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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卷 父与女 十一月二十日(六)

从附近基地紧急升空的皇国军战斗机,纷纷聚集于大姬的降落地点附近。幸好先前利用爆炸的幻觉骗过了敌人,并立刻逃入前方不远处的湖泊,大姬的行踪并未曝光。皇国军万万也想不到宇宙飞船竟然会潜入水中,而且也满心以为大姬已经发生了爆炸。就算发现爆炸只是幻觉,恐怕也要拖上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搜寻到跟爆炸地点相隔一段距离的湖泊。到时候大姬早就已经不在原地,逃得远远的了。

「奇莉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段期间,早苗一直充当利用灵波搜索敌人的雷达。此时的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副全身无力的模样。大姬已经顺利摆脱皇国军的追击,附近完全感受不到追兵的气息,总算可以稍微轻松一下。

「我很想搜寻孝太郎三人的下落,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应该没那么容易。看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前往艾法莉亚阵营的据点吧。」

奇莉华似乎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和缓了许多。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大气层,会有如此反应也在所难免。

「这样好吗?」

「嗯。孝太郎他们也一样找不到我们,一定会直接前往艾法莉亚阵营附近的据点。」

「如此一来,就可以取得联系了。」

「就是这么回事。」

想要找到孝太郎三人,最快的方法就是按照原定计划前往艾法莉亚阵营的据点,这正是奇莉华的想法。目前双方相隔两地,无论是直接搜寻或是通讯联系都十分危险。皇国军已经在这一带布下天罗地网,一下子就会被团团包围。既然双方都无法采取直接联系的手段,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就是选在艾法莉亚阵营的据点会合。哪一个据点都行,反正据点之间都设有秘密的联系网络,只要两方同时抵达据点,就可以确认彼此的平安。

「既然如此,就轮到我表现了。」

这时坐在操作席的露丝加入了谈话。在场众人当中,就属露丝对艾法莉亚阵营的据点分布最为详细。除了是佛德赛本国人的关系之外,还有另一个特殊的理由。

「终于可以见到露丝的爸爸了!」

「是的,希望父亲大人的身体依旧健康。」

她们的目的地,是艾法莉亚阵营在『阿莱亚』行星规模最大的据点。这个据点位于巴多姆西哈家的领地(进入宇宙时代之后另行加封的藩属地,并非佛德赛本星的领地)之内,因此才得以秘密发展成大型的据点。指挥官是巴多姆西哈卿,也就是露丝的父亲。只要前往据点,露丝就可以跟阔别多时的家人重逢。

「露丝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啊?」

「这个嘛……应该跟我一样,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吧。」

「所以是遗传啰?」

「是的。不过或许是年纪的关系,父亲大人也兼具圆滑老练的特质,甚至连艾法莉亚陛下都难以笼络。」

巴多姆西哈卿继承了延续两千年以上的优良传统,是巴多姆西哈家族典型的骑士。效忠皇室、质朴刚健、允文允武。除去青骑士这个特例,只要在佛德赛提到骑士中的骑士,指的就是巴多姆西哈的骑士。在历代骑士当中,巴多姆西哈卿更是备受好评的杰出人物。

「……我讨厌他。」

这时在一旁聆听众人谈话的艾法莉亚嘟起嘴唇,露出不悦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很难想象她居然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事实上,巴多姆西哈卿的评价之所以居高不下,主要在于他拥有不被艾法莉亚所惑的聪明才智,以及过人的忍耐力。能够抗拒人称女狐狸的艾法莉亚舌粲莲花的言语笼络,甚至还细心揪出艾法莉亚的弱点趁隙反击的人物,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巴多姆西哈卿而已。遇到问题的时候,找巴多姆西哈准没错——这句话甚至已经成为当地人的口头禅了。

「……简而言之,就是深受皇帝信任的人物。即使皇帝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对他的嫌恶,也不会构成任何问题啰?」

「就是这么回事。」

奇莉华露出愉快的笑容,一旁的可蓝也有同样的反应。

「这一点都不好笑!真是……」

基于对巴多姆西哈卿的信任,艾法莉亚才得以在公开场合说出『讨厌』二字。这种感情有点接近对待亲戚中的叔叔,就年龄而言,两人之间也确实类似叔侄的关系。艾法莉亚与巴多姆西哈卿的关系早已透过媒体的宣传广为人知,这也是两人受到人民爱戴的原因之一。

自降落地点潜入湖泊之后,大姬于水中前进了数十公里,这才重新回到地面。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躲避皇国军的追踪,再度移动了数十公里之远。艾法莉亚阵营的据点就座落在高山与深谷绵延纵横的区域,本体建于地底,出入口则是巧妙隐藏在错综复杂的溪谷之间。除非握有相当精确的情报,否则一般人很难找到这个地方。

据点内部的结构类似『青骑士』,建造之际采用了大量的曲线,呈现出独特的圆滑设计。不过坚硬生冷的钢材裸露在外的部分也是随处可见。由于这是急就章的建筑物,无关强度的部分就直接保留原先的结构,这也是跟皇国军常见的设施大异其趣的地方。

「陛下!幸好您平安无事!」

见到艾法莉亚走下大姬之后,巴多姆西哈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迎上前来。乍看之下就像是奔向母亲的孩子,抑或是终于盼到离家出走的女儿再度归来的父亲。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巴多姆西哈。你的白头发似乎又增加不少。」

「哈哈哈,这段期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陛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改变——不,应该说比以往更加神采奕奕。」

「我也有一些特别的遭遇,找个时间再好好聊一聊吧。」

艾法莉亚之所以显得容光焕发,是很多因素所造成的结果,其中包括了带着青骑士回到佛德赛,以及地球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加快乐等等。不过当着大家的面前谈及这个话题似乎不太恰当,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也好。听说提亚蜜思林殿下失踪了?」

「就从这件事开始谈起吧。不过在这之前……」

艾法莉亚突然使劲抓起身旁一名少女的手臂,将她拉到面前,以半强迫的方式促使少女直接面对巴多姆西哈卿。

「呀啊啊!?陛、陛下!?」

被艾法莉亚强行拉过来的少女正是露丝。巴多姆西哈卿与露丝这对一直分隔两地的父女,终于近距离相会。

「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再说,要不然大家的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切入主题之前,艾法莉亚打算先让两人好好谈一谈。她早就发现露丝内心挂念着父亲,却找不到机会跟父亲说话;同时也注意到巴多姆西哈卿碍于自己的身分,不便与露丝交谈的苦衷。

「陛下的行事风格还是一样乱来啊……不过在下深表感谢。」

巴多姆西哈卿与露丝这对父女联袂向艾法莉亚低头致意之后,这才重新面对彼此。

「父亲大人,女儿回来了。」

「好久不见,露丝。你好像长高了?」

「一点点而已。」

露丝与巴多姆西哈卿之间的感情深厚,即使好一段时间没见面,彼此之间也毫无代沟,交谈之际依然是笑容可掏,就跟过去一样。短暂的离别,彷佛更加深了两人的感情。

「这就对了,难怪看起来比过去长大不少,慢慢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我这做父亲的,真不知道应该感到高兴还是落寞才好。」

巴多姆西哈卿注视着自己的爱女,似乎觉得光彩夺目。在他的记忆当中,眼前的露丝跟几个月前的模样有些不同。露丝一天天成长,逐渐变为一个成熟的女人。感受到爱女抛下自己慢慢长大之后,巴多姆西哈卿欣喜之余,也不禁盼望眼前的露丝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这就是父亲特有的复杂情感。

「成熟的女人……还早吧。」

明知父亲的褒奖多少有些溺爱的成分,露丝倒也不怎么排斥。不过害羞和尴尬还是难免的,毕竟她还处于想跟父亲撒娇的年纪。只见露丝摇了摇头,双颊泛起红晕。

「女孩子一旦谈起恋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巴多姆西哈卿将双手环在胸前,连续点了好几次头,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模样。露丝见状,立刻慌了手脚。

「父、父亲大人!?」

面红耳赤的露丝发出近乎悲鸣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之后又转动眼珠环视四周,开始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从刚刚的反应看来,似乎真的有喜欢的对象是吧?」

看到女儿的模样,巴多姆西哈卿露出一抹坏心的微笑。自从前阵子的订婚事件之后,巴多姆西哈卿就隐约察觉女儿好像心有所属。

「糟、糟了!?」

「原来如此啊,想不到你这一丝不苟的小家伙居然也有这一天……」

露丝虽然是个女孩子,如今也成长为巴多姆西哈家族优秀的继承人。坚持效忠于佛德赛皇室,贯彻正义,成为骑士中的骑士。然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或许这也是一种不幸。露丝的个性实在太过耿直,从不追求一己的幸福,一心只想继承巴多姆西哈的爵位,成为皇家的盾牌,贯彻家族的使命。过去巴多姆西哈卿总是为了这件事而感到心痛。当初试图促成露丝与艾雷克斯之间的亲事,也是为了内向害羞的爱女着想,只可惜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如今露丝似乎坠入了情网,了却一桩心事的巴多姆西哈卿当然心情大好。平常的他浑身散发着钢铁般的赤诚与质朴刚健的情操,此时却成了溺爱女儿的傻爸爸。

「对方是怎样的人?不要误会了,你看上的对象绝对差不到哪去,我不打算阻止你们交往,纯粹只是出于好奇。如何,到底是怎样的人!?比我还要厉害吗!?」

「不、不是这样啦!呃……那个……对了,请不要在这种地方突然提起这种事情好吗!!」

露丝完全慌了手脚。她的个性固然表里如一,多少还是懂得一些人情事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什么都不能提起自己喜欢的对象。

「嗯……不否定的意思啰?」

「请您严肃一点好吗!!」

「啊,抱歉抱歉。差点忘了提亚蜜思林皇女殿下依然下落不明。」

露丝严厉的反应稍微唤醒了巴多姆西哈卿。稍加反省之后,他的脸上再度恢复平常的神情。其实他也很担心皇女的安危。见到父亲的模样之后,露丝总算恢复昔日的冷静。

「……担任护卫的骑士也和她在一起,目前可以确定应该平安无事。」

「确定吗?」

「是的,那位骑士比任何人都更可靠。」

自信满满的露丝提出保证。虽然不知道目前的状况如何,但孝太郎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提亚。露丝对孝太郎有绝对的自信。

「……原来如此……就是那个担任护卫的骑士啊……」巴多姆西哈卿突然频频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啊?」

「我是指你喜欢的对象。刚刚你说话的语气莫名有种夸耀感,我就立刻猜到了。」

从露丝的神情看来,巴多姆西哈卿清楚感受到她对那名护卫骑士的莫大信任。一丝不苟又坚持己见的露丝竟然会将提亚交给他人,而且还十足放心的模样,这事可不单纯。

「仔细想想,对方可是自认为皇家之盾的你所认可的人物。除非是跟你旗鼓相当,抑或是比你更值得信赖的人物,否则你也不会放心地将殿下交给他,更不会对他倾心了。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不要太过分了!!:」

「总算找到一个好男人了,露丝。嗯嗯,不错不错。」

「父亲大人,人家真的要生气了!!」

自从见到父亲之后,露丝就失去了平常心。不过这也让分隔两地的父女瞬间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露丝并未察觉罢了。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恍然大悟吧。现在的她,只能继续忍受这段令人坐立难安的尴尬时刻。

走下大姬的其他伙伴,以愉快的心情注视着陷入窘境的露丝,唯独一名少女的视线落在其他地方。那名少女就是真希,改邪归正的邪恶魔法少女。

「……这里就是佛德赛……真正的故乡……」

走出大姬踏上据点的那一刻,真希的心中萌生出与其他少女截然不同的情感。真希所诞生的佛沙里亚魔法王国,向来以回归真正的故乡——亦即佛德赛为最终目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情感虽然不若建国之初那么强烈,却依然刻画于佛沙里亚人的内心深处,成为潜在的愿望。如今愿望终于达成。以星际标准来衡量,虽然跟佛德赛本星相隔一段距离,这里依然是神圣佛德赛银河皇国的领域。

「总算在活着的时候回归故乡了,暗——不,真希。」

「娜娜……前辈……」

然而现场还是有一个人能够体会真希的心情,那就是跟真希同样来自佛沙里亚魔法王国的娜娜。

「感觉相当奇妙。」

「我明白,呵呵……」

佛沙里亚魔法王国的人在激烈交战之际,经常会出现一句独特的经典台词,那就是『化作一缕幽魂,回归故乡之地』。过去真希也曾经对孝太郎撂下这句话,意思虽然等同于『一定要收拾你』,却有着对原初故乡的乡愁。纵使现实生活中回不去,死亡之后总可以回归故土了吧——话语中就是隐含着这层意义。

这就是两人对故乡的感受,如今她们真的返回了原初的故乡,站在向往已久的梦想之地。让人彷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或者是梦境成真一般。这种奇妙的感觉,实在很难用言语形容。「不知道真耶她们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娜娜在大姬降落的甲板上走了几步,抬起头来,从通往外面、尚未关闭的主要大门仰望天空。在阳光的映照之下,绽放光芒的佛德赛本星看起来格外美丽。

「真耶老师她们已经去过佛德赛本星了,应该有同样的感觉吧。」

真希也站在娜娜的身旁,一同仰望天空中的佛德赛本星,并遥想着应该身在本星的真耶。过去真希一直师从于真耶,多少也猜得出真耶现在的想法。

「而且斗志还比过去更加高昂,是吧?」

「是的。在这里建立基础,扩张势力,之后再平定佛沙里亚,光荣回归佛德赛——这就是她所勾勒的梦想。」

真耶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所以她一开始就不打算在艾雷克斯的保护之下回归佛德赛。理论上应该是与艾雷克斯保持对等的关系,等到完全支配佛沙里亚之后,再与佛德赛结为同盟,光明正大地回归故土。如今在回归大计的筹备阶段造访佛德赛,踏上故乡的土地后,想必更加强化了真耶的决心。

「真是不容小觑。」

「是的。就本质而言,确实跟过去的敌人截然不同。现在的真耶老师和其他人,已经找到了具体的目标。」

娜娜一直避免使用『敌人』这个字眼,真希却自行脱口而出。由于事关重大,娜娜不得不再度确认。

「……真的要当成敌人吗?」

面对娜娜的试探,真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是的。」

真希早就已经有所觉悟。

「只要继续努力,应该可以跟真耶老师她们互相理解,说不定还可以暂时携手合作。可是——」

「——到最后还是会选择不同的道路?」

「是的。毕竟我们跟真耶老师她们所重视的事物不一样,最后的选择一定也有所不同。」

真希追求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黑暗彩虹基本上则是以自由与解放为目标。既然最终目标是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纠葛获得解放,自然跟真希格格不入。很遗憾,协调与自由在最终阶段难以并存,真希无法以友情留住一心求战的暗红,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将是一场艰辛的战斗。」

「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现在的我并不孤单,身边还有由莉佳和其他伙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娜娜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怎么说?」

「也没什么啦。之前目睹你在战场上的英姿,赫然发现竟然比跟我交手的时候强上许多,所以我一直很纳闷呢。」

过去的真希总是抱持着类似绝望的心态,如今的她却大不相同,早已具备了决不放弃的坚定意志。魔法与意志力息息相关,因此真希现在的实力自然比过去强上许多。至于原因为何,娜娜已经从真希先前的说法理解个中原因。

「……你找到了守护的目标。」

「是,我一定会守护到最后一刻。」

真希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现在她十分清楚自己必须守护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没有丝毫的迷惘。敌人是真耶也好,暗红也罢,真希都已经做好了奋战到底的觉悟。感受到真希坚定的意志之后,娜娜深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禁暗自在内心微微苦笑。

「对了,真希。」

「什么事?」

「这次的事件落幕之后,你要不要加入彩虹的阵营?」

「我吗!?」

「是啊。」

过去的真希是只有单一色彩的蓝色彩虹,不过如今有所成长、拥有了多种颜色的她,已经是一道真正的彩虹了。因此娜娜心想,真希应该可以守护美丽的彩虹才对。

「你是在开玩笑吧?」

「不,现在的你一定可以胜任,成为不亚于由莉佳的彩虹魔法使。」

「……希望如此……」

佛德赛本星浮现在两人的眼前。美丽的彩虹就像是一道拱门,环绕在本星的四周。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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