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费了整整一天才完成各种手续。
虽然我得到魔法治疗,但毕竟还是受了重伤,所以在交涉后被催促躺回床上。就在长命种对我吐一口烟的同时,我便陷入沉睡。
我听说自己全身上下共有五处程度不一的骨折,多处撕裂伤,全身几乎找不到没有淤青的部分。
这种伤势可以只睡一觉就能恢复到能够活动,可见我所侍奉的阿格里皮娜小姐确实是一名相当高明的魔法师……不,应该说是魔导师。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发现双亲跟庄园名主,还有教会祭司派来的代书人都挤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
我一下听到契约怎样怎样,让小孩出外工作怎样怎样,关于艾莉纱的问题怎样怎样的,大家吵吵闹闹地直到最后按下血印就花了整整一天。虽然暂时不关我的事了,但现在大人们仍聚集在庄园主事者的家里,讨论更加繁琐的问题。
呃,我是当事者吧?应该是吧?我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不希望小孩介入复杂的问题,可能也是大人普遍的想法。如果换成我处于父亲的立场,如果会提到一些丑陋的问题,我也不会让小孩介入。
话说回来,这件事竟然会闹得这么大。
虽然我是有想过有天要离开这个庄园,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得踏上旅程。而且还得带著妹妹前往属于三重帝国中心的帝都。
这种经历就算写在玩家角色的经验表上,感觉也有些过头了。相比之下,曾在飞行艇事故中生还的背景感觉还比较合理,我的六面骰丢出的点数是不是有问题啊?
「感觉事情似乎很严重呢。」
突然听到有人出声,让我吃惊地转头一看,我发现自己的青梅竹马正表情严肃地出现在我身后。
板著脸的她罕见地没有偷袭我,只是在我身后出声。而我也罕见地感觉自己彷佛被人狠狠修理了一顿。
「我可是耐著性子等了很久呢。这件事都已经在庄园里传开了呢。」
有著蜘蛛腿的少女缓缓走到我面前,那对琥珀色的双眼正带著略显黯淡的色泽。
「你能借我一点时间吗?」
与其说是询问,更接近命令。我有些僵硬地点头后握了青梅竹马伸出的手,跟著她迈开脚步。我之所以会这么老实,是因为她的声音让我有一种无法拒绝,也不会涌现丝毫这种念头的感觉。
我想这大概就是雄蜘蛛被雌蜘蛛盯上的感觉吧。那就是这样一种让我全身发寒,内心产生如此确信的声音。
我们用著不知是在牵手还是被拉扯的步伐,不发一语地走了一段时间,一直来到位于庄园郊外的一座小丘。这里并没有鲜艳的野花,真的就只是一座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小丘。
最多就只是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我家跟玛尔吉特的家,还有我们常玩耍的树林。
我们在小丘上坐下,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我那几乎变成她专属座位的腿上,而是叠起脚,坐在我对面。虽然她收起脚坐在地上的模样,感觉就像缩起身子的猫咪一样可爱,但现在我并没有心情涌现那种会令人会心一笑的感想。
我感觉自己如果在这时乱开玩笑,下一瞬间玛尔吉特就会露出她嘴里凡人种不会有的一大排尖牙把我的脖子咬断……现在的气氛就是如此严肃。
「跟我把事情全部说清楚。」听到玛尔吉特带著会让人联想到她那把骇人短刀的冷漠表情说出这句话,我便以宛如铅块般沉重的心情说出一切。
我解释了关于艾莉纱、半妖精,还有接下来的事。
玛尔吉特不仅没有插嘴说出任何感想,甚至没有出声,只是在听完我说明一切之后,发出一声我从未听过的沉重叹息。那是一个深入到我内心,彷佛会一直沉淀在我心底的沉重叹息。
「这件事还真的是很严重呢。」
这是百感交集的一句话。那是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因为内容实在太多,最后除了这样的一句话之外什么都说不出口时的简短话语。
尽管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但那沉重的话语却让我莫名想要道歉。
「学徒……而且还是要跟著魔法师前往帝都,这要远比我想像得严重太多太多了……艾莉纱被人绑架的惊吓,感觉都被这件事给比下去了。」
看到玛尔吉特像忍受头痛般,仰头用右手遮住右眼的模样,让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想,所以实在很难想到有什么话好说。
就算我自以为已经瞭解艾莉纱是半妖精的事实,但现在心情仍难以完全接受。我也难以对如果这样下去,艾莉纱就会被当成实验体而不能享受正常人生这件事有现实感。
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可能到现在都有某种想法。
因为现实感实在太过稀薄,所以这可能全都是玩笑,或是脑袋让我看到的幻觉。说不定我只要再次闭上眼睛躺回床上,等到下次醒来这一切就会变成没发生过。
那样所有事情就能跟以往一样。艾莉纱就只是身体比较差的凡人种女孩,我也不需要前往帝都。我可以在这里长大,某天我会为了成为冒险者离开庄园,之后还会为了参加艾莉纱的婚礼再回到这里。
我脑中浮现这样美好的梦想……没错,是梦,我想的只是梦。
可是我差不多该回归现实了。这并不是一场美梦。至少是就算躺在床上也不会想梦到的状况。
因为艾莉纱要变成魔导师的徒弟前往帝都,而我则会以学徒身分同行偿还学费。
「我也不是永远都会在她底下当学徒啦。我自己也不打算一辈子都当魔导师的仆人。」
「但那也不是做个一两年就可以不干的工作吧?考虑到需要的金额,就算要你工作一辈子还债也不奇怪。」
我试著逃避现实,自我安慰而说出的话语,就这样被正视现实的玩伴轻松推翻。
玛尔吉特这样的说法确实没错。当魔导师徒弟最低限的学费也是十五德拉克马。光是这个金额,对我们庶民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数字。
如果光是一年就得花费这种让人不敢想像的金额,那到毕业得花费的费用,就连作梦都想不到了。
这是一笔债。而且是艾莉纱的学费跟各种经费,我全得靠著当学徒去偿还。并不是等到她学成就没事了,而是在还完累积的债务之前,我都必须不断工作的一笔债。
那个讨人厌的银发魔导师也说过制度不会改变,所以我必须努力工作还债。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当学徒究竟有多少报酬。扣掉我的生活费跟住宿费,我会有一段时间根本连一毛钱都赚不到。就算能勉强有些收入,等到我必须自行负担生活费的时候,也挤不出多少钱。
我想持续累积的债务,多半会膨胀成庶民难以想像的数字。考虑到庞大的负债,要用正常收入偿还,确实会让我做到天荒地老都还不完。
就算妖精是属于跟我们活在不同位相的现象,所以在魔法方面的适性要远比人类优异好了。我听说凡人种平均要在魔导院学习五年才有机会获得研究者的资格。假设我的妹妹是天才,要是没有跳级之类的制度,可以想成我至少也得工作五年。
光是这样,学费至少就会累积到七十五德拉马克。那是平民得活上超过十辈子才有机会赚到的金额。
不对,这还只是相当粗略的计算。不管怎么说都肯定不只这个数字。
我自己在前世也当过大学生,所以很清楚当学生动不动都需要花钱。毕竟人光是活著,吃喝拉撒就要花钱,如果是学生就得花更多钱,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魔导院有没有制服,但想必需要准备魔法师都有的长袍,就算不管那些,会持续长大的艾莉纱也得要另外准备替换的衣物。
这个时代的衣服要远比我们所想像得昂贵许多。如果要买全新的衣服,就算不是特别好的品质也得花上几十枚银币。毕竟织布是一件大工程,除了得费工消耗大量布料,当然还有技术方面的费用,所以谁都明白衣服并不是能廉价取得的东西。
所以我们平民基本上都是靠著缝缝补补的方式,把旧衣服一直穿下去。经济比较拮据的人家甚至会在夏天到旧衣店变卖冬服买夏服,到冬天再反过来操作。
要是到贵族子弟跟富农、富商子弟往来的地方就读时,不能准备对应的体面服装,那艾莉纱就太可怜了。穿著太过穷酸也很可能会遭到欺负。光是模样穷酸就是个十分充分的霸凌理由,更不用说加上半妖精这个变因会发生什么状况。
那种事我光想像就一肚子火,所以我绝对不容许在服装上面马虎。
对了,既然有学校这个制度,那么教科书肯定也是免不了的。
这个时代不只是衣服昂贵,用羊皮纸制成的书也是会让人下巴掉地上的高价。而且是我从前买过的大量规则书与追加规则书都无法相提并论的金额。
一本书要二到三德拉克马是理所当然的价格。如果有施加金属或皮革之类的豪华装订,价格高达数十德拉克马也不奇怪,据说某些用宝石装饰的稀有书籍,更是有不下余贵族领地的价值。
如果每个学科都要求准备那种东西,不知得花多少钱。我光是想像就觉得有些晕眩。
除此之外,平常的生活当然也需要钱。就算人头税之类的费用会由双亲承担,但包含我自己生活费在内的费用肯定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就算说师父要找徒弟,但从阿格里皮娜小姐那随兴到极点的模样来看,我总觉得不能有太多期待。
我甚至觉得她就算以长命种的价值观说出:「咦?你们每天都要吃饭吗?」都不奇怪。
「十年?还是二十年?你觉得要花几年才能解决这件事?」
「……我是希望五年左右可以脱身啦。」
我在当学徒的时候也会长大。到时就能合法从事副业,可以用我的收入负担艾莉纱学费,也能偿还负债。
那是一笔普通人花一辈子可能也还不完的金额。所幸我不算是普通人。若能彻底活用未来佛赐与我的权能,应该可以找出一些赚钱的手段来偿还学费。
为了艾莉纱,我不会有舍不得使用熟练度的想法。如果累积的熟练度能换到我宝贝妹妹的性命,要我消耗多少都行。
话说回来,虽然我前世是就读公立学校,所以并没有因为学费而陷入困境的经验。实在没想到今生会在十二岁这个年纪,烦恼得像个得靠奖学金才能留在私立学校的学生。
也罢,抱怨这种事情也无济于事。一切事情都还得看我雇主的心情。再来就是我妹妹有多么优秀了。
「五年啊……你还挺乐观的嘛。」
「我是打算拚一拚,努力让自己大约五年左右就能解脱啦。」
「就算是那样,五年之后,我可就十九岁啰。」
到时我可会被人笑说没人要呢。玛尔吉特嘟起嘴这么说。女性在帝国的适婚年龄是十五到十七岁,最晚也几乎都会在十八岁结婚。过了那个年纪如果还没有对象,就会被人闲言闲语说没人要或不肯结婚。
我并没有追问玛尔吉特这个发言的意思。因为那样太不识趣了。
我当然知道她感情的箭头指向何处。我也知道如果是在某个叫东京的地方,在这种时候肯定能看到爱心标志。
「……我会加油的。」
「那你能在可以冒险的年纪回来吗?」
「我努力看看。」
「嗯……」
玛尔吉特在这样应声之后,无声蠢动的下肢让她用我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坐到我的腿上。而那对反射夕阳的褐色双眼则用严肃的眼神望著我。
「你能发誓吗?发誓你能结束学徒的工作,回来当冒险者。」
这是一句让我感觉无法撼动的话语。假如说她以往的声音像会碰触到我脑部的爱抚,那么现在的音色就像狠狠扎入我心底的钢针。这不是单纯的询问,而是宛如要刨出真意的利刃般的话语。
「嗯……我发誓。毕竟我都有所准备了。我一定会回来当冒险者的。我也会让艾莉纱从魔导院毕业,过正常的生活。这两件事我都会办到。」
也正因为这样,我给出诚恳的答覆。不需玛尔吉特费心刺探也会给出发自内心的答覆。
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我早就决定难得有这个能随心所欲的机会,当然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并不是因为懒惰才决定成为冒险者。是大家也都能认同我这个选项,所以才想成为冒险者。
而且我也想当个好哥哥。希望在艾莉纱眼中,我一直都是能让她心怀骄傲称呼为「哥哥」的人物。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语。这是在王座山庄以埃里希身分生活十二年的人所说出的话语,同时也反映著我的决心。
我必须将这份决心铭记在心。为了不枉费大家在这十二年来对我的照顾与关爱。为了不辜负我在拥有自我意识后所渡过的七年时间。
为了实现这份决心,我愿意毫不保留地投入持续累积的熟练度。若有需要,我甚至可以全用在家事跟烹饪上。毕竟就算是以现在的状态,我也拥有能够成为剑士的本领。
虽然这个决定可能会让我多吃不少苦头,但不能对自己说谎。
我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像过去我所沉溺的游戏中,那让我怀抱憧憬的英雄角色。
在每次跑完团务之后,我心情都十分愉快。看到故事得以成形,大家创造的人物能有所完结是比什么都要让人开心的事。就算结局不尽人意,因为是跟朋友们一起聚集在脏乱社办里打造出的东西,所以一样令人愉快。
不过最让人高兴的还是所有角色都达成各自的目的,迎接圆满结局的时候。我们曾为此花好几个小时讨论,在其中投入我们宝贵的青春年华。
这其实是一样的。投射到我现在的人生也是相同状况。所以我要做自己该做的事,追求自己想成为的样貌。
而且未来佛不是也说过「汝只需为所欲为便可。」吗?
虽然这句话是出自那个让我有些熟悉的邪神,不过我现在倒是格外感激神所说的这句话。并没有要特别遵循规范的我,可以顺从自己的灵魂过喜欢的生活。
那是多么有解放感的福音啊。
是的,没错。所以我决定要成为冒险者。
我还要成为艾莉纱心目中的英雄。
我就像要证明自己的决心似地,回望玛尔吉特的眼睛。
我们这样注视彼此不知过了多久。黄昏轻柔的红色开始退去,逐渐转变成介于红蓝之间的紫色。在这段昼夜交错的时间里,繁星重新占据天空,一轮弯月也在夜色中探出头。
对了,那是等待黑夜到来的月亮。就跟我之前的名字「更待朔」一样,在天上等待属于自己的黑夜。我只要像月亮,等到变成满月绽放月光的时刻到来就行了。
「嗯……话说回来,这确实像你会做的选择。」
玛尔吉特这句话并不是使用宫廷语,而是用自然的语气。她并没有移开视线,不过那紧绷的脸庞就像回想起色彩似地露出笑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你吧。到其他地方可找不到这么好心的青梅竹马喔。」
「我知道,谢谢你玛尔吉特。」
我想她肯定会一直等下去。等待跟我一同出发冒险的那天到来。
因为玛尔吉特从没对我说过谎。就算是随口开玩笑时也绝对不会对我说谎。
所以我可以相信她会遵守承诺,但我也不能因此松懈。毕竟男人总是很容易自作多情。例如在内心抱有玛尔吉特无论经过多久都只会爱我一个人的妄想。
「我成为冒险者的时候一定会去接你的。」
既然她相信我,我需要做的就只是真诚地许下承诺。虽然有不少人认为没有形体的承诺是无常的,不过真诚许下的诺言会在心中留下形体。无论外人怎么说,我都坚信这是事实。
对于我那像主动伸手般的誓约,回应我的是必须贴近对方才能听到的轻柔笑声。
只见玛尔吉特突然搂住我的身躯,并用手臂环绕我的脖子。我们变成过去常有的姿势,在彼此鼻头几乎要互相碰触的距离下,是玛尔吉特可爱的脸庞。
那小巧可爱的鼻头,好胜并带有坚定意志的双眼当中带著令人销魂的笑意,在嘴角隐约可见的犬齿虽然看起来颇为吓人,但那对红唇却无比可爱。
尽管各个部分的外观都是个女童,不过全部合在一块却又带有成熟女性的妖艳气息。我跟这样的青梅竹马在鼻子会彼此碰触,甚至是睫毛会互相纠缠的距离凝视彼此,这让我感觉呼吸有些不听使唤。
「既然这样,我也来帮你牢牢记住这个承诺吧。」
这宛如轻抚耳朵的甜美话语让我感受到熟悉的寒意。玛尔吉特那无论过多久都没有改变的稚嫩音色,让我不禁产生脑袋似乎真的被人轻抚的错觉。
「闭上眼睛……」
啊,我知道这个,就是那种特殊事件。真的吗?真的轮到我了?我在前世可没经历过这种甜到让人牙疼的事件呢。原来就是这样吗?我应该可以感到骄傲吧?我可以得意地认定自己成为人生胜利者吗?太好了,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虽然我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但已经接触到嘴唇的吐息不知为何往左边移动。等到我回过神时,发现那温热的脸颊靠在我的脸上,吐息则碰触到我的耳朵。
咦?等一下,这是什么状况……
「好痛!?」
一股毫无预警的剧痛侵袭我的耳朵。尽管我身体想要躲开,但玛尔吉特却紧搂著我的脖子不放,就算我想要碰触造成疼痛的物体,但却被玛尔吉特的脑袋挡住而无法如愿。
正确来说,属于剧痛源头的耳垂被固定在玛尔吉特的嘴唇中,让我根本无从脱身。
这是怎样?到底怎么了?她在对我做什么!?
在经过混乱与剧痛点缀的数十秒后,玛尔吉特总算让我的耳朵恢复自由。我用手触碰耳朵确认状况,发现耳朵被鲜血跟唾液弄得湿滑。
我手指感受到微小的凹凸……这是洞吗?
在经过触摸后,我总算搞清楚状况。我左耳耳垂被开了一个小洞。
「多谢款待。」
玛尔吉特用舌头舔过自己的上唇,在她的唇上沾著我的血。而几乎完全西沉的夕阳余晖,让玛尔吉特那远比凡人种要长的犬齿闪动光芒。
看来玛尔吉特似乎很巧妙地用那玩意在我的耳垂上穿了一个耳洞。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咬我!?」
「人家不是说了吗?要帮你牢记承诺啊。」
玛尔吉特说完便强行拉开我护著耳垂的手,接著将异物插入现在仍对我抱怨疼痛的耳垂中。我短暂在她手里看见的那个物体,是保有粉红色贝壳原形,经过加工的耳饰。
那设计上迎合少女喜好的耳饰,模样并不会让人感觉特别。感觉就像在庆典市场用一枚银币就能买到,让小孩戴著好玩的东西。
这应该不是什么家传饰品。那是她趁著今天大人还在为我争论的时候,跑去露天市场买的吗?不对,她照理说一直待在我身边,所以应该不可能。
「你可不能拿下来喔。这是你对我有承诺的证据……你每次看到都要想起这件事。」
不对,这个耳饰的来头不是重点,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虽然我内心抱怨,不过……看到玛尔吉特脸上满足的微笑,我的怒气就瞬间云消雾散了。看到那满足的表情,我便不可思议地觉得反正又不是耳朵被咬掉,没什么大不了的。
(插图013)
真奸诈,脸长得可爱就是有这种优势……
正当我思考这个世界有多么不公平的时候,玛尔吉特又接著把某个东西塞到我手中。
我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根长针。那不是用来织布,而是对皮革加工时会用到的粗针。那根似乎沾过酒精感觉有些湿滑的长针上能闻到消毒用的蒸馏酒气味。
「再来换你了。」
「啊?」
玛尔吉特说完便将她的右耳凑到我面前。
……嗯?等一下,「换我」的意思是要我也在她耳朵上面开个洞吗?
等等等等,这未免太诡异了吧?这是什么特殊玩法吗?
「快点啊。就像我不让你忘记我一样,你也要让我忘不了你呀。」
看到玛尔吉特用手拨起耳边的头发,露出耳朵侧著脸庞催促的模样,不知为何让我内心的抗拒瞬间消散。这有些疯狂的催促却会让人感觉如此性感,就算是有种族差异,也实在太不公平了。
「……你要忍耐喔。我想应该会很痛。因为我就很痛。」
「没关系,你就让我体会你的疼痛吧。」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暧昧,这样对心脏很不好。
我努力克制住那彷佛被人狂敲的警钟般的心跳,将针对准玛尔吉特的耳垂。我铁下心把针往前一推,针尖顺畅地贯穿柔嫩的耳垂,并微微飞溅出鲜红色的血液。
鲜血在夕阳与月光的照耀下,有著难以言喻的美感。
「呜啊……」
玛尔吉特发出诱人的哀叫声,接著用交杂不舍与慈祥的表情,用手轻抚针拔出后所留下的伤口。她没有先帮自己止血,而是拿出另一个和我的耳饰成对的饰品。
这应该也是我们一人一个的东西。
虽然我在去年秋天看过类似的仪式,不过总觉得顺序似乎不太对。
算了……看到我的青梅竹马一脸幸福的模样,那只是小事。
我想自己肯定不会忘记这个在迷蒙暮色中染血的笑容吧……
【Tips】男性只在左耳配戴的耳饰,象徵著「勇气」与「骄傲」,女性只在右耳配戴的耳饰象徵著「温柔」与「成熟」。两人分别配戴一对耳饰,则是象徵「难以抹灭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