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暑假作业之后,又过了一星期。
暑假期间发生的事情成了回忆的一部分。
性急的人这时已经开始期待寒假的到来。
然而就算是这些性急的人,也是以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冒险者为目标而入学,万中选一的学生,自然每天都会乖乖去上课。
尽管萝拉也属于期待着快点放寒假的人之一,不过每天放学后依旧会前往训练场。
如果真的有心想变强大,只靠上课接受指导是不够的。
有远大志向的人就会进行自主训练。
而放学后的训练场就聚集着这些很有志气的人。
但是──
「安娜、安娜,你昨天也没来训练场呢,是有什么事吗?」
到了午休时间。
总是混在一起的三人组像平常一样一起来到学生餐厅吃午餐。
这时萝拉试着开门见山地询问安娜。
她和安娜是自主训练的好伙伴。
就算没特别约好,只要放学后去到训练场就会遇见对方。
但是她昨天和前天都没见到安娜。
至今为止安娜偶尔会缺席,萝拉有时也会休息。
但这是安娜第一次连续两天都没露面。
「……有点私事。」
安娜面有难色地嘀咕道。
看来她无意详细说明。
萝拉见状心想还是不要继续追问好了,不过仍旧会担心她是不是被卷入什么麻烦事。
「私事啊……今天也得去处理那边的事情吗?」
「对,这阵子放学后都会很忙,所以我暂时不会去训练场。」
「这样啊……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不过如果有什么困扰,欢迎随时跟我商量喔!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都会尽力的!」
「别忘了还有我夏洛特•盖札德喔!」
「哔~」
不只是夏洛特,连白神都看似很担心安娜。
但安娜只对她们说了句「我没事」,并不多做解释。
萝拉和夏洛特看见安娜的反应,对看了一眼随即暗暗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决定放学后要一起跟踪安娜。
※
「夏洛特,放学啰。」
「立刻开始追踪她吧!」
「哔~!」
上课期间一直很安分地盘在萝拉头上的白神这时感受到气氛一变,马上跟着开心地叫起来。
心情好是没关系,但吵吵闹闹的可不适合跟踪行动。
所以萝拉决定先到学生餐厅把白神托给美咲照顾。
结果──
「要跟踪安娜大人吗?好像很有趣是也。我也要去是也。」
反而连她都跟来了。
人多会很醒目……不过多注意点就行了吧,应该。
比起这个,眼下有个更大的问题。
那就是得先掌握安娜的所在位置才能开始跟踪。
她们在前往学生餐厅之前先去了一趟战士学系的教室,但已不见安娜的踪影。
她应该还没离开才对,她们只能到处走走寻找她的踪迹了。
「哎呀,各位请看窗外,安娜走在路上呢。」
大家在夏洛特的催促下往走廊窗外一看,发现安娜的确正往校门的方向走着。
因为她背上背着爱用的大剑,远远望去也能马上认出来。
萝拉一行人立刻迅速移动,保持适当距离开始追踪安娜。
她们一下躲在阴影处,一下从草丛鬼祟探头引得路人侧目,不过关键的安娜似乎完全没发现,所以不成问题。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玩躲猫猫的感觉是也。」
「呵呵呵……让你们见识见识小时候被邻居孩子们称为躲猫猫大师的我的实力~!」
「夏洛特经常得到奇妙的评价呢。」
「哔~」
大家边闲聊边继续追着安娜前进。
最后抵达的地方竟然是冒险者公会。
「她是来接任务的吗?」
「只是这样的话应该用不着瞒着我们,不如说更应该邀我们一起来吧。」
萝拉一行人躲在公会旁边的花坛后面等着安娜走出公会。
「喔,安娜大人出来了是也。」
跟踪再度开始。
但这时白神从萝拉的头上起飞,往安娜的方向飞了过去。
「啊、白神!不可以啦!」
「萝拉快点躲起来!会被安娜发现的!」
为了避免暴露踪迹,她们没办法把白神抓回来,只能静静躲在花坛后面。
「哔~哔~」
接着白神就绕着安娜飞了起来。
「……白神?祢怎么会在这里?」
「哔~」
白神不知为何扯着安娜的袖子,把她带到萝拉她们身边。
白神该不会是误会以为萝拉她们是想见安娜才来的吧。
虽然一行人是追着她来的没错,也的确在门口等着她出来,但不能被本人发现啊。
毕竟本来的目的是要在本人没有察觉的状况下查出她放学后的行程。
「……萝拉、夏洛特,怎么连美咲都来了。你们蹲在这里做什么?」
安娜走了过来,开口说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三人并肩躲在花坛后面,就算退一百步还是怎么看都很可疑。
「呃……我、我们在带美咲参观王都啦!毕竟她刚搬来不久嘛!」
「没错是也,我正在请两位带我参观是也!」
「哦……那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们不是在躲藏!只是在这附近弄掉了零钱,现在正在找!」
三人拼命地找借口。
这套说法应该没有破绽才对,肯定能瞒过去。
而安娜也像是接受了这说法,点点头后沉默地把白神放回萝拉的头顶。
「找零钱,加油。」
「好、好的!是说安娜现在是要去做任务吗?」
「秘密。」
安娜说完便留下她们几个在原地,独自快步离开了。
「呼……好不容易掰过去了。是说白神,祢不可以随便离开我身边啦,王都里有各式各样的人,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被坏人绑走喔。」
「哔?」
萝拉作为白神的监护人试着对他说教。
但是白神似乎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只是发出悠闲的声音回应。
「先别说了,再不快点追上安娜说不定会跟丢喔。」
「她已经走进人群里了是也。」
今天虽然是平日,不过王都是个随时随地都有人潮的地方。
尤其对于之前隐居于深山之中的美咲来说,这样的人潮看起来就已经很混乱了吧。
「人多就代表我们这边也不容易被找到!好好利用这点继续跟踪她吧!」
于是一行人重振精神,再次开始跟踪安娜。
然而这一边的行动似乎早就被预料到了。安娜往前走一会儿之后突然转入人烟稀少的小巷,迈开步伐全力奔跑了起来。
「什么、竟然是假动作!?」
「她用了强化魔法!我们也快点跑起来!」
萝拉和夏洛特也都发动强化魔法跑进小巷。
但再怎么强化肌力,在弯弯曲曲的小巷中也难以加速。
而且要是发挥全力奔跑,就会把巴在萝拉头上的白神甩出去。
「请、请等我一下是也~~」
背后传来美咲小小的声音。
她不会使用强化魔法,要跟上两人应该很辛苦。
但她仍与两人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让萝拉不禁佩服兽人的体能确实很强。
※
三人追着安娜,不知不觉来到了森林。
但很可惜地在这里跟丢了。
是被安娜甩掉的。
「呜呜……看来在街上被发现时就是我们输了呢。」
「呼……呼……都追得这么累了还没追上,真可惜是也……」
美咲牢牢地紧追着萝拉和夏洛特的脚步,但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地似地累得满身大汗。
尽管如此,光是能跟得上强化肌力后的萝拉她们就已经很厉害了。
用尽体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既然找不到安娜在哪,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回去吧……」
「说得也是,而且天也快黑了。」
「我肚子饿了是也。而且不在晚餐前回学生餐厅工作就会被骂的是也。」
于是萝拉一行人决定返回王都。
但这时发生了问题。
「咦,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吧?」
「不不不,绝对是这边啦。」
「两位都错了,请相信兽人的直觉是也。」
三个人都指着不同的方向。
这下困扰了。
堂堂冒险者预备军在森林里迷路什么的,说出来肯定会被笑话。
就算战斗力再怎么优秀,回不了家就没意义了。
比普通的小孩还不如。
当然萝拉其实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啦。
「白神知道王都在哪个方向吗?」
萝拉不抱希望地问待在她头上的白神。
这时白神「哔~」地自信满满叫了一声,拍翅飞了出去。
「喔~看来往那个方向可以到王都喔!」
「……真的吗?跟我们三个指的方向都不一样耶。」
「但白神大人是神兽是也,信白神者必得救是也。」
三人于是追在白神的身后前进。
走了约三分钟后,眼前出现一棵高大的苹果树。
艳红的果实看起来非常好吃。
白神拔了一颗苹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白神,祢只是想吃苹果吗?」
「哔~」
「唉……是我们不该有所期待。」
「请、请等一下是也,就这样直直前进的话,说不定就能回到王都了是也!」
「但是美咲,我们来的途中没有看到苹果树呀,如果有看到这么高大的苹果树,一定会有印象的。」
「呜、是、是没错……」
夏洛特得意地对无法反驳的美咲如此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完全迷路了呢!」
夏洛特得意地挺起胸膛,甚至好像能听见背后会冒出砰砰砰的效果音。
不过冷静想想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发言。
萝拉不明白夏洛特是根据什么理由才有办法摆出这么得意的脸色,但总之不快点想想办法的话,天真的就要黑了,现在可不是悠哉的时候。
萝拉心想我才不要在森林深处露宿。
露宿对专业冒险者来说或许很普通,但那是因为他们都会做好准备才出门冒险。
反观萝拉她们是下课后到处乱跑、不知不觉跑到这种地方来的,状况可说是糟糕至极。
「总、总之先确保食物吧!」
萝拉觉得至少自己该尽量保持冷静而强打起精神。
「哎呀,萝拉,食物的话就在眼前啊。」
夏洛特伸手指着白神。
「咦、唉唉!你竟然打算吃掉白神吗!?」
「不是啦!我是指苹果!我的意思是我们眼前就有棵苹果树了,根本不用担心今晚没食物吃呀!」
「……啊啊,原来如此!那么接着得先确认方位,记得之前在课堂上学过,要是在森林里迷路,那就要检查树桩的年轮!」
「萝拉,课堂上也说年轮会因为场所环境而不同所以不是很精准吧。」
「那、那么,我们到底该往哪走才好啊!」
「请冷静下来,既然有了食物,接下来就该确保饮用水还有睡觉的地方,等明天天亮再想办法回王都吧。」
夏洛特很有年长者的架势,十分明确地订立了计画。
萝拉不禁佩服地发出「喔喔!」的感叹声。
夏洛特果然是很棒的大姊姊呢。
就在萝拉想着夏洛特果然很可靠时──
「萝拉艾蒙大人、夏洛特大人,我现在才想到,既然太阳是往那个方向下沉的,那就代表那个方向肯定是西边是也。」
美咲打断两人,提出了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好点子。
「而且两位会飞是也,只要飞上去就能马上看见王都在哪边了是也。」
对喔。
萝拉和夏洛特是会飞行魔法的。
两人都完全忘了这回事。
毕竟平时没有什么看见人飞在空中的机会,让她们完全不记得自己其实是会飞的。
话说回来,都忘了可以看太阳下沉的位置判断方向,真是个盲点啊。
美咲该不会是天才吧……?
「……萝拉,我真想成为迷了路也能保持冷静的人呢。」
「是的……我完全同意。」
现在可没时间逃避现实。
一点小事就慌张成这样是成不了好冒险者的。
猛烈反省。
「哔~」
在萝拉和夏洛特发现自己严重缺乏正确判断力而消沉时,神兽白神正在一旁一脸幸福地享用着第四颗苹果。
※
萝拉轻飘飘地浮上半空,从森林的上空确认王都的方向。
接着大家边吃着苹果边踏上回家的路。
这次很可惜没能确认安娜独自在做些什么。
不过苹果非常好吃,心情上算是满足了。
等晚点在澡堂遇到安娜时,再探探她的口风吧。
当她们边走边谈论这些事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爆炸声。
「那是什么声音?」
「应该是有人在跟魔物战斗吧。」
「发出的声音这么大,应该是相当强的魔物是也,我们快逃吧是也。」
「美咲在说什么呢,如果是很强的魔物更该去看看呀!」
「同感!白神也想去看看对吧!」
「哔~」
「……万一有危险,希望两位能好好保护我是也。」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吧!」
达成共识后,三人便往刚才传来声响的方向跑去。
移动途中也感受到噪音和地面的震动。
看来那边倒了好几棵大树。
等她们到达时,在现场看见一头老虎。
然而这不是一头普通的老虎。
它的额头长着一支锋利尖角,简直有如打磨过的刀刃。
这是以冲刺速度快如音速闻名的魔物•犄角虎。
「在跟魔物战斗的是安娜大人!」
美咲说得没错,犄角虎狠盯着的方向站着一位举着剑的少女,正是萝拉她们的好朋友安娜。
而且根据现场状况来看,这场战斗似乎已经持续好一段时间了。
周遭有好几棵树被砍倒在地,地面也裂出好几道缝隙。
应该是犄角虎音速冲刺时挖出来的痕迹吧。
仔细一看,地上躺着两只应该是安娜打倒的犄角虎的尸体。
现在对峙的是最后一只。
「我们去旁边躲着,别让她发现。」
萝拉她们藏身在树丛中,只露出一半的脸观望安娜和犄角虎。
不过安娜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跟魔物战斗呢?
而且犄角虎是指定等级高达C级的危险魔物。
根据吉德雷亚冒险者学院的校规,在校生是不可以跟指定等级包含C级在内以及以上的魔物战斗的。
也就是说,安娜已经违反校规了。
万一被老师们发现,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啧,安娜真是的,竟然瞒着我进行这种修练……太狡猾了!」
「夏洛特,太大声会被她发现的。」
萝拉一行人在一旁观望时,犄角虎朝着安娜猛冲过去。
它的脚步重重刨起地面,在速度超越音速的瞬间卷起周遭的落叶与枯枝四处乱飞。
换作是普通人,肯定连看都看不见就会被其犄角贯穿、一无所知地死去吧。
不过安娜当然不是普通人。
她发动强化魔法,以魔力包覆住身体。
并且正面迎击犄角虎。
安娜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以超音速袭来的犄角,并且在错身时立刻挥下剑身。
刺中犄角虎脖子的剑借由安娜的力量和犄角虎自身的突进力,从其肩膀一路划开至腹部。
伤口立刻喷溅出大量的血液,内脏还掉落出体外。
它确实死了。
不过光是这点阻力停不下加速至超音速的身体。
即使脱力的四肢再也撑不住身体,仍被这股动力带着在地面上扬起尘土高速翻滚。
直到狠狠撞上大树使得树干激烈晃动后,犄角虎的尸体这才停了下来。
「安娜大人的动作真是太敏捷了是也。」
美咲低声说道。
光是能看清方才的战斗过程就足以证明,美咲的眼力也十分了得。
不过安娜的招式的确非常精彩。
显然是在暑假期间接受布鲁诺密集训练的成果。
萝拉边为好友的成长感到开心,边暗自燃起了斗志。
「哎呀,安娜扯着犄角虎的尸体往王都的方向走了耶。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犄角虎的尖角可以作为武器素材高价卖出,肉因为很硬所以不太受欢迎,不过毛皮和骨头都有利用价值,应该是想搬回公会卖掉吧。」
「原来如此……安娜果然很缺钱吗?」
「没想到她竟然贫困到不惜违反校规也要赚钱……安娜真是太见外了,需要金援的话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她可能很不愿意跟朋友借钱吧?」
「所以我才说她见外嘛!」
夏洛特露出生闷气的表情。
安娜在三人交谈之际拖着犄角虎愈走愈远。
于是萝拉她们三个沿途躲躲藏藏,慎重地跟在她的后头。
安娜赚到的钱到底是要用在什么用途?
她们感觉事情并不单纯,身为安娜的好朋友有义务确认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在公会卖掉犄角虎的尸体后,安娜朝着与学生宿舍不同的方向走去。
果然很可疑。
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她却没有要回宿舍的意思,这绝对不寻常。
「安娜大人……该不会是要去见男人吧?」
美咲突然语出惊人。
「见男人!?安娜吗?怎么可能!」
「那怎么行!这是不纯洁的异性交往!」
「可是这种时间还有事待在校园外很奇怪是也。」
「那安娜是为了养小白脸才打魔物赚钱的吗!?」
萝拉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
但安娜是挺漂亮的美少女。
不可能不受异性欢迎。
而且萝拉她们对安娜的私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连她入学前是怎么生活的都完全不知道。
所以不管她背地里做些什么,似乎都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总、总之我们追上去吧。说不定只是用赚到的钱偷买甜点自己吃而已。」
「这种时间还有甜点店开着吗?」
「一定是只在晚上营业的甜点店啦!」
「只在晚上营业听起来好可疑是也……」
「哔~」
在她们臆测着各种可能性时,安娜走向了王都的郊外。
眼前有个小山丘。
山丘上有幢破旧的教会,旁边则有片小小的葡萄田。
是片充满田园风情的美丽景色。
她们都不知道王都还有这样的地方。
不过不管怎么看安娜都不像是为了观赏风景才来到这里。
「安娜走进教会的后门了,该不会是跟可疑男子约好在教会幽会吧!?」
「安娜大人要被男人拐骗了是也!」
「不,我记得这所教会有在经营孤儿院,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约在孤儿院幽会吧。」
「喔……原来这里是孤儿院啊。」
既然是孤儿院,那么应该有很多小孩子。
特地跟男人约在这种地方偷偷见面的确满奇怪的。
首先认定安娜在跟男人幽会完全是她们三个的妄想,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不过安娜的目的确实还不明朗。
应该说让人愈来愈猜不透了。
「只要偷看一下里面就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是也。」
「偷看是犯罪行为!」
「可是我很在意安娜到底在做什么,我们过去瞧瞧吧。」
只要没被发现就不算是犯罪啦。
萝拉她们蹑手蹑脚地绕到教会的后面。
教会的正面是彩绘窗看不见室内,后面则似乎是居住的空间,有普通的窗户和烟囱。
三人找到一扇透出灯光、很适合偷看的窗户。
「全凑上去看的话大概会被发现吧。」
「萝拉艾蒙大人个子最娇小、不容易被发现,最适合这个任务是也。」
「唔……我觉得我不算特别矮的说……不过我明白了,就让我来吧。」
这是重责大任。
让最娇小的人肩负重责大任说起来也奇怪,不过没办法,这都是为了安娜。
「嗯~……窗台好高,看不太到里面,不过我不容易看见相对代表不容易被发现吧!」
萝拉在窗前奋力垫脚,尝试着偷看房间里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候──
窗户从室内打开了。
安娜探出头来,冷眼往下看着她们。
「安娜……!你怎么发现的!?我明明看不见里面,你竟然能从里面看见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看不太到你,但能清楚看见白神呢。」
「啊。」
原来如此,有道理。
白神正盘坐在萝拉的头顶。
所以比萝拉实际的身高更容易被看见。
「唔,完全没发现这个盲点。」
「白神大人的神圣模样藏也藏不住是也。」
夏洛特和美咲都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作战完全失败了。
事到如今只能直接问安娜本人了。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安娜在这里做什么?竟然靠跟犄角虎战斗来赚钱……这是违反校规的喔!」
「万一被老师们发现,至少得被说教五个小时喔!」
「我是担心安娜大人才来的是也,绝对不是因为觉得有趣才跟来的是也。」
没错。
萝拉她们都是真心为安娜担心才会跟到这里来的。
吉德雷亚冒险者学院的学生食衣住都有学院负担花费,若是有人仍然为钱所困,情况肯定不单纯。
「连跟犄角虎战斗的模样都被你们看见了吗……真没办法,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们实情好了。总之先进来一起吃晚餐吧。」
安娜终于死心地喃喃说道。
萝拉对她竟然这么干脆感到有点意外。
看来她并没有在做什么亏心事。
这让萝拉感到放心了一点,同时对安娜在放学去狩猎犄角虎之后又得来孤儿院一趟的理由感到更加好奇。
※
她们进到教会里面后,发现等着她们的竟然不是安娜,而是一个年轻的修女。
当然,说是年轻还是比萝拉她们年长一些。
乍看应该和爱蜜莉亚老师差不多年纪。
那位修女一看见萝拉她们三个,立刻边说着「哎呀呀」边眼睛散发着光芒走了过来。
「看这身制服,你们应该是跟安娜念同一所冒险者学院的学生,我猜你们应该就是萝拉、夏洛特跟兽人女孩美咲,而这只白色小龙就是白神吧。」
「哔~」
被叫到名字的白神在萝拉头上扭了扭,一脸得意地叫了一声。
教会的修女怎么会知道三人的事情呢?
听起来应该是从安娜口中听说的,代表她经常拜访这里啰?
说起来,这间教会到底跟安娜有什么关系呢?
萝拉的脑中接二连三地冒出疑问。
「呃……我们是来见安娜的。」
「啊啊,也是呢,你们是安娜的朋友嘛。太好了,这孩子从小就很沉默寡言,我一直担心她能不能交上朋友呢。想不到不但交上了朋友,而且还是三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尤其美咲竟然有对这么可爱的耳朵……」
修女伸出手抚摸美咲的狐狸耳朵。
「会、会痒是也~!」
美咲慌张地挥动双臂,一溜烟地躲到夏洛特身后。
「啊啊,对不起,因为你太可爱了,我实在忍不住呢。」
「不可以突然摸兽人的耳朵和尾巴是也。如果一定要摸请先问过是也,这需要先做好心理准备的是也。」
因为美咲人很好,只要恳求她,她就会心软让人摸摸。
萝拉她们几个常在学生餐厅清闲的时间过去,拜托美咲让她们摸个够。
不过就算事先做好心理准备,被抚摸耳朵跟尾巴还是会感觉痒痒的,所以她被摸时忍着搔痒感而轻轻颤抖的模样非常地惹人怜爱。
「……贝拉,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第一次见面就玩弄人家的耳朵是变态才会做的事。」
这时安娜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
「竟然说我是变态!不至于吧!?」
被安娜称呼为贝拉的修女看着萝拉她们三个寻求认同。
不过仔细想想,这行为的确挺变态的。
萝拉当时见到美咲也没这样突然去摸她的耳朵。
她摸的是尾巴。
她才不会做出初次见面就突然去玩弄别人耳朵的失礼行为。
「大家的眼神好冷淡……呜呜,我这种人果然没有活下去的价值吧!」
「贝拉冷静点,没人说到那种地步。尤其是萝拉,你只要端出蛋包饭招待她,她就会马上变得很尊敬你。」
「唔、安娜,这说法有点太过分了吧?我才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女生。」
「你嘴上这么说,但嘴边已经在流口水了喔。」
「啊呜!?」
萝拉慌忙擦拭嘴角,果然有口水。
「蛋包饭?啊啊,这么说来,萝拉喜欢吃蛋包饭对吧,包在我身上,厨房有今天早上才刚采收的鸡蛋,我马上就做最好吃的蛋包饭招待你。」
今天早上、刚采收的、鸡蛋!
最好吃的蛋、包、饭!
「萝拉,你的眼睛已经完全露出尊敬的目光啰。」
「真是好收买的女人是也。」
「我、我也没办法啊,今天早上刚采收的新鲜鸡蛋做的蛋包饭耶!?不心动才奇怪吧。所以说贝拉修女,请回应我的期待吧!」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我很擅长做蛋包饭喔。」
不愧是服侍上帝的修女。
很明白精通制作蛋包饭能为人类带来多大的贡献。
「贝拉~我肚子饿了,晚饭还没好吗~」
「我们正值发育期呢~要好好喂饱我们喔。」
「神父大人肚子饿过头已经瘫平了耶,虽然他跟发育期无关啦。」
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
年龄看似比萝拉还小。
看来是住在孤儿院的孩子们吧。
「咦?有客人?」
「跟安娜姊穿着一样的制服耶!」
「是安娜姊平常说的那些朋友?原来真有其人啊!」
孩子们看着萝拉她们,露出像是发现梦幻财宝似的闪亮眼神。
看来安娜果然跟这间教会颇有渊源。
「请问安娜跟这间孤儿院有什么关系吗?」
萝拉一这么问,贝拉立刻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哎呀,安娜没告诉你们吗?安娜是在这间孤儿院长大的喔。」
「咦咦,是这样吗!?」
从入学以来一直溺在一起的好友原来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虽然这并不会改变什么,不过仍是令人惊讶的事实。
「嗯……就是这样……」
安娜有些害羞地搔了搔脸。
※
住在这间孤儿院的人有贝拉、三个孩子加上一位四十好几的神父。
神父乍看是个让人没什么印象的人,不过听说他从二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守着这间教会和孤儿院。
而贝拉本人也是在这孤儿院长大的,她成年后便成为修女,帮助神父打理这个设施。
不过比较一下手脚俐落地指挥着孩子们准备晚餐的贝拉,和像个巨大装饰似地坐在桌边的神父,连九岁的萝拉都能猜到在这间教会是哪个人在掌权。
「来吧,神父大人,请带领大家做餐前祷告。」
神父在贝拉的敦促下,以沉稳音色开始说起感谢的祷词。
尽管他其貌不扬,但仍不愧是真正的神父,音色中带着一股奇妙、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感。
虽然本人真的很其貌不扬。
「主啊,感谢祢赐予我们每天不愁吃穿,愿祢的祝福于明日仍能盈满天地之间──」
他吟的是献给最高神的祷词。
萝拉还住在老家时偶尔也会跟双亲一起去教会,不过并没有虔诚到每次吃饭前都会祷告。
在学校餐厅也没看过有谁吃饭前会先祷告,算是挺普通的状况。
不过不愧是教会。
贝拉、孩子们、就连安娜都接着神父之后非常顺口地说起祷词。
夏洛特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马上就配合他们一起祷告。
萝拉勉强能慢半拍地跟着复述。
美咲更尴尬,只能假装嘴里念念有词,装作有在祷告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兽人跟人类的信仰形式本来就不一样。
「──并请拯救我们,阿们。」
萝拉和美咲勉强跟上最后一句「阿们」蒙混过关。
再加上白神站在餐桌上发出「哔~」的叫声,为祷告划下句点。
对神兽来说,最高神也是比自己更高阶的存在,这声叫声应该是说阿们的意思,大概啦。
不过祷词的最后一句竟然是「并请拯救我们」,以餐前祷词来说还挺奇妙的。
或者该说,听起来就像是他们处在只能求神拯救的绝境之中一样。
萝拉正感到疑惑时,教会的人们已经拿起刀叉叉向蛋包饭。
她本来想开口问他们是不是碰上什么困难,但在眼神直视蛋包饭的瞬间,她立刻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
刀子一切。
起司便从蛋包中缓缓流出。
用叉子送入口中。
好厉害。
软嫩的蛋裹着融化的起司。
这简直是艺术。
嚼嚼嚼。
「好、好好吃!」
「做得真棒是也!」
如果说母亲朵拉做的蛋包饭是满分一百分,那么眼前这份就有九十九分。
连学校餐厅提供的蛋包饭都只能算七十五分,这分数非常了不起。
这美味连自称蛋包饭评论家的萝拉都不禁赞叹。
白神也用前脚固定摆在眼前的盘子,灵巧地吃着蛋包饭,一脸非常满足的样子。
「谢谢夸奖,这是第一次有安娜的朋友来访,让我忍不住卯足了劲呢。」
「贝拉不只蛋包饭做得好,她煮什么都好吃。」
安娜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似地得意地说道。
这时孩子们也跟着七嘴八舌抢着说。
「昨天的炖蔬菜也很好吃呢~」
「前天放了很多蘑菇的炖菜也很好吃喔。」
「不过最近老是在吃炖菜,好久没吃蛋包饭了。」
「要谢谢大姊姊们来玩我们才有得吃,谢啦!」
「谢谢~!」
「谢谢!」
孩子们都露出微笑。
萝拉也微笑着说「唉嘿嘿,不客气」。
夏洛特也一脸得意地说「呵呵,碰上我夏洛特•盖札德,这点程度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吃完蛋包饭之后,大家一起收拾餐具。
暑假时一拿起餐具就如魔神般每碰必破的夏洛特,现在似乎展现了朵拉特训的成果,完全没造成任何损害。让萝拉忍不住感动于人真的是会成长的呢。
「呜呼呼……我果然是个天才,只要有心,家事也没什么难的!」
夏洛特喷了口粗气,接着猛挺起胸膛。
不过孩子们看见后全笑了出来。
「只是把盘子放回柜子里就在炫耀~」
「好奇怪喔~」
「这点小事我们也会啊~」
夏洛特被孩子们嘲笑,不禁涨红了脸开始发抖。
「夏洛特大人不管什么事都会拿出来自满是也~」
连美咲也跟着孩子们一起笑夏洛特。
气得瞪大眼睛的夏洛特这时伸手袭向美咲的耳朵。
「对美咲处以疯狂摸摸之刑!」
「为、为什么是我是也~!」
被摸到耳朵的美咲跌下椅子,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逃跑。
这时连孩子们也嘻嘻笑笑地加入疯狂摸摸之刑,把美咲的耳朵和尾巴摸了个遍。
「原来兽人摸起来这么舒服啊!」
「感觉会迷上呢!」
「要再让我摸喔!」
白神似乎也感受到欢乐的气氛,从桌上飞起来绕着孩子们转圈圈。
「飞起来了!」
「小龙飞起来了!」
「原来这么小只也会飞啊!」
「哔~」
孩子们看着龙型神兽一点都不怕,马上追着他跑。
多亏白神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美咲才得以解脱,不过她的体力已经归零,跟开心着到处跑的孩子们完全不同,一脸晕呼呼的表情倒在地上。
「很、很高兴能让你们开心是也……」
好脾气的美咲没对把她摸到快昏倒的孩子们生气。
不过倒是没放过夏洛特。
她红着脸抬起头,眼神尖锐地看向夏洛特。
「我下次一定会对夏洛特大人报仇是也……」
「我接受你的挑战!」
接下来萝拉她们三个和教会的人们互相自我介绍,并愉快地聊起天来。
身高比较高的男孩叫比利,比较矮的男孩叫吉尔。
女孩叫柯妮。
他们都是孤儿,却都非常开朗。
他们快乐地分享着孤儿院的生活。
从庭院鸡舍取得的鸡蛋除了自用之外也会拿去卖。
大家还会一起照顾教会旁边的葡萄田,就快到收获期了,收成之后会做成葡萄酒贩售。
现在住在孤儿院的就他们三个,直到不久前算上安娜是四个人。
在更之前还有更多人,大家都被养育到能独立生活而离开了。
有些人会像安娜这样偶尔来露个脸,不过也有些人离开后音讯全无。
比利、吉尔和柯妮因为年纪相近的关系,平时都玩在一起,安娜直到今年春天为止都像姊姊一样照顾着他们。
三人很有精神地说,等到有比自己小的孩子来到孤儿院,就换他们来照顾弟妹。
常常一脸晃神的安娜当姊姊照顾人吗?感觉真不可思议。
不过从她偶尔显露出比两人要有常识,又擅长家事的一面来看,这件事又变得很合理了。
这样啊,安娜在这里是姊姊啊──萝拉忍不住觉得佩服。
「话说回来,神父、贝拉修女,方才的餐前祷告内容有点奇妙呢。我听见神父最后说了『请拯救我们』,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好,但是眼前已有蒙神恩赐的餐点,还向最高神谋求更多拯救,这样不会太失礼吗?还是说这孤儿院正碰上什么困难?」
闲谈告一个段落后,夏洛特提出她的疑问。
萝拉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也有一样的疑惑。
因为蛋包饭太过好吃,害她完全抛在脑后了。
说起来,她们三个是为了弄清楚安娜行为诡异的理由才在放学后跟出来的。
安娜不惜违反校规去狩猎魔兽赚钱。
然后拿着赚来的钱直接来到这所孤儿院。
光是这样就够奇怪了,还再加上神父的祷词竟说了「请拯救我们」。
这已经可以说是决定性的证据了吧。
「……这跟夏洛特没有关系。」
安娜低声说道,拒绝说明详情。
神父和贝拉也低着头不发一语。
三个孩子神情不安地偷瞄着大家的脸。
「那可不行,安娜。三只犄角虎在公会卖到的价格,已足够让一家子生活至过冬都还有剩了,见朋友碰上连用这么大一笔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怎么可能不管呢!」
夏洛特拍桌大声说道。
这时所有人都看着她露出讶异的表情。
「怎、怎么了?我可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不不不,夏洛特大人,我是对您改观了是也。见朋友有难就拔刀相助说起来虽然理所当然,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说得如此热切的人,很了不起是也!」
「夏洛特是很温柔的人喔,美咲。就是外表看起来花枝招展了些,满容易被误解的……」
「没错,夏洛特人很好。」
被美咲、萝拉和安娜轮番称赞的夏洛特随即像只煮熟的章鱼似地涨红着脸颤抖。看来是害羞了,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贝拉看见夏洛特的反应,便看着孩子们说时间晚了,催促他们上床睡觉。
「咦~为什么~难得安娜姊的朋友来玩,让我们再待一下也没关系吧~」
「我还想跟小白龙玩~」
「我想摸摸美咲~」
美咲一听到摸摸,马上吓得颤抖了一下。
「不行唷,接下来是大人的聊天时间,已经到你们该睡觉的时间了,乖,快去睡吧。」
贝拉把三人拉起来,推着孩子们的背把他们带回寝室。
三人瞄着萝拉,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显然是对说是大人的时间,但跟他们三个年纪相仿的萝拉却还能继续待着的无声抗议。
针对这点萝拉也无以反驳,只好转向反方向装作没看见。
「那么……既然孩子们都离开了,那就进入正题吧。关于这间教会现在碰上的困难……可以吧,安娜?她们担心着你,还特地追到这里来,什么都不说就把她们赶回去就太过分了。」
「我知道,所以由我来说明。」
安娜用严肃的音色说道。
这让萝拉不禁正襟危坐。
连头上的白神也扭着身子就位坐好。
夏洛特和美咲也一样。
于是安娜做了一次深呼吸,静静地开始述说。
※
据说安娜的双亲是对一起旅行经商的夫妇。
会说是「据说」,是因为不只安娜对双亲没有记忆,就连神父和贝拉都不认识他们。
安娜最初来到王都时,还是个需要喂奶的小婴儿。
她的母亲抱着她出现在城门口。
听当时在场的卫兵说,她母亲浑身是血。
安娜的母亲身负随时断气都不奇怪的重伤,撑着残破的身躯奋力把孩子带到王都门前。听说她把女儿托付给卫兵后,发出了一点都不像垂死之人的音量大喊道。
「我丈夫被魔物袭击了!请快去救他吧!」
她在喊完这句话之后随即不支倒地。
并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这孩子的名字是安娜•雅涅特……」
接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卫兵立刻回到军站说明情况。
听见有旅行者遭到魔物袭击,正规军立刻出动救援。
尽管冒险者公会或正规军队会定期驱除要道周遭的魔物,还是很少见地会出现牺牲者。
正因如此,更必须在灾情扩大前尽快打倒魔物。
不知该是说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只要追踪安娜母亲留下的血迹就能抵达,军队非常迅速地找到了事发现场。
现场有台翻倒的马车,旁边散落着被啃食的马匹尸体,还有一具被活活打死的男性遗体。
马车上的货物几乎都被搬空了。
不过士兵们调查周遭之后,马上发现了货物的下落。
地点在附近洞窟的深处,这个洞窟当时是哥布林的巢穴。
哥布林们躲在洞窟中开着宴会大肆庆祝,地上散落着大量的食物和应该是从远方运来的各种装饰品。
看来马车的主人应该是个旅行商人。
然而带着妻儿一起上路的旅行商人非常稀奇。
说不定是因为孩子出生了,所以准备到王都定居。
而货物则可能是为了赚取定居资金所准备的。
有许多外地人都是这样来到王都落地生根。
但男性已经死了,他的妻子也没能幸免。
虽然军队消灭了哥布林,死者亦不能复生。
没能及时发现主干道附近出现新的哥布林巢穴,可说是王都军队和冒险者公会的疏失。
尽管只有两个牺牲者,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这对逝世的人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在这场奇袭中受母亲拼命保护而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幸存的小婴儿,被托付给位于山丘上的孤儿院照顾。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双亲是旅行商人也只是众人的推测。由于无人知道她何时出生,所以在城门被救起的那天成了她的生日。
唯一明确的只有安娜这个名字。名字成了安娜从亲生父母身上唯一获得的东西。
安娜寄身孤儿院的缘由相当悲惨,不过她本人对此完全没有记忆。
经营孤儿院的神父虽然看似不太可靠,实际上是个有如模范的善良人士,完全不曾苛待孤儿们。
安娜还在孤儿院时,有一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
当时的她总是期待先一步离开孤儿院的年长者们回来探望,带来伴手礼以及跟大家分享有趣的经历。
其中又以成为冒险者的人讲述的事情特别有趣。
有位大安娜十岁、背着大剑的少女每隔几个月就会回来一次,有时会在安娜的央求下陪她练剑。
尽管安娜七岁最后一次见到她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过安娜深信她一定在某处过着得很好。
所以安娜从未特别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然而在她八岁的时候。
自她懂事以来,第一次经历了不幸的事。
她发高烧、头晕目眩还止不住呕吐,别说是走路、连撑起身都没办法。
慌张的神父和贝拉急忙请了医生来看诊,对方却说必须要向炼金术师购买天价的药物才能治好安娜。
价格贵到相当于教会孤儿院三年份的营运资金。
教会当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所以只能到处借款。
所幸及时借到了这笔大钱。
除了本来就会定期捐钱的信徒之外,每年来收购葡萄酒的商人等等也都出了一份力。
这笔钱当然不是笔小钱。
然而大家都知道安娜来到孤儿院的缘由。
他们无法坐视一位母亲赌命守护的小生命因此消逝。
多亏了大家的帮助,安娜才能健康生活至今。
虽然当时有签订借据,不过所有人都不曾催促教会偿还,更都不多取一分利息。
尽管如此,也不能一直如此蒙受大家的善意,所以每年都靠葡萄酒的利润一点一滴地偿还债务。
在那之后过了五年。
估计离清偿大概还得再过十年吧。
安娜希望尽快成为一流冒险者,靠自己的力量还清这笔债务。
毕竟这是教会为了救治自己才欠下的钱。
本不该增加孤儿院众人的负担。
所以安娜在冒险者公会完成注册后,便赚钱购买了便宜的剑,此后一直独自练剑。
到了今年,她成功进入吉德雷亚冒险者学院。
虽然没到刚入学就成为最强的学生,不过仍有亮眼的表现。
按这情况下去,她基本上能顺利毕业。
而学院的学生一旦毕业,就能一口气跃升为C级冒险者。
到时候就要拼命接高额酬金的任务清偿债务,并且捐钱给孤儿院来报恩。
安娜原本是这么计画的,但是──
这计画在一周前破灭了。
突然有人要求教会一口清还清所有欠款。
但出面的并不是借钱给他们的信徒或商人们。
而是素未谋面的一群流氓。
「嗯嗯?请等一下,素未谋面的流氓来讨债?借钱给你们的不是他们吧?难不成是信徒和商人们委托他们来讨债的吗?」
突然冒出的新角色•流氓让萝拉忍不住插嘴发问。
「呃……理由是什么来着?」
好像连安娜也不清楚原因,转头向贝拉求助。
「是因为那些人向大家收购了债权的关系喔,而且是用逼迫的方式。」
「债权是什么?」
没听过的名词让萝拉不禁疑惑。
这时夏洛特得意地开口说明。
「所谓的债权简单来说就是『要求还钱的权利』,出钱的一方叫做债权人,借钱的一方叫做债务人喔。」
「啊~好像有听过……那么,那个叫债权的东西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吗?」
「可以唷,而且不见得会照书面金额来交易,举个例子来说,用五枚金币买到十枚金币的债权也是有可能的呢。」
「喔……可是那样的话,原本的债权人就会损失五枚金币吧,就算是这样也会卖掉债权吗?」
「要看情况。比方说债权人一开始出借十枚金币,但债务人别说十枚金币,很可能连一枚铜币都还不出来的时候,债权人会直接亏损十枚金币,但如果这时有人愿意用五枚金币购买,大部分的人都会很乐意地卖掉债权,因为这样至少还能回收一半。」
「嗯嗯,可是这样的话,债务人不是还不了钱吗?那用五枚金币购买债权的人要怎么办?」
「这就……多半会用上普通人用不了的非法方式讨债吧。」
「喔喔,原来如此。」
萝拉佩服地点头。
这就是俗称的章鱼房吧。
据说会被逼着过上犹如软禁、只能像奴隶般拼命工作的生活。
虽然很可怜,但借钱不还的下场是很惨的。
话说回来,夏洛特不愧是有钱人,对金钱相关的事情很瞭解。
难不成她的老家也常把人送进章鱼房吗?
太可怕了(猛摇头)。
「夏洛特……请对进了章鱼房的人们温柔一点喔……」
「啊!?我跟章鱼房才没有任何关系!」
看来是萝拉误会了,幸好幸好。
「我听懂债权是什么了是也,但为什么你们的债权会在那些流氓手上呢?至今不是没有任何债主来催债吗?」
「是呀,我们也很惊讶。一星期前的某天早上,突然有群面目凶恶的人拿着借据找上门来,要我们立刻还清全额,还说如果办不到就得交出教会和周遭整片土地,幸好他们那天放完话就离开了……我们去询问原本的债主才知道……那些流氓似乎是突然找上门来逼迫他们卖掉债权的。大家都是生性善良的平凡百姓,所以对那种以暴力为生的人没什么抵抗力吧。每个人都拼命地对我们道歉,说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有要卖的意思,可是因为太害怕了,实在没办法反抗。」
贝拉说完不禁叹了口气。
这的确是让人别说叹气,甚至虚脱得连魂魄跑出来都不奇怪的大问题。
毕竟是一笔原本计画要分十年摊还,却突然被要求立刻支付全额的大钱。
萝拉不禁对那些流氓还有卖掉债权的人感到生气。
然而一直保持沉默的神父这时开了口:
「其实借钱本来就该偿还,是我们太过依赖大家的善意,还钱还得拖拖拉拉的,现在得付出代价了。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贝拉也大到能一个人生活了,可是没了教会的话,孩子们该怎么办呢……」
神父也忍不住低头哀叹。
再怎么消沉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可是这么小的教会甚至没有东西能拿出来变现。
刚才说了每年会收成葡萄、做成葡萄酒去卖,但怎么想流氓们都不可能愿意等到那时候。就算现在能立刻变出葡萄酒,收入也不可能足够偿还全部的债额。
「没问题,我会想办法。那笔债是为了买给我的药才欠的,本来就跟大家没关系。」
安娜语气坚定地静静说道。
但神父和贝拉都拒绝接受她的说法。
「你说什么呢,安娜。你是这间孤儿院的孩子,孤儿院理所当然该负担治疗你的医药费,你不能独自担下这个问题。」
「就是啊,如果硬要个人责任个人担,那么经营孤儿院还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两位成人如此苦口婆心,但安娜还是毅然决然地反驳道:
「可是现在最有办法赚钱的人是我,神父和贝拉请应付那些流氓争取时间,我绝对会把钱准备好。」
现在教会的人之中,的确是安娜最有赚钱的能力。
但就算如此,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
一个人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所以──
「安娜,我也来帮忙!」
就算违反校规也无所谓,干脆去猎头龙也可以。
变身成睡衣战士再套上纸袋的话,学院方一定不会察觉的。
「请也让我略尽棉薄之力是也。」
「哔~」
美咲和白神也都跟着出声。
真可靠。
只要大家通力合作,要赚多少钱肯定都不是问题吧。
「不,这真的跟你们没有关系……」
「这可不容你拒绝唷,安娜!不管你再不情愿我都会帮忙的!因为不快点把债还完的话,安娜放学后就不会陪我特训了不是吗!?」
萝拉稀奇地打从心底喊了出来。
这可是好友的大危机啊。
「如果被安娜说『你不用来帮忙』就选择『喔,好,我知道了』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难道你希望我留下这么难过的回忆吗!」
就算会被讨厌,这时也非得逼她接受帮助不可。
就算从此被讨厌一辈子也无所谓。
「萝拉……」
安娜哽咽地低语,眼眶泛起了泪光。
平时几乎不表露情感的安娜竟然哭了。
可见她最近有多煎熬。
一想到这里,萝拉的胸口也忍不住涌起热流。
「好,我们来组成还债小队吧!一起来订定还债计画!」
「萝拉艾蒙大人,我觉得可以潜入古代遗迹寻找金银财宝是也。潜进深处应该就能找到还无人发现的宝物,只要找到几样,还清债务根本不在话下是也。」
「这作战很棒喔,美咲。但是探索遗迹恐怕得花上几天。神父、贝拉修女,流氓们下次是什么时候会来?」
「其实就是明天早上……」
贝拉一脸困扰地说道。
「明天!而且是一大早!嗯~……再怎么样都赶不上呢,得请他们再多等等才行。」
「那么明天早上大家一起用物理方式说服他们怎么样?」
「安娜真聪明!不如干脆用物理式说服法请他们放弃这笔债吧!」
「这从法律层面来说就有点超过了。」
「这样啊……那就只请他们多等一下好了。话说回来,夏洛特,你怎么一直没出声?平常的你都会抢先发言。该、该不会临时反悔决定不帮忙了吧!?」
总给人吵吵闹闹印象的夏洛特现在不知怎么地竟一语不发。
换做平时应该会抢着发表自己的高见才对。
该不会是肚子痛了吧?
「不是,那个……抱歉在你们讨论得正热络时泼冷水……不过只要明天他们来时由我代垫全额就解决了唷?听你们刚才提的金额,我想只要去拜托父亲大人就能无须担保也不用收利息、无限期地借给你们了。」
有钱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在穷人拼命绞尽脑汁的时候,提出有钱人才办得到的解决方法。
好不容易才谈到接下来要以热血以及友情,团结大家一起面对困难的说。
刚才的感动全浪费了。
「是喔!真不愧是大富翁!谢谢你啰!」
「你为什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才没有不高兴呢!只不过有点觉得有钱人还真是有钱而已!」
「这、这样啊……?」
夏洛特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反正大富翁是没办法理解我们庶民的心情啦。
「夏洛特。」
安娜从椅子站起身,走到夏洛特身边。
接着突然紧紧抱住她。
事出突然,夏洛特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也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们两个。
「……谢谢你。」
安娜十分简洁但清楚地说出了感谢的话语。
听见她的道谢,夏洛特的表情从惊讶变为害羞。
「不会、那个,身为好友做这点小事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只是代垫而已喔?今后花上几十年也没关系,请一定要好好偿还喔!」
「我知道……我跟夏洛特以后不管过几十年都会是好朋友。」
「安、安娜……」
夏洛特也回抱安娜,眼眶滑落下泪珠。安娜哭了。看着她们的神父和贝拉也哭了。
萝拉和美咲当然也感动得跟着泛泪。
当在场所有人都哽咽不已时,只有白神一个自顾自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就这样,还债小队在开始活动前就解散了。
然而那些流氓为什么要到处收购教会的债权仍是个谜。不过只要她们这边有夏洛特在,在金钱方面就是无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