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弥漫著浓密负面气息的【世界废弃场】。
此处不见任何动植物的踪迹,放眼望去只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
然而,这块死气沉沉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了三道人影。
三人的身上都覆盖著浓厚的黑色烟雾,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不只是年龄和声音就连性别也无法判断。
此时,其中一道人影开口说道:
「──看来其中一颗『棋子』消失了。」
「咦?不会吧。那颗棋子好歹是『圣』的徒弟不是吗?已经被杀死了?」
「天晓得。总之,我已经完全感应不到我赋予那颗『棋子』的力量的气息了。」
「原来如此……是这世界的自净作用搞的鬼吗?真是麻烦。」
「咦~?是这样吗?我看单纯只是那颗『棋子』太弱了而已吧?」
「是不是太弱……这点我不予置评。不过,那颗『棋子』至少同时具备了『圣』的技术和我的一小部分力量。而且那家伙的内心蕴含著强烈到足以承受我力量的负面情感,所以我想她应该不是自己放弃那股力量的。」
「也就是说,那家伙不是被某个『圣』打倒,就是被其他的自净作用给消除了吧。」
「愈想愈生气耶~严格说来,我们之所以会存在,就是这个世界自己造成的啊。」
「不要钻牛角尖了。我们的【毒】正稳定地侵蚀著这个世界,已经有好几个『圣』向我们伏首称臣了。」
「啊哈哈哈哈!想起来真的很可笑呢!为了保护世界不受我们侵害的存在,居然反过来变成世界的敌人!简直太棒了!」
「不过,那些向我们投降的家伙终究只是『圣』而已,也不是多么厉害的货色……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可别太大意啰?以个体而言,『圣』的确是不堪一击,然而他们一旦团结起来,就会有点棘手了。而且我们『邪』有好几次败在『圣』的手上,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用不著担心那么多吧?我们以外的『邪』被消灭,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年身怀那种可怕力量的人也就那么一个,那样子的人少之又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诞生到这个世上的。」
「没错。而且那个人只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现在不可能还活著。」
「话是这样说没错,只不过……对了,其他的家伙呢?」
「嗯~?其他人不是像你一样正在设法让『圣』堕落,就是抱著好玩的心态,在怂恿人类社会的黑暗公会搞破坏吧~」
「唉……希望他们懂得适可而止。把事情闹得太大的话,那些还没向我们投降的『圣』可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别期望这种不可能的事了。破坏世界对我们来说形同家常便饭,像你行事这么慎重的人反而比较异类呢。」
「这么说也没错……好,我们差不多该消失了。虽然很麻烦,不过我想去确认一下那颗『棋子』的状况。」
「咦~?放著不管也没差吧?说不定早就死掉啰?」
「或许吧……但我认为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活著也好,死了尸体或许还能派上用场。那好歹是贵重的样本,有回收的价值。」
「哦……随便啰。我想要去睡个午觉了。」
「是啊。我对『圣』没什么兴趣,我也要去休息了。」
就这样,聚在一起的三道人影犹如融入空气般,一个接著一个地消失,只留下残余的黑色烟雾。
──【世界废弃场】再次恢复寂静。
***
「……真的不要紧吧?」
「嗷呜?」
「噗噗。」
我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将昏迷不醒的尤蒂背回自己家中。她如今已经在床上昏睡好几天了。见尤蒂至今仍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忍不住向奈特和阿卡兹基询问意见。
奈特跟我一样感到纳闷,阿卡兹基则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显然对【圣域】这个技能的效果非常有信心。
不过,我现在还担心一个问题。眼前这名少女醒来之后,不晓得会不会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我们。
有阿卡兹基的【圣域】,应该是没问题才对……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直接将她的弓拿回地球的家中藏起来了。要去我在地球的家,必须通过【异世界之门】才行,而这么做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因此尤蒂是无法自己去取回武器的。
我在一旁继续观察著沉睡的尤蒂,过了一会儿后,她突然醒来了!
「嗯……啊……这、这里是……?」
「啊!你终于醒──」
「!」
「唔呀!?」
我才刚向苏醒的尤蒂开口说话,她便从床上爬起来、摆出拉弓的姿势。其速度之快,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已经昏睡多日。
这时,尤蒂才察觉重要的武器──弓不见了。
「!?我、我的弓呢……!」
「什么!弓都不见了,你还打算攻击吗!?」
没想到尤蒂依旧凭空变出箭矢,以反手握持的方式举箭向我刺来。
不过,她如今少了黑色烟雾的力量加持,而且才刚从长达好几天的昏迷中清醒,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我很轻松就闪避掉她的攻击。
……之前她的身体喷出黑色烟雾时,甚至足以跟兔子先生打得平分秋色;如今看来,她果然不擅长近身战斗的样子。
不管怎样,任凭她继续攻击下去,我也会感到吃不消,于是我立刻箝制住她的双臂。
尤蒂暴跳如雷,试图挣脱我的箝制。
「我的弓、还来!」
「还你的话,你一定会拿来攻击我吧!?」
「不还来、也一样!」
「那我就更不能还你了!」
的确,就算我不交还那把弓,她还是像这样卯起来要攻击我。
虽说肉搏战并非她熟悉的领域,但她跟我一样都拜拥有『圣』之封号的人物为师。
而且她的力量十分强劲,能力值肯定也比我出色。
因此即使我使出全力想要压制住她,在她仍是不放弃抵抗、拚命挣扎之下,我也只能被迫与她展开攻防。
继续和她纠缠下去,输的人铁定是我。正当我拚命抵抗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打扰了。》
「!?」
「啊,师父!快点来帮我啦!?」
见兔子先生进门,我立刻向它请求支援,可是兔子先生只是用鼻子发出了冷笑。
《哼,这点小事自己想办法搞定。》
「哪有那么简单!?」
「……别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嚣张。等我杀掉他,就换你了。」
和我扭打成一团的尤蒂露出凶恶的表情,怒瞪著兔子先生。
然而──
《噢?你被『邪』骗了,却想要杀我?》
「什么?」
听到兔子先生这么说,原本奋力挣扎的尤蒂突然身子一软。
兔子先生笔直地注视著尤蒂,开口说道:
《在那之后,我针对你的师父『弓圣』和死而复活的『邪』做了一番调查。另外……我也调查了杀死你师父的那些人类。》
「!……是吗?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被『邪』欺骗。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背叛师父的人类……」
《如果说,你口中的背叛,其实是『邪』精心设计的戏码呢?》
「什么──」
尤蒂闻言,不禁一脸茫然。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我这个局外人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不过,兔子先生无视我的疑虑,继续说道:
《……杀掉『弓圣』的那些人,是受到『邪』的唆使才痛下杀手的。》
「什么、意思……」
《受『弓圣』保护的那群人被『邪』抓去作为人质,然后『邪』迫使他们做出选择,是要『弓圣』去死,还是让至今受她保护的人类死亡。》
「咦……」
「这是……」
得知『邪』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行为,我顿时说不出话。兔子先生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弓圣』选择了她所保护之人的性命,愿意被人类亲手杀死。》
「怎么、会……」
尤蒂受到的冲击比我更大。兔子先生向神情呆滞的她继续说道:
《『邪』的恶行并非仅止于此。他们迫使人类杀死『弓圣』后……又违背诺言,杀死了那些人。》
「什么?」
「────」
等一下……『弓圣』是为了保护人类,才牺牲自己的性命不是吗?
「这、这样的话……师父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
《……》
兔子先生没有回答尤蒂的问题。不,是无法回答。
尤蒂自顾自地喃喃低语:
「……师父……师父始终视保护人类为己任。在成为保护世界的『圣』以前,师父就已经在保护人类了。我很以师父为傲,可是师父所保护的人类某天突然攻击我们,目的是要带走师父,而师父也真的被他们带走了。我本来想阻止他们,可是师父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想要杀死那些试图带走师父的人,却被制止了。师父要我放心……最后却没有活著回来,被残酷地杀害了。心地善良的师父直到最后都不愿伤害人类,因为师父是『圣』。不,是因为师父心地太善良了。然而我不是那种善良的人,我无法原谅杀死师父的凶手──事到如今,如果说这不完全是人类的责任,『邪』也牵涉其中的话……」
尤蒂静静地注视著自己的手掌,低垂著头小声呢喃:
「……抱歉,我想独自静静。」
「啊、好的……」
听完如此沉重的独白后,也很难拒绝尤蒂的要求。
于是我们留尤蒂一个人待在屋内,来到庭院中。兔子先生笔直地注视著我,说道:
《……『弓圣』虽然没有『邪』那么强,但好歹是远超过种族极限的存在,一般人类是不可能轻易杀死她的。恐怕『邪』在动手杀死那些人类的时候,『弓圣』还没有完全断气,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人类被杀吧……》
「什么!?」
《『邪』就是这种丧尽天良的存在,因为他们就是存在于这颗星球的恶意等负面能量的集合体。你一定要谨记在心。》
「就、就算要我谨记在心……」
即便兔子先生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乖乖待在【大魔境】里继续修行了吧。
就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兔子先生无奈地说:
《喂,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咦?」
《『邪』很可能前来抓走尤蒂。毕竟尤蒂继承了『圣』的技术,却还没有成为『圣』,属于非常贵重的存在。正因如此,这次她才会被『邪』盯上吧……优夜,你跟她一样都是继承了『圣』的技术、却没有成为『圣』的人。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场圣邪大战你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不、不会吧!?」
兔子先生说出了我不乐意听到的结论,吓得我目瞪口呆。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住他们是丧尽天良的存在。尤蒂年纪还小,你要负责照顾她。知道了吗?》
「是、是的……」
看来我没有说「不」的权利了。
就这样,我似乎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圣』与『邪』这两种极端存在的战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