起这个来,我得到了很有价值的情报哦。是从佛朗西斯哥会的僧侣那里听来的……”
那捷尔也睁大了眼睛。
“什么情报?”
“我装做是在做瓜达卢佩巡礼,用法语搭话,对方就很干脆地说了出来。他似乎是在巴黎大学里学神学的。我们两个谈起那个城市的美丽,谈得真是意气相投啊,接着我们就闲聊起来。马德里的今昔啦,最乐善好施的贵族是谁啦,然后当然就谈到了王宫的传言……”
杰夫利探出了身体。
“怎么了?”
“有哪里的贵族向国王献上了一个ZIPANGU出身的奴隶。可是那个奴隶被怀疑是异端,就在前不久刚刚进行了审判。”
那捷尔猛地向杰夫利回过头去:
“是凯特……!”
杰夫利点点头,催促基德:
“那审判结果呢?看你一副没事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坏事吧?”
“如您明察。”
基德眨了眨一只眼睛。
“最后是无罪释放了。检举他的人是佛朗西斯哥会的修士,修道院里对这个判决异常不满。可是他们也不能推翻异端审问所做出的结论。也就是说,虽然只有现在而已,但是凯特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那捷尔眯起了眼睛。
“这样吗……”
杰夫利不由得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啊。”
基德点了点头。
“是啊,还好我们没有白来一趟。可是因为这件事,凯特受到了极度的注目。那个照顾他的桑地亚纳也绷紧了神经,恐怕要把他带出王宫会非常的困难了。”
“虽然也许是这样。可是一旦度过危机,他们说不定就会大意了。只要他们有破绽,我们就趁机行事。”
杰夫利带着大胆的笑容断言道。是啊,只要凯特还活着,那么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都能克服。为了将他再次抱进怀里的那一天,自己能够忍耐所有的苦难。
『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怯怯的声音,一个影子落在了餐桌上。
『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怯怯的声音,一个影子落在了餐桌上。
三个英国人一起抬起了头,用尖锐的眼光看向不知好歹前来打扰的人。他们预测那不外乎是代替躲在厨房里的女招待来问他们点酒的年轻下人,可是在看清对方的模样的瞬间,这个预测顿时烟消云散。
『哦哦哦,这是……!』
基德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声。杰夫利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因为作为一个人下人来说,那个人无论模样还是态度都太高雅了。他恐怕是贵族,或者以英格兰的感觉来说,是出身于乡绅阶级的人。不过他长了一副仿佛女性般的柔和面容,没有一点骑士的气息。
(这么说的话,他难道是……)
杰夫利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用手肘撞了撞那捷尔的肋骨,然后向着怀疑地回过头来的好友抛个眼色。那捷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瞬间也睁大了眼睛,但是他立刻就掩饰了动摇出声道:
『您是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