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今天拨空接受我们的访问。比赛才刚结束不久,真是感激不尽。
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以下简称LJ)没什么。
——毕竟最近外传要采访您,甚至比采访我国总统或罗马教宗还难呢。
LJ)是吗?
——训练还是很紧凑吗?
LJ)……没有什么值得提的。
——我明白了,那先谈谈才刚结束不久的大奖赛决赛吧。恭喜您赢得冠军,真的很厉害呢。
LJ谢谢。
——本回是奥运季特别企划的最后一回,很多人都希望能在最后请到无敌的女王做为压轴,如今能实现真教人高兴。
LJ……
——对了,来聊聊将近的奥运吧。在上月号之前,除了您以外的主力选手也都接受过我们采访,大家看来似乎都抓到了大致的方向。不过从最近两天的比赛来看,感觉和您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呢。
LJ是吗?
——老实说,您认为其中有您的对手吗?
LJ不清楚。
——……如果您能多说两句,我会很感激的。
LJ……我会努力。
——呃,我换个话题。长曲的新内容预定在什么时候公开呢?
LJ欧洲锦标赛……
——那还真令人期待呢。
LJ我不能保证,当中某些地方还有待考虑。
——你会这么说还真是难得。方便的话,能具体地告诉我们内容吗?
LJ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吧。先不管那个,您有看过洁妮·艾瑞库蓝德写的专栏吗?
LJ没看过。
——里面提到就算全世界的女孩都学习花样滑冰,最后您还是会赢得冠军呢。
LJ……大概吧。
——对了,无敌的您也表明下赛季起将在男子单人项目出战,而您所留下的发言,也只有“已做好和男子选手竞争的准备”而已,这样让人不太懂意思呢。
LJ我没有其他意思。
——不是因为女子选手中已经没有对手,或女子项目的规则让您感觉限制太多之类的理由吗?
LJ不清楚。
——您无人能敌的立场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会选在下个赛季这么做,有什么原因吗?是否是要以奥运为区隔呢?
LJ只是实力够了而已。
——是指用来胜过男子选手的实力吗?
LJ是的。
——从下个赛季开始,不仅是体育界,您将会成为全世界注目的焦点。虽然您现在也是不折不扣的焦点,不过对于自己备受瞩目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LJ没什么看法,想看的人就看吧。
——原来如此,我懂了。那顺便再问一件事,是关于日本的樱野……
lJ……请说。
——我想您已经被问过很多遍了,关于她的那个发言,您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LJ我没什么想法。
——大家都知道您与樱野的关系十分密切,可是从刚才的记者会上,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相当明显呢。
LJ是吗?
——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需要提防的东西吗?
LJ没有。
——……采访您好难。
LJ……
——找不到什么话题。
LJ……
——这样下去的话,人家会认为我都在打混。
LJ……
——是因为比赛的疲劳还没消除吗?
lJ……只是困了而已。
——那真不好意思,我们立刻结束吧,谢谢您今天接受采访。
(月刊滑冰焦点——2010年一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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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终于到了决战当月。
奥运开幕在即,在许多选手要面对高涨的压力、兴奋或是痛苦的这个时期,还有另一群愈发失去冷静的人,那就是被寒冷剥去廉价的道德假面、驻留在尤里斯库镇的日本煤体。
不知是否为了做为奥运赛前的报导,无论如何都想让我接受采访的缘故,一旦有人做出类似偷跑的举动,其他人就会跟着模仿。至于被他们一脚踢开的,当然就是只有安慰作用的绅士协定,还有早巳发霉的新闻道德;看来那两者都不是优先于经济效益的东西。
反正我樱野鹤纱也早已知道怎么应对那些人了;由于训练日程已经进入为正式比赛进行调整的期间,因此面对那些逐渐露出本性的媒体,我才得以在并末感到特别不耐烦的情况下冷静作出判断。
结论就是这时候理他们一下比较好……说麻烦也挺麻烦的,所以干脆就趁这个机会一次搞定吧!
我在小丘陵的山脚——从木屋往山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声令下。
……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便有惊人的数量聚集到我身边,加上置身在这个地上有厚重积雪的俄罗斯乡下,让我不禁有种变成胖虎的感觉。
“那就开始吧。”
这是个没有预告、突然就地开始的露天记者会,没有司仪、其他选手,当然也没有三代总教练,一切权力都握在我的手上。
“奥运就快开始了,请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准备了,感觉相当充实。”
“有多少自信呢?”
“这很难说。虽然已经能感觉到本季训练至今所获得的成果,但我也不知道正式比赛会怎样;如果我对结果也能有自信就好了。”
我眼前的录音器材不停地争夺空间。
我想他们应该心里有数,要是有东西撞到我美丽的脸蛋,记者会可是会立即取消的喔。
“你的意思是现在状况良好吗?”
“这个嘛……是还不错。”
“压力呢?”
“其实不小。正如各位所知道的,我似乎被最厉害的人盯上了。”
我尽可能自然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是用轻松的态度说出,现实却比想象来得沉重。
“我想再次请教有关击败莉稚·嘉奈特宣言一事。就我个人的见解,觉得其中包含了针对加百列受到惊人瞩目的因素,请问你的看法是?”
我轻耸着肩,虽然这是我自找的,不过真亏他们能够追问到这种地步。
“这只是反映出我现在充满了求胜意志,我不愿意甘于现在的位置,纯粹是因为她实在太强罢了。”
然而这名记者说得也有点道理……或者该说表面上是正确的。其中包含针对加布莉受到过度瞩目的因素——的确没错。只是“包含的因素”内容不太一样。
他们自然不可能明白我的想法,可是他们却从截然不同的思考路线,在字面上归结出正确的结论,还真是有趣。
“想写‘樱野是在嫉妒她受欢迎’就请便吧。”
在我们略微擦出火花的对答当中,也不时有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媒体工作者加入其中。就在距离不到10公尺的地方,一个人于奔跑时脚陷入雪中,结果那人连同手中的大型摄影机重重摔了一跤,而发现此事的同业摄影师,立刻将镜头转过去掹拍。
他们大概是想以此为本次采访的光景之一,叙述丰苦的记者在访问目中无人的樱野时有多么苦命吧。
“这个赛季和奇夫勒教练相处起来感觉如何?”
“是有很多辛苦的地方,但是现在回过头看,感觉也挺充实的。”
玛雅这个人既顽固又不手软,有好几次差点把我害死……ctc.虽然其中确实也有许多可以让人闲聊的话题,但是只要想到我得为此耗费庞大能量……
一旦考虑适当的对象、适当的价格、适当的话语,我就完全没有要免费提供那些话题的意思。
“日本今天正好在进行结团仪式与壮行会,你对于这次的缺席没有任何顾虑吗?”
“要是有我在,岂不是连能结成的都结不成了吗?”
这种奥运季特有的质问或者该说是逼问,我都可以轻松带过,可是……
“四年前的状况或许是无可奈何,但这次认为你应该出席的声音似乎不少呢。”
“一过了四年就说那时是无可奈何,这也挺让人困扰的。”
记者们面对我轻微的讽刺仍然不动声色,持续使用录音器材确认、纪录。毕竟是能大老远跑来这里的人,看来的确有几分本事。
现在包围我的记者、摄影师,总人数似乎已经超过30人,如果再加上在此留宿的工作人员,那么这种边疆地带——更正,是尤里斯库镇,不知聚集了多少媒体关系者;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很忙还是很闲了。
“俄罗斯的记者似乎也时常前来采访,请问他们都会问些什么呢?”
“这个嘛……呃……”
虽然俄罗斯幅员辽阔,但是对他们来说也都是在国内移动;而每次来到这里,他们都不禁对滞留在这一带的日本人数量感到惊讶。
—鹤纱你真有魅力呢。
——就是啊,连我自己都感到讶异呢。
虽然和认识的记者可以建立起这样的对话,但是在他们眼中,我却是与他们国家的至宝作对的愚者,不过……
“是否有胜算·和玛雅的关系是否良好,再来就是具体的战术……总之就是这些吧,不过大多都有些嘲讽的意思。”
他们并没有把我当成仇敌看待,至少我觉得他们对我身为勇敢挑战者的一面,还是抱持着正面评价。
不过再怎么样,他们都很明显地表示出我没有能耐威胁到莉雅。
“四圈跳的完成度呢?”
“这就任由你们自行想象吧。”
这是商业机密;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所用的,是跟上述两者并列为三大敷衍用句的其中之一。
反正实际上,这也没有到场面话那么好听的程度。
“不过,无论结果会如何,我一定会在正式比赛中挑战的。”
“你的意思是,没四圈跳就没有机会战胜莉雅·嘉奈特?”
“嗯,算是吧。”
我回答得十分随便,说得更清楚一点,我连一点想详细说明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就累积至目前为止的分量以及现场的气氛来看,他们似乎还打算继续发问,然而要定逐一地仔细回复,那可真会没完没了。
……最后没有任何像样的问题——是不会到这么严重,但是……
举例来说,我也希望有人问我对现在受到全美瞩目的某对双人搭档有何看法,毕竟他们跟我也有相当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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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接着一天,二月正逐步推进。
不疾不徐也不会停止,时间正确实地继续前进。
即使到了现在,四年前的此时仍让我印象深刻。
在临时连长曲都做更换而被迫拼命练习的背后,也让我多少带着难以完全投入的心情。
因为我知道在比赛结束后,有难过的事实在等着我。
然而这次的感觉多半不同。
可能是欢喜或满足,也可能是失望;有时候会有所期待或是兴奋,有时候则是不安或是恐惧。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静待结果,结果唯有靠我自己伸手掌握。
时间差不多了,答案将在这个月揭晓。
到了这个时候,我开始逐渐减轻练习量以便消除身体的疲劳,这是为了让身心都能在最佳状态下迎接正式比赛所做的安排。
训练大半都改在冰上进行,时间主要都分配在对应各种状况的练习,以及提升四圈跳的精确度;体能训练则删减到最低限度,每天的慢跑也改成在木屋周边以适当的速度进行,同时也不再继续回程的越野长跑,前往滑冰场时则是由玛雅接送。
虽然我总算得到了比较像公主的待遇,但是……
开幕典礼该怎么办——
四年一度的奥运,而且地点又是在加拿大的温哥华,开幕典礼想必会十分有趣,而且从各式各样的表演当中,也能吸收到日后运用在冰上的点子。
可是,问题就出在时差。由于两地的时间正好相差半天,因此那里的黄金时段大约是这边清晨到上午的时间。虽然现在已经进入调整阶段,但是训练仍十分重要……
纵然烦恼着这种不像我会烦恼的事,最后仍旧决定利用录影看看重点部分就好。
呃,一般来说这只是要不要参加的问题,可是开幕典礼与花样滑冰女子单人项目的赛程之间,有着足足十天的差距:考虑到身体状况与其他问题,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多花点心思才对。最重要的是,这次我所受到的要求是结果大于一切。
花样滑冰竞赛是先从双人项目开始,在男子单人、冰舞之后,才会轮到压轴登场的女子单人项目。
而在最初的双人项目中备受瞩目的选手,是代表美国出赛的辛迪·史翠普与奥斯卡·布莱克帕尔组。
2007年五月,辛迪为了保护邻家的小孩而遭汽车撞击,当时的严重伤势不仅让她失去了整个赛季,甚至还危及她的选手生涯;而她从那样的逆境中凭着自己的恒心进行复健,成功让自己奇迹般地重回赛场;并且在经过试跑阶段的上个赛季后于本季崭露头角。他们让自己得到了更胜以往的实力,不仅在全美锦标赛中拿下第二名的成绩,甚至还赢得了奥运的参赛资格。
以美国人喜欢的桥段来说,这个在日本国内形成话题的复出故事几乎是个完美典范。
但是,唯一且最大的破绽就是辛迪的搭档,曾有与‘全民公敌’樱野鹤纱搭档出赛的过去。基本上,媒体对于此事是采取忽视的态度,在无论如何都必须提及的时候,则是谨慎选择字词,并且用慎重而纤细、尽量不让人感到反感的方式补充说明。在某些情况下,还会以该选手纵使要与恶魔妥协也执着与辛迪搭档的说法,投以毫不保留的赞赏……
双人选手一样被要求必须具有做为单人滑冰选手的实力,就这方面来说,辛迪其实在我之下。可是双人真正重要的,还是连对方的细微呼吸都能立刻反应的协调性,她在这一方面则无庸置疑地在我之上。对那小鬼——更正,是对奥斯卡来说,比起樱野鹤纱,辛迪·史翠普才是他的最佳搭档:反正现在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曾经练过双人的这件事。
不过,那次经验在我的滑冰经历当中绽放出鲜明的光彩,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最重要的,那是我生命中的美好财产……
……可能的话,我真希望不是透过录影,而是即时观看实况转播。
双人项目的长曲结束,史翠普、布莱克帕尔组以超乎众人预期的分数得到第六名。这是在与两年前相比,整体水准显着提升的状态下所得到的名次。
我也为此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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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出发总算只剩一天的时间。
镇营滑冰中心的顾客人数也从一时的盛况中降温,逐渐变回原本的模样。明明冬季奥运正在进行哪……
“鹤纱,你猜这是什么?”
“啊……那叫什么?呃……”
他——萨沙一点都没变。
在圣诞夜之后,反倒是我自己抱着莫名的顾虑。
“……套娃娃?”
“答对了!你真厉害。”
滑冰场开放前的冰上练习结束后,萨沙趁我在场边休息时拿给我的东西,是一尊色彩鲜艳的木偶。
这是俄罗斯著名的工艺品,这样讲不知道会不会太随便了。
“这个送你,要收下喔。”
“……送我的?”
“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木偶师父特别帮我做的。”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尤其注意塔妮雅的视线。
可是除了萨沙以外的孩子们,全都和往常一样愉快地滑冰。塔妮雅也在那次之后的几天,便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回到团体中。
“这是根据你的样子做的喔。”
“这是我吗?”
仔细一看,木偶的服装是红色与水蓝色的花样滑冰表演服,整体呈现线条柔和的葫芦型,平坦的底部则画上了两组冰刀。
“收下这种看起来不便宜的东西……没关系吗?”
“也没有多贵,毕竟这是我的零用钱买得起的东西嘛。”
既然这是以我为蓝本所制作的,那我自然也该心怀感激地收下。
“萨沙,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太好了。”
看到可爱男孩的笑容……让我觉得光言语表达实在少了什么。
得要有什么对应的回礼。伤脑筋的是,就算我临时去想这件事,能想到的也只有亲亲他的额头或脸颊而已。
“呃~~我记得如果这样的话……哇!”
所以我选择玩木偶来逃避,木偶的身体部分上下分开,里面又出现了小上一圈、形状相同的套娃娃。
“服装跟表情都不一样呢。”
穿着红色与水蓝色配色服装并露出开朗笑容的我,变成穿着白色搭配褐色的性感装扮,并且表情看来有些生气,唯一不变的是双马尾发型。
“因为是鹤纱嘛,所以我想都一样的话就没意思了。”
“喔,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表情丰富啊。”
我打开第二个木偶的身体,里面又出现了更小的木偶——这次是穿着绿色与金色表演服装,脸上挂着优雅微笑的我。
重复几次这样的动作之后,里面出现的木偶也越来越小,可是却都不失丰富的表情与精致的服装。
“……真令人怀念。”
这是第八个木偶。最后这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木偶,让我出神看了好一阵子,因为只有这尊木偶,是根据我实际穿过的服装制成。
粉红色与白色的表演服——木偶穿着向全世界宣告樱野传说揭开序幕的服务生表演服,还做出闭起一只眼睛抛媚眼的表情。
“向这个最小的木偶吹气就可以许一个愿望,许完愿之后要把木偶恢复原状。”
萨沙甜美的脸蛋凑在我旁边这么说道。
“人家说只要这么做,愿望就能实现喔。”
“哦~~”
“什么愿望都可以,就算跟滑冰无关也行。”
在奥运将近,最近神经显得特别敏感的这种时刻,他说的话实在很贴心。那让我感到舒服、温暖,悄悄考虑到我心情的态度,也让我——
“这对你来说或许意外地困难呢,毕竟鹤纱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美了。”
“嗯,你很清楚嘛。”
我内心梢微紧张了一下,但是仍旧保持以往的态度应对。
因为……毕竟,他说不定对我抱持着好感嘛。
不过就算真是这样,他应该不知道我已经察觉到这件事才对,我不觉得塔妮雅会告诉他,况且这个可爱男孩也才11岁。
“对了,萨沙,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啊。”
“咦?那不是已经过了吗!那庆祝生日的……”
“不用啦。”
萨沙面带笑容地打断我说的话。
“要是影响到忙着训练和比赛的鹤纱,我会过意不去的。”
“只是帮你庆祝生日,不会有影响的。”
“其实我的生日正好是你参加大奖赛决赛的时候,伊旺跟欧克珊娜的生日也正巧在我前后,同样也是在鹤纱远征时;其实应该算是返国的时候吧。”
“啊……怎么说呢,呃……”
仔细一想,我虽然让人家帮我庆祝生日,却没有帮孩子军团里的任何人庆祝生日。
“而且你给我们的圣诞礼物,也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
“那是两回事啦。”
“没关系,那样真的就够了,因为我们也不想打扰到你嘛。”
“……好吧。”
感受到11……不,已经12岁的他那与往常不变的关心,我不禁回以微笑。他的心意全都让我感到高兴……至于好感什么的,我也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他如果认真地抱有那种想法,我也会感到困扰。
而且不管怎么说,究竟什么才足我能给他们的最佳礼物,自然也不用多说。
“那么,我立刻……”
我对最小的套娃娃吹了口气。
然后——
“……你许了什么愿望?”
萨沙会这么问也是当然的,我几乎没有出声,而且还是用日语许愿。
“这个嘛……”
我将拇指鹤纱装进大上一圈的鹤纱里面,细心地将花纹对好、合上。
我许的愿望是个和我实在不相称的好听话。
“啊,不用告诉别人也没关系。”
“不要紧……”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纵然也可以装糊涂,但是给我这个木偶的不是别人,是萨沙。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
即使有些害臊,仍旧坦率地说出来。因为我刚才是真心地许下这个愿望。
“……哎呀?你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呃……啊!”
“你脸上写着‘你少学加布莉’喔。”
“才、才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意外……”
“还不是一样!”
说实话,我这是在掩饰自己的羞涩。我将套娃娃放在一旁,抓住萨沙的手将他拉到我旁边,并伸手搔搔他的金发。
“给我从实招来!”
“等一下啦!鹤纱!”
我恩将仇报,视线同时移回套娃娃上。不知道刚才的愿望可不可以再追加一点。
我希望能在奥运中胜过莉雅……这样会不会想得太美了?那么,至少让我在奥运长曲时,在她之前上场。
“萨沙!”
听到孩子军团这么一叫,他立刻从我手臂中逃出去。
也许应该说是我被吓了一跳而自己放开他才对;毕竟在这种会被很多人看见的地方开那种玩笑,可能有点玩过头了。
“真是的,你好粗鲁喔。”
“抱歉啦。”
我耸耸肩并吐着舌头,一边随意地向整理头发的他道歉,一边再度伸手拿起木偶。
其实只要我还待在这里,司机就不能回去。虽然玛雅她现在手上正拿着书待在场边一角,或许没有要急着回去的意思;但是我也必须留意时间,早点结束和孩子们的嬉戏,随着玛雅踏上归途。
不久之前,那可能会让人灵魂出窍的地狱训练中,我不时地会陷入紧张。原因来自于我自己的期望,还有伴随着超乎我想象的痛苦与恐惧,所加诸在我身上的神圣负荷。
但是一进入二月,在正式比赛将近的这个时期——
原本应该是不可避免的沉重压力,却因为玛雅的态度变化与这些孩子们,让我感觉轻松不少,他们让我得到意料之外的轻松。
“萨沙。”
听见我叫住他的声音,正朝孩子军团滑去的他施展了一个轻松且优美的急停……他的技术又进步了。
“真的很谢谢你,这是很棒的礼物。”
“我也很高兴鹤纱能够喜欢呢。”
12岁的可爱男孩,回给我一个不输礼物的美丽笑容。
正好是在圣诞派对之后,孩子军团队对我的称呼几乎部统一变成了塔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中只有萨沙还是叫我‘鹤纱’。
——————————
隔天清晨——
天色还一片昏暗时,我和孩子们共十人在木屋前拍下纪念照。
玛雅依然没有加入……你知道吗?就算让人拍照,灵魂也不会被抽走喔。
我对壮行会之类的活动不感兴趣,所以事前就婉拒出发前夜大举庆祝的计划。因为这个缘故,我花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安抚下那些扬言要一路送行至莫斯科的孩子军团,我们也再次约定在目标达成的时候,大家将一起举办通宵派对。
“达、斯毕达涅(Досвидания.)。”
再见——我说出这样的俄语后,便进入礼车后座。
“斯帕西……”
——我的道谢说到一半,孩子们的欢声与尖叫声便随即将其掩盖。
面对无秩序交杂进发的英语和俄语,就算是圣德鹤纱也得投降,可是我仍然知道那些都是温暖的鼓励。
只要看见他们的表情,任何人都可以明白。
“开车吧。”
我迅速地对司机先生这么说道,因为我想趁自己还没有太过感伤的时候离开。
当然,面对那些仍在车后追逐了一段时间的孩子们,我还足下忘挥手回应他们·
我在这里度过充满波折的九个月,并在不断奋斗之后,拥有得来不易的强大实力。现在我只要轻轻握起拳头,就能够确认自己手中那原本尚未成形的‘自信’。我历经了无数次的失意与苦恼,最终留下了成就感与充实感,还有与孩子们的温暖回忆。
想到这里,我的感情险些溃堤,同时……
我仍有几分在意自己先前说的话。
多亏萨沙不厌其烦地敦我俄语,让我学会了招呼语、惯用句,还有一些简单并带有公主风格的句子。也许我该精神奕奕地说‘我出发了’,要不然,虽然可能有些欠缺气势,但是留下,抱着期待等我回来吧’这种话也好。
我靠在椅背上,放松莫名累积的压力。看来最近这阵子,我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他们真是好孩子……”
“好到跟你在一起,都让人觉得是糟蹋了。”
“……这句话是多余的。”
事实上,我也是因为他们才能撑到现在,他们真的帮了我不少。
如果我能够在这次奥运中实现愿望——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想必会有最棒的车福在等着我吧。
——————————
我们从最近的机场搭乘小型客机,然后飞抵雪烈梅也沃机场。
与花十个小时搭乘大型货车横贯俄罗斯大地那次的愚蠢旅程相比,这真是难以计量地迅速、舒适。
我们在时间十分充裕的状态下转机,接着便在巨型喷射客机头等舱内再度升空。包下整架大型私人喷射机,直接飞抵温哥华——老实说,我也觉得那种想法实在太夸张了……可是,如果我能在奥运中达成最大的目标,凯旋时当然少不了那种规模。
国内活动自然不用说,我连开幕典礼都没有参加,直到自己的运动项目即将开始的数天前才悠哉地向大会报到,随后便住进高级旅馆。
樱野鹤纱,四年一度的惹人厌传说就此开始——
在往温哥华的飞机上,客舱服务人员交给我一封信。
和上次一样,是堂岛瑞树留给我的。
——您好,樱野鹤纱女士。
——在赛事即将开始的此刻,敝人也随之产生莫名的兴奋,堂岛瑞树将在背后为您加油打气。
这个时代透过电子邮件交流已成理所当然,而现在也只有堂岛会亲手写信给我,这多少也让我有股新鲜感。不过,由于这通常也是她为了对某些纰漏表达歉意与诚意,因此也让人感到有些头痛。
——如同事前的联络,虽然感到万分抱歉,但是目前因为工作而无暇分身,故无法直接前往机场迎接……啊,绝对不是去牛郎店喔。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问题,只要有安排从机场送我到旅馆的高级座车就行了。
——去年您对爱炉的厚爱,实在令敝人感激不尽。能承蒙知名的樱野小姐赏光消费,令爱炉也增添了不少自信。
“……竟然又让我想起那件蠢事。”
信纸顿时显得扭曲,因为我的手上忍不住多使了几分力气。
——我想就算没有我的支持,他成为出色牛郎的日子也应该不远了。老实说,这件事虽然多少让人感到寂寞,但是孩子毕竟总有离巢的一天……所以、所以说呢,这次我看上了另一名可以算是爱炉徒弟的孩子。名字叫‘耶麻’。虽然身材和外表不及爱炉那么优秀,却是有着相同气质,而且体贴又可爱的孩子。即便身为一个牛郎的功夫还不到家,但是当他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一定优先将他送到樱野小姐身边……
后面的内容我草草跳过,这次的蠢话比以往还多。
——对了、对了,其实我给自己侄女看了我与樱野小姐的合照,她说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呢。
“又开始撒这种不要脸的谎话了。”
——不,这不是谎话,所以我才不小心得意忘形了。有件事虽然难以启齿,但是敝人还是必须禀告您一件非向您道歉不可的事。
“……出现了。”
于是我皱起眉头,记得我第一次前往玛雅身边,她就是这样趁我在空中无法使用手机的时候坦承自己的罪过。
我是否能够在飞行过程中息怒,还要根据内容而定。
——有位做为敝公司海外业务的一环、名为奇普寇斯凯的肯亚籍田径选手,目前也在敝公司旗下。他是年仅19岁且备受期待的新星,不过尚缺少在国际问转战的经验,也完全没有关于其他运动的知识。因此我想他应该不认识樱野小姐,于是就让他看了那张合照,并介绍照片中是感情融洽的堂岛姐妹。结果,奇普寇斯凯小弟似乎立刻就对樱野小姐您一见钟情,连让我解释这只是个玩笑的机会都没有,便冲动地问了我许多事情……
“唉……”
——进军非洲是敝公司重要的新方向,因此就生意上来看我也骑虎难下。除了从照片就能知道的一百亿美金美貌之外,我还告诉他樱野小姐您气质优雅又端庄,在名门女子大学文学部中成绩名列前茅、兴趣是烹饪与钢琴、正在征求年纪比自己小的夫婿、不问对方国籍、喜欢跑得快的人等等。
……嘴巴一张就停不下来就是在指这种人。
——听说最近他只要一想到樱野小姐,晚上就睡不着觉,说不定近期之内您那边就会收到来自肯亚的求婚书信,还请您多多包涵。
“说真的,我是不是该干脆地把她开除呢?”
虽然如此,我却无法认真生气,不知是因为我的宽容还是那个老女人的人品。
总而言之,最起码的惩罚似乎还是必要的。
况且还有爱炉那件事,嗯……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套樱野小姐期待、并从去年四月开始贩售的动画DVD,我目前已经收齐了整套的限定版。在本赛季结束之后便会送到您的手中,经济方面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问题,请您无须多虑。
——堂岛瑞树,敬上。
……我勉强把不知何时已惨不忍睹的信纸看完后,便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
那个名为奥运的舞台,对一般世人眼中的选手知名度及市场价值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如果我能在其中赢得金牌……加上我原本就有的美貌,自然不可能被世界忽视。
到时候,我一定让那个老女人忙到连玩牛郎的热情都没有。
——————————
抵达冬季奥运之地——温哥华。
面对守候在机场的各国媒体,我只留下一些无论从好坏方面来看都无法写成报导的发言,之后便匆匆离开。因为一看见超乎预期的大批记者,我就觉得认真回应实在麻烦……也或许是……我稍稍感到讶异的缘故。
我的动向出乎意料地受人瞩目。
花样滑冰日程中的男子单人已经结束,现在是冰舞项目正要开始的时候,再来……就是排在最后的女子单人了。
抵达这座城市的最高级旅馆,我在最顶层的套房小歇一会儿后,便前往安排好的练习用滑冰场。我的身躯因长途旅行而感到疲惫,两眼也都还带着睡意,在刚开始要调整时差的时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目前还不到日本花样滑冰队伍分配使用滑冰场的时间,因此冰上还可看到两名他国的女子单人选手,正在同一名教练的指导下进行最后的调整。依世界大会的水准来看,那两人部属中间水准的选手,不太可能在长曲时和我同一组上场。
至于刚才提到的那名教练,则是以前也曾指导过我的——
“最近过得好吗?鹤纱。”
“还好,你看起来也不错呢。”
——夏纳汉·史特吉斯。如果不论那越来越有艺术家风格的黑色长发所呈现的独特风貌,他和我在他旗下的两个赛季前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王要经手双人与单人选手的指导工作,旗下有不少世界水准的滑冰选手,因此我们在国际赛事中也会不时碰面,只是我们在这个赛季或许这是第一次见面。
“虽然现在讲这些话是嫌晚了一点,但看来我是被你甩掉了呢。”
“你又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说法了。”
两年前,因为祸从我这过度美丽的口出,让我被赶离了美国。
当时照顾我的夏纳汉曾对我这么说过——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成为世界女王,成为足以击败莉雅的滑冰选手。
那句话让我十分高兴。
“可是,我总不能给滑冰场添麻烦呀。”
在上赛季末,比任何人都了解莉雅的玛雅·奇夫勒正好手中没有执教工作。要不是那样,我这个赛季多半也是在高岛教练旗下应战吧。
“我并不会觉得困扰。”
“看过去年在纽约的那场比赛,你还能那样说吗?”
……夏纳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似乎找不到适当的句子,最后只是带着心情复杂的表情保持沉默。
如果只是普通的讨厌鬼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成为全民公敌就得另当别论。
‘樱野鹤纱练习的滑冰场’等于‘污秽的滑冰场’,当时这样的解释已经成立,而我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也难以估计。
“要是我一直在你那里,师母说不定会误会呢。”
“那的确很麻烦。”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他的表情确实抽搐了一下。
我又发现一个他跟以前相同的地方了。
“不过,鹤纱,去年世界锦标赛中的你,真的很让人佩服。”
“哎呀,这种说法真教人高兴呢。”
“我事后也告诉自己的学生,要他们多多效法鹤纱那厚脸皮的态度。”
“厚脸皮……”
这次换成我的美貌抽搐,我被对方狠狠地反将了一军。
“你就没有比较好听的——”
我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因为看见夏纳汉脸颊及瞳孔突然僵硬地骤变。
“失陪,我们下次再聊。”
夏纳汉的手伸进大衣口袋。看来多半是手机突然传来震动吧。他那只留下简短言词,接着便往无人角落消失的速度也是丝毫不减。
冰之恐妻家——那是他的别名。在得知高岛夫妇相识经过的现在,史特吉斯夫人也是我非常想见上一面的对象;虽然他的学生们强烈地认为他本人觉得这样有趣,但是我个人倒定有不同的意见。因为他总是那么紧张,如果说兴趣、嗜好能延伸出那样的紧张,想必他会成功地成为首屈一指的实力派演员,而且还会比凯蒂更早进入好莱坞呢!
“噗……”
我边忍住笑意,边望着夏纳汉离去的滑冰场后方通道——
“啊……”
——首先是冲击,然后是焦虑。
我产生强烈的犹豫。
我应该和他相望吗?还是该把视线别开?我该在什么距离出声?还是等他叫我?话说回来,我到底该做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一看到对方也注意到我,我显得更加慌张了。就对方的性格来看,或许也会产生同样的不知所措吧,要是因此出现尴尬的空白怎么办?
但是……
“好久不见了呢。”
对方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过来。
“是……是啊。”
残留的焦躁让我的声音有些变样。
我分明没有感到慌乱的理由,只不过是好久不见——不过是刚好在这里碰到罢了。
“啊,对了,我看过你们的表演,呃……你们表现得很棒。”
“这样啊,能听到你这么说,我……”
他暂时打住话语,寻找适当的词句。
“我很高兴,我是真心地这么想·”
“你能如此坦率很好。”
靠着表面的交谈,我找回以往的自己;但是话说回来,自从那次世界锦标赛之后,我们差不多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见面……
“怎么觉得你一脸安心的样子,就像庆幸早早打完针的小学生一样。”
“得到奥运第六名仍旧是小鬼吗?”
“啊哈哈哈哈——”
只有我单方面感觉尴尬。
奥斯卡·布莱克帕尔的变化让我不知所措,结实的体型与足以让人联想到黑珍珠的美丽双眼,这些外貌上的魅力虽然是从以前就有的,但是……
“你变了,确实让人感觉已经从小鬼毕业了呢。”
气质或该说是谈吐。
他明显地成熟了许多。虽然我自认在这两年内也变得更加稳重,但是他的变化多半在我之上。坦白说,光是我们这次碰面的反应就差太多了。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呢,没想到你竟然会对那个莉雅·嘉奈特挑衅。”
“才没那回事呢,你该不会把你们国家对我的报导全都当真了吧?”
在他眼中的我,在我眼中的他……
跟当时相比,已经明显不同了。
现在我正面对两年前的双人搭档。
“前言撤回,你果然还是小鬼。”
“随便你吧。”
……也许是难过的经验占多数吧。
为了不熟悉的双人搭档而陷入瓶颈,在做出无数丢脸举动之后,最后又变成那样:而且甚至特地增加了讨厌我的国家,可是……
“不过,我其实很感谢你。”
“……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
那是我灿烂荣耀的一页,这件事是不会变的。毕竟身为单人选手的我,在世界锦标赛中的双人项目拿到铜陴了呢,我得到了连莉雅都没有的东西。
那同时也是个宝贵的经验,从那次之后,我才真正有了难以动摇的从容。
而且那对我来说也是段珍贵的回忆,因为就各方面来说,要我再像那时那么冲动,应该是不可能了。
“现在回头想想,才发现一些当时和你搭档才能学到的技术,都能运用在不少地方呢。”
“喔?有这种事。”
我稍微掩饰自己的情感,故作轻松地回应。
始终给搭档添麻烦——那是我在双人时代无庸置疑的事实;正因为这样,想到自己多少能有所帮助,我自然会感到高兴。
然而,要不是我做出那个震惊世界的决定,他们那对搭档或许真的可能会因为辛迪的意思而解散……可是从奥斯卡的顽固个性来看,继续搭档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说不定她也有同样的想法呢。”
“你说辛迪吗?”
“嗯,我想那是一种正面的刺激吧;我指的是你本身。”
“刺激……我该怎么解释你这种这种说法呢?”
我和辛迪在一开始认识时很谈得来,但是现在会疏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两年前的那些纠纷让我将活动据点移回日本,导致我们两人无法直接碰面;但是就算不是那样,我们之间或许也留下了某些不安的因素。
当时我改练双人的确是为他们着想居多,有过半的动机也是如此。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冒险心、开拓精神,还有……
没错,就是那剩下的部分让我觉得在意,那也是我现在无法大方当面向她祝贺的理由,所以……
“顺便代我向辛迪问好。”
“我知道了。”
所以我仅止于要人帮我传话。当然,如果在别的地方和她碰面,我们应该还是会面带笑容交谈的。
另外,他们私底下似乎也已经是情侣了。
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部是事不关己的小事。
“对了,你刚刚有看到夏纳汉吗?我原本是打算来找他的。”
“你们刚才没有见到面吗?”
“……听你这么一提,刚才好像有阵可能是他的风从我身旁吹过。”
如果想要继续闲聊,要聊多久部没关系,只是没有那个必要。
而以后很可能也都……
“嗯,虽然这种话由我来说对你没什么帮助,不过……”
先为这次谈话作结的人是奥斯卡。
“期待你能有好表现。”
“谢谢。”
我回应时已经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和两个赛季前熟悉的背影相比,似乎比记忆中更宽阔了一点。
“啊,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
他回望我的面孔也比我记忆中成熟几分。
“这种话由我来说对你没什么帮助,不过……”
我临时决定模仿他的开场白,毕竟双人的协调感是很重要的。
以选手来说,你也是……不,正因为这样,这时候才更让我有这个想法——
“你很不简单喔。”
因为你能以一介正常男性的身分,堂堂地与我鹤纱公主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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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也就是短曲前三天。
我和昨天不同,今天准时来到了练习场。由于这是日本花样滑冰团队练习的时间,因此在冰上可看到至藤响于及森永麻纪,场边也能看见他们的教练与联盟相关人员,几乎通通都是熟面孔。
樱野鹤纱最重要的恩师高岛优司,现在也正跟他在本赛季开始指导的森永选手一起;就住我们交谈的时候——
“高岛先生。”
浓妆女插话进来。
“啊,好久不见,总敦练。”
高岛教练实在不该每次都这么有礼貌地低头,就是因为他每次都摆出这样的绅士态度,所以三代总教练才会一直到现在还对教练念念不忘——
“唉呀,樱野小姐在啊?”
不知足因为她习惯先发制人,还是她能看穿我的思考,一出口立刻就这样酸我。
“哇!竟然看不见我的美貌,您已经上了年纪了吗?”
“或许是吧,因为这几年有个引爆装置坏掉的炸弹在我身边,害得我总是心神不宁呢,还真是太累了。”
只要说一句正经话就足以让人起鸡皮疙瘩,世界上也是有这种人的。
“看你眼睛还有点红,足因为时差吗?”
“嗯,睡得不是很好。”
“除了脑袋、性格之外,现在还要加上眼神吗?那可真叫人头大呢。”
“拥有美丽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很高的呢。”
温哥华的比赛时间是在晚上这种黄金时段,为了让身心能在那个时问到达颠峰,选手要以不过度神经质的程度来调整睡眠时间,其实这种事只要有点经验也没什么大不了。
身经百战的樱野鹤纱,在任何方面都不会有所疏漏。
“话说回来,你的签运也不好呢,真是越来越让人觉得无药可救了……”
“您多虑了。以现在的规则,就算第一个上场也没问题的。”
四年前,我抽到那个最糟糕的顺序时,对比赛结果产生很大的影响,不过现在的状况已经和当时完全不同,现在的我不知比当时强上多少。
“要是我再抽到一号的话,就送您味道可和榴莲媲美的特浓香水当做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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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曲两天前——
我做出了个加布莉绝对不会做的选择。我以夺牌有力选手的身分受邀出席国际滑冰联盟特别准备的记者招待会,然而我却辞退了那份荣耀。
我希望能避免在开赛前和莉雅见面,这是我的真心话。因为要是让自己承受无谓的压力,可能会影响到我正式上场的表现。
为了替在上个月的欧洲锦标赛缺席、令人担心表现受伤势影响的加布莉分担压力,所以我也想过要出席,但是……记者会已经邀请了莉雅、多敏妮克、地主选手史黛西,还有在十二年后实现奥运梦想的至藤出席,樱野鹤纱在不在场,其实不会对记者会造成多大影响。
最重要的是,没有其他赛事比这次更要求结果了。既然对手是莉雅,那么像“只要相信就能成功”这种话,就不过是种梦话。因此……
我要倾注全力追求结果,排除万难让自己以最佳状态站上冰面,那是我对自己要求的责任。无论不出席记者会是否会伤及我顶尖运动员的名誉,或者被人认为是胆小鬼都无所谓。
我只能面对比赛,唯有专注于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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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曲前一天,表演顺序的抽选会——
30名女子滑冰选手全聚集在邻近比赛滑冰场的旅馆中。由于所有名额都是以抽选方式决定,因此冠军人选也可能在短曲时抽中—号上场;杜林奥运时,上届奥运女王艾瑞沙·杜布里就抽中了2号。
媒体保持一定的距离围住了旅馆大厅,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大会人员开始设置装有签球的盒子,再过不久,抽选就要开始了。
至于莉雅——我主动站在和她有段距离的位置,其他人也像我一样和她保持距离。其实倒不如说,其他选手都会自动避开莉雅还比较贴切。
想到前一阵子,我还或许是能够正常接近莉雅的唯一选手,不禁让我感到有些寂寞,但是倒也没什么关系,因为……
“嗨!鹤纱。”
“哈!我好想见你喔。”
因为有她会这么跟我说话。
我们在大奖赛系列赛事中部是参加不同的大会,无论是玛莉国际邀请赛或在冰上表演中,我部没见到她。
上一次见到对方已经是去年四月的事了。
“终于到了这时候呢。”
“请你手下留情啰,加布莉。”
那和我相比稍高且温暖的视线、相隔十个月不见的亲切感与包容力,在彼此客气说话的同时,我也为自己能在许久之后,再次接触到她所散发的神圣气息而安心不少。
—你的身体还好吗?
这是我想问却不能问的问题,这种想法让我感受到些许不耐,但是……
世界的加百列都已经二话不说地站在这里了,从她的招牌笑容中,我看不见任何阴霾,然而却可从中看见她为奥运做好强烈的觉悟;毕竞她和我是互相争夺世界最高峰荣耀的竞争对手,试探行为本身就违背礼仪,而且也明显抵触我的公主原则。
“如何?俄罗斯会很冷吗?”
“那还用说,温哥华温暖多了呢。”
“特别是这几天似乎都会这样呢。”
我立刻审视自我中心的思考回路。
毕竟我和有出席开幕典礼、并理所当然住进选手村的她相比,在这里停留的期间完全不同;幸亏我赶在做出什么问题发言前就注意到这件事。
一我的身体状况也因此一直不错喔。”
“啊,那太好了。”
她多半是察觉到了我的担心吧,加布莉先以温暖的天候话题开头,再自然地如此告知。
我也自然地对加布莉这份心意颔首回应,随后放心地露出笑容。
赛季初期便以四圈跳受到众人期待的加布莉因伤势所扰,而在大奖赛系列赛中赢得两项冠军的我,表现内容也差强人意:最后大概是包含多敏妮克在内的这3名选手,互相争夺颁奖台上剩下的两个席位吧——这是一般世人的论调。
关于樱野鹤纱的进化,现在仅会在专家的评论中提及。也罢,毕竟外行人不论何时部只能了解表面上的东西,等到奥运结束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才发现自己有眼无珠。
至于加布莉则是个无论碰到何种逆境部不会放弃的人,这并不是在说漂亮话。无论自己身上抱有病痛、对手实力多么坚强,她想必还是会全力争取她的目标。
我想赢;—因为当时她亲口这么说道。
【各位久等了,抽选会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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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选结束后,我梢微转换了自己所待的场所。
由于日本队的练习时间较晚,因此我前往为选手准备的其他滑冰场。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依赖敦练指示的部分,因此这是在没有玛雅随行下的单独行动。
坦白说,其实尤里斯库镇镇营滑冰中心是座破旧的滑冰场:姑且不论重新铺设的冰面及音响设备,在内部装潢与其他方面,实在不是经得起评价的水准。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每当我在这个赛季为了比赛或表演、训练而来到其他体育馆时,总是会格外感到新鲜,想起来实在有些可笑。
我预约的时间大概有40分钟,我在仔细做过暖身运动后站到冰上。
“……嗯,状况挺不错的。”
感觉良好——随着我明显增加的实力与自信,冰面也以纤细的脉动回应。我每一步都有充足的后劲,连续转身动作也十分轻快,并且稳稳与冰面贴合。我甚至连指尖末端都在体内的核心掌控下,完美地于冰上呈现出自由与自在。
不只是滑冰技巧,我也对自己身体的动作陷入轻微的陶醉。就算大大跃动上半身,下半身也不会有丝毫动摇,反之亦然。从冰刀末端到头顶、甚至足发尖,无论任何瞬间,我无时无刻都能掌握自己身体的重心,让每个部分在每一时刻都化为一体。
和以往不同的冰面、和以往不同的风景,这是新鲜感所造就的简单心理戏法。可是有时那也能让自己正确地掌握自己的实力,提供客观审视自己的全新角度。
“可以了……”
甚至能果断地说这次准备得很完美。
这并非过度自信,我是在世界第一线征战数年,并且在当中残存发展至今的樱野鹤纱;因此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从不久前那疯狂的训练,一直到如今和缓地渐渐慢下脚步,在我疲劳逐步消退的同时,身心仍维持在一定程度的紧张;而那些结果造就出现在的我。
一想到明天就要正式比赛,我于是倾听身体的声音,我能感受到的仅有适度的压力与兴奋感。
我让自己置身在这样的舒畅之下,尝试两圈艾克索跳——完美落地。
要是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大概会轻轻地发出呐喊吧,不过这里除了负责整理滑冰场的人及保全人员外,也不时可见到几名大会工作人员与花样滑冰的相关人员。
但是,选手只有我一个人。虽然记得这个时间还有另外两个人预约,但是或许他们都在比赛前一天改变计划了。
就在此时,我察觉到选手专用通道的出入口有人走进,看来那其中一人要现身了……
咦——
我顿时别过脸,不再望向对方。
……怎么会?
“为什么?”
如果我再晚一点,或许我们就会对上彼此的视线。总之我让自己继续滑行,我选择前滑,让自己维持背对那名新出场的人物,同时也继续先前的狼狈……
我预约时并没有看到她的名字,所以她是在我之后才预约的?因为知道我在这个时间练习,所以她才特地这么做?
或许其他选手就是知道她加入预约,所以才临时避免在此练习吧。
我的心跳瞬间加快,敲打出的声音也清晰不已,十年前的那段故事闪过我脑海中:向她挑战的人所定上的末路……
——要是我离开这里会怎么样?
这是突然在我脑海中浮出的一个选项。
这是必然的,我甚至认为这是个好点子,而且也没有其他选择。我有充分的空档可以逃走,只要就此退场的话——
“……不可以。”
我握紧双拳告诉自己。
我的理性明白地告诉我不可以这么做。
自从那次决裂以来,我自己已经确认过了无数次。我知道风险,并且也做好心理准备,我不能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到目前为止,我许多的言行也曾引起争议,让自己饱受批评,但是我都不曾屈服……也因而造就出樱野鹤纱,更何况这次我并非只根据自己的野心及虚荣心行动,我并不是因为放任私欲才丢出白手套宣战。
体谅我——这是我纯粹的真心话。
可是,这句话我绝对不能说出口,我只能承受一切并将全部表现在冰上,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因为这里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冰上。
莉雅·嘉奈特——俄罗斯的至宝现在正进到这座滑冰场中。
之前分散在场边的相关人员,此刻目光也通通集中在她身上……不对,在他们视野中的一角,或许还有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自愿与她对立的蠢蛋。
可是,提到这样的我。
如果我只是呆站在原地不动也就算了,但事实上,之前流畅的动作已不知消失至何处。
莉雅或许正在看着,那对碧蓝的双眼焦点或许正定在我身上;我光想到这一点就全身僵硬。
我至少该带玛雅一起来的;当这样的后悔闪过脑海时——
“樱野小姐,就从你先开始啰。”
“……哇!”
我的反应让工作人员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接下来,滑冰场将为在这个时间练习的选手,依序播放她们的使用曲;而工作人员的意思是要先播放我的曲子。
简单来说,我在本赛季角逐短曲成绩的使用曲,是一首没有旋律的曲子。那是仅靠着各式各样打击声所组合而成的2分50秒。
以各式鼓类及响板为主,搭配钟响、沙球、木鱼、三角铁等乐器所组成,各个乐器乍听之下没有交集,却会逐渐整合进相同的方向,我用的就是这样的乐曲。虽然对于有绝对音感的人来说,或许可以听出旋律,然而遗憾的是,我并不是那种人。
在上个赛季,由于世界锦标赛的举办地点位在美国,因此我无论短曲或长曲,都是以强调速度及流畅度的方式来一较高下;这也是考虑到我要与敌意对抗所做的选择。
而本赛季,我使用曲的概念也十分明确。
如果用一句话来说明就是——强调实力。说得更清楚一点,就是在没有旋律及音乐的状况下,我也能创造出一个世界,这便是我所要表现的。
我从一开始就不考虑是否投观众所好这件事,虽然到目前为止的反应也还不坏,但是对于不抱任何想法、纯粹观赏的人来说,或许可能无法引起任何共鸣。但是这次胜败就是全部,那只不过是鸡毛蒜皮小事,只要能对评审强调我优异的技术就够了。纵然这是加布莉所不会有的想法,然而那是另外一回事。截至目前为止,评审的评价也十分捧场,最多只是在音乐表现的项目上,意见多少有些分歧这点稍微令我在意罢了。
这个主意是在上个赛季中,与强烈自以为是的概念所共同酝酿出的产物,为这个产物带来附加价值的人则是玛雅;甚至可说是因为玛雅那明确的转身及深刀步法主张,才大幅提升了这个曲子针对评审强调实力的能力,这当然也要我有能耐撑过为此准备的激烈训练,才有办法实现。
然而……
“——啊!真是的!”
我让自己的不耐爆发并停下动作。
包含保全在内,现场的人数还不到20人。在这种状况下,身为主角的滑冰选手,只有我及莉雅2人;在这人口密度极端稀薄的滑冰场内,我发出剠耳但却没有分量的叫声。
在播放某人使用曲的时候,其他选手要在同一个滑冰场内继续练习并不造成问题,只是礼貌上要让出路线。
……实际上我也没有受到任何妨碍。
我双手抵住腰际,用冰刃的前齿踢了踢冰面。无论我如何找寻,就是找不回莉雅出现的冲击造成影响前,我所能呈现的流畅动作。
不只是花样滑冰,运动项目都有所谓的‘状况’。这是十分敏感的东西。如果是一到两个礼拜还能加以调整,可是以一天为单位的微妙波动,却不容易控制。如果早上状况不好,就整天都会那样。由于有那样的可能,所以也有在状况欠佳的日子刻意带给身体负荷,强行让状况回升的做法。
相对地,好状况基本上也会保持下去,至少在一天之内不成问题。
“怎么会这样……”
光是莉雅露面,就让所有东西都不对劲了。
过去我的精神面被视为最大弱点,现在拥有的强韧同样来自于精神面。这是我以经验与时机所培育出来的重要核心,就算是以最强女帝为对手,这个核心也不会动摇,应该说是不能动摇才对。况且这次我还得以心理战的方式,才有机会打开活路。
不久前,我用冰刀演奏出的洗链脉动,以及明显更胜其上的音质,正在场中画出轨迹。
在和我相同的冰上,莉雅做出与十年前极端相反的举动。她稍微热身之后,便从华力跳开始进行两圈跳,接着旋转、连接步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施展三圈跳。她不但没有隐藏实力,反倒是连续使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动作。
我没有看她的动作,我专注在自己的动作上……我是打算这么做,可是……
我曾经崇拜她,并且看过她无数的表演,看过莉雅——那至高女帝的华丽技巧。
从划过冰面的声音大小、长度、间隔……我光是听到声音,就能知道她正在做什么动作,她带人每种跳跃的各种起手式,我全部部记得一清二楚,我全都听得出来。
——现在是沙克跳搭配路普跳的3+3跳跃。
今天我原本就只是以暖身为目的,没有要将表演内容通盘演过一遍的打算……幸好我没那么做。在她陆续完成高难度跳跃的这座滑冰场中,要我如何静下心来表演呢?
她又来个三圈艾克索跳——
她站到冰上不过才1分多钟。
而且这次我不慎让她从侧眼进入了我的视线。不过,既然我在滑冰时也必须不时转换方向,这自然是无可奈何的事,要我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
在练习中压迫其他对手,这是仅有强者才得以使用的手段之一。
我以前也曾在练习用的滑冰场内与莉雅一起滑冰,当时她自然也展现出惊人的技术,并接二连三地不断施展高难度的跳跃……
可是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并不是如此带有攻击性、让人喘不过气的表现。当时她仅是像女王一般,默默地完成各种动作……
“唔!”
紧接在连接步之后的起跳,是菲力普、路普、路普的3+3+2组合跳。
我反射性地闭上自己的眼睛,避免莉雅的动作烙印在我脑中。
场中依然演奏着打击乐的独奏。
音乐尚未结束,但是由于身为主角的我几乎一动也不动,因此莉雅自然能肆无忌惮地在场中阔步。
这样下去就完了,正式比赛迫在眉睫,全部都将在明天开始。
至少在我自身的心理层面上,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保护的东西。即便在抵达目的之间的过程,让我在精神上遍体鳞伤,可是只要能在最终留下结果就好。我只要求那个结果,我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就只有这样。
我在这时迅速做出决定,我的选择十分极端也很合理。现在是在短曲途中,因此这原本是不被允许的动作,不过现在无须在意那种小事。
“我就做给你看……”
我压低冰刀加速,不知是否因为心意已决的关系,我以远比先前更加顺畅的动作让身体加快速度。
打击乐的独奏也进入终盘,原本应该是以高速飞跃式旋转来炒热最后阶段的部分,我不假思索地继续加速、持续加速,接着进入玛雅严厉敦过我的起手式。
我的目的是四圈托路普跳。
“上吧!”
在我起跳瞬间——
“啊!”
就已经确定失败了。
察觉用力过度后,我解除旋转,以两圈半朝前的方式落下,而且还是明显的双脚落地。
就算只是这样也好。虽然我到目前为止已经进步许多,然而成功率仍旧不高,刚才也失
但是我仍要选择挑战——在这面即将要受莉雅支配的冰面上挑战。
樱野鹤纱的辞典里没有不战而败的字眼。实际上,我在跳跃时也充满干劲,无论面对何种情况,我部不让自己失去进攻的想法。如果我再挑战一次,说不定就会有下同的结果。
……我用力吐了一门气。
既然找回险些迷失的自我,现在就先——
“咦!?”
我的安心只被允许数秒钟的时间。
我身旁不远处有道反重力——四圈托路普跳。
感受不到重量的落地声,在冰面划着弧线的肢体……
我根本无暇采取任何预防措施,我的双眼被莉雅跳跃时的动作吸引,当我回过神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轻盈的起跳动作、优美的空中姿势,完美的落地——这些全部部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咦?”
——我迷失自我了。
一点部不夸张,我连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我经历了异常的瞬间。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滑冰场上——发现是双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就算这样的恍惚是如此突然,但是我仍旧靠着紧接而来的意识,撑过了空白的瞬间。
可是此刻的我,已经是连一点虚张声势都做出不出来的空壳……
只有一瞬问,不、甚至更短,我们的视线在极短的时间内交会了。
与莉雅的目光相对——
光是这样,我的一切、包括内在的核心全被她一举捏碎。
那是明亮、美丽,却又十分冰冷的双眼……不对,冰冷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一定要说的话,她的眼神当中根本就没有温度,里头不仅没有喜怒哀乐,就连思考、感性、价值观都没有,因为她的双眼中甚至看不见丝毫的空间或重量,那是无法归类的虚无,或者该说混沌。那简直不是人类所拥有的东西,那是让人无从捉摸的眼神。
深不可测——莉雅的最大特性此刻成为一道无底的深渊,并将我推人其中。
……打击乐的独奏结束了:多半应该是说早就结束了。
我无意识地来到场边,只能伫立在原地。
因为我挑战了——这种渺小至极的自我满足。
然而,莉雅仅用一击就将其彻底粉碎、消灭。
——————————
当莉雅的短曲使用曲开始演奏时,我已经离开冰面,我连40分钟的三分之一都没用到。
面对毫不留情的冲击,无论活力或霸气都被夺走、陷入半迷失状态的我,坐上堂岛安排好的礼车踏上归途。日落前的橙色天空,让我憔悴的身心倍感沉重。
原本,我只是抱着‘最终调整’的轻松心情来到这里而已。
“为什么会碰上这种事……”
车内的昂贵座椅上,无力的不仅仅是我的身体。
之前经历过的无数烦恼、沮丧,我都一一将其在自己的心中消化。我藉由严酷的训练压抑不安,使其蒸发;奥运二月开幕,我的心情也已经坚定,我做好了充分的心埋准备。就在我觉得已经没有问题的时候——比过去更加强烈的焦躁与恐惧,因为意想不到的打击而再度复发。
正式比赛即将开始,那些感情却还挥之不去。我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如此自嘲,然而就算我明白这个事实,却也无计可施。
去年的世界锦标赛,我神态自若地面对全场观众的敌意,并在最后挤下地主选手多敏妮克,站上颁奖台。无论任何压力都无法将我吞没,这样的确信绝对不只是自以为是才对。
今年——如果只是奥运,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无论我多么受到瞩目、受到何种期待部一样,可是……
那个莉雅,她是认真地想要击溃我——
……只有这点不一样,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