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二月不久——
全日本便刮起了不符季节的樱野风暴。
早春的樱之潮!恶魔少女再生事端!
愤怒的奥运委员会!樱野,指定国贼!
樱野,非国民宣言?
日本奥运史上空前的大丑闻!
失控的樱前线!樱野,会被取消资格吗!?
让日本队全体蒙上阴影!可能立即除名!
暴君樱野!终身逐出滑冰界?
etc、etc……
这些标题在奥运即将开幕前,日本队举办结团典礼的两天后出现在全国大众面前。所有体育报,都用了整个版面刊登花样滑冰女子单人代表樱野鹤纱的相关报道与图片。
虽说是前所未有的骚动,但这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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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距离2006年都林冬季奥运会开幕典礼只剩10天,同时也是日本选手代表团齐聚一堂的日子。
按照惯例,在奥运会前举办了结团典礼暨壮行会。
参与各项目的选手们穿着日本的正式礼服,聚集在东京市中心的六星级饭店当中。这是为了让选手们拥有团结一致的意念,并强化斗志及坚定决心的仪式。
然而,仍需要时间熟悉新表演内容的我,在事先告知后缺席了。这并不是特别稀奇的事,也有其他选手在开赛前,因为海外远征或集训等理由,而无法出席这场聚会。
但除了这本身就不是值得肯定的行为外,如果对象又是日本最惹人厌的体育选手……
就让别人有了最好的攻击借口。
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鼓噪下,奥运委员会也无法默不作声,于是要求滑冰联盟提出说明。隔天,联盟为反应这项要求,再度命令我到联盟报到。
“樱野!为什么你总是做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
“恕我直言,副会长!”
我果断地打断豆粒眼肥胖中年男子的话,接着将视线转向其他大人物身上。除了之前看过的3人外,这次又多了2人,对方总共5人;而这边则是有我和高岛教练2人。
虽然上次只有我一个人,但仔细想想,那实在很诡异。一般来说,在与l6岁的小丫头安排面谈时,现场应该不会缺少具监护身分的人才对。那八成是经过刻意安排的结果……
“我只是打算全力投入练习而已,是外界擅自炒作……”
“闭嘴!我已经受够你的借口了!”
我也受够你乱发脾气了。
况且我又不是偷懒或睡过头。我是为了练习,才不得已要求缺席的。
我有什么理由非挨骂不可?
虽说我内心这么想,但是……
“给我听好,樱野!虽然因种种错误而选上你,但奥运原本就不是像你这样的人可以出现的舞台……”
“副会长!”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并看着高岛教练。就连刚才不断数落我的肥猪,也因为被意外的人插话,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教练本人明显地比其他人都惊讶自己刚才的表现。他那温和的脸,瞬间就变成了红色。
“……我们鹤纱是为了能尽力回应选择她的各位,才希望能把握每分每秒不断练习。”
当然,继短曲之后变更长曲的事,除了水晶花园内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三代总教练也一样。
“缺席结团典礼一事我们深感遗憾,但因为鹤纱还是个技术尚未成熟的孩子,这方面还请各位见谅……”
“高岛,你可别搞错了。追根究底就是你太宠樱野了。身为一国的代表,就应尽到身为代表的责任。你连这点都不懂吗?”
“是,非常对不起。”
……真没用。
原本想说教练趁势把他们说倒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向这种人道歉呢?
“总而言之,樱野,你自己闯的祸,要你自己去解决。”
“我无法接受,我什么时候闯……”
“鹤纱!”
……教练这么做,应该是为了想抢在肥猪怒喝前制止他吧?
“真的很抱歉,要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始终低着头的教练,也伸手把我的头压低。
……不过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各家媒体已经等在记者会会场了。你们只要不断道歉就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一样。要是……”
似乎为了弥补自己欠缺魄力的声音,副会长挺起下巴,往下斜睨着我。
“要是她又像平常那样说话的话……懂了吧?”
“是,我会叮咛她的。”
高岛教练强行封住了我的嘴巴。
同席的会长和三代总教练自然不用说,就连另外两个之前没看过的大人物,都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只有趾高气昂的副会长在不断数落我的情况下,结束了这场会谈。
接着……
在我现身的同时……无数闪光灯毫不留情地朝我射来,我的身边全被染成了白色。
在联盟本部的一角特别设置了记者会会场。不管是单纯对我的厌恶,或是低俗的追随者本性,大群记者们抱着各自的想法,挤满了记者会场。
“嗯,现在即将开始进行樱野选手的记者会。原则上,希望每人限问一个问题。”
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凭什么我非得不断道歉不可?
只是……要是在这里让那只肥猪找到借口,让我的代表资格被取消的话……
别说是自己,对教练、洋子、美佳、水晶花园的伙伴们,还有现在应该正全力为我制作服装的皆川先生……我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非忍耐不可!
“这下难过了。”
“嗯。”
看来今天会是很糟的一天。
“首先请教为何没有出席昨天的结团典礼?”
“因为表演内容尚未达到让自己满意的水准,因此希望能尽可能花时间练习。”
“但是,没有出席重要的官方场合,身为代表日本的选手,难道不会担心被质疑欠缺应有的自觉吗?”
“我认为在被赋予的舞台上表现到最好,是应该最优先考虑的事。如果那么做,被人说成是欠缺自觉的话,我也只好道歉了。”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态度,会场产生一阵骚动。
隔了一段时间,记者们才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听说你不去住选手村。是真的假的?”
一名身材魁梧的记者,用不必要的粗暴语气问道,任谁都看得出他挑衅的意图。
要是平常的我,肯定会稍加反击,让对方气得跳脚才对……
“是的,我是打算这么做。因为我希望直到比赛开始之前,都可以待在日本调整自己身体及其它方面的状态。”
“所以,也不参加开幕典礼吗?”
“是的,我对此感到遗憾。”
我刻意装出遗憾的表情。
穿着官方制服,挥舞着国旗列队入场。推掉了如此光荣的任务当然会这么想,是吧?
的确,这么难得的活动,我也会觉得不参加很可惜。但是,就算我挥着太阳旗还露出灿烂的笑容,外界也只会用扭曲的方式来解读。
而且,最重要的是……
为了能和彼得一同奋斗,在最后也是最大、最重要的比赛中全力以赴,我现在唯有尽全力完成表演内容……
“你还只有16岁吧?在许多前辈们都照规矩住进选手村的时候,你却打算自己一个人在高级饭店里享受吗?”
“我只是想选择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最好的方式。而且,我认为这跟年龄大小没有关系。”
……我拼命用笑容去掩饰快要抽搐的脸。
“这样你参加奥运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能有人会这么想吧!但是,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为了比赛全力以赴。”
今天的关键字是“忍耐”。
我看我干脆改变形象,把这两个字当成座右铭好了。
“所以就说你太任性了。你到底把奥运当成什么了?就算你个性别扭,好歹也是国家代表,你难道没有一点自觉吗?”
……我的心底开始浮现黑色的泡泡。
回答完一个问题,立刻又接着下一个问题。
而且所有问题,与其说是发问,还不如说只是在责难。面对这种断断续续的攻击压力。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我认为就是因为有所自觉,所以我才用我的方式不断努力。”
“你觉得在比赛中全力以赴,就能做什么都被原谅吗?”
“我并不认为我有做什么非要某人原谅的事。”
忍耐、忍耐。
“是吗?好比说,被你夺走代表资格的至藤选手也不算在内吗?”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心脏好似被人刺了一刀。忽然间,一股倒胃口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
“夺走……什么意思?”
“明知会有问题,为什么滑冰联盟还会选你呢?”
“……问题?”
“这还用说吗?因为很多人都对这个决定有意见嘛。”
……或许我正身陷在十分险恶的状况当中。他们该不会已经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反击吧?如果真是那样,面对侵袭而来的言语暴力,我就只能像沙包一样不断挨打吗?
我重新定神看了看眼前成群的记者团。
“大家都认为至藤才够格成为代表啦。”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吧?”
……现场已经陷入无秩序状态了。
一人一问的规定,正好让数十名的记者们进行轮番炮轰。记者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变成拷问大会。
“有传言说是樱野选手收买联盟,是真的吗?”
……这种话,是认真思考过后才说出口的吗?
“这些人太过分了!”
彼得的叫骂并没有被我的意识接收,我的现实感正逐渐模糊。
这实在……太过分了。
“那是谣言。”
“你能证明那是谣言吗?”
“那并不是事实,不需要什么证明。”
……我的语气没什么力道。简直就像是机械般地回答问题。
“鹤纱?你振作一点!”
这样……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我。
“鹤纱!”
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禁红了眼眶……
“在周刊上也到处都能看到这个消息喔。”
“我没看过。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闻。”
我强忍住泪水。要是哭出来的话,就让这些家伙得逞了。但如果再来一次,不知道……
“听说你的教练也有参一脚呢。”
瞬间——
我被拉回现实。
因为对方跨过了最后一道防线。
……我内心的纠葛就此消失。
“既然各位想这样玩。我就回应各位的期待吧。”
我一转改成强势的语气,身体靠着椅背并翘起了脚。
“喂!鹤纱。要忍住……”
“关于否定那项传闻的证据,其实让现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东西,现在就在这里。有人知道吗?”
“鹤纱!冷静点!”
“樱野选手!各位记者也请遵守规则!”
主持人慌慌张张地想说些什么,但是……刚才放任这些人渣为所欲为的人,现在才想要做些什么来挽回吗?
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开始失控了,并且,我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快冷静下来!还有奥运……”
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很简单。我,樱野鹤纱,或许确实是个惹人厌的女人。但非常遗憾的,你们这些低能且丑陋至极的人,怎样挣扎都永远无法和我相提并论。我建议各位拿自己任何一点跟我比较一下,这样大家应该就会很清楚了。”
……刚才全力放声大叫的彼得,似乎早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现在突然不发一语。
而我也明显地越过了一条线。
这时候。因为我的反击而忽然间傻眼的记者们,在数秒之后又重新展开攻势。
“既然说这种大话,那就代表你一定能拿到奖牌啰?”
我模仿三代总教练哼了一声,并耸了耸肩。莫非是刚才那一击太有效了,竟然出现了这么愚蠢的家伙。
“真是低能加三级。你是根据什么逻辑扯到奖牌的?年纪也一把了,竟然还这么幼稚。”
所谓的媒体,就是一群只知道学历的人,因此低能这句话相当有效。
“既然说话这么嚣张,拿不到奖牌说不过去吧?”
“喔?那么只要能拿到奖牌,说什么都行吗?”
“什么?那种歪理……”
“有人要问下一个问题吗?”
我爽朗地打断愚蠢的问答之后,便不再理会那个蠢蛋,转头环顾记者席。
这时候注意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成为视线焦点的低能记者,只好勉强收起自己的怒气,就座时嘴里还不忘嘀咕几句。
“三代总教练说你获选的理由是因为你能够夺牌,但是。凭你真能办到吗?”
“看来关于收买联盟的问题,大家都已经完全接受了刚才的说明。真是太好了。”
……我能感受到无数充满强烈情绪的视线投射到我身上,但是一旦变回原本的自己,这对我来说也是种快感。
“喔,不好意思。嗯,关于奖牌的事,看来仍有些误会。三代总教练只有说如果是我。有夺牌的可能,从来没说过一定能拿牌。”
“要是不能夺牌,派你出场根本没意义嘛!”
“你愿意对世界各国的所有选手说刚才那句话吗?”
……双方都已经失去理性了,这并不是问答,只是纯粹的恶言往来。也罢,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不可能输给这些家伙。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才参加奥运的?”
“为了自己的经历。”
面对这种找碴的问题,唯有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么说,你没有为了家人、教练,还有为跟你争夺代表资格的对手去努力的想法吗?”
“当然有,如果不逐一说明就不知道的话,你干脆别干记者了。”
虽然算不上是充满恶意的问题,但在听完我的回答后,那名有点年纪的记者,脸上也充满敌意。
但是就结果来说,遭到强烈反击的记者们接二连三地陷入沉默。朝记者席放眼望去,剩下的人大多数都已经感到却步。
现在记者会的场面相当难看。因为数十名大人们,都极力地将自己心中的憎恶投向一名年仅l6岁的少女身上。
……或许是看不下去了吧。
一位比之前那位记者年纪更长,略显老态的记者慢慢地举起手。
已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记者会中,他那本应理所当然的行为,看来却格外突兀,而这也让我顿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位记者。请说。”
“请容我说几句话。”
他一头白发,唇上留有胡须,年纪大约60岁到70岁之间。
就让我来教教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社会上的道理吧。他的态度散发出这种讯息。
那么,他想说的多半是……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你刚才那种发言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时至今日,社会也变得宽容许多,也让你名列奥运代表之列。你对于多少也容忍了你这种人的国家,难道没有任何感谢之意吗?”
他的问题跟我预期的一样。不过,既然会被16岁的小丫头看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多少有一点吧。”
“既然这样,为何不参加光荣的典礼?”
“这我之前就……”
“那不过是借口。因为有这个国家,你才能够专心地从事运动,也就是说。你对这个社会太缺乏感激了。”
听到对方语气乎和的教诲,我也多少开始反省……才怪!
“恕我直言,这位老先生。”
一听见我这句话,老记者立刻皱起眉头。
“很不巧,我并未信奉博爱主义,因此对于不需要感谢的对象,我并不打算感谢。”
“你为何能说不需要感谢?”
好歹多活了几年,对方表面上还保持着冷静,不过……
“为了培育你们这些体育选手。国家付出了高额的补助。那些钱……”
“看得出来您到目前为止缴了不少税呢。”
这次他的脸色明显地变了。
“……知道就好。既然身为奥运选手,每个人都有义务要让各自的国家感受到勇气与希望。因为你们是靠我们国民的血汗钱所支撑起来的。你不觉得你看待这件事时,应该要更严肃一点吗?”
面对这种论调,我能瞬间想出一打以上的反论。
“我这个人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以为出钱就是大爷的论调了。”
……我停了一拍,接着毫不顾忌地将轻蔑的视线投向老记者。
“我是靠实力赢得代表资格。对于那些把我的努力说成偷、抢。把人当贼看待的媒体及社会,你要我怎么感谢……”
“忍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有所谓名气税的说法……”
“毫不在乎地冤枉他人收买、贿赂什么的,一发现理亏就拿名气来当借口吗?”
……不知何时,记者会早已变成针锋相对的舞台。从没有人中途插嘴这点来看。对手或许是相当有声望的记者吧。反正,他的声望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不过,要换成说是因为你们没没无闻而见不得别人好所产生的嫉妒。那我也可以理解就是了。”
……老记者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愤怒。
“……你听着,我是为了你好,才…”
“笑话!就连那些被你拖去陪喝酒的部下都看得出来,你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悲的立场和尊严而已。”
只见老人干瘪的嘴唇不停颤抖,像是面临人生最大的屈辱般说不出话来。要是他突然因为急性心律不整什么的挂在这里,那也麻烦……
“给我听着。你们这些人,平常明明只会看棒球、足球那些没水准的运动……”
这就是像我这种致力小众项目的选手。对体育记者的无知、无脑不满到极点,而开始批评记者时所常用的序文。
不过就我的情况来说,接着说出的言论似乎让人觉得过于激烈、嚣张,因此就连原本应该是同志的选手们也不敢附和。
“每次一到奥运,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没做什么功课,还摆出专家的态度。一堆搞不清楚比赛内容的家伙只会像鹦鹉一样‘奖牌、奖牌’地胡闹。我倒想请问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是羞耻心……”
“混蛋!你说够了吧!”
一名身材壮硕,约50多岁,皮肤黝黑的记者撞开椅子猛然站起身,看来他的忍耐似乎已经超过了极限。
“喂!樱野!我不知道你自以为自己是谁。但你可别以为这个社会让你这样为所欲为,别太小看这个社会!”
“没有人问你的经验谈。况且你说的,根本是因为你自己太无能吧?”
“……什么?”
……好像有杀气。除了被我攻击的本人以外,从其他记者身上也散发出强烈的怒气。
虽然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会演变成前所未有的大动乱,但我一点都没有收起舌锋的意思。
“话说回来,你以为凭你那只有小指程度的知识就想评论我吗?你就算再多活几十年,大概也不懂得先看看自己有几两重吧!”
……记者会的现场完全僵住了。
虽然我的言语早已超出身为公众人物该有的界线,但刚才那句话,似乎又让我踏进了新的领域……
“混蛋!”
突然踢开椅子的黝黑男子,将前排的记者们——推开,朝我冲来。再过2秒,他肯定会过来揪住我的衣领。
“不好了!鹤纱!”
我也立刻站起身。
“通通给我住手!”
……我转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看。
“这是什么样子?各位什么时候沦落成流氓了?”
“……总教练。”
我看见冲进会场的三代总教练,反射性地移开视线。
……我根本没有脸见她。
“这已经不能叫记者会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总教练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却不容辩驳。
虽然企图揪住我的男人僵在原地面红耳赤,但对其他人来说,这肯定是不错的台阶。毕竟他们也开始察觉自己陷入劣势,最重要的是,如果追究他们忘记本来的工作,对一介少女凭借私愤清算的行为,他们的脸就没处摆了。
但是,对我来说……
这回合的落幕象征着回归现实,接下来我必须对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樱野,你跟我过来。”
“……是。”
在这之后等待我的通知内容,八成是……
——————————
三代总教练带我进到一间房间,高岛教练也在里面。
我实在没脸将视线抬起来。虽然自己要毁掉自己的梦想是我的自由。但这么一来,教练到目前为止所付出的心血,也全部
“……对不起。”
我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在我非常狭窄的视野当中,也只能看见教练和总教练……的鞋子而已。
“你这次闯大祸了。樱野。这可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问题,你应该明白吧?”
……我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次我没有任何反驳总教练的余地,总教练宁愿违抗一面倒的舆论,仍选择对我的期待,而我却……
“这下事情肯定会闹大,劝你做好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我感觉到……身后的门应声关上。
“这几天应该就会下达正式处分,在那之前……”
“总教练……”
似乎忍耐了许久,高岛教练不禁插了话。
……都是为了我。
“代表资格会被取消吗?就这样完了吗?”
我总是让教练帮我擦屁股,我真的很抱歉……
“就算你这么说……”
“而且,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为什么鹤纱非得一个人去面对那群记者?”
……突然间,我产生了另一种角度的想法。
以目中无人的态度面对采访,全都是我个人的责任。因此就联盟来看,应该是想让我自己去面对攻击,概括承受严苛的批评吧。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问题是,为什么连总教练在内,没有任何人在场和我同席。
这么一想,之前也……
“这都是上头的指示。高岛先生。”
“……原来如此。”
难道说。这是某人设计好的?刻意煽动媒体,让我爆发……
不……再怎么说都太夸张了。
就结果来说,在那些期待事情演变成这样的人眼中,我轻易地如了他们的意。亏总教练还特地叮咛我身边有许多敌人。
“他们说的或许都是不堪入耳的话,但反击到那种程度,看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总教练冷静并明确地说道。
……我或许就到此为止了吧。
——————————
就这样——
樱野鹤纱大爆发的消息传遍了街头巷尾,而身为当事人的我则待在高岛家,等待被取消奥运代表资格的通知。
昨天从记者会场回家的路上,还有今天也是。
教练对我愚蠢的行为,从未说出任何一句责备的话。如果教练直接大声骂我,或许我心里反而会比较轻松吧?我甚至连被教练踢出去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鹤纱。打起精神来吧。”
……这家伙也一样,为什么大家都不骂我呢?
“我不需要你们同情。老实说。你觉得我很蠢对吧?”
“事情又还没确定……”
“早就确定了。因为我做的事,根本就是会被取消代表资格的范本。”
就算三代总教练再怎么为我说话,也已经无法挽回了。就连现在这一瞬间,也随时会响起一通电话……
“哈、哈哈……啊哈哈哈……”
我发出了奇怪的哭声。
因为我既可笑、又傻……又蠢。
最主要的是——难堪。
“为什么……我会……”
会这么蠢呢?
奇怪?
我的意识拉回到脸颊上,我感觉有东西沿着我的脸……
“鹤纱……”
……眼泪。
我哭了,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了。
“真是的!为什么我会……”
……悲惨的感觉开始迅速膨胀。
从5岁一直努力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奥运资格,却因为这样……
仿佛被推入无底深渊般的……失意。异常沉重的绝望感正吞噬一切;悔恨的怨念涨满全身,腹部感觉被人紧紧揪住的我,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声音。
“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活得更平凡点。顺着其他人的想法,去笑、去哭、去后悔。
那样,至少可以避开这种下场。不用被媒体群起攻击、不用接到恶作剧及威胁参半的电话、信件,最重要的是。不用因为这么愚蠢的理由,让前往奥运的梦想被破坏。
我趴在床上,将脸埋进被单内。
我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也止不住。
以后,我……
会永远抱着后悔活下去吗?
……那样的话,干脆——
如果干脆……死掉会怎样?
如果一切能够变得无所谓,或许会很轻松吧……
“鹤纱?”
……我的思绪突然中断。
我抬起头,视线停留在被泪水弄湿的被单上,神智多少清醒了一点。
“听我说,鹤纱。”
我记得数年前,我哭泣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躲在房间……
说起来,这原本是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的事,我自己明明是最不恕让别人看见自己掉泪的人。
这样的我,不是我!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选择这种处事风格的呢?”
……要是现在随便安慰我,我一定会变得更加顽固吧。为了让我对自己的厌恶,或着该说是憎恶能够得到发泄,我说不定还会迁怒到别人身上。最后,反而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但是,这家伙却……
“你应该不是因为小学的学艺会,就突然变成坏人的吧?”
“……我说你啊。”
我对自己的软弱以及眼泪被看见的抗拒,正逐渐消失。
看样子,我的脾气还真的变软了……
我尽可能用最小的动作擦掉眼泪,将两手肘撑在床上,双手交叉撑住下巴。
“没有处事风格那么夸张啦。只是,曾有个邂逅影响了我……”
“邂逅?”
“算是跟莉雅有关吧。”
……在前年的世界少年锦标赛。
首次参赛的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击败了背负地主美国期待的多敏妮克·米勒,获得优胜。
在大会开赛前的预测,与名气虽大但才刚年满13岁的天才少女莉雅相比,年仅15岁实力已拥有资深组顶级水准,并企图在本国夺下自己初次世界少年锦标赛冠军的多敏妮克,是较为被看好的。
在比赛进行时,莉雅虽然展现出惊人的才华与完成度,但却在长曲中犯下一个失误。
相对地,多敏妮克的长曲则展现了完美的演技,因此美国的观众及媒体,都主张应该由多敏妮克获胜,并对结果表示不满。
到了赛后的记者会……
当时14岁的我,樱野鹤纱,在这场大会中取得第3名,就坐在莉雅旁边。
虽然我是透过翻译,才了解莉雅和多敏妮克发言的内容,但是……
当时坏心眼的美国记者,立刻向莉雅问及她对观众嘘声的感想,而莉雅则是用俄语淡淡地这么回答。
“因为这里是美国。”
不过,那名记者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你真的赢了吗?因为我们美国的观众对选手都一视同仁,并且以这样的意志,主张应该由多敏妮克获胜才对。那名记者这么说道。
而莉雅则这么回答:
“我对这次的结果感到庆幸。因为无论多么伟大的运动。如果评审的判决受到观众意志影响,那么就等于沦落为低俗至极的表演了。”
……这些话后来被翻译成各种语言流传出去,而莉雅·嘉奈特的名字,也因此变得更加有名。
在体育竞赛中,评审的判决才是独一无二的法律。因此而决定的胜利也是一样。就是为了获得这样的胜利,各个选手们才不分昼夜地投注心血,挑战自己的极限。
正因为如此,任何作弊的行为当然不用说,包括任何忽视选手努力的妥协及让步,都绝对不容允许……
我在事后才得知莉雅当时是抱着以上想法发言的。
当然……
就连这样的名言,也因为观点不同而被解释成不被允许的傲慢。实际上,当时的记者会会场确实一片哗然,而莉雅想必也因此招致当地记者们的反感吧。
在隔天的报纸上,莉雅的发言遭到强烈的批评,在友谊表演时,观众也频频发出嘘声,但是——
她仍旧稳定并且精彩地完成表演。
……那种感觉实在太帅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发生过那种事。”
“嗯,在花样滑冰选手之间,这是相当有名的故事。”
除了发言本身的内容外,年仅l3岁的少女,能在众多媒体面前凛然地将其说出也是原因之一。
“当时我很震撼,甚至觉得败给她了。说来奇怪……说不定,我很崇拜那个小女孩呢!”
“……原来如此。”
彼得的附和声中,没有任何揶揄的成分。
我想要像莉雅那样。
……这是隐藏在我内心的决定。
到目前为止,包括教练在内,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毕竟在别人眼中,这肯定是非常不自量力的想法吧。
要是这件事被传开,被莉雅本人知道的话……我大概会再也不敢和莉雅碰面了。
“所以说,那女孩就是鹤纱的目标啰?”
“与其说是目标,其实我只是希望能像她一样,无论别人怎么样,都能把该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突然,内心涌现出自嘲的想法……透过我的鼻腔宣泄出来。
“看样子,我似乎有点走错方向了。”
……我和她差太多了。虽然之前一样有很大的差距,但现在的差距可说是已到了绝望的地步。
这样的我,想和莉雅一样?这几乎可说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了。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我自暴自弃地放声大笑。
虽然我的笑声可能传遍了高岛家的每个角落,但我已经不在乎了。对于不自量力的自己,我只是感到强烈的羞愧……
理想与实际的自己,两者间的距离太大了。虽然我努力想强行调整之间的差距,但终究无法填补之间的鸿沟,最后落得自己跌入其中的下场。
没错。
基本上我的言行和莉雅并没有太大差异。但是,由于实力上的明显落差,因此无法表现出一样的感觉。
莉雅口中是对的事,在我口中却是错的。
如果是她,就是不容妥协的个性、崇高的自尊和女帝的风范;但如果换成樱野鹤纱,就是自我中心、骄傲和不自量力。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实力不足的错。讲白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但难道连贯彻自己的想法,也必须要以实力做为后盾才行吗?无论是谁的言行,正确就是正确,这应该和实力无关才对。
我认为应该是这样,我也曾想这么相信,但是……
现实却……
“其实就算这次不行,也不代表花样滑冰选手樱野鹤纱就这么完了。你只要强到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没关系的程度就好了嘛,三代总教练不也这样说吗?”
虽然我可以把彼得的安慰放进我的意识里头,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安慰没有任何说服力。
“干脆……不要当滑冰选手算了。”
突然出口的这句话,让我自己大吃一惊。加上……发现自己正处于这不一定是玩笑话的精神状态,让我内心涌现了一股既像失望又像放心的情感。过去明明从未想过要放弃的。
“算了吧,反正你是不可能放弃的。”
……彼得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这让我感到有些恼火。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要来打赌也行。”
听见彼得干脆地顶了回来……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有花样滑冰,鹤纱才是鹤纱。我记得你自己不是说过类似的话吗?”
……有吗?
“再努力就好了。虽然我在滑冰方面是外行,但还是多少能明白,我相信鹤纱还会继续进步的。”
他又随便……应该不会吧?这个叫彼得的男人和我一样,绝不放弃。
“明明除了美貌之外,在滑冰方面也有机会成为价值一百亿美金的人,要是放弃的话,全世界欠缺才能的滑冰选手一定会气坏的。”
……我并没有被他煽动。
只是,我心中的怒意逐渐高涨。
要靠滑冰爬到高处。这是我从小就下定的决心,而且也一直这么做,而这样的我现在竟然说要放弃滑冰!
……我竟然这么懦弱、这么丢脸。
但是,最让我无法原谅的是……我竟然对自己过去的处世风格感到后悔。
我竟然会想装成老实,单纯的少女,满足世间偏颇又狭隘的偶像期待?
“……哼。”
我死也不那么做。
无论是陷入何种困境,我都是宇宙无敌的樱野鹤纱。
“就算是奥运,也只是一场大会,况且还有每年都会举行的世界锦标赛呢!只要到时候展现出你的实力,你就能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
“或许真是这样。”
我开始逐渐找回平常的自己了。
“如果要站到一定的立场才说想说的话,那只不过是仗着地位才会说话的投机客罢了。”
“……说得也是。”
实际上,莉雅在宛如彗星般席卷花样滑冰界之前,听说也是个有名的嚣张女孩,听说她的外表虽然如人偶般美丽,但个性却完全相反。
……这都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贯彻那种作风的关系。
“看来鹤纱又学会一件事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
仿佛烧灼全身的怨恨,还有像是被囚禁在深渊内的绝望感,早已经消失了大半。
要不是有彼得的话,我现在多半还在沮丧吧?或许我还会像借酒浇愁的人一样,大吼大叫也不一定;搞不好会一直关在房间内,不吃不喝,直到饿死……应该不至于啦。
现在留在我心里的,是些微的痛楚与悔恨,还有……
“……对不起,彼得。这下无法参加奥运了。”
最主要的还是自责的想法。
“我无所谓,而且鹤纱也还是鹤纱嘛。”
希望和彼得最后的时间能在都林渡过。正当这个理想即将成真的时候,一切都在瞬间化为泡影。
比起错过四年一次的机会,无法和彼得一起在那样的大舞台上一起表演……
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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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的体育报刊登我美貌的那天,换句话说,就是我在记者会上失控的隔天。
就算我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也没收到任何通知。难道过了24小时,联盟还没有做出处置我的结论吗?
“该不会连给我的通知都没有吧?”
“我想应该是三代总教练很努力的关系吧。”
……我试着思考那个可能性,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她其实并不算站在我这边的人。”
毕竟我不顾总教练费心提醒,让事情演变成这样。说不定总教练早巳对我的愚行感到失望。打算对我置之不理了……
“老姐!你快下来看!”
洋子连门也不敲,突然冲进我房间。她要我看的消息——
已足以让我昏倒了。
我是透过电视新闻得知这次的事件。
根据电视上的说法,日本滑冰联盟的矢岛副会长与媒体挂勾,想以过分的问题来让樱野鹤纱失控……
“是那个豆粒眼的肥猪吗?”
“嗯,就是他。”
始终看着新闻画面的高岛教练。对我那样的形容没有做出任何纠正。在教练平常十分温和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气。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教练。
“都是他们搞的……那些腐败的垃圾。”
“我深有同感。”
彼得代替我附和教练。
这一切都是矢岛为了获得把我踢掉的正当理由,由他亲自打电话接触一些熟识的记者所策划的。
“……要是你能让樱野失控,我会在工作上好好照顾你……”
这种电话内容的录音带,一旦在全国网络上公开,那家伙也只能投降了。
客厅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在第一声钤声响完之前,洋子便接起电话。
“……教练,三代总教练打来的。”
……就结果来说,我捡回了一条命。
我并未被剥夺前往都林的资格。
若不是因为三代总数练的倾力帮忙,这件事大概不会被揭发吧?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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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不用多说,我在前往练习场的路上。被到目前为止数量最多的记者群团团包围,相对地,我也理所当然地对自己下达了最高等级的禁口令……
就算之前的那场记者会背地里有副会长的谋略操控,但对一般群众来说,我的暴言似乎仍令人难以忍受。被卷入如此严重的事件当中却没有变成悲剧少女的我,还真是了不起。
相关单位网页所收到的邮件中,包含带讽刺涵义的信件在内,表示有一定谅解程度的意见虽然有所增加,但仍远不及责难、中伤及胁迫等信件的数量,最后,终于演变成需要动员警方护卫的程度。
反正我的“外出”就只有早晨的慢跑,还有在高岛家及滑冰场之间的往返而已,因此在生活没有多大变化的情况下,我再度开始了最终阶段的练习。
只是,还有一件令我挂心的事。
对重礼诚实的樱野鹤纱来说,想躲也无法……不,是非得好好道谢才行。
“喂,请问哪位?”
……就算透过听筒,她的语气听起来仍十分干练。
“抱歉这么晚还打电话。我是樱野,总教练。”
“真叫人惊讶,原来你会用电话啊?”
……没说两句就变成这样了。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只是……”
我稍微有些退缩,毕竟对方是在我犯错时,帮我擦屁股的人。
“那个……请问你是怎么发现副会长的阴谋的?”
“喔,那件事啊?”
……明明知道还装傻,难道这个讨厌鬼不用鼻子哼个两声就不会说话吗?
“你认识一位叫新田一也的自由记者吗?听他说他曾把名片交给你。”
……我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
不久,我回想起一名担任记者这样艰苦的工作,但体型却十分瘦弱,外表看来似乎挺善良的男人。
“跟那个瘦子有关系吗?”
“听说在这件事被提出来的时候,矢岛虽然极力否定。但那位记者却拿出了证物。”
……我大致了解了。
“那么,那个带子……”
“没错,是新田录的。似乎是他察觉到矢岛的行为不对劲,才开始有所警觉。听说在那场记者会中。他也以自由记者的名义出席了。”
“他到了记者会场吗?还真没存在感呢。”
我重新回想起他瘦弱的体型。的确,要是混在那群人当中,看不见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他的说法,除了他以外,还有好几人也曾跟副会长接触。听说矢岛都是用演变成丑闻的话,就更方便炒作的说法去煽动记者的。”
“原来如此……”
我……瞬间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想要新闻的话,我会准备一个特大号的新闻给你们报的。
“对了。我明天就会到都林去。如果需要的话,关于那边练习场的状态等等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
“不用了,我打算到快开赛前,都一直在这里练习,因此不太需要这些信息。”
“不要太逞强喔,樱野。要是你在正式表演前累垮,那就太可惜了。”
……听到总教练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感觉浑身不对劲。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那么,请帮我传话给新田。跟他说,我是有恩必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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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林奥运的开幕典礼就是后天,而距离最重要的花样滑冰女子单人项目开始,正好还有两个礼拜。
“好……很好……就是这样!刚才时机抓得很棒!”
新长曲的完成度也与日俱增,教练在滑冰场上的声音,也增加了许多肯定的赞美。
话虽这么说,但仍有许多需要修正的地方。原本在练习中也必须包含确认与修饰的部分,但现在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练习形态也改变了。
除了早晨的慢跑与结束一天练习的重量训练外,全都改成在冰上的练习。也就是说,一天中约8~9小时正逐一完成新表演内容的动作。另外,短曲的女服务生表演,也必须以一天一次的方式整个练过,让表现更加洗练。
这样的练习时间与紧凑的表演内容,以女子选手来说,可说是相当令人惊叹的了。凭着我超乎常人的体力与执着,正逐渐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对了,提到修饰。
在这天晚上,皆川先生亲自把服装送到我手中。
优异的品质自然不在话下。
我立刻把衣服穿在身上一看……
“……哇!”
“哇!”
彼得立刻模仿我。
我们两个在镜子前面……笑成一团。
“这已经不是用像画一样可以形容了。”
“这算是有一百亿美金的价值了吧!”
至少我听起来不像是客套话。
“我看光是站上台,就有6分了。”
……这下就连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