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2009年世界锦标赛纽约大会。
那位女子单人的银牌得主,深受众人喜爱的义大利圣女加百列·派比·波佐,在她的友谊表演开始之前,全场的观众所展现出的拒绝反应,居然更胜于铜牌得主樱野鹤纱登场时的情况。
【各位观众,真的很对不起……】
听见会场中突然传出加布莉本人的声音,场内观众的嘘声瞬间停止。
先前冰舞的银牌搭挡结束表演后,接着终于要轮到圣女登场,场内观众的期待自然也随这一刻的到来而高涨。因此,当加布列缺席的广播将这些期待一刀斩断时,强烈的失望暴风便立刻爆发。
【其实今天早上,我在练习友谊表演时受了重伤,所以……】
虽然并未在观众面前露脸,但是加布莉本人清亮的声音,确实透过扩音器正逐渐安抚场内观众的情绪。友谊表演与比赛时的场地不同,在其由璀璨灯光所构成的梦幻空间中,圣女的道歉之辞静静地流泄其中。
要是对此表示不满,简直等于承认自己没有人性。
【虽然对各位深感抱歉,但是今天实在无法让各位看到我的表演,真的很对不起。】
……观众们微弱的骚动声,显示出他们打从心底为她担心。
而且不只观众有那种想法。
“鹤纱,你有没有听说她的情形?”
休息室里,本大会第五名的加拿大老将史黛西·兰格洛普,正以不解的表情问我。
“不,完全不知情,不晓得状况还好吗……”
话说回来,最近还满常听到加布莉受伤的消息。
上次奥运之后,在接下来的世界锦标赛四个赛季中,加布莉只在2007年错过颁奖台。虽然她之前在自己出身国举办的杜林奥运中,创下夺得银牌的佳绩,但是或许当时周遭太过强烈的期待让她疲惫,导致她在隔季的各项表现都相当失常。但是除了那一季之外,她始终维持着坚强的实力,就连这次大会──就是昨晚,她也拿下个人的第三面世界锦标赛银牌。
她的技巧部分在三圈艾克索跳方面已经相当熟练,而尚未在比赛中尝试的四圈跳,或许现在也已经有相当的完成度。
……为了达到那个境界,身体不知道要承受多少煎熬。
【虽然这不算是道歉,可是……】
随着加布莉这句话,舞台灯此刻集中至冰面上的一点。
【我想介绍一个人给各位认识,他是我原本打算今天在这里一起表演即席双人滑冰的对象。】
那个人身穿橘色衬衫搭配黑色长裤,胸前则是系上颜色鲜艳的水蓝色领带;除此之外,还戴着黑帽及色泽带红的太阳眼镜,是个身材稍嫌瘦小的男人。虽然下巴到脸颊的浓密胡须让人感觉邋遢,但是大胆地使用多种夸张色彩的服装,倒还颇具时尚感,颜色搭配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的名字是安德列·本吉尼,他是我的……】
──场内一片寂静,随后……
【男朋友,也是未婚夫──】
OH!MYGOD!!
起初是某个观众的惨叫,紧接着整个体育馆陷入混乱。
休息室里,结束表演的选手们也面面相觑,表现出各式各样的反应。
我自己也难掩惊讶,眼睛直盯着液晶荧幕中镜头特写的墨镜胡须男。加布莉不仅是一位滑冰选手,甚至还是被世上众从观众所敬爱的圣女,而那名掳获圣女芳心的男性正在冰面上热身,似乎也是个滑冰选手。
圣女的男朋友……咦?仔细想想,似乎有些矛盾?
这个问题就先搁置一旁,或许之后会有不少人跑去喝闷酒吧。
“你真是个罪人呢,加布莉……”
──曲子是滑冰选手华尔滋。
原本应该上场表演的银牌得主加百列·派比·波佐不在场上,却由其男朋友开始表演。这样的发展虽然诡异,但是再怎么说,那人毕竟是圣女的未婚夫,因此场中也没有任何人有异议,更不会不识相地发出嘘声。
如果场上的人换成樱野鹤纱的男朋友……这里终究是纽约啊。
~~GOODBYEGOODBYE~~
肯定会被全场观众齐声抗议,一切就此结束。
不过……提到他的滑冰表现。
“虽然不像是门外汉……”
却也完全无法与加布莉相提并论。那人的滑冰动作粗糙、速度也慢,只会以面朝前的方式,踩着冰把自己往前推;旋转时的速度缓慢,转轴也十分凌乱,跳跃更是──
“唉……”
那人在单独的两圈托路普跳时重重摔了一跤,只见他手按着差点掉落的帽子起身,再次努力表演。
那个人大概就只有“以前学过”这种程度吧,如果他们是因为滑冰而相识,那么那个人所赢得过的最大头衔,肯定就是“加布莉”这项。讲得更明白点,他的技术实在糟糕透顶,与在花式滑冰界大放异彩的群星相比,根本是不同层次。
……此时,休息室中也弥漫着一股扫兴的气氛。
现在是世界锦标赛的友谊表演,除了主办国的参赛选手之外,只有在大会中名列前茅的得奖者,也就是极少数的滑冰选手才被允许在此表演,让他在这里表演实在也……咦?
曲调──不,是整个音乐彻底改变,华尔滋变成了摇滚乐。
“嗯?”
就在音乐改变的同时,那个男人的动作突然充满动感,动作也更有美感。
不一会儿,他摘下原本压低的黑色帽子并丢到一旁。
──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把脸凑近液晶荧幕。
从帽子下出现的是……
“不会吧!?”
居然是红褐色的马尾。
此时那人也已撕去脸上的假胡须,出现在灯光下的──是极为开朗的笑容。
“OH、GOD!!”
“唔哇!被骗了!”
“太夸张了~~”
休息室里乱成一团。
接着,观众席的惊人欢声压过这阵喧闹,尤其是那些沉入沮丧深渊的人,完全无法克制地流下安心的泪水。此刻这座体育馆中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然脸上还戴着偏红的太阳眼镜,但是脸形和发型都不会让人错认,那从不间断、让观者为之着迷的微笑也是原因之一。
“加布莉……你这个人真是……”
此时在场上的,是世界最高水准的动作及滑冰技术;最重要的,还有那总是笼罩在她身旁的神圣气息。
在如怒涛般的欢声簇拥下,男装圣女持续在场中跃动。
她是如此地动感,并且感觉如此快乐……
【安德列·本吉尼!】
当表演结束,场内广播再次朗声介绍‘他’的名字。
体育馆内响起一阵笑声,紧接着,笑声转变成音量惊人的手打节拍──
于是,‘他’便暂时离开冰面,在场边为接下来的安可表演调整呼吸并暂时休息,就在这个时候……
【啊,对了,安德列,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场内广播员这么说道。
【要是你敢让加布莉哭泣,我可不会放过你喔。】
这么俏皮的发言,再度让观众情绪沸腾;面对这种状况的‘他’则……
左手扶着始终带在脸上的太阳眼镜,同时竖起右手拇指、点点头。
幸福的爆笑声,响彻整座体育馆。
加百列·派比·波佐──22岁的义大利人,无论是做为一个人、一名滑冰选手或是表演者,都是顶尖的存在。
在这天的友谊表演上,她风趣且准备周到的表演,比其他任何选手更让观众快乐。
***
三月底的纽约,反樱野声浪已屹立不摇。在某种异常的气氛之下,获得铜牌的我──樱野鹤纱,在大会结束后的三天内,都在自己下榻的旅馆里头,接受以滑冰杂志为首的各个媒体采访,并让身体获得充分的休息。
接着,我前往加拿大。
因为要在明年温哥华奥运中使用的全新滑冰场,将集合以这次世界锦标赛奖牌得主为主的几名当红选手,再搭配数名职业选手,举办一场阵容豪华的冰上表演。对我来说,这是笔收入可观的生意,同时还可缓和这阵子处于紧绷状态的身体,并且也是可以兼顾事前勘查的一场表演。
目前高岛教练已经先行返回日本。世界锦标赛期间,一直在我身边形影不离的4名保镖,到加拿大之后也不需要了。我胸口挂着表演参赛选手的识别证,只身一人来到这座为奥运全新建设的冰上体育馆。
在美国被当成反派──正确来说,纯粹被当成是个‘坏蛋’的我,一旦越过国境,周遭的敌意也立刻淡薄许多。看来明年的奥运,不至于会变成像今年的世界锦标赛那样了。
这座体育馆从屋顶到观众席,从休息区到场边、冰面,都呈现出完美的一体感。喜好花式滑冰的加拿大观众,他们所散发的热情及欢声,相信都会毫不保留地集中到场内,但是那绝不是压迫感、对滑冰选手来说,这实在是个容易施展的空间。
场中已有几道动作轻巧的身影在冰面交错,仿佛是在支持我这样的第一印象。看来有几名选手已经为这次的表演在场中进行练习了。
“喔,樱野小姐。”
“啊……”
我站在场边,有位选手俐落地停在我面前,柔顺的发丝也随着她的静止而垂落。
那是26岁的至藤响子,在上一届的奥运评选中以及到目前为止,都是我在日本国内最大的竞争对手。
虽然她这次大会是以第六名告终,但是以去年的世界锦标赛铜牌为首,她历年来累积的成绩不容小觑。类似这种规模的冰上表演,她也经常受邀出席。
“来勘查场地吗?”
“嗯,你也是吗?”
我不假思索地开口之后,内心顿时有些忐忑。
至藤响子──悲剧的女王。
就算是与迷信无缘的我,也不禁觉得她独自背负着各种与奥运相关的悲剧,实在是个运气欠佳的选手。
她虽然在上上届获选为奥运代表选手,却因为病毒性的疾病而缺席。
而上一届则是……
“我还没有被选为代表呢。”
“这样说的话,我也──”
“你不会被排除在代表名单之外的。”
……面对至藤这句话,我轻耸着肩。
看见我的反应,她只是用一如往常的稳重眼神看着我。
“那么,目前就先把这些话当做是我们被选为代表选手,而且是在没有受伤、生病的情况下才这么说的吧。”
她的谈吐与面对媒体时一样……或许有点诙谐,但是仍旧无懈可击。
根据这次世界锦标赛的成绩,明年奥运日本会有三个代表名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和至藤应该是一定会获选的。
没有意外的话──在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句话有多困难的她面前……
“我会牢记在心的。”
我附和道。
***
我稍微在冰面上确认过场地的触感之后,便早早结束练习,四处闲逛。
用来藏起双马尾的帽子,还有作用虽然不大,却多少能遮掩我世界遗产级美貌的太阳眼镜,都是逛街时的必需品。我穿着运动外套、牛仔裤、运动鞋这些对一百亿美金公主来说属于一般外出服的配备,在温哥华的街道上闲逛。
对经常举办花式滑冰国际赛事及冰上表演的加拿大来说,这里也是经常被选为举办会场的大都市,我也不是第一次造访这里。
由于这座城市是有名的观光胜地,因此市中心也相当漂亮。熙来攘往的行人似乎也配合逐渐暖和的气候而穿着各式各样不同的服饰──
……突然间,我的视线停在一个和我作类似打扮的女性身上。
同样是帽子加上太阳眼镜,全身的穿着也和我没有两样,这类用来掩饰身份的装扮,也经常有逐渐打开知名度的艺人使用。但是实际上,做这种打扮的当事人,其实很少有需要这么做的价值。
我很快就将视线拉回街道旁的一栋现代大楼。话说回来,这世界上能和我鹤纱公主相提并论的人,就算用一只手的手指来数都嫌……
“──鹤纱?”
“咦?”
我的视线再度转回刚才那名女性身上,刚才叫我名字的人确实是她。
那人现在正面对着我,并将太阳眼镜从脸上摘下──
“啊……”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
对方肯定是个能与我相提并论,不,是在我之上的人物。
在上一届奥运之后,被认为会肩负起花式滑冰女子单人下一个世代,包含我在内的四名优秀年轻选手,被大众赋予‘BIG4’的称呼。不过,由于其中一人的突出,这个称呼正逐渐变成过去式,而且……
尊敬、憧憬、处死。
这分别是我对其他三人最直接的情感。
现在在我眼前露出真面目的人,正是属于‘尊敬’的人物。
我跃上世界第一线已有数年的时间,虽然有几次在比赛中和她碰面的经验,但是从未和她好好聊过。
“我是刚好有事才来这里的,你看,我就是要去那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映入我眼中的就是那栋现代大楼。
“医院?”
“啊,不是我生病,你看我这么健康。”
“害我吓了一跳。”
看她开玩笑地做着秀肌肉的姿势,我轻叹一口气。不过就算自己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伤势或疾病,她的表情大概也不会变吧……看过她在场内外的笑容,真的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对了,鹤纱,我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可以啊,我只是在散步而已,当然没有问题。”
我不动声色地回应,然而其实我内心抱着巨大的期待。
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有两个人是我想与其好好交谈的对象;我在去年世界锦标赛的时候,和其中一人一起用餐过。
另一人,就是眼前这位。
“那么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尽管说。”
──义大利的圣女,加百列·派比·波佐。
其实到目前为止,在比赛前、颁奖台上、赛后记者会、赛后宴会,或冰上表演等场合碰面时,我和她都只有过简短的交谈。
你表现得真好。
谢谢,你也是。
最多就是这样,我也未曾尝试进一步多聊,如果要问原因,其实就是因为比起另一个人,她就某些角度来讲,是让我比较胆怯的对象。
“我想请你陪我去见一个女孩。”
“女孩?”
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心灵纯洁的人,虽然我总是夸耀自己有着时价一百亿美金,以及完美无缺的傲人美貌;但是在性格方面,我也有优缺点,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只是个平凡人,因此……
在像她这样如假包换的‘圣女’面前,我总是会抱持着超乎必要的自卑感……
“对方是写了这封信的女孩。”
“支持者的信?”
“她在信中也提到很喜欢鹤纱。”
不过……
像这样的突发状况也不错吧?况且还是对方主动邀约的。
要是我陪她走这一趟的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事后我可以请你吃顿饭。”
“没关系,你不用那么客气。”
──我就能实现我的心愿了。
我接过那封信,稍微看了一下。从字里行间来看,对方应该是个年纪尚小,不然就是不习惯用英语的女孩。
至于那关键的部分──我也很喜欢史黛西,啊,还有日本的樱野,可是我最喜欢的人还是加百列,我最喜欢你了!!
“……我是附注的附注?”
“啊,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我开玩笑的,看来她是个好孩子呢。”
我笑着这么补充后,便主动转身朝向医院正门的方向。
“那么我们走吧。”
单人房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年幼的女孩。
“……加百列?”
“幸会,你是艾蜜莉吧?”
对方目瞪口呆、浑身僵硬了好一阵子,她的视线冻结在突来的访视者加布莉身上。
“……怎么会?”
“因为你写信给我,我想向你道谢,所以就来了。”
此时我站在加布莉的斜后方,看着这场预料之外的相遇所衍生的感动,甚至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与这里格格不入。
大约经过1分钟后……
看见艾蜜莉总算发现另一位选手的存在,脸上因而再次浮现感激,我这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听说这名少女已经有五年的时间都像现在这样待在医院,自从她诞生于这个世界之后,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医院。
无论是她生病的原因或她心中是否对未来有所展望,我都不打算询问,因为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虽然电视上的加百列就已经很漂亮了,但是实际见到本人之后,我觉得你比电视上更漂亮呢。”
“哇!鹤纱,你有听见她刚才说的吗?”
看见圣女那善良且毫不做作的笑容转向我,我不假思索地表示同意,不过……
“那我呢?”
对这种事不善罢干休,也是樱野鹤纱的作风。
“嗯~~和电视中差不多吧。”
“怎么这样,艾蜜莉好冷淡喔。”
加布莉把自己的椅子拉到病床旁边,不断与久病的少女艾蜜莉交谈,直到整整一个小时过去,担心少女身体状况的护士前来制止为止。
而在这段时间内,我则是在加布莉身后偶尔答腔、开开玩笑,同时我心中也不禁出现一个疑问。
不论任何人,都是兼具美丽、丑恶的存在──
……真的是这样吗?
***
我们和少女温馨的交流就此结束。
接下来,就是加布莉要履行请客的承诺,但是……
此刻医院大厅早已挤满一大群人,无论是病患、护士、医生,大厅内不断涌进要求加布莉签名和握手的人潮。
不过,她不愧是名闻天下的加布莉,早已熟悉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加布莉先让我一个人坐上她不知何时已经叫好的计程车,请司机在原地等待后,便自己转身返回医院。
对于我几乎不帮人签名的特色,正确来说应该是个性,她也完全尊重。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
我在车内阅读温哥华观光指南以打发时间,看见加布莉打开后座车门后,我便露出笑容这么说道。
或许是因为习惯明星级待遇的关系,最近的我相当不喜欢等待,然而现在我却丝毫不会感到不耐……这或许都是因为她的人品与应对得宜的缘故。
“那么你想去哪里呢?”
“啊,对喔……”
她这么一问,我又开始有点紧张,之前提到的那种自卑感尚未从我心中消散……不过,也因此让我倍感期待。
在这世界上,能让一百亿美金的公主樱野鹤纱如此敬畏的人,除了她之外,也只剩下另外一个人了。
“现在脖子还不饿……我们可以先到处逛逛吗?”
面对我战战兢兢地如此提议,加布莉说道。
“好,那之后再去用餐吧。”
“嗯,这是我的荣幸。”
“今天我们就好好地玩个过瘾!”
加布莉以清澈、毫不做作且极为开朗的笑容回应。
“太棒了……”
我小声地呢喃,身体顺着计程车开动时的些微惯性晃动,并将视线移向窗外。
这真是继去年斯德哥尔摩那次之后,又一次美好、兴奋的相遇。
***
在市区的外围,有着充满流水与绿意的史丹利公园,能在都市当中拥有如此广大的公园,也是国土辽阔、拥有许多自然生态的加拿大才有的特色。
计程车司机安全地将我们载送到目的地,并在此时提出拍摄纪念照片的要求。
看见加布莉爽快地答应,我也没有拒绝。
于是,那个司机便成为世界上第二个能让加百列·派比·波佐,以及樱野鹤纱分别站在自己左右两侧的人。
……至于第一个人是谁,应该就不用多说了吧。
我们仍免不了帽子加太阳眼镜的高度戒备装扮。
我和加布莉两人就这样沿着河堤步道散步、闲聊。
虽然是这样,然而我绝对算不上是拥有丰富话题的人。我有自信的话题大概就是动画、漫画,还有冰球……这些实在不像是会和圣女有所交集的东西。
那么,究竟是什么话题能让我们如此投入其中呢?
大概没有人想像得到吧。
“一段梯、两段梯、三段、四段,一直上去……”
“唔~~”
加布莉交叠起手臂,努力思考着。
一边是用日语转换成英语的名称,一边则是从义大利语转换成英语的名称,如果双方的翻译无法一致就不能沟通,可是由此必然衍生的障碍,正是有趣的地方。
“变成东京铁塔之后……”
“啊,我知道了!”
“真的吗?”
正确答案是意外中的意外──翻花绳。
“先是东京铁塔对吧?”
“对,我们是这么说的。”
“然后再这样,用嘴巴咬住……”
“对,就是这样……”
看着我比手划脚,加布莉也跟着点头回应。
……真是太惊人了。
小时候除了滑冰以外,曾经热衷的东西──我实在没想到,竟然会从这个话题聊到翻花绳,不过,先提到这个东西的人也是我自己。
自从小学二年级发生了某件事之后,我便经常一个人独处,因此有一段时期,我在下课时间就会迳自埋首于翻花绳里,还因而磨练出不错的技术;直到现在,那已经成为我快乐的回忆之一……咦?问我怎么知道有翻花绳这种东西?
当然是因为大雄啦!
……总而言之。
不知是因为翻花绳的话题出乎意料,还是因为连翻花绳里头的阿帕契之门或仙女座银河之类的夸张名称,居然都相通的意外性让人兴奋不已……
我们手中明明没有最重要的绳子,却可以因为这个话题聊得这么开心,要是有绳子的话,我肯定会和加布莉两人玩起翻花绳吧。虽然这么久没玩,技术大概生疏了不少,不过在这方面,她应该也和我一样;至少在这几年间,我不记得曾经听过她把心思放在翻花绳上的消息。
没错,这是个难得和加布莉相处的机会,我真正想听的其实是她说的话,无论看过多少采访报导,还是会想亲自问问本人。
我这样的愿望,健谈的圣女也为我实现了。
她告诉我很多事,包括喜欢的电影、歌剧、芭蕾、音乐;还有除了滑冰之外,自己想做的事,其中也包括她希望有一天能上大学的心愿。
还有,她想亲自主导慈善事业……
“我只是单纯想服务支持者而已。”
对于去到医院探望艾蜜莉的事情,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还有很多想看滑冰也不能来看的孩子。”
“原来如此……”
在晴朗的天空下,迎着吹抚过园内群木的微风,我和加布莉两人在广大的史丹利公园内漫步。虽然温哥华的春天仍十分寒冷,必须穿着厚重衣物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可能的话,真希望我们能够拿下帽子和太阳眼镜,如果可能的话,然而……
我们到处参观以当地图腾柱为代表的各个名胜,边走边聊了有3小时之久。
此刻天色也已经逐渐转暗。
“鹤纱,时间也差不多了,要去吃晚餐吗?”
“好啊。”
我们进入公园内的一家餐厅,选择二楼角落靠窗的位置,虽然不是包厢,不过也相去不远。总之,我们找到一处有墙壁环绕的座位。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总算能卸下帽子及太阳眼镜。
“啊……”
前来点餐的女服务生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于是发出小声的惊呼。
我见状立刻用食指抵着嘴唇,防止事态扩大。那名女服务生虽然表情因紧张而有些颤抖,但是仍在微微点头之后,把菜单递给我们。
从外表来看,她的年纪大概跟加布莉差不多或是稍大一点;不过话说回来,不仅是加拿大,欧美女孩的年龄我始终不太能辨认,到处都可以见到看起来像25岁的15岁,实在是难以分辨。
“呃……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签名吗?”
“嗯,我很乐意。”
加布莉立刻回答道。
“如果你能暂时帮我们保密的话,我们会更加感激。”
“好、好的!”
战战兢兢的女服务生,瞬间挺直身躯如此回应。她服装的设计,如果不论夸张色调的话,其实看起来和我那时候的表演服倒是有些相似……上次奥运季的表演中,我是不是该加入她这个动作呢?
此时,加布莉正流利地在女服务生的记事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相对地,我则是……
──你也要我的签名吗?
慎重地向她确认之后,我也同样签下名字,因为要不是这样,我根本不敢把名字签在加布莉旁边。
我们端详着菜单中的菜色,各自点完餐之后,我便看着加布莉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今天真快乐……”
“我也是。”
加布莉不假思索地以一百亿伏特的笑容如此回应。
这些都是客套话吗?不,因为我看不出任何怀疑之处,光是和她说话、看着她的脸,就会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温暖,让人感觉自己彻底地变澄澈……
“真的感觉好满足喔,真幸福……”
我边说边将手放至膝上,下巴就直接抵在桌面,自然地抬起视线继续说:
“而且最近也暂时不用进行密集的练习呢。”
“哈哈,的确。”
……我们的对话自然产生交集,因为对我们来说,这是最理所当然的话题。
不可思议的是,直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都没聊到滑冰的事。正确来说,之前就算我们聊到相近的话题,也会不约而同地将话题带开;可是,现在是世界锦标赛刚结束不久,换句话说,正好是滑冰赛季刚结束,越过巨大的难关之后,我们在精神方面也得以获得喘息,应该没有理由回避滑冰的话题才对,然而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做呢?
由于我连自己的想法都无法掌握,因此更是无法摸透加布莉的想法;但是,她是否也开始察觉其中的不自然呢?
“加布莉。”
“嗯?”
浅褐色的清澈……那太过清澈的双眼让我有所犹豫,因为我察觉到自己的坏心眼。
但是就算如此,我实在无法眼睁睁让这个机会流失,毕竟这可是难得的巧遇。
“我问你喔……”
我将下巴靠在桌面,要不是用这么随便的姿势,我实在说不出口,说不出那严肃的核心问题。
没错,像这类的问题,我早已知道她的答案。
──只要能让欣赏我表演的所有人感到快乐,那就是我的幸福;无论是任何大会,我都要全力以赴,这是我唯一在意的事──
……可是我有不同的想法。
真的只有这样吗?
她面对这项运动的态度,在技术、艺术两方面的实际进步,还有不断挑战新表现及表演内容;她纯粹的实力与始终优异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加布莉为此花费的精力、时间、忍耐与坚定的信念,恐怕与我不相上下,甚至可能在我之上。
她付出的是超乎一般人想像的努力。
为了那些支持者──加布莉,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终于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眼底微微透露出惊讶的加布莉,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意外的反应──不,也许这早在我的预料之内吧?
“如果可以的话……呃、我只是想问问看……”
我笨拙地补充道。
见加布莉望着天花板思索答案的模样,我自然地坐直身子、端正姿势,一想到我现在的行为是多么在大胆,就觉得不能容许自己再有任何装迷糊的举动。
我的问题所要求的是超越她惯用句──为了那些支持者──的答案,而加布莉也明白我的意图,所以才为此思索该如何回答。
换句话说,原则上,我已经先拒绝她平日对媒体的那种发言,要求她说出真心话;而且如果是我,如果是做为滑冰选手也不逊于加布莉的樱野鹤纱,那么应该有要求这个答案的资格,我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我曾经用笨拙的英语向另一个人问过类似的问题。
而现在。
面对受到所有人喜爱的至高善人,‘圣女’加百列·派比·波佐,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她的答案。
──你想靠花式滑冰,达成什么目标呢──?
“要用一句话来解释,或许有些困难……”
足足仔细思考了有30秒之后,加布莉开口说:
“让来看我表演的人能高兴、快乐,并给予他们梦想与温暖的感觉,我想成为那样的滑冰选手……应该是这样。”
或许可以说是和我想像的一样,虽然我并没有听到会让我感到惊讶、内心隐隐期待的未知答案。
虽然如此,这个答案仍有着强烈的说服力。她的清澈、纯粹,甚至让平常对这类美丽词藻嗤之以鼻的我,都忍不住感到眼眶发热……她话中所反映的,与其说是运动员,倒不如说是一位艺术家、表演者所具备的深度,这或许正是她身为圣女的真髓吧。
可是,让观众快乐、感到温暖──在这方面,她应该已经是世界第一了吧,唯有这一点是被称为恶魔而受人唾弃的我,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比不上她的部分。
无论是目的或是追求的东西,她都和我不一样。
不过,其中也有相同的部分,例如平日毫不妥协的锻炼与比赛生活,而且她对滑冰的热爱程度恐怕也是……
“如果能靠自己的表演让观众热血沸腾,我真的会感到很幸福。”
“这样啊……”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因为只要她这么说,这便是真相。
“和你期待的答案不一样吗?”
“呃,怎么会……”
我连忙否认,可是……最后我露出带着叹息的笑容干脆地投降;在圣女面前,我根本无法说谎。
请您饶恕我的坏心眼吧──
“鹤纱,那你呢?”
“咦?”
“你想靠花式滑冰追求的东西。”
看见加布莉露出愉快的笑容,我不禁有点傻眼。
我们双方都是滑冰选手,同样的问题会被反问,其实也是理所当然。
“嗯……”
开始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是平常的我,碰到朋友或媒体这么问的话……
为了赢得世界、为了成为最强的滑冰选手、我追求的是花式滑冰的顶点──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只是……
现在我面前的人,是目前世界第二的加百列·派比·波佐。
因为要实现我说的话,就得胜过某个人,胜过位在‘顶点’位置的俄罗斯女帝,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
正因为眼前的对象是和我一样清楚莉雅有多么强大、惊人的人,所以……
“胜过莉雅!这还用说吗?”
要我认真说出这句话是不可能的,要我不装傻也不害臊地这么说,实在太……
“哇!鹤纱了不起!”
“才没有,我也只会嘴上说说而已。”
“别开玩笑了~~”
……我不禁难为情地低下头,我今天还真是反常。
话说回来,要让我樱野鹤纱说出这样谦虚的句子,如果对方不是大外鼎鼎的加百列,想来也是不可能。
“对了,加布莉……”
“怎么了?”
最后,在这个话题结束之前,我只要再问一次就好。
“你会不会也有想赢莉雅的这种想法……”
──话才刚出口,我内心就开始自嘲起来。
她的人生是立基在无可动摇、且与我不同的价值观之上,我这么问,简直就像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孩反覆问着相同的──
“我想赢她……”
“什么?”
我的视线起初停在她淡褐色眼睛上,之后又缓缓移到她的唇上。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但是接着又──
“我好想赢她……”
“……”
从我们今天中午巧遇,在艾蜜莉的病房里待了约1个小时之后,我和结束大量签名&握手的她,自前往史丹利公园的路上真正开始交谈算起,到目前为止大约经过了6个小时。
“只要一次就好……”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交谈。
直到现在,这是第一次──
“我想试着赢过莉雅……”
……她的态度中没有任何嬉闹或害羞的成分。
眼神正视我的加布莉,从她口中所说出的,恐怕是她至今在面对任何采访时,都不曾说过的……
圣女的真心话。
***
其实过去曾经有人邀请我与加布莉同台接受采访,不过当时我因为行程问题回绝了那次邀约,然而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相当可惜。
女帝有可能被击败吗?向紧追在莉雅之后的两位超级女将询问其可能性──对方应该也知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
……不过他们没有邀请多敏妮克,倒真的是很明智的判断。
前年的世界锦标赛,我以双人选手身份站上颁奖台,名符其实变得无所畏惧,精神状态已经成长到不会被任何人影响的程度。高速移动中的过头上举、抛转,和那些动作的恐怖相比,表演前的压力根本不算什么;就算从充满敌意的会场中响起震耳的嘘声,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因此,对那些将樱野鹤纱视为眼中钉的日本、美国媒体来说,仅剩下一个可以用来贬低我的手段,就是拉出唯一的存在与我比较;例如他们会讲,不管你多会说大话,终究远不及她。当然,那些人也不认为那么做会对我造成伤害,并且也有自觉这么做犹如失败者的挣扎,可是……
女帝独霸──这绝对不是让我感到愉快的现状,我个人对她的好感与仰慕,全都与我对这个现状的想法无关。
“原来就算是加布莉也……”
也会有这种想法──我并没有放肆地这么说。
“也会想赢她吧……”
我改口说道,内心亦百感交集。
一直到目前为止,我都未曾从加布莉口中听过她述说自己对名次或胜利的执着,或是表示要达成什么具体的目标,至少没有那样的印象。
她付出了任何人都肯定的努力,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展现过自己对胜负的执着。
乍看之下,这是十分矛盾的,可是……
让观看表演的人感到幸福──这就是我滑冰的全部。
如果她如此断言,我还是会深信不疑,我可以接受这个说法。
“我也一样呢。”
“鹤纱……”
然而事实并不是那样,就算是世界顶尖的表演者、被誉为圣女的加百列……
不想输给任何人、想要比任何人都优秀──就算是她,也无法抗拒这种只要是人、是生物就有的本能;不过,就算是这样……
和她相比,我终究是个凡人。
想要胜过莉雅,若是追究这个想法的根本动机,确实是身为一个人、一个生物,或是一名运动员所拥有的本能,但是事实并没有那么单纯。
这就像是相扑中仅能有一位横纲拥有过强的实力一样,当所有比赛都是由那个人获得优胜,让人感到无趣的时候,是谁要来负起那样的责任呢?
备受期待的新人?成熟的老将?受欢迎的小个头力士?
以上都不是,答案很简单,是大关。这或许也是随着地位、实力上升,所要付出的相对代价吧。
是的,在目前的女子花式滑冰界,相当于大关立场的人就是──
“她太强了,实在差太多了……”
加布莉小声地这么说着,手肘抵住桌子,交握的双手则遮住嘴巴。
大奖决赛、世界锦标赛,还有与我无关的欧洲锦标赛,每当这些主要的国际大会开幕时,都会倾向同一个结论。
女子项目的优胜者?那种事不用说也知道吧?
……而在这之后,民众对于容许横纲独霸的大关,之所以没有发出原本应该会出现的批判,原因只是在于如果那么做,首当其冲的不是别人而是圣女,就是如此而已。如果没有加布莉,那么我和多敏妮克等人就很可能成为众人挞伐的对象。
我不能安于这样的现状──绝对不能。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
加布莉沉稳地继续缓缓诉说,她的表情不同于往常那开朗的笑容,只是平静地展现出她的决心;眼前的她,是过去在冰上也不曾让人见过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赢她,无论如何都想……”
──未知的圣女。
……深有同感?不,这种感觉在那之上。
我们现在确实产生共鸣。
交会的视线、不约而同露出笑意的嘴角,我们彼此体内都燃起强烈的斗志,相互承受这股激荡,将自己带入新奇的兴奋感受。
如今已不仅局限于花式滑冰界,而是被誉为创下整个体育界史上最高成就的女性运动员,俄罗斯的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
胜过她──如果有这个可能,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两个人可以办到。
只有我们。
“久等了~~”
之前那名女服务生的沙哑声音,自然地为这段意想不到的严肃时间划下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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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意料之外的相遇也逐渐步入尾声。
不久前那平静的共鸣,此刻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我们以开朗愉快的话题佐味佳肴。
加布莉口中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像是数落他人的话语,可是她的幽默实在让人感到有趣而且愉快……
“加布莉。”
此时想到一个绝妙点子的我,停下挖着水果圣代的手,以撒娇般的眼神锁定目标。
“如果我能胜过莉雅的话……”
“怎么样?”
“让我跟安德列约会。”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这个位置比较隐蔽,想必这整层楼的人都会因她的笑声发现我们,并且立刻聚集过来吧。
“对、对不起,我只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一发不可收拾,即使樱野鹤纱诚惶诚恐仍点中了圣女的笑穴。
“噗……呵呵呵!”
受到加布莉影响,连我也不禁笑出来。一旦演变成这样,就会产生相乘效果,让场面完全失控。
结果我们只能任凭自己沉浸在笑意的波涛中,不过这样感觉也还不坏……
“……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是无所谓啦。”
“咦?真的吗?”
我的身体不禁离开座位,微微凑向前追问道。
我的提议绝对不是开玩笑……不,讲白一点,我根本是认真的,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
“可是你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人家可是很容易害羞的,要是和一百亿美金的鹤纱公主走在一起,他可能会相当紧张喔。”
“哎呀,他能和大名鼎鼎的加百列成为情侣,又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呢?”
“少谦虚了啦~~”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
和男装的加布莉勾着手臂散步……哇!实在是太棒了!那肯定是世界上最棒的约会。
“不过相对的,我也有个条件。”
加布莉这时稍微眯起眼睛,装出小恶魔般的表情,这也是她在冰上偶尔会展现出的魅力之一。
“如果我胜过莉雅的话,你可要为我准备好一百亿美金的‘王子’喔。”
“王子……呃、咦?”
也就是说,要我穿上男装?这样的我?
换个立场设想,那还真是不得了,可是起头的人毕竟是我。
“到时候我会很乐意当你的约会对象,圣女公主。”
“哇!我真是太高兴了!鹤纱王子。”
看见我右手放在胸口低下头回应。加布莉也立刻接道。
其实我会选择这么恭谨的动作,多少也是为了掩饰脸颊上浮起的燥热。
“加布莉果然很了不起呢……”
“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人很好,又相当有魅力。”
……我毫不害羞且自然地说出这些话。
光是和她交谈,就让人感受到无限的幸福;光是接触到她的为人处事,心里就能涌出这样的感受。
“……而且让人感觉很温暖。”
完全不需怀疑的澄澈内在,以及无限的安心感。
温暖、无尽的温柔气息将我包覆其中,如果将自己献上,她必能了解自己的一切……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我想我大概有好一段时间都一直注视着加布莉吧。
她突然移开那淡褐色的双眼,望向旁边的地面。此时圣女显得有些害羞……
“你真是的……”
我的名字是樱野鹤纱──世界上罪孽最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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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次戴上帽子及太阳眼镜,向那名女服务生道别后便离开餐厅。
我们在夜晚的史丹利公园里踏上归途。这场偶然的相遇已经持续超过10小时,但是在任何美好的时光都有结束的时候,越是让人感到快乐,时间就过得越快,心中也会有更多依恋。
“谢谢你,鹤纱,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那是我该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谢……”
话说到这里,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我是世界顶尖的花式滑冰选手,我能靠在冰上的技巧表现各种音乐及世界;可是,我并不擅长表现自己的心,尤其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坦率的想法转换成言语……
太棒了,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而且一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自己打从心底明白加布莉为何那么受欢迎,为何会受到那么多人喜爱。
“代我向安德烈问好喔。”
“哈哈哈,OK。”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因为我们将从后天开始参加冰上表演。
不过,加布莉和我都处于十分忙碌的状态,在冰上时姑且不论,私底下不知何时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互相做了约定。
和男装的圣女约会──似乎成为相当大的动力。
“加布莉,要是我们两个都胜过莉雅的话,到时该怎么办?”
“……那就男生跟男生约会啰。”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