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吃完早餐便被宣进宫中的我来到皇宫花园里。
一个男人正在百花争妍的花园里调教鹦鹉──见到父皇那正沉浸在爱好之中的身影,我大迈步走到他的身旁。
「诺亚•亚拉莱特前来参见父皇。」
我一单膝下跪低头行礼,父皇便用十分愉快的语气说:
「喔,你来啦。抬起头来吧。」
「是。」
「昨晚的事亨利已经向朕汇报过。刺客已经招供了。」
「那么?」
「嗯,他们是叛军的人,原本是打算把你抓去当手里的底牌。」
这我多少已有猜测,所以并未感到惊讶。
我更在意的反而是居然才一个晚上就愿意招供。
「父皇。」
「何事?」
「他们好像有点太轻易招供了,也有可能是在说谎。」
「你挺聪明的。」
父皇心情显得越发愉悦。
「这倒不必担心,有办法验证招供的人是不是说真话。已经证明是实话了。」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吗?
我对用刑拷问并不了解,若是这样的答案也就坦率接受。
「所以说诺亚你做得很好。要是你被抓了,帝国就要被迫做出艰难的选择了。」
「谢父皇。」
「还有啊。」
「?」
正当我疑惑还有什么事的下一个瞬间。
「真亏你能注意到饲料。」
「──呃!」
这著实让我大大吃了一惊。
为了攻略阿尔梅利亚而去买断周围地区的饲料好削弱骑兵威力,我前一晚才想到这件事,而且只跟拜伦讲过。
但父皇却早已得悉。
至今为止已有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但这却是最让我震惊的一次。
父皇略显激动地接著称赞,丝毫未留意我此刻的惊讶。
「针对军粮下手这种事谁都想得到,但是连领民的事情都考虑在内,只抢下马吃的饲料可就少见了。而且还是自掏荷包。」
父皇走过来将手放到我的肩上。
「你的想法和行动力都太出色了,不是谁都办得到。」
「谢父皇夸奖。」
「朕得赏你才行。给钱太过俗气……好吧,克鲁斯。」
「是。」
宦官克鲁斯从花园暗处走了出来。
他还是老样子,直到被传唤之前都不知隐匿于何处。
「去贴出公告,准许诺亚的徽章里加上一把剑。」
「遵旨。」
我大感惊讶的同时低垂下头,再次说:
「谢父皇隆恩。」
同时也是战士之国的亚拉莱特帝国,荣誉也大多与战斗有关。
其中就包含了必须获得皇帝首肯才能在官方徽章里头加上剑的荣誉。
就连商人或公会等处的招牌也是如此。
擅自将剑用于徽章上是大不敬之罪,最坏的情况甚至可能被判死罪。
而反过来说,有剑的徽章便是皇帝所赐殊荣中的最高荣誉。
我抬头起身。
只见父皇一脸笑吟吟,细纹横生的脸上露出酒窝。
貌似父皇比我更加大喜过望。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说:
「对了,你想好要怎么进行骑士选拔了吗?」
「……是的,儿臣有一个腹案。」
「喔?什么腹案?」
「儿臣能否冒昧当场演示?」
「嗯,可以。」
得到父皇大方点头应允后,我朝著远远候在一旁,只瞧得见身影的低阶宦官招了招手。
我在那名走来的宦官耳边低语,让他下去做准备。
几分钟后,花园里搬来了桌椅,另外又多来了几名宦官。
桌上备了一组茶具,宦官则是提了桶装满水的水桶。
其实找兵士来做演练是最清楚明瞭的,但皇宫之内若无父皇允许是不能进行武装的,所以便只能以此暂代。
我望向父皇。
他微笑颔首示意,露出一张十分期待我接下来要做什么的表情。
我朝他点了点头就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
我摆出一副在皇宫这个世上造价最贵,宛如天堂的花园里优雅喝茶的模样。
在我的挥手示意下,一名宦官将一桶水朝我泼来。
利维坦对这即将泼到我身上的水有所感应。
戒指幻化出来的铠甲变成伞的形状,挡掉了那桶水。
另一名宦官又朝我泼水,轮到的下一名宦官也接著泼水。
合计四人轮番泼来的水全被戒指幻化出的伞逐一挡掉。
地面被水泼得一片湿,但以我为圆心直径两公尺的范围内却仍旧乾爽。
我脑海中浮现出「防御圈」一词。
在我的防御圈里,就连一滴水都无法越过利维坦近我的身。
演练就此结束。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对著父皇单膝下跪报告:
「儿臣想让参赛选手像这样对儿臣发起攻击,依他们的攻击能靠得多近来选拔。」
以喝完一杯茶的时间为限是因为考量到这场选拔可能会变成持久战。虽然我并未明白说出这一点,但父皇却说:
「嗯,果然很了不起。这样就算是旷日费时的选拔也承受得住。」
父皇似乎已然完全看穿。
「不过……嗯。」
「有哪里不妥吗?」
「嗯。朕觉得这办法有些危险。参赛选手里应该也有相对厉害的强者,万一有人突破防御……」
「儿臣早对这点有觉悟。」
我立刻回答。
身为贵族的义务,身为亲王的职责。
我都必须要为帝国找到合格的人才。
相较之下,一些危险也是无可避免。
所以我立刻给出回答。
随著此话一落,父皇脸上也逐渐露出今日最开心的笑容。
「说得好。了不起啊诺亚。这才是朕的儿子,才是帝国的亲王。」
他如此赞道。
☆
一离开皇宫回到府邸,拜伦就上门拜访。
我让他到接待室里去说话。火速著手买断饲料行动的他,似乎已经达成一定程度的目标。
「动作真快啊。」
「方便搬运的加工饲料数量有限,存放在哪里我也瞭如指掌,所以要垄断也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如此。」
真不愧是商人。
正当我想进一步详谈时,房门被人敲响。
那是一阵异常焦急的敲门声。
「进来。」
语声一落,负责接待的女仆立刻进到房内。
「打扰了。主人,正门来了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浑身是伤的男人?」
「他说自己是从阿尔梅利亚来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
听到阿尔梅利亚这个关键字,我朝拜伦交换个眼神后点了点头。
我率先起身走出房间,拜伦则紧随于后。
我们出了府邸来到正门口处。
那里如女仆通报的那般站了个衣裳破烂的青年。
伤痕累累,身上的肌肤和衣服都被汗水与泥垢弄脏。那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匆忙从远方赶路而来的人。
「我就是诺亚•亚拉莱特。」
「参见亲王殿下。」
「嗯,你是何人?」
「属下在阿尔梅利亚州阿朵拉县是率领十人小队的队长。」
「嗯。」
「殿下,阿尔梅利亚发生了叛乱。」
「喔……」
我静静聆听青年的叙述。
就目前的情势来说,青年说的话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
青年的长官在阿尔梅利亚发起叛乱。
他并不赞同叛乱,所以拚死逃出叛军前来帝都向我报告。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把这消息告诉我的你辛苦了。」
我说著,回头命令跟过来的接待女仆:
「安排人给他治疗,另外再赏他五百──不,赏一千令给他。」
女仆点头领命后,叫来另一名女仆带著男子下去为他治疗。
当下就只剩我与拜伦,拜伦立刻开口问:
「殿下这是何故?」
「嗯?」
「您不是已经早就知道叛乱的事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赏那么一大笔钱呢?」
「他给的消息确实没用。事到如今已非新鲜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拜伦直直地望著说出这番话的我。
他不断用「就是说啊,所以呢?」的目光直盯著我瞧。
「这是对他那份心意、那颗忠心所给予的赞许。一介士兵长奋不顾身跑来报信,我必须要回应他的忠心。」
「只是这样就给出那么一大笔钱……真不愧是殿下!」
拜伦为此目瞪口呆,随后就以感动的眼神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