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里见孝太郎这名少年当成交往对象来看待,多半都会发现两大缺点。这两大缺点,正是他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没有异性缘的原因。虽然称不上反感,却不会把他当成交往的对象。
第一个缺点是表面上的问题。孝太郎的本性一丝不苟又重情重义,偏偏他面对亲密友人的方式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平常总是跟朋友谈论没营养的话题,态度也流于蛮横与粗暴,甚至跟情同兄弟的贤治之间也经常发生冲突。同性的友人或许能够从中体会孝太郎的真实情感,偏偏女性的思考模式跟男性截然不同,看在她们的眼里,就只是一种暴力罢了。再加上孝太郎长得人高马大,更是强化了这种负面印象。当女孩子试图将孝太郎当成交往对象时,这种认知就会成为心理层面的刹车。简而言之,女孩子都把孝太郎当成了可怕的交往对象。
第二个缺点则是出现在跨越第一个缺点之后。由于小学、中学和高中历经了十年以上的时间,还是有极少数的女孩子发现孝太郎并非可怕的人物。不过,这些女孩子也会同时发现,孝太郎打从心底拒绝他人的特质,因此她们无法往前进一步。尤其是透过周遭的人得知孝太郎的家庭问题后,更是让她们裹足不前。
基于上述原因,过去的孝太郎一直不受女孩子的青睐。外表令人恐惧,内心层面又拒绝他人的接近,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情况出现了变化。打从今年开始,孝太郎散发的氛围逐渐改变,开始出现接受他人的意愿。这跟过去的孝太郎可说是截然不同。
关心孝太郎的女孩子们认为戏剧公演应该是个中原因。随着协助公演的筹备,被迫与不特定多数的他人进行接触,她们认为孝太郎封闭的心房也逐渐为之开启。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受到三坪房间的少女们侵略,不过就本质而言,这也可以算是正确答案。再加上,他的知名度透过戏剧公演大幅提升,喜欢孝太郎的女孩子迅速增加。
无论是表面或是内在,孝太郎身边的环境逐渐出现重大转变。对此事有所察觉的少数女孩子认为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但同时也产生危机意识。万一有人抢在自己之前向孝太郎告白—这种危机意识可说是与日倶增。
不过主动向孝太郎告白,可是需要相当的胆识,也需要某种足以促使自己鼓起勇气的契机。提到契机,暂时告别曰常生活的大型活动可说是最理想的了。
吉祥春风高校习惯在二年级的秋季举行校外教学。三天两夜的行程,巡回有名的观光景点。既然是校外教学,景点多半都跟课业有关,不过得以离开父母出外旅行,对于学生来说还是相当值得高兴的事情。
「老师,香蕉也算是零食吗?」
「香蕉不算零食……不过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不需在零食的价钱设限,喜欢带什么就带什么吧!」
「是的,老师!」
导师时间里,说明注意事项的级任导师跟其中一名学生的对话,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在校外教学之前特有的亢奋催化之下,就算是平常笑不出来的笑话,此时听起来也格外有趣。明天就要出发了,学生们的兴奋眼看就要升到最高点。
「……里见、里见!」
孝太郎跟其他同学一起大笑,坐在旁边的由莉佳扯了扯他的衣袖。转头一看,由莉佳正以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孝太郎,接着又以严肃的神情附在孝太郎耳边窃窃私语。
「香蕉算是零食吗?」
「没听老师说吗?香蕉不算零食。」
吉祥春风高校校外教学的相关规定之中,并未针对携带的零食设下限制,不过专属于由莉佳的限制还是存在的。那就是一天五百元,三天总共一千五百元的预算限制。
「那、那香蕉脆片呢?」
「香蕉脆片的话……」
「既然香蕉不算,香蕉脆片应该也不算吧?」
「不,香蕉脆片是零食无误。」
由莉佳刚好在校外教学的前夕花光了自己的财产。明知校外教学就在眼前,却还是花钱购买限定版的漫画与周边商品,结果资金只能仰赖孝太郎提供,各项开销也必须经过孝太郎的严格审查,不允许丝毫的浪费。
「为什么?!香蕉脆片明明就是香蕉!!」
「要是香蕉脆片过关之后,接下来就是香蕉巧克力对吧?你的诡计早就被我识破了!」
「呜呜!?」
然而,由莉佳也不会如此轻易退缩。为了躲过孝太郎的审查,由莉佳绞尽原本就没多少的脑汁,拼命寻找漏洞。不过就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斩获。
贤治在不远处观察孝太郎与由莉佳的互动。虽然不清楚谈话的内容,却充分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亲密。贤治相当了解孝太郎这个人,认为这是正向的发展。
「松平同学。」
这时有人呼唤贤治。
「嗯?」
「……那两个人果然在交往吧?」
声音来自坐在旁边的女孩子,名字叫做柏木汐里。在贤治的记忆当中,即便不是很清楚小学时的情形,不过倒是很确定他们就读同一所国中。她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外表十分可爱,自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应该没那回事吧?」
「真的吗?看起来不太像呢……」
汐里的疑惑来自孝太郎与由莉佳之间的距离感。无论是肩并着肩说悄悄话的模样、当时的表情、或者是偶尔会出现的吐槽攻击,都不是一般同学应有的距离感。汐里认为这种距离感应该是来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更进一步发展成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
「若真要我说的话,我反而觉得提亚比较可疑。」
「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有那种感觉。」
两人的视线同时望向提亚。其实提亚从刚刚开始就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时瞥向孝太郎和由莉佳,摆明十分在意两人之间的互动。而且孝太郎和提亚平常总是喜欢动手动脚,关系却依然友好,更是证明了孝太郎和提亚之间的关系一定大有问题。
「话虽如此,他可没有脚踏两条船的本事。」
「就是说啊……这也是我每次到最后做出的结论。」
汐里结束了与贤治之间的谈话,双目微微低垂,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贤治打量着汐里的模样,得到一个结论。
007
——看来柏木同学似乎对孝郎颇有意思……而且不只是表面的部分……
跟去年比较起来,孝太郎在女同学之间的人气度大幅提升,这主要是受到戏剧公演之中,扮演青骑士的影响。不过贤治从汐里身上感受到的,并非这种出于表面的好感,恐怕是因为知道孝太郎的幼年期,以及之后人格形成的过程,才萌生出的好感。汐里跟孝太郎就读同一所国中,贤治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喂,孝郎,都怪你迟迟不做出决定,结果导致周围的人开始焦急。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出大事的
贤治深知孝太郎一心惦记着包括由莉佳和提亚在内的特定对象,而且也明白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就是因为如此,孝太郎跟那几个特定少女之间的距离可说是近得吓人,足以让被屏除在外的其他少女产生疑惑。就这样置之不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贤治对此感到担心,不过持续对由莉佳说教的孝太郎却浑然不觉。
明天就要去校外教学,必须先购足相关的物品,因此孝太郎等人放学之后,顺便来到熟悉的商店街。
「孝太郎、孝太郎!给我零用钱!」
早苗向孝太郎伸出双手,脸上堆满笑容。沿袭幽灵时代养成的习惯,早苗到现在还是会向孝太郎要零用钱。金额虽然不大,但早苗会将零用钱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就在重要的时刻发挥了作用。
「等我一下,唔……」
孝太郎点开手机的记事簿。萤幕上显现好几个选项,其中有一个选项的标题就是『早苗』。孝太郎操纵手机,显示出档案的内容。
「上个月的余额是这些,加上这个月之后一共是……三千四百二十元。」
「快点、快点!」
早苗挥舞双手催促孝太郎,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好好好,先给你三千。」
「好耶!!我先走啰——!!」
孝太郎将三千元放在早苗的手上后,早苗立刻握着钞票,飞也似地跑了开来,看起来就跟个小孩子没两样。
「路上小心!」
「知道!」
早苗的这种反应,也是孝太郎不忍心中断零用钱的原因。早苗已经恢复成人类,也从家人的手中取得零用钱。不过,就是冲着她这种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孝太郎才会萌生出再给她零用钱一阵子也无妨的念头。
——到头来,我原来跟提亚是同一类人……
这就跟提亚持续支付薪水给孝太郎的情况一样,两人都喜欢从这种行为衍生出来的关系。一想到这里,孝太郎不禁微微苦笑。
「……」
真希就近观察孝太郎和早苗之间的互动。目送早苗的背影消失在商店街的转角之后,真希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掌心。只见她注视着掌心好一段时间,接着看向孝太郎。
「蓝华,怎么啦?」
察觉到真希的异样,孝太郎开口询问。下一秒,真希羞红了脸,双手在胸前紧握。
「啊、这、这个……」
「嗯?」
「……就、就是……」
面红耳赤的真希垂首不语,轻轻地将紧握的双手伸向孝太郎,然后慢慢地打开手掌。
「那个……」
啪哒、啪哒啪哒。
真希挥了挥双手,似乎真的很不好意思。她的模样让孝太郎顿时想起了先前的早苗。
——对了,我好像也对蓝华做过这种承诺……
真希现在是里见骑士团的会计,领有固定的薪俸。不过,对于一般的家庭抱持憧憬的真希,希望将薪俸当成帐面上的数字,在需要用钱的时候向孝太郎请领零用金。真希模仿早苗的动作,向孝太郎要求零用钱。
「需要多少?」
「嗯,跟早苗一样。」
「多要一点也没关系喔?」
真希的情况跟单纯请领零用钱的早苗不同,享有多要几位数的权利。
「……那个,一样就可以了。」
可是真希不想这么做。其实她要的是单纯的零用钱罢了,却又顾虑到一旦真的说了出来,可能会对孝太郎造成困扰。因此才会透过要求同样的金额,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愿。
「是哦?那……拿去吧。」
「感激不尽,里见。我会好好珍惜的。」
从孝太郎手中接过三千元之后,真希高兴得笑了出来,不过她并没有购买物品的意思。将三千元收进钱包之后,真希笑着站在孝太郎身边。
——总觉得……就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而已……
真希原本的个性一丝不苟,再加上对自己的过去抱持罪恶感,总是无法跨出最后一步。因此她不懂得撒娇,总是跟其他人保持一段距离。
「不必珍惜也没关系。」
「里见?」
这时孝太郎主动伸出手来,拉近最后一步的距离。人没那么容易改变基于过去的经验,孝太郎深谙这个道理。既然如此,有所察觉的人自然有必要主动推她一把。孝太郎牵起真希的手跑了起来。
「我们也走吧!一起去浪费钱!」
「啊……嗯、嗯!」
真希任凭自己的手被孝太郎牵着,也跟着跑了起来。只见她提升速度,不让孝太郎专美于前。其实真希多少也知道自己必须跑在前面,然而仓促之间实在是力有未逮,只能紧紧回握孝太郎的手。
「呵呵呵,这次加了不少分喔〜里见〜♪」
静香兴高采烈地目送孝太郎和真希离去,自己也以轻快的步伐紧跟在后。静香平常就很关心真希,这个结果令她大为满意。
「所谓的加了不少分,是指真希还是你自己?」
奇莉华与静香并肩而行,脸上的表情十分明亮,脚步也异常轻快,一点都不输给静香。
「都是♡」
「呵呵,我能体会。」
静香和奇莉华平常就十分关心真希内心的问题。即使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跟其他女孩子走得很近,两人非但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还感到十分欣慰。
第二天早上,校外教学当天。孝太郎和三坪房间的少女即将出发,却有两个人无法一起同行。那就是非二年级的晴海,以及根本没上学的可蓝。
「……把我留下来看家,跟大家一起出去玩是吧?」
「没办法啊,这是学校的活动。」
「可蓝,寂寞的话,直接说出来就是了嘛。」
「我才不会寂寞,提亚蜜思林!小小的骑士居然丢下皇女自己去玩,实在令人生气!」
「可蓝,你想要什么特产当礼物?」
「免了!!」
随着校外教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可蓝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她只是不甘于独自留在这里等孝太郎他们回来。而且参加校外教学的人个个兴高采烈,却只有自己无法分享这种感情,也让可蓝感到寂寞。尤其是被可蓝视为伙伴的孝太郎,居然也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更是增添了她内心的不满。可蓝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年幼的弟妹羡慕可以参加校外教学的兄姐吧。
「不要激动,可蓝。我不是也跟你一起留下来看家吗?」
此时此刻的晴海是可蓝唯一的战友。晴海是三年级的学生,无法参加校外教学。因此这次跟可蓝一起留下来看家,顺便趁着这个机会进行健康检查。
「晴海,你也明理过头了吧!」
「可是表现不好的话,就没有伴手礼了呢。」
「……原来早就被礼物收买了。」
「里见,我要巧克力饼干当伴手礼喔!」
「樱庭学姐要巧克力饼干,那可蓝呢?」
「我就说免了!!哼!!」
脸皮薄的可蓝不愿接受孝太郎的好意,直接转过头,眼中顿时映照出房间的窗户以及窗外的太阳。太阳释放出秋季特有的柔和光芒,鼓起脸颊大为不满的可蓝却感受不到太阳的美丽。
目送孝太郎等人离去之后,两人前往可蓝停泊于卫星轨道上的宇宙战舰『胧月』。晴海打算利用『胧月』的设备进行健康检查。这些设备都是可蓝亲自调整的,性能自是不在话下。
「可蓝,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晴海对可蓝表达深深的感谢。在可蓝的协助之下,晴海得以利用比地球更加先进的医疗技术。对于体弱多病的晴海而言,这的确让她大为安心。晴海躺在检查装置之中,特别向可蓝报以感激的视线。
「真是抱歉,晴海。其实你想帮助更多的人对吧?」
面对晴海的感谢,可蓝却向晴海表示歉意。只要有可蓝的技术,一定可以拯救更多人,替晴海在医院认识的那些孩子进行治疗就是一例。然而,地球跟佛德赛之间没有建立正式的邦交,技术层面的交流必须更为慎重。如果可以平等地加以救治也就罢了,偏偏可蓝的能力和时间有限,在没有规则可循的情况下,很难区分出应该帮助谁、又不该帮助谁。
因此可蓝在技术的利用方面,替自己设下指标,这个指标也可以直接套用于之前在过去世界的活动。简而言之,就是偶然出现于眼前的不幸固然可以救治,却不应该主动寻找不幸。
对照这项指标,可蓝自然能够帮助晴海,毕竟晴海就在眼前。可是医院里面的孩子就无法救治,可蓝不是拥有无限时间与力量的全能女神,这是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严格遵守这项指标,才不会基于一己之好恶决定生命的价值。
「可蓝,没有人能怪罪你的不是。其实只要使用魔法,我也可以帮助那些孩子。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原因就跟你一样。」
晴海可以操控席格那汀的魔力,治疗孩子们的疾病。之所以不这么做,也是基于跟可蓝相同的理由。这就跟彩虹之心对魔法设下的使用限制有点类似。就算是为了帮助他人,也不可以任意使用力量。毕竟力量越大,随之而来的责任也越沉重。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祈祷那些孩子偶然出现在面前。」
「……说得也是……毕竟人的力量十分有限……」
如果孩子们在眼前受苦,晴海和可蓝当然可以出手救治。祈求那些孩子遇到这种幸运事,也是被允许的行为。
哔——
「检查结束……沉重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我只怕另一个沉重的话题就要开始了。」
「啊哈哈!这点大可放心,这次全都是蓝标。」
晴海的健康检查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使用综合性的检查装置,依照检查结果分项进行第二阶段的精密检查。体弱多病的晴海总是在第一阶段得到黄标——应该特别注意的结果,必须接受第二阶段的检查。不过,这次第一阶段的结果全都是蓝标——没有异状,因此检查到此告一段落。
另一方面,前往校外教学的孝太郎等人,在这个时候抵达建于海埔新生地的科学技术馆。从吉祥春风市到达这里必须依序换乘巴士、飞机与巴士。由于机场也位于海埔新生地,距离科学技术馆并不远,因此抵达目的地时才刚过中午。
咕——
走下巴士进入科学技术馆的馆区时,孝太郎的肚子就叫了起来。这时刚好来到孝太郎身边的露丝听到了声音,小声笑道:
「里见先生,肚子已经饿了吗?」
由于附近还有其他的同学,露丝并未称呼孝太郎为将军大人。她总是依照当时的情况,巧妙地分别使用两种不同的称谓。
「看来飞机上的餐点似乎不太够。」
微微苦笑的孝太郎轻抚自己的肚皮。为了节省时间,午餐是在飞机上解决。然而孝太郎正值发育期,份量显然有所不足,肚子开始要求更多的食物。
「请用吧。」
露丝伸手从自己的提包之中取出好几个小袋子,原来是分装在塑胶袋里面的年轮蛋糕。
「哦,得救了!」
孝太郎笑着接过蛋糕,份量对他来说刚好足够。
「要吃的话请快一点,馆内可是禁止饮食的。」
「那我就不客气啰!」
确认完跟建筑物之间的距离之后,孝太郎来不及向露丝道谢,就打开塑胶袋,将年轮蛋糕一一送入口中。露丝则是笑着打量孝太郎的模样。这些蛋糕露丝大概要花上好几分钟来吃,却被孝太郎在一瞬间解决干净。
「里见先生,请用。」
等到孝太郎把蛋糕吃完,露丝递出一个小瓶子,原来是迷你瓶的矿泉水。
「谢了。」
孝太郎口中的水分被年轮蛋糕吸收殆尽,刚好想喝点东西,于是毫不犹豫地接过瓶子,咕嘟咕嘟地将矿泉水喝得精光。
「多谢招待。」
「把塑胶袋和空瓶给我吧。」
露丝将空空如也的双手伸向孝太郎,显然是打算先接过垃圾之后找机会处理。不过即便是孝太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丢进垃圾桶就好。」
提供点心和矿泉水也就罢了,如果连垃圾都要代为处理,恐怕会扭曲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露丝并不是侍奉孝太郎的佣人。
「让将军大人带着垃圾四处走动,有损骑士团的颜面。若真的为我着想,请务必将垃圾交给我。」
「唔。」
露丝以笑容直踩孝太郎的痛处,令孝太郎无从辩驳。露丝对骑士以及骑士团抱持的情感到底有多么强烈,孝太郎十分清楚。一旦针对这点进攻,孝太郎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就麻烦你了。」
「是,请交给我吧。」
露丝从孝太郎手中接过垃圾,旋即收进自己的提包,模样看起来十分快乐。做家事向来是露丝的兴趣,她并不怎么排斥替孝太郎处理垃圾。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让她感到十分快乐的原因。
008
——对不起,将军大人,我撒了一个小谎。其实是我想要为喜欢的人做任何事……
骑士团之说只是一个借口,露丝只是想要为心仪的对象尽一分心力,或是照顾对方罢了。若真的这么说,只会让孝太郎感到十分困扰,可是不这么说的话,又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佣人。于是露丝以骑士团为借口,以顾全孝太郎的立场为前提,不让他有反驳的机会。这是结合露丝的心愿与体贴之后做出的行为。
「露丝,你……」
「嗯?」
「……不,没什么。」
「是哦?」
孝太郎并非不理解露丝的苦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露丝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
「对了,露丝,等一下到这里的卖场补充被我吃掉的点心吧。」
「这倒不必,我还有很多。」
「没关系啦。」
「……里见先生?」
不过孝太郎觉得她的这份心意非常宝贵,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视为理所当然,才会以自己的方式表示感谢。
孝太郎等人造访的科学技术馆,由常设展示区和企划展示区构成。
常设展示区透过地球与人类的历史解说科学技术的发展,同时大致说明科学技术未来的发展方向。
至于企划展示则是跟常设展示不同,内容比较有主题性。以探究科学技术局部范围的历史为主,例如宇宙技术或是船舶技术等等。由于是这种类型的展示,因此企划展示的内容每隔几个月就会全面更新,每次前来参观都会得到不同的乐趣。这次的企划展示是电玩的历史,内容相当有趣,深受孝太郎和其他同学等年轻人的喜爱。
「阿贤,这个要怎么玩?」
「我看看……这四个开关好像是控制上下左右,旁边的按键可以发射飞弹。」
「真是复杂,怎么不把控制键浓缩成一个呢?」
「十字型的控制键,好像是在这游戏的二十年之后才开发出来。」
「以前的玩家居然满足于这么复杂的操作。」
以前的游戏机不是只有软体而已,还需要专用的硬体设备,这点跟现在的统合型游戏机大不相同。在这种情况之下,每一款游戏对应的游戏机都不一样,其中甚至不乏在示波器——以波形显示电子讯号的装置——勉强装上几个按键的产物。这种形状的差异随着电玩技术的发达而逐渐消失,不过发展初期自由奔放的外型设计,正是这次企划展示的重点之一。
「果然,碰到这种展示,男生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呢。」
静香喜孜孜地注视巴着游戏机不放的孝太郎和贤治。静香也是个现代少女,并不排斥电子游戏,不过这个时代的游戏机多半都是走机械风的设计,少了一点可爱的元素。而且影像表现也较为简洁,看起来没那么讨喜,很难让女性玩家产生兴趣。静香之所以并未积极参与,就是基于这个原因。
「提亚也一样。」
「她是特例吧?」
听到奇莉华的话,静香不禁耸耸肩膀。事实上巴着游戏机不放的并非只有男生,提亚也跟着大家一起玩得不可开交。
「哇哈哈哈哈!!孝太郎,想要在游戏中战胜我,先去练个一百年再来吧!!」
「可恶的家伙!!我要让你知道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不是电玩的全部!!阿贤——!!」
「喔!」
「太卑鄙了,孝太郎!!你的搭档也太强了吧!!」
「哇哈哈哈哈!这就是人品的差异!!」
「这倒是未必喔,孝太郎。」
提亚在佛德赛的大学主修古代电脑史,其中又特别专精于电玩游戏的历史。虽然是不同的星球,但这次的企划展示几乎等于是替提亚量身订做。因此她对每一款游戏都抱持着强烈的情感,与生倶来的不服输性格更是扮演了催化剂的角色。在所有人当中,就属提亚最享受这次的企划展示。
「提亚,不如我也一起来玩吧?」
「拜托了,我需要你的力量!」
「没问题——!」
「喂喂喂,太奸诈了!!居然出动早苗!!」
「哼哼,这就是人品的差异〜♪」
「孝太郎,东本愿同学也是电玩高手吗?」
「电玩功力普普,不过她是个特别的人物。稍有不慎,可是会被秒杀的!偶尔也拿出真本事吧,阿贤!」
「收到,越来越有趣了!」
现场的气氛,大概就像是几个好朋友一起出游吧。不过这跟待在家乡的城镇不同,不需要注意时间,而且远离熟悉的生活圈,也会带来莫名的亢奋。因此卯起来打电动的孝太郎等人所呈现的景象,就是比平常更加快乐——应该说是更加孩子气才对。在一旁观看的其他少女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既有趣又好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健康检查比预期的时间更早结束,晴海与可蓝来到『胧月』附设的豪华大厅,享受下午茶的时间。可蓝替晴海检查身体已经有好一段时日,检查结束后的下午茶早已成为例行公事。
「……对了,晴海。所谓的校外教学到底是什么?」
结果就是晴海成为可蓝身边的亲密友人。孝太郎和奇莉华的情况另当别论,除了两人之外,可蓝最亲近的朋友无疑就是晴海。因此就算是不好意思询问他人的问题,可蓝也能够询问晴海。
「佛德赛没有吗?」
「可能有吧,不过我没有上学,所以……」
「太过聪明的人就是会遇到这个问题……啊,抱歉。」
在可蓝的询问之下,晴海双手环胸低头沉思。晴海过去从未仔细思考过校外教学到底是什么,因此必须在脑中整理相关的知识。
「这个嘛……所谓的校外教学,就是前往有助于课业学习,或是社会体验的地方旅行的一种学校活动。」
「课业学习或是社会体验?」
可蓝微微侧过脑袋,显然有些不明白。
「就像是欣赏歌剧或是参观食品工厂的感觉。」
「原来如此,跟单纯的玩乐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从我们这些学生的角度来看,就是单纯的出外旅行。」
「所以课业学习只是一种幌子?」
「多少也有这种意思啦,呵呵呵……」
晴海愉快地笑了笑,端起注入红茶的杯子贴近嘴边,对自己泡的红茶大为满意。
「那你参加校外教学的时候,都去了哪些地方?」
可蓝对校外教学有了模糊的印象后,开始想要知道实际的例子。看来她还是颇为挂念外出的孝太郎等人。
「我那个时候是以神社或是寺庙为主,算是古都巡礼吧。」
「相当知性的选择。」
「就是因为太过知性,引起许多同学的不满。不过第二天的目的地是大型主题乐园,感觉上大家似乎都大为满意。」
「是哦……」
啜饮红茶的可蓝仔细聆听晴海的描述。红茶的风味固然香醇,此时的可蓝却尝之无味。
「……而且……既然是到外地旅行,大家之间的气氛多少跟平常不太一样,所以……那个……」
对答如流的晴海突然结巴了起来。只见她微微低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跟、跟喜欢的对象、告白的人、也比平常多。」
晴海勉强挤出这句嗫嚅,可蓝顿时瞪大了古典眼镜之后的双眼。
「告、告白!?」
「……是、是的……」
「……啊、呜……」
可蓝也羞红了脸,难为情地低下头去。两人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恋都没有免疫力,各自也都有想要告白的对象,因此脑海中顿时浮现异常真实的画面,还无法装作没看见。结果晴海和可蓝之间陷入长达数十秒的沉默。
「……这、这么说……」
漫长的沉默最后被可蓝打破。如今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想要知道校外教学的告白到底是什么的欲望,压过一时之间居高不下的羞赧。
「晴、晴海,所以你也告白了……或者是被告白了吗……?」
低着头的可蓝以往上看的视线窥视晴海的表情。只见晴海别过脸去,试图逃避可蓝的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想要……那个……告白的对象……并、并未参加校外教学,所以……」
「是、是哦?」
「不过倒是被其他人、告白、还有两次。」
「结、结果呢?」
「呃……我慎重地、婉拒了。因为、那个……」
「啊、是、是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这时两人一起笑了出来。不过这并非愉快的笑声,而是为了冲淡现场尴尬气氛,带有敷衍性质的干笑。然而,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干笑了一段时间后,可蓝再度开口:
「所以他们现在……?」
「……时机和气氛是关键所在,必须等到做了什么快乐的事情,或者是傍晚之后吧……」
「奇依和提亚蜜思林绝对有可能。」
「我也这么认为。」
奇莉华和提亚都享有高度的人气,而且不限于原班的同学。不是只有男生而已,甚至连部分女生都囊括在内。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告白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所以……贝德利欧也是?」
「……呜……」
这才是可蓝最关心的问题。晴海显然也是如此,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自、自从戏剧公演之后……里、里见的人气就居高不下……说不定、也会发生、那种事……」
「……不、不会吧……」
晴海再度勉强挤出这句话。孝太郎将在两人不知道的地方接受某人的告白。一想到这里,莫名的不安顿时在晴海和可蓝的内心深处迅速蔓延。从孝太郎的个性与生平来判断,接受告白的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却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
「……没想到校外教学居然是这种不要脸的活动……」
「尽管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不过因为旅行而鼓起勇气的人确实不少……」
「我能体会这种心情。」
「我也是……」
沉默再度降临于两人之间。两人都是女孩子,自然能够体会恋爱的心情,以及无法鼓起勇气的痛苦。因此趁着参加特别活动情绪特别亢奋时,下定决心付诸实行的心情,两人也能够理解。不过也就是因为明白,才会感到忐忑不安。
「……晴海,我看我们也下定决心……偷偷跟过去看看情况如何……?」
「咦?」
「与其待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还不如……呃……直接随着心情……」
可蓝无法忍受内心的不安,决定采取行动。如今已经得知校外教学的真实面目,要可蓝待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是不可能的。不过独自前往多少有些不安,因此寻求晴海的陪伴。这是可蓝基于有难同当的革命情感所做出的提议。
「或许应该这么做……」
「反正你也不必上学。」
「……可是……」
可蓝的提议对晴海而言极具吸引力,唯一的问题在于偷窥是否恰当的道德性争议。理想中的女性应该信任对方,静候对方的归来,这就是晴海的认知。
「晴海,一味地等待改变不了什么,有时候也要主动出击才行。」
然而,可蓝的这句话令晴海坚定了决心。晴海总是将自己的被动视为一大问题,自然无法忽视这种说法,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就去看一看吧。」
「没错,去看一眼,一眼就好。」
就这样,可蓝和晴海决定去找孝太郎等人。一旦追上他们,显然就不是『看一下』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但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看一下』就像是魔法的咒语,可以让她们的心里面比较好过。
对于已经有仰慕对象的女生而言,校外教学无疑是一个好机会。由于身处陌生的环境,就算是平常没有说话机会的对象,也可能基于偶然的状况,或是假装有什么要紧事,跟对方轻松攀谈。而且一旦回到学校之后,就会恢复原先的距离感,几乎没有留下后遗症的风险。
柏木汐里这名少女对孝太郎颇为在意,这次的校外教学自然是一个大好机会。事实上孝太郎平常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顶多把她当成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因此汐里决定先打破这个僵局,至少让两人的关系进展到亲昵地对话的程度。
「……这次说什么都要跟里见说上话……」
遗憾的是在科学技术馆时并未得到预期中的结果。观看常设展示的期间,并不是没有跟孝太郎说话的空档,然而汐里迟迟无法鼓起勇气,一行人就移动到企划展示的空间。想不到结果反而更惨。企划展示的电玩历史抓住大多数学生的心,孝太郎当然也不例外。结果孝太郎和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电玩上面,令汐里更难以跟他攀谈。如果已经有点交情,或许可以融入其中,偏偏对于现在的汐里来说是一大难题。
「……如果是这间博物馆,应该没问题。」
于是汐里决定等候下一次的机会。参观科学技术馆的时间是从上午到傍晚,接着就要移动到江户历史博物馆。既然展示的内容是日本历史,理应不会像电玩展示时,引起孝太郎莫大的兴趣,到时候应该可以轻易跟他攀谈。
「阿贤,那些人在兴奋什么?」
「孝太郎,多少也注意一下现在流行的话题好吗?……历史风潮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以美化之后的武将为主角的电玩和动画,可是刮起了一阵旋风呢。」
「是哦……还真是什么都能当成题材……」
「就算实际人物是个秃头,只要画面够美型,人气一样居高不下。这算是奇幻故事的一种吧。」
「以前的肖像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随着时代的演进,只有绘画的品质跟着改变,不是吗?」
「就你的标准而言,可真是相当犀利的意见。我倒是从没这样想过。」
汐里的判断十分正确,孝太郎和其他男学生才刚进入江户历史博物馆,情绪就立刻恢复平静,反而是女学生兴奋起来。受到最近流行的历史风潮影响,各个展示区不时传来女学生的尖叫。对于汐里而言,这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局面,毕竟被其他女学生注意到的机率降低许多。如今胜负的关键,就只取决于孝太郎是否有独处的机会。
「若以你的想法为出发点,女孩子的美感也改变了不少呢。」
「在以前的世界,这种肖像画的画风才叫做美型。」
「意思是担任学年主任的山冈老师到了战国时代,应该会变成万人迷吧。」
「……你说我怎样?」
「惨了!?」
「松平,给我过来!趁这个机会咱们俩好好聊聊!」
「呜哇!」
「哎呀〜一路走好〜〜!」
「无情无义的家伙〜〜〜!」
「……只能怪你平常表现不好了,阿贤。」
幸运的是机会很快降临。跟孝太郎一起观看展览的贤治触怒了学年主任,结果被带走,看样子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回来,然而汐里还是放心不下。这一年来,孝太郎的身边总是不乏其他人的陪伴,置之不理的话,马上就会有人靠过来,因此汐里需要尽快下定决心。
「鼓起勇气吧!这样下去什么也改变不了!」
啪!
汐里轻拍双颊,替自己加油打气。其实她自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注意孝太郎,只是孝太郎从未发现罢了。她刚开始不知道孝太郎的家庭状况,又对异性十分排斥,因此真正将孝太郎当成男孩子喜欢,是在进入中学的时候。即使如此,加总起来也已经注意孝太郎好几年了。如果现在不做些什么,只会回到注视着他的生活。为了不让悲剧成真,说什么都要有所行动。
——今天一定要说出来!非说不可!
汐里迈步走向孝太郎。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几乎拼了她的命。女孩子主动向喜欢的男生告白,确实需要莫大的决心。下定决心的她就在这里。随着跟孝太郎的距离一步步缩短,汐里的心跳也逐渐加速,几乎让大脑无法正常思考,但最坏的结果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内心的不安虽然强烈,汐里却并未停下脚步,不能再这样下去的强烈意识驱使她付诸行动。没过多久,汐里来到孝太郎的附近。只见她在孝太郎面前紧闭双眼,以颤抖的声音说:
「那、那个、里见同学,有空吗?」
口中说出的是这几年来一直想说,却迟迟说不出口的话语。同时也是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一句话。
晴海和可蓝找到孝太郎时,刚好是汐里跟孝太郎攀谈的瞬间。两人微微侧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由于孝太郎正面对一名陌生的少女——也就是汐里,因此两人也不便跟孝太郎说话。而且晴海和可蓝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深怕受到孝太郎的责备。
『有事吗,柏木?』
『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当然,我们是同班同学嘛。』
『也、也是……』
『找我有事?』
『啊、这个……』
晴海和可蓝小心翼翼地接近孝太郎,深怕被发现。她们两个可不能打断孝太郎跟汐里之间的对话。
「……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不如用这个听听看吧。」
可蓝从包包里面取出某种装置,将前端对着孝太郎他们。这个装置是接收远处声音的集音器。晴海从装置的外型猜到其功能,不禁轻轻皱起眉头。
「真的要偷听吗?对里见有点过意不去……」
「晴海,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呼……好吧,就听听看吧。」
孝太郎该不会被其他人告白吧?会不会因此而动心呢?晴海和可蓝就是在这种不安的驱使之下,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了消除内心的不安,偷听或是偷窥说什么都是必要的。虽然晴海对于这个部分抱持某种程度的洁癖,这次也不好说些什么。
『里见同学,我可以陪你一起观看展览吗?』
『这种事情不需要经过我的许可吧?这里又不是我的家。』
『……这、那个……可以的话就好了……』
『怎么会不可以呢?』
「那个人……该不会真的对里见……?」
「……预感成真了。」
透过集音器,孝太郎和汐里的对话清晰可闻。汐里显然是拼了命地想要接近孝太郎,只可惜孝太郎听不出汐里的弦外之音,或许是表现手法过于迂回吧。然而,正在偷听的两人,可是清楚明白其中的含意。
「……怎么办,可蓝……万一里见真的……」
「贝德利欧跟那个人?不、不会吧……可、可是……」
一直隐约存在于晴海和可蓝心中的不安,如今伴随着清晰的实感,化作沉重的压力。两人都承认孝太郎的心灵创伤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问题,但谁能保证那个少女也办不到呢?就算现在不行,要是某一天发生了呢?到时候势必得迎接孝太郎自眼前消失的未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前所未有的不安与着急顿时让晴海和可蓝焦虑了起来。
然而——
『哈啰,雷欧——不不不,孝太郎。』
『啊啊!艾莉,你这家伙在这里做什么!?』
『居然在这里碰面,真是太巧了。』
『少来这套,太假了!!』
『里见同学,你认识她吗?』
『当然,这家伙是提亚的——』
『我是提亚的姐姐,我们家的提亚平常承蒙照顾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艾法莉亚,让孝太郎和汐里之间的对话在演变成决定性局面前被迫中断。
「好、好险……」
「这次真的是感激不尽,艾法莉亚……」
晴海和可蓝当场软瘫在地。艾法莉亚的出现阻止了悲剧——严格说来应该是她们主观认知的悲剧——的发生。虽然艾法莉亚平常总替大家带来一堆麻烦,不过这次着实令两人忍不住想要磨蹭她的脸颊表示谢意。
「……出了什么事?」
「因为里见——啊!?」
「奇、奇依!?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为什么,这是学校的校外教学嘛。」
晴海和可蓝被奇莉华逮个正着,导致汐里跟孝太郎说话的机会又得延后。不过这对晴海和可蓝而言到底是幸或是不幸,恐怕还很难说。
结果晴海、可蓝与孝太郎以及其他同学一并同行。两人都具备特殊力量,可以变装、隐形或是在空中飞行,因此只要穿着制服,混在其他同学里一起旅游其实是相当容易的事情。不过另一个人就不能这样了。
「……事情就是这样,快点回去吧,艾莉。」
「不要。」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
「我是提亚的姐姐艾莉!」
「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数百亿的国民将何去何从?」
艾法莉亚是神圣佛德赛银河帝国的现任皇帝。假如想要自由自在地到各处观光,势必需要孝太郎和其他人担任护卫。而且她对日本的交通规则只有模糊的认知,难保不会发生事故,端庄秀丽的容貌也极有可能在街上遭遇危险。除此之外,单纯的盗贼也十分可怕,敌对势力当然也有可能派出杀手。身为支配半个银河的帝国皇帝,一旦有个什么万一,可是相当头大的问题。
「那提亚和可蓝又怎么说?她们也是一旦有个什么万一就很麻烦的人物吧?」
「她们已经很熟悉地球的环境,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需要和你一样,跟着一大票的护卫!」
「还不都要怪雷欧斯大人什么都说不行,所以都已经过了那么久,我依旧不熟悉地球的生活。」
「你是个身处危机的皇帝,好歹也要有这种自知之明吧?等到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之后,爱怎么玩都随便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耍赖喔,雷欧斯大人。」
一直强硬抵抗的艾法莉亚不知为何出现了让步的迹象,脸上的表情却是莫名的愉悦。孝太郎对此萌生些许的不安,不过他认为现在让艾法莉亚回去才是当务之急,便点了点头。
「……嗯。」
「一言为定喔?」
「我知道,回去吧。」
「骗我的话,可不饶你喔。」
「快点回去!」
「是〜♪我告辞啰〜〜♪」
艾法莉亚立刻转身背对孝太郎,仿佛急着逃离现场。临去之际,不知为何向由莉佳使了个眼色。事实上由莉佳早已被艾法莉亚收买,以两箱泡面的代价将行程提供给她。同时两人也达成协议,如果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要立刻通知艾法莉亚。简而言之,就是因为已经完成了不会错过任何趣事的安排,艾法莉亚才会轻易让步。没意外的话,她回去之后应该会喜孜孜地调整传送门吧。
「……有种不祥的预感。」
「感觉其中一定有鬼……」
可蓝和晴海就近旁观孝太郎与艾法莉亚之间的互动,两人也从艾法莉亚离去的背影感受到可疑的气息。然而,孝太郎听见两人的呢喃后,报以严厉的视线。
「有鬼的人应该是樱庭学姐你们才对吧?给我好好反省。」
「对、对不起,里见!」
「是、是我不对!我、我只是觉得留下来看家有点寂寞嘛!」
晴海和可蓝并未向孝太郎说出实话。其实她们是担心其他女生对孝太郎告白,才跟了上来,表面上却以两人看家很寂寞为理由。没办法,真正的原因实在是说不出口。
「算了,有反省的意思就好。」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我、我会注意的!」
幸好孝太郎并未继续深究。事实上,他也对留晴海和可蓝两人看家的状况有些在意,因此只针对两人跟上来的行为做出应有的表示,并没有必要继续追究。孝太郎心里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呼,总算可以放心了。」
躲过孝太郎追究的魔掌之后,可蓝以稍嫌夸张的动作吁了口气。晴海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真是太好了,可蓝。」
「明明被人骂了一顿,心情却很不错。」
晴海的笑容异常开朗。可蓝感到十分奇怪,不禁微微侧过脑袋。晴海以兴奋的语气解释其中的原因。
「其实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被里见责备呢。」
晴海是学姐,为人又十分正派,平常根本没有惹孝太郎生气的机会。这次基于关心孝太郎的原因打破了惯例,反而实现了她的愿望。
「你还真奇怪……」
「可蓝,做坏事的感觉挺快乐的呢。」
「我已经受够坏事了。」
喜上眉梢的晴海,以及垂头丧气的可蓝。虽然两人反应极端,但总算是顺利混进校外教学中。
江户历史博物馆的开放时间到晚上八点,不过基于行程的考量,一行人于七点走出博物馆。今天晚上下榻的饭店位于海边,必须从博物馆搭乘巴士行驶高速公路才能抵达。时序已经进入秋季,来到海边之后,夜晚的海风吹起来格外寒冷。冬天的脚步已经渐渐逼近。
「阿贤、阿贤!你看,我拿到一整块的肉耶!」
「……烤牛肉应该要切成薄片来享用,这样子比较有情调。」
饭店已经备妥今天的晚餐。晚餐采取欧式自助餐的模式,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份量没有限制。烤牛肉是饭店的招牌菜色,结果孝太郎拿了一大块。贤治见状,顿时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要吃肉吃个过瘾。」
「对嘛对嘛,大块的肉才是正义嘛。」
附和孝太郎的人,正是坐在旁边大快朵颐的由莉佳。她虽然没把整块肉都端过来,却也拿了各式各样的肉,跟孝太郎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给我吃点青菜。」
「咦咦咦,为什么!?我不是跟你一样吗!!」
「你看,我可是拿了一些青菜,跟只吃肉的你完全不一样。」
「才不要呢,好不容易来到看起来很贵的饭店。」
「这跟贵不贵无关,给我吃就对了。」
吃得多倒是没关系,偏食可就不行了。孝太郎将自己盘子上的生菜沙拉,分了一半到由莉佳的盘子。
「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
眼见自己的盘子堆满了生菜沙拉,由莉佳只好一边噙着泪水,一边将沙拉送入口中。她的心里面十分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抵抗都是没有意义的。
「真傻……稍微思考一下做法不就好了吗?」
坐在由莉佳对面的早苗苦笑道。早苗跟孝太郎、由莉佳不同,盘子里面摆满数量可观的蛋糕一口接一口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幸福。
「早苗,你还敢说别人?你自己也——啊,没事,这样很好。表现不错喔,早苗。」
「耶嘿嘿嘿嘿嘿嘿嘿〜〜♪」
孝太郎试图纠正早苗,却在途中发现一件事,反而夸赞起她。早苗确实是只吃蛋糕,不过她的饮料是蔬果冰沙。这代表早苗也有摄取蔬菜,孝太郎自然没有意见。
这是受到存在于早苗体内的『早苗同学』影响。一开始『早苗』确实打算只拿蛋糕,结果认为这样子不妥的『早苗同学』提出警告,才追加了一杯蔬果冰沙。就整体而言,早苗也是有所成长的。
「喂,孝太郎。」
贤治在一旁注视孝太郎等人的互动,先是吃了一口烤牛肉,接着对孝太郎微微一笑。
「嗯?」
这时,孝太郎才刚刚将一大块牛肉咬在口中。只见他咬着牛肉不放,移动视线仰望着贤治。
「我一直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妈妈了。」
「是哦?」
「平常你不是一直在照顾虹野和东本愿吗?每次看到我都觉得很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不管她们的话,天晓得会闯下什么大祸。」
「这是好事,你就继续保持吧。」
「嗯,趁我还看得到她们的时候。」
谈话告一段落,孝太郎继续用餐。贤治打量着孝太郎,深深感到这一年来孝太郎真的变了许多,而且是好的方面。光是主动与他人接触,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感触良多的贤治也继续享用自己的餐点。今天的晚餐十分美味。
晚餐结束后,学生们各自进入澡堂,接着就是熄灯时间。不过吉祥春风高校注重学生的自主性,熄灯纯粹是一种形式,并未严格要求学生务必遵守。由于大澡堂的空间也是一大问题,若连这种小地方都不能通融,只会让大家挤成一团而已。
基于上述原因,孝太郎与贤治前往大澡堂时,已经过了午夜一点。这种时间没几个学生会来洗澡,整间大澡堂就像是被两人包场。
「呼——大玩特玩,再洗个热水澡,感觉真是舒服。」
孝太郎进入浴池之后伸了个大懒腰。扑克牌、电玩以及桌球,校外旅行的夜晚充斥各式各样的活动。等到玩累了,孝太郎才跟贤治一起来到澡堂,准备稍微休息一下。
「孝郎你也挺厉害的,居然还有体力。」
贤治摘下眼镜,擦拭被热气朦上一层白雾的镜片,同时向孝太郎做出回应。摘下眼镜就看不到孝太郎的脸,不过光是从声音听来,依然不难想像孝太郎现在的表情。
「你怎么一副中年人的口气?」
「应该是离开运动社团已经有一段时间,至今却依然精力充沛的你比较有问题吧?」
说到这里,贤治笑了笑。进入高中之后,孝太郎为了独力生活,不得不放弃棒球。贤治则是基于外貌的条件进入了戏剧社。两人在中学时代固然精力充沛,现在却已经不比往年。然而,孝太郎依然维持相当程度的体力,也难怪会惹来贤治的讪笑。
「因为在你醉生梦死时,我依然不忘锻炼体能。」
孝太郎平时陪同露丝练习剑术,也充当可蓝格斗技训练的对手,因此体能维持得不错。不过棒球的实力退步许多,倒是不争的事实。
「戏剧演出是醉生梦死?」
「戏剧除外,我知道揣摩角色的过程相当辛苦。」
「……的确不是人干的。」
「你的私生活才是一大问题。」
「是是是,这点我知道……慢着,孝太郎!」
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平凡无奇的闲话家常,贤治此时却发现了一件事。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贤治发现孝太郎身上的伤痕。孝太郎曾经叛逆过,身上原本就留有几道伤痕。不过,除了原本的伤痕之外,进入高中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又增添了新的。这些新的伤痕,都是贤治不知道的。
——糟糕,我太大意了……
夏天上游泳课时,孝太郎特地以魔法掩饰身上的伤痕,这次却疏于准备,完全忘了校外教学必须进入浴池洗澡。
「……以前就这样了,不是吗?」
「不,以前的伤痕没那么多。」
孝太郎试图敷衍了事,却骗不了交情已久的贤治。无奈之余,孝太郎只能吐露部分的事实。
「……伤痕应该没增加那么多才对,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
「嗯,跟那些家伙有关。」
「是让你不得不挺身而出的事情吗?」
「算是吧,别问那么多。」
「我了解,不会这么白目的。」
「碰到跟女人有关的事情,你就特别敏锐呢。」
「这句话是多余的,孝太郎。」
「哈哈哈,抱歉。」
吐露部分真相的战术奏效,贤治不再抓着孝太郎问东问西。这也是因为贤治知道过去的孝太郎是个怎样的人,因此干脆率先切入主题。
「我说孝太郎啊,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也差不多该做出决定了吧。」
「嗯?什么决定?」
「不要装傻,就是应该跟她们之中的哪个人交往。你也该决定了吧?」
不知不觉中,出现在孝太郎身边的少女已经有九人之多。孝太郎不惜挺身而出也要保护的对象,应该也在那九人之内。既然如此,对方应该也对孝太郎抱持着某种程度的感情。为了彼此,也为了周遭旁人着想,是否应该替彼此之间的关系做个确认?——这就是贤治一直挂在心上的问题。
「不,时候未到。她们每个都是不错的女孩子,很难选择。」
孝太郎摇摇头。贤治的异性关系固然复杂,但在必要时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因此单就感情方面的问题而言,孝太郎无须隐瞒贤治。
「那我换个说法。就算不在了也没关系的是谁?依序剔除之后,跟剩下来的那个人交往就好。」
既然难以抉择,消去法自然比较有效。只要依照顺序删除欠缺必要性的人物,剩下来的人就是最重要的。
「这……」
谁是不必要的?——对于孝太郎而言,这种视点还是第一次。因此贤治突然这么问,孝太郎顿时难掩内心的迷惘。
——现在的我不需要的人……那九个人里面?
九人的面孔依序浮现脑海。每一张脸孔都伴随着许许多多的回忆,对孝太郎来说,这全是无法取代的回忆。
「……我不知道,从未这么想过。」
最后孝太郎还是无法做出结论。严格说来,最后的结论应该是不需要的人根本不存在才对。对于现在的孝太郎而言,跟九名少女分离都令他感到难过,消去法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孝郎,再这样下去,可是会惹出大麻烦的。」
贤治一直很关心孝太郎,其中也包括了孝太郎的异性关系。如今问题已经开始扩及孝太郎等人的交往圈之外,贤治内心的担忧也比过去更上层楼。他替交往圏外的人感到同情,也担心那些人的眼泪搅乱圈圈内的秩序,因此认为孝太郎应该意识到这种危险性才对。
「她们真的都是好孩子。每个人都曾遭遇不幸,却勇敢振作起来,对周围的人露出笑容。没有人是不被需要的,甚至连她们之间都彼此需要。」
「……孝郎……你的心情我能体会,可是……」
「我没办法做出选择,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她们唯一的人选,这种想法太自大了。只要能够让她们得到幸福,我的未来怎样都行。因为她们都把我当成必要的人!」
孝太郎也很清楚,只要自己裹足不前,九名少女也会留在原地,而且心也会基于某种可能因素逐渐远离。在不表明心意的情况下要求对方喜欢自己,是种莫大的傲慢。明知如此,孝太郎却还是无法做出决定。事实上现在做出决定也已经太迟了,因为每个少女都已经融入孝太郎每天的日常生活,孝太郎已经被她们侵略了。剥离这层关系,等于摧毁理所当然的每一天,孝太郎无法鼓起勇气这么做。
孝太郎与贤治在大澡堂谈论三坪房间的少女之际,她们也同时在大澡堂谈论类似的话题。不过她们是跟其他同学一起来泡澡,话题并非局限于自身的爱情,而是以班上同学各式各样的恋爱问题为主。
「结果如何?不是告白了吗?」
「……当时是想告白没错……结果女子足球队的学妹刚好经过……」
「所以无法告白?」
「早苗,用字遣词稍微婉转一点……」
「谢谢你,静香。不过早苗说得没错,那天在无法告白的情况下回家,之后就失去了勇气,甚至感到害怕……」
现在众人谈论的话题围绕在参加女子足球社的同班同学身上。她留着一头俏丽的短发,是个活力十足的少女。但一谈到恋爱的话题,平常的活力就失去踪影,以十足害羞的神情描述事情的原委。
「我能体会这种心情。每当鼓起勇气写功课时,一旦因为某种原因被迫中断,就必须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能继续下去。」
「……由莉佳,你不应该把恋爱跟功课混为一谈。」
「没那回事,恋爱和功课都非常重要,是真希的想法太古板了。」
每当一名少女提起恋爱的话题,在一旁聆听的其他人就会纷纷提供意见,甚至是讨论。在这种场合之下,自然就会产生这么做的气氛。至于恋爱问题的提供者——女子足球社的少女已经是第四个人了。
「所以……入江同学往后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先把话说清楚,才是解决问题的起点。」
在博物馆跟大家会合的晴海与可蓝也顺利融入其中。两人都以魔法稍微变装,发型和发色与平常不同。尽管这种变装手法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校外教学的大澡堂还有其他班级的学生在场,因此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
「我很想告白……却又担心告白的过程当中无法保有勇气。」
「还是干脆由我来帮你说?」
「静香同学,就统计资料来看,代替他人告白并非有效的方法。还是要自己主动告白,才会产生正面的结果。」
「是哦……真难啊。」
「仓野同学,你觉得该怎么做?」
一旦碰到这种复杂的问题,大家第一个就想到奇莉华。奇莉华通晓人心,过去经常就类似的话题提供合适的解决方案。
「既然担心在告白的过程中无法保有勇气,干脆将问题拆开来如何?」
奇莉华在班上同学的面前总是扮演模范生的角色,这次也延续过去的惯例,提出高明的答案。
「将问题拆开来?」
「是的。首先写一封告白信。如此一来,就只要在将告白信交给对方的那一瞬间鼓起勇气即可。」
「有道理!仓野同学果然厉害,就这么办吧!」
「千万别以简讯的方式告白喔。」
「嗯嗯,这又是为什么?」
「简讯的文字看起来过于生硬。如果为了解决此问题而使用颜文字,看起来又跟其他的简讯十分类似。」
「啊……确实如此。」
「而且最重要的是亲手将告白信交给对方。有时也要为接受告白的一方着想。如果是用邮寄,或者是放进置物柜,可能会不清楚到底是谁的告白,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恶作剧呢。」
「到时候就模糊了我的心意。」
「是的。为了消除这种负面的心理,以诚恳的态度鼓起勇气亲手交给对方,是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表达方式才是最重要的……嗯,我明白了!我就试着将告白信交给他吧!」
「祝你成功。」
「嗯!真是太感谢你了,仓野同学!」
吐露恋爱问题的少女噙着泪水,紧握奇莉华的手上下晃动。毕竟告白是非常重大的事件,周围的其他少女也无法置身其外。由于自己也可能碰到类似的问题,奇莉华自然不用说,在场的许多少女也纷纷替她加油打气。
「……呃,再来可以谈谈我的问题吗?」
然而,接下来提出的恋爱问题,却让现场的气氛为之一变。怯生生地举起右手想要发言的人,正是名叫柏木汐里的同班同学。
汐里举手的瞬间,可蓝和晴海顿时笼罩在紧张与不安的气氛之中。
「晴海,这个人就是……」
「是的,刚刚跟里见。」
两人对汐里的脸有印象。之前在博物馆找到孝太郎时,旁边的人就是汐里。当时孝太郎与汐里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告白的感觉,不过能够感受到她拼命想要接近孝太郎的气氛。若当初的感觉正确,现在汐里准备提出的恋爱问题绝对跟孝太郎有关。可蓝和晴海都对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感到恐惧。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喜欢的人……」
沙里以怯生生的语气描述自己的恋爱问题,却未提起对方的名字。看来她打算在隐瞒对方身分的情况下跟大家进行讨论,可蓝和晴海也不得不抱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继续听下去。
「不过一开始我很讨厌他。」
「为什么呢?」
由莉佳天真地反问。她还不知道汐里口中的对象到底是谁,反应自然跟面对先前四名咨询者时一样。
「因为他既暴力又粗线条……看起来还有点恐怖……」
「那就别理他嘛。」
早苗也一样。她能够感受到汐里的爱情是真心的,却不知道是谁让她产生这种情感。因此早苗的反应也跟先前一样。
「嗯……所以刚开始的好几年之间,我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意思是你已经认识那个人好一阵子了?」
露丝从汐里的描述之中感受到两人相识已久,却也无从察觉这种情感到底是因谁而起。
「从小学开始,我们就一直是同班同学。可是他应该根本不记得我吧。」
汐里露出自嘲的笑容。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应该早点行动——她的心中多少存在类似的悔恨。
「关键点应该是他开始打棒球的时候。」
棒球——这个辞汇自汐里口中出现时,一直低头思索的奇莉华顿时像装了弹簧似地抬起头来,注视汐里的脸庞。此时此刻的奇莉华心中,萌生出『不会吧』的念头。
「他之所以那么吓人,原因出在家庭,也因此对其他人敬而远之……不过开始打棒球以后,与他人之间也产生了连结,从此就慢慢改变了。后来身边出现许多友人,也交到了真正的好朋友……」
汐里说到这里时,三坪房间的所有少女全都意识到她指的到底是谁。结果所有人无不大吃一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由于我一直在他身边观察,结果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他。开始思索自己能不能替他做些什么……偏偏就是没有勇气,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
「汐、汐里,你口中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果然是提亚。个性急躁的她向汐里寻求明确的解释,不过其他八名少女也一样想要知道答案。
「——孝太郎,是吗?」
「……嗯,提亚同学你们果然也知道里见同学的过去。其实我早就已经猜到了。」
汐里先是睁大双眼,一副讶异的模样,但立刻红着双颊点了点头。汐里也很清楚最近提亚等人跟孝太郎走得很近,就算她们知道孝太郎的过去,也一点都不足为奇。
「所以……我才想直接问个清楚。里见同学到底在跟谁交往?」
其实这才是汐里想要讨论的部分。她知道提亚等人跟孝太郎的交情匪浅,不过是否有人已经发展成更进一步的关系,这点就不得而知了。因此她说什么都有确认的必要。
「这个……倒是没跟任何人交往……」
提亚与其他八名少女内心的不安逐渐膨胀,却又无法表示孝太郎已经有交往的对象。毕竟孝太郎没有女朋友,是个不争的事实。
「是哦……好!」
听到提亚的回答之后,汐里松了口气,露出坚决的神情。
「你、你想怎样?」
见到汐里的模样,由莉佳胆战心惊地询问。汐里以有别于由莉佳的坚定语气发表宣言:
「我要在校外教学的期间向里见同学告白!」
如果目前跟孝太郎最亲近的提亚等人都不知道,或许孝太郎真的没有女朋友。既然如此,主动告白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令她踌躇不前的理由,已不复存在。
『什么——————!?』
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人喜欢孝太郎——这是侵略者少女过去从未想过的事情。如果是比较肤浅的喜欢,或许早在预料之中,毕竟在舞台剧的影响之下,孝太郎的粉丝确实存在。不过出现一个真正喜欢孝太郎的少女,就大出众人的预料之外。毕竟大家都没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因此汐里的出现,以及她决定向孝太郎告白的宣言,大大震撼了侵略者少女们。
校外教学的第二天。今天的行程是去知名的主题乐园。吉祥春风高校的校外教学不全都是以课业为主,往往会在三天的行程当中留下一天的时间让学生玩乐。这一天正是如此,大家可以在主题乐园玩个痛快,留下美好的回忆。如今一行人正搭乘巴士,准备前往主题乐园。
「……如果里见接受了她的告白……」
真希坐在巴士最后一排,口中喃喃自语。声音非常小,只有附近的八名侵略者少女听得到。听见这句话之后,八人无不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周围的同学都兴高采烈地谈论主题乐园的话题,她们之间的气氛却显得格外低迷。突然出现的汐里以及她的宣言,令九人感到忐忑不安,现在根本不是享受主题乐园的时候。
「不、不会的!!他可是孝太郎哦!?孝太郎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女生骗走的!!」
早苗卯起来想要打破沉重的空气,但连她都无法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从昨天的对话可以清楚看出来,汐里早就充分掌握孝太郎的一切。而且早苗也透过灵能力得知汐里对孝太郎的感情是真的。现在否定汐里,就等于是承认她们也无法打动孝太郎的心,因此早苗的说词听起来十分空虚。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柏木同学对于我们不知道的孝太郎十分熟悉……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静香指出的部分,正是她们最畏惧的地方。
侵略者少女已经跟孝太郎共同度过一年以上的时间,因此都有比任何人更熟悉孝太郎的自信。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贤治,不过贤治是男生。少女们知道迟早必须战胜贤治,却从未将他视为威胁,甚至认为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结果汐里在这个时候出现。过去的她跟孝太郎之间的交情,确实不如三坪房间的少女那么密切,然而她从小学开始就一路看着孝太郎。三坪房间的少女只知道特定期间的孝太郎,但汐里知道的孝太郎是她们的好几倍。就这层意义而言,她才是最熟悉孝太郎的女孩子,这点让她们十分不安。
「……不过贝德利欧应该很难在突然之间,接受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生吧?」
少女们知道孝太郎不会主动寻求与他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可蓝认为短时间之内应该不成问题。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希望这样才对。
「若真如此,不就等于只要她不急的话,将军大人就有可能接受的意思吗?距离毕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
露丝对可蓝的看法并没有异议,问题在于接下来还有很多时间。短期之内固然不成问题,不过,如果先发展出朋友之间的关系,经过一年多的发酵,难保不会转变为恋爱。
「……经过一年以上的时间,孝太郎和汐里可能会发展成互相打来打去的关系也说不定……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提亚喃喃自语,同时握紧拳头。高中生活只剩下一年的事实,加剧少女们的不安,因为她们必须在这一年的时间建立自己跟孝太郎的关系。
「……真是令人始料未及……在我们原地踏步时,居然有其他的女孩子从后追上……」
晴海的这句话道出少女们的问题本质。她们总是只意识到自己跟孝太郎,满心以为只要花点时间,慢慢治愈他的心灵创伤就好,没想到途中居然杀出一个汐里。所谓的晴天霹雳,也不过就是如此。
「……可是可是,樱庭学姐,在这种情况之下从后追赶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吧……?」
时间移动之类的问题姑且不论,事实上由莉佳说得没错,当初是汐里先喜欢上孝太郎。加上在孝太郎的主观意识之中,先认识的人也是汐里。从后面急起直追的人反而是三坪房间的少女们才对。
「就常理来判断,确实是如此没错。我们是在前年遇见孝太郎,结果各自喜欢上他,如今却发现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只我们,因而慌了手脚——」
奇莉华以自己的方式将晴海和由莉佳的说法整合在一起,却在途中突然中断。
——慢着,不对劲……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整合晴海和由莉佳的说词之际,奇莉华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就感情面而言,两人的说法其实是一样的,奇莉华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可是将视野扩大至全体,就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破绽。可是破绽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因此奇莉华十分困惑。由于感觉方面并无异样,实在很难找出破绽。
「奇莉华,怎么了?」
奇莉华突然沉默令提亚大为纳闷,打量着她的脸庞。于是奇莉华暂时停止思考,朝提亚微微一笑。
「没什么,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她还找不到异样感的出处,不过就算继续思索,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与其寻找出处,不如专注于眼前的问题,奇莉华将谈话拉回主题。
「总而言之,既然知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若不采取行动,岂不显得我们愚蠢?」
「有什么具体的做法?」
「可以确定的是短期之内没有问题,就先观察汐里的行动吧。」
倒是不必担心孝太郎对汐里闪电动心的情况,这点从三坪房间的少女以往吃过的苦头就足以佐证。既然时间上有余裕,观察对方的特质与行动模式是最基本的战略。少女们决定先静观汐里的动向,好好打量这个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的情敌。
饭店到主题乐园的距离并不远。不过主题乐园是知名的观光地点,因此一行人被塞在车阵之中,最后还是花了好几十分钟。因为行程本来就把塞车时间考虑在内,所以孝太郎等人在开园前十分钟,就已经抵达主题乐园的大门。
「这里果然是重金打造的门面,进入园区之前的气氛营造可真是下足了工夫。」
「孝郎,这种想法留在心里面,别说出来比较好哦。」
「为什么?」
「女同学都喜欢这种气氛,又何必跟她们唱反调?」
「……真不愧是梦想的国度啊!」
「就是这样,你也越来越聪明了嘛。」
孝太郎和贤治站在一起,仰望主题乐园的大门。大门的造型与主题乐园融为一体,主体结构以砖头砌成,走奇幻的风格。另外,环绕乐园外围的游园列车也是奇幻动画中常见的设计,彻底营造出才刚下车就仿佛置身于奇幻世界的气氛。
「对了,阿贤,今天有什么打算?」
两人昨天也是一起行动,因此孝太郎询问贤治是否还有同行的意愿。其实他隐约猜得出来贤治的答案会是什么。
「今天我另外有约。」
「我想也是。」
果然不出所料,贤治回绝一起行动的提议。他已经答应女孩子一起逛游乐园的要求。这里是梦幻的国度,他可不想跟孝太郎一起四处绕绕。
「这是个好机会,你也找个人一起逛逛吧。」
「就算你这么说……」
经贤治这么一说,率先浮现脑海的果然还是三坪房间的少女。可是若只约其中一人,就会十分麻烦。毕竟孝太郎就是因为无法从中挑出一个人选,才会这么烦恼。
「里见同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
这时有人向沉思中的孝太郎出声。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稍微聊上几句话的汐里。旁边还有好几个男女学生,全都是孝太郎熟悉的同班同学。
——这样子说不定也好……
既然无法从三坪房间的少女当中选择其一,跟同班同学打好交情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校外教学的回忆只有跟九名少女有关,好像也不太健全。
「谢啦,柏木。就这么办。」
「嗯!今天要玩个痛快!」
于是孝太郎决定跟同学一起。对于孝太郎而言,这个选择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就近旁观的贤治却有不同的看法。
——柏木同学似乎满抓得住孝太郎的胃口,这倒是有点出人意表……
孝太郎确实很珍惜那九名少女,但就是因为过于珍惜,反而无法选择任何一人。不过柏木汐里这名少女刚好就在眼前,结果孝太郎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她。贤治的恋爱经验相当丰富,深知这种情况即有可能发展成自然交往的关系,甚至开始认为孝太郎最后可能会选择汐里。
跟贤治抱持着同样担忧的人,正是跟在孝太郎和汐里身后的三坪房间少女们。她们有时躲在隐密处,有时利用科学或是魔法的力量,与孝太郎等人保持数十公尺的距离。在这种距离之下,可蓝手中的集音机可以清楚接收到孝太郎与汐里的对话。
『接下来要玩那个吗?有点像是云霄飞车。』
『没记错的话,里见同学应该没有惧高症吧?』
『嗯……慢着,你怎么知道?』
『中学的运动大会,你不是人体金字塔最上面的那个人吗?』
『咦?当时你也跟我同班啊?』
『过分,人家一直跟你同班耶!』
『是哦?』
『真没礼貌……』
『抱歉抱歉。』
孝太郎与汐里的对话充满元气,而且两人相谈甚欢。与其视为同班同学之间的互动,反而更接近即将进展到下一个阶段的气氛。这也是汐里说什么也想跟孝太郎拉近距离的坚定信念,造就的结果。
「他们两个的气氛感觉不错呢。」
在由莉佳爱不释手的少女漫画中,孝太郎和汐里现在的互动,跟男女主角之间顺利发展时一样。这件事大大增加了由莉佳的不安。
「我也这么认为。汐里发出大量的恋爱光线,孝太郎好像也想跟汐里交朋友。」
由莉佳的看法获得早苗的附议。根据早苗的灵视,汐里的感情完全灌注在孝太郎身上,她是真心的。虽然孝太郎并未对汐里抱持同班同学以上的情感,不过既然汐里主动邀约,孝太郎也不打算对她摆脸色,心里面应该想跟她当朋友才对。
「如果汐里小姐继续采取主动攻势,将军大人说不定真的会……」
「实在是不愿想像……奇莉华,你怎么看?」
「……汐里已经表明将在这次的校外教学主动告白。虽然有点操之过急,但孝太郎会如何反应也不是我们能想像的。而且这次的告白极有可能让往后的关系出现变化。」
少女们相信自己跟孝太郎的感情坚不可破,不认为汐里能够轻易夺走孝太郎的心。然而大家全都处于原地踏步的状态,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因此旅行中的告白,以及之后的酝酿与发酵,让她们无法否认汐里也跟孝太郎产生情感羁绊的可能性。
「……要是里见他……真的跟柏木交往……会变成怎样……」
尽管有点模糊,可是过去的静香还是可以想像到自己的未来。不管孝太郎选择了谁,大家依旧可以吵吵闹闹、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汐里的出现却抹去了这种想像,静香完全无法想像孝太郎选择汐里的未来,其他少女多多少少也是一样。
「……假如里见说不要我们……那个时候我可能会……」
一旦孝太郎选择汐里,最困扰的恐怕就是真希。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孝太郎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归属。如果孝太郎选择了汐里——一想到这里,真希的心几乎快要破碎。
「偏偏我们不能破坏贝德利欧和那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这种事情太缺德了,一定会遭天谴……」
到底该如何是好?她们束手无策。可蓝说得没错,孝太郎和汐里的关系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应该由两人自行达成结论,可蓝和其他人无权干涉。若真的出手干预,等于在自己对孝太郎的心意蒙上一层恶意的阴影,这种事情大家都做不出来。
「除了信任与等待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说到这里,晴海重重地叹了口气。既然不能干预汐里,也只能祈祷孝太郎会选择她们。少女们的想法往这个方向倾斜。
「……继续抱持这种消极的想法,雷欧斯大人迟早会被她抢走的哦。」
「母亲大人!?」
然而,因关心少女而特地赶来的艾法莉亚可不这么认为。在艾法莉亚的认知当中,少女还有许多应该采取的行动。
艾法莉亚是在昨天晚上经过由莉佳的通风报信,得知汐里的存在,以及三坪房间的少女们都对汐里的出现大为苦恼。放心不下的艾法莉亚这才赶来与大家相会。
「可是母亲大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这种情况确实如此,只能静观其变。」
就不应该妨碍汐里的这点而言,艾法莉亚的看法也一样。既然对方是认真的,就应该避免采取日后可能感到懊悔的做法。因此艾法莉亚构思的对策,是关于离开主题乐园之后。
「你们该做的,就是往后一定要比现在更勇于表达心意,就像现在那个女孩子豁出去的决心。」
就算汐里打算在校外教学时向孝太郎表明心意,但以孝太郎的个性判断,应该不会立刻有所进展。想要追上三坪房间的少女们,汐里需要更多时间。如果汐里真的追上来,只要以同样或是稍微快一点的速度继续前进即可。出面干预固然不好,不过采取同样的行动就没问题了。
「可是艾法莉亚陛下,即使我们勇于表达心意,里见的心意也是一大问题,我实在是不想强人所难。」
可以的话,晴海当然也想依照艾法莉亚的计策行事。然而,孝太郎内心深处依然无法相信与他人之间的联系,一旦以强烈的方式表达心意,难保不会将孝太郎逼上绝路。晴海不愿意这么做,这也是少女们共同的想法。
「……你们真是一群善良的孩子,一心只为雷欧斯大人着想。」
面对注视着自己的十八只眼睛,艾法莉亚露出温柔的微笑。一字排开的十八只眼睛就跟过去的自己一样,看起来格外耀眼,也令人怀念。
「我能体会这种心情心情,你们想让他比任何人更幸福。」
「所以——」
「晴海,你们犯了一个错误。」
晴海还想继续说话时,艾法莉亚却摇了摇头。晴海和其他八名少女见状,无不睁大双眼。
「错误?」
「你们低估了那个人的进步……或许是因为你们每天都太接近雷欧斯大人的关系。」
不管是什么事情,昨天和今天的差别都十分微小。少女天天都跟孝太郎见面,自然感受不到任何变化。不过艾法莉亚不同,在二十年前的世界遇见的孝太郎,与久别重逢之后的孝太郎有明显的差距。而且这几个月以来,偶尔才见上一面的孝太郎给别人的印象,也一点一点地在改变。只有保持某种程度的距离,才能感受到这种变化,汐里就是一例。
「现在的雷欧斯大人已经不像你们想像中疏远你们了。」
孝太郎出现变化的原因,当然就是眼前的九名少女。她们每天一点一滴地治愈孝太郎的心,改变了他呈现在外的印象。
「所以你们应该相信他,勇敢跨出这一步。你们能够为雷欧斯大人做的事情,远超于自己的想像,而且他也需要你们……」
艾法莉亚深信,就算少女要求更胜于现在的情感联系,孝太郎也不会拒绝。因为少女们对于孝太郎而言,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这么做是被允许的。
孝太郎一行人造访的主题乐园占地十分辽阔,园内设有大型人工湖以及游湖的渡轮。即使如此,事物的大小依旧有个限度,渡轮的设计虽然以豪华客轮为参考,大小却差很多,跟其他观光地点的观光游轮相仿。搭乘这种渡轮游湖一周不需要花上多少时间,但跟其他设施比较起来步调较慢,深受想要悠哉打发时间的游客喜爱。汐里需要一段不被他人打扰的时间,游湖渡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咦?大家都到哪去了?」
孝太郎来到渡轮的上层甲板,只看到汐里一个人。虽然也有跟孝太郎等人毫无关系的游客,不过一起行动的其他同学倒是不见踪影。
「大家都到后面的甲板去了。你看,就是那里。」
孝太郎东张西望,寻找其他同学的踪迹,汐里指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孝太郎从甲板探头一看,果然在下面两层的甲板看到一起登上渡轮的同班同学。
「啊,在那里!柏木,我们也过去吧!」
大概是出了点差错吧,孝太郎只想到这个原因。于是孝太郎立刻转身背向汐里,准备跟其他同学会合。
「等一下,里见同学。」
结果汐里叫住孝太郎,抓住他的右手,拉向自己。
「嗯,怎么啦?」
孝太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汐里后,汐里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孝太郎的手掌。
「大家之所以跑到下面的甲板,主要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
「怎么说?」
「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
汐里的双目微微低垂。低垂的双目、绯红的脸颊,以及紧握孝太郎手掌贴近胸口的双手。透过这些迹象,孝太郎隐约猜到汐里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也绷着一张脸,紧张了起来。
「就是……我啊……」
汐里稍微抬起视线看着孝太郎,怯生生地开口。她准备说出一直想要表达,却总是羞于启齿的事情。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吧?其实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跟你同班,一直看着你。」
「……这样啊。」
遗憾的是孝太郎记忆中的汐里只有高中和中学的阶段,以往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不过这么说只会冷场,因此孝太郎刻意不说出口。
「所以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你跟父亲之间的种种……也大概猜到你跟其他人处得不太好。」
汐里晓得孝太郎有过一段叛逆的时期,才会间接得到跟孝太郎有关的情报,进而推测出孝太郎打从心底无法信任他人的倾向。
「……然而,发现你勉强自己对别人好时,我的视线就离不开你……偏偏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话……一直无法鼓起勇气……」
虽然孝太郎打从心底无法相信他人,却依旧不断努力,试着让自己接受其他人。就如同经过多次冲突,孝太郎最终还是接受了贤治,这就是让汐里心动的原因。
「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升上三年级……就这样毕业后,恐怕再也无法见面……所以尽管有些自私,我还是想要让你知道,因为我不想在未来后悔自己什么都没做!」
叭——!
渡轮的汽笛响起,代表游湖行程已经过了一半,汐里所剩的时间不多。在汽笛声的刺激下,汐里终于解放长久以来累积到现在的心情。
「我一直很喜欢你!!请跟我交往!!」
「柏木……」
孝太郎充分感受到汐里的心意。不是只有表面,还包括了内心深处的心意。汐里熟知孝太郎的过去,却依旧愿意向孝太郎伸手,代表她早已下定决心,愿意跟孝太郎共同跨越难关,才会说出这番话。这绝对不是可以随便回应敷衍了事的问题。
「谢谢你,柏木。能够受到你的青睐,我真的很高兴。」
「里见同学!」
「可是……我不能和你交往,抱歉。」
汐里的感情很认真,态度十分真诚,孝太郎却不得不拒绝她的一番心意。对于孝太郎而言,无疑是莫大的痛苦。就算如此,孝太郎也非这么回答不可。抱持着随便的心态与汐里交往,只会让她受到伤害。
「……为什么……为、为什么……?」
听到孝太郎的回答,汐里顿时泪如雨下,声音嘶哑,眼看就要当场放声大哭。不过这也很正常的,毕竟她是真心告白,因此孝太郎也如实表明心迹。
「其实我也有几个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
「嗯,她们都是我进入高中之后才遇到的。那几个家伙造就现在的我。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应该就是她们其中一人。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对于孝太郎而言,三坪房间的少女果然都是特别的存在。她们已经成为构成孝太郎的元素之一,深深渗透他的人生。在这种情况之下,孝太郎无法选择其他的女孩子,他的真命天女就在九名少女之中。
「如果是现在的我,应该可以喜欢上别人。那些家伙使我变成这样,我很难忘了她们。」
「你是指提亚同学她们……对吧?」
汐里多少猜得到孝太郎口中的那些人到底是谁。毕竟自从进入高中后,她就一直注意孝太郎。可能的人选并不多,按照常理来推断,应该就是平时跟孝太郎打打闹闹的提亚等人。
「没错,我跟那些家伙发生了不少事情。」
009
孝太郎坚定地点点头,他不想欺骗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汐里。
「除了她们之外,我不会选择其他人。不过被她们甩掉,或是嫌弃的可能性应该满大的就是了。」
九名少女或多或少都明白表示出对孝太郎的好感,但在找出自己真正的心意前,孝太郎可不敢保证她们的好感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关于这点,孝太郎早已有所觉悟。
「换成是你的话,愿意放弃吗?」
「……不,所以我才站在这里。」
「真的很抱歉,柏木。我绝对不是讨厌你。」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汐里能够体会孝太郎的心情,也明白找出真正的心意需要一段时间,以及明知不容易却依然不愿放弃的感觉。事实上汐里就是经历了这些,才会站在这里。虽然流下豆大泪珠,汐里还是只能接受孝太郎的婉拒。
提亚和其他人在渡轮码头附近等候孝太郎和汐里,现在她们已经不再偷窥两人。从汐里准备告白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关闭了麦克风与摄影机——搭载于用来观察船上情况的无人机上。提亚和其他少女可没有偷窥他人告白的嗜好。
「不知道结果怎样?」
由莉佳的喃喃自语正是所有少女共同的疑问。关闭摄影机之后,过了十几分钟,这段时间里,她们必须带着不安与焦躁的心情耐心等候,这有点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就要被撕成碎片的感觉。
「……成为男女朋友、从准恋人开始,或者是对不起?不管结果是哪一种,未来都会有所改变……」
静香倚靠着围绕湖畔的栏杆,轻轻地叹了口气。三坪房间的少女深信孝太郎十分重视她们,不管孝太郎如何答复汐里,短时间之内应该都不会有所改变。然而,汐里知道她们不知道的孝太郎,本身就是个未知的威胁。往后的日子恐怕不能再掉以轻心,再加上对告白的行为本身产生的情感,从这个部分也萌生出不安与焦虑。
「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我们对贝德利欧的态度。」
为了消除这种负面情绪,可蓝试着说服自己。在艾法莉亚的训示之下,少女已经决定方针,往后将会以更积极的态度,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管孝太郎和汐里有什么发展,都要坚持这个方针。如果有人追了上来,就必须以相同或是更快的速度往前迈进。如今已经无暇垂头丧气,而是以坚定的意念大步前进的时候。
叭——
这时,渡轮扬起汽笛,返回码头附近,少女的视线自然被逐渐接近码头的渡轮吸引。孝太郎和汐里步下渡轮是在几分钟之后,这段时间少女只能默默地注视渡轮。
「各位,孝太郎下来了。」
率先发现孝太郎和汐里的人正是早苗。若论肉眼的视力,当然是提亚拔得头筹,不过在找人的情况下,可以辨识灵波的早苗就占了优势。由于早苗指出孝太郎的位置,其他少女也立刻发现他的身影。
「汐里小姐似乎也在一起……啊,无人机再度捕捉到两人的身影。」
「露丝,别管无人机了。接下来不需要这些小动作。」
孝太郎和汐里步下渡轮之后,并肩走在码头上。两人在进入码头大门之前停下了脚步。
「好像在说些什么——啊……」
真希不禁提高音量。此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汐里居然朝着孝太郎低头致意,接着转身快步离去。孝太郎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目送汐里离去的背影。
「……汐里出局了。」
晴海从两人的互动之中察觉此事,语气有些悲痛,周围的其他少女也纷纷露出悲切的神情。汐里的存在固然是少女们的一大威胁,如今她失恋了,大家却也高兴不起来。她们能够体会这种悲痛的感觉,当初就是因为害怕这种结果,才将汐里视为威胁。
「……孝太郎选择了我们吗……还是……」
危机总算暂时远离,奇莉华却无法乐观以对。汐里遭到拒绝固然是不争的事实,但其中原因依然不明朗。
——不,慢着……原来如此,异样感就是从这里来的……
透过这个结果,奇莉华终于找到一直存在的异样感的真正成因——那就是奇莉华与其他八名少女共同的特殊想法。
——为什么我们只从汐里身上感受到危机意识?就好像对孝太郎有好感的人,只有自己跟汐里……
在场的九名少女都深爱着孝太郎,这点汐里也是一样的,所以才会成为大家的情敌。然而,九名少女从未对彼此产生危机意识,两者之间存在着一条明确的界线。
为什么我们会有这种想法?因为彼此都是长久以来同甘共苦的好朋友吗?有可能。大家都是一同经历苦战的战友,这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真正的原因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这是个相当奇妙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三坪房间的少女们面对汐里的感情,存在根本上的差异。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们之间确实培养出强烈的革命情感,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少女们与汐里之间明确的差别,若真的是因此才产生,奇莉华多少感到有些抗拒。
——一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足以让我们接受彼此的特殊理由……
在场的九名少女都深爱着孝太郎,也接受了彼此的存在。就单纯的机率而言,这种情况几乎不太可能发生。事实上却真的发生了,所以奇莉华开始怀疑其中必有原因。
「——莉华、奇莉华!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这时有人摇晃奇莉华的肩膀,大梦初醒的奇莉华这才注视摇动自己肩膀的人。早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眼前,以疑惑的表情仰望奇莉华。
「……没什么,大概是我多心了。」
结果奇莉华舍弃了怀疑。
——应该是想太多了。认定这种情况一定另有成因,似乎有些牵强。我们之间的关系受到时间旅行的影响,多多少少都会产生某种程度的机率偏差。所以这真的只是偶然,或者是所谓的命运……
替一连串的偶然寻找合理的说法,是人类自古以来的坏习惯。不过即使机率再怎么低,也是会发生偶然的结果。假设被狐狸追赶的兔子撞上树干不幸死亡好了,就算同样的事情连续发生两次,认为树干具有吸引兔子的力量,并且加以击杀的想法也是错误的。不管狐狸在树干旁再怎么等候,也等不到第三只兔子。
「唔〜嗯,是哦?你看,孝太郎过来了!」
「早苗,一起去迎接孝太郎吧。」
「好啊!……就怕被他骂。」
「到时再说吧。」
「嗯!」
除此之外,奇莉华还有另一个舍弃怀疑的理由。她不愿意将此时跟自己牵着手的早苗——及其他七人之间的相遇,和之后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当成因为命运之外的理由而发生的事情。
校外教学的第三日,也就是最后一天。今天预定在位于高原的某座牧场度过。牧场是设备齐全的观光景点,有点主题乐园的味道,不全然是单纯的牧场。除了可以观察牧场的生物之外,还设有体验区、观光工厂、餐厅,以及纪念品贩售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孝太郎和其他学生感兴趣的活动。
「孝太郎,这里有没有狩猎羊只的体验?」
「牧场没有这么暴力的体验区!」
唯独提亚对此感到有些不满。只见她倚靠着羊群放牧区的木制栅栏,双颊微微鼓起。牧场固然好玩,步调却过于缓慢,气氛也太过祥和,外向活泼又天生急性子的提亚实在是适应不来。
「如果能把自己抓到的羊,拿来做成蒙古烤肉,一定很有意思。」
「你打算将遍布于栅栏之后的山羊乐园变成地狱吗?」
「嗯!」
「就算语气再怎么可爱,没有就是没有!」
「真没办法……既然如此,孝太郎!等一下陪我玩暴力一点的游戏吧!」
「好好好……你先忍耐一下。」
「嗯!」
其实提亚既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不满,也不是真的想要打猎。因为她知道只要这么一说,孝太郎一定会有所反应。再加上,孝太郎已经答应之后要陪提亚玩游戏,这点也令提亚感到满足。
「将军大人、殿下,原来两位在这里。」
「孝太郎、提亚,到下一站吧!冰淇淋冰淇淋!」
就在提亚心情大好时,露丝和早苗出现。只见早苗以小跑步的方式来到孝太郎身边,摊开手中的简介。
「冰淇淋的手制体验耶!大家一起去吧!」
「我们之前已经先行预约,就在刚才接获轮到我们的联系。」
这座牧场设有冰淇淋的制作体验区,原料就是从放牧的乳牛身上挤出来的牛奶。在喜欢甜食又喜欢料理的少女们主导之下,一行人决定参加这个体验。
「大家都要去?」
「嗯!这样子比较好玩嘛!」
「已经预约了十个人。」
「那不就会做出一大堆冰淇淋吗?」
「没关系啦,全部吃掉!」
「吃不完的部分,可以存放于『青骑士』。」
「那就没关系了。好,我们走。」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因此孝太郎决定参加冰淇淋的制作。这时笑容满面的早苗再度凑了上来。
「孝太郎、孝太郎。」
「好好好。」
早苗以熟练的动作爬上孝太郎的后背,一副把这里当成地盘的模样。
「那边。」
「嗯。」
孝太郎背着早苗,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移动,提亚和露丝这对主仆则是跟在后面。露丝瞥了孝太郎和早苗一眼,旋即微微一笑,附在提亚的耳边窃窃私语。
「……好像迟了一步。」
「无妨,之后他答应要陪我玩游戏。」
「那就好。」
就在露丝和提亚相视而笑时,走在前面的孝太郎与早苗跟其他少女会合。大家都在体验区的前面等待孝太郎他们。
「也太慢了吧,里见。就快要开始了呢。」
静香迎接他们时,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虽然嘴巴上数落孝太郎的不是,不过这只是对话开始的一种契机。孝太郎心里面很清楚,因此也轻松以对。
「对不起,房东。都怪早苗比想像中还要有份量。」
「骗人,跟我黏在一起明明就很高兴。」
「真羡慕你,早苗。里见,下次也背我吧!」
「那得等到房东的体重比较轻的时候。」
「过分,人家最近一直都很轻!」
「骗人。昨天在大澡堂量体重时,明明就在抱怨自己又重了零•五公斤。」
「早苗!真是的〜〜〜」
「嘿嘿嘿〜〜〜」
早苗从孝太郎背上跳下来,跟静香拌起嘴来。孝太郎在一旁静观她们的模样,却在途中发现两人附近的由莉佳表情不太好看。
「由莉佳,怎么啦?」
「里见,我问你喔!大概要吃多少冰淇淋,才相当于一顿饭?」
「你啊,不要想利用冰淇淋节省伙食费。」
「可是冰淇淋没有保存期限!?应该将利用价值发挥到最极限才对!!」
由莉佳已经过惯了贫穷生活,打算以在这里所制作的冰淇淋果腹。没有人知道穷困的生活何时会降临,说不定明天就没钱吃饭了,因此未雨绸缪向来是由莉佳的思考准则。
「慢着,由莉佳!就算你突然没钱了,我绝对会想办法替你张罗跟今天在这里制作的冰淇淋差不多的三餐!所以不要拿快乐的时光来填饱肚子,这种念头太悲惨了!」
然而,看在孝太郎的眼里,由莉佳的想法过于负面,令人十分同情。
——难不成由莉佳也跟我一样,在这个方面无法完全信任他人吧……
如果坐视不管的话,由莉佳一定会走上歧路。孝太郎无法当作没看见,说什么都要阻止她。
「真的吗!?」
听到孝太郎的说法之后,由莉佳顿时双眼一亮,两手在胸前紧握,以祈祷似的气氛贴近孝太郎。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超喜欢里见的说!!」
只见由莉佳握着孝太郎的手,剧烈地上下摆动,双眸更是流露出发现救星的眼神。
「由莉佳,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可别因为我答应要帮你度过眼前的危机,你就把冰淇淋当成下一次危机降临之际的战备储粮。」
「咦咦咦,不行吗!?」
由莉佳突然停止动作。
「当然不行!!剩下的冰淇淋我全都要吃掉!!」
「这么无情!!发发慈悲吧〜〜大发慈悲吧〜〜〜〜!!」
由莉佳巴着孝太郎苦苦哀求,却被孝太郎断然拒绝。其实这意味着孝太郎将会永远帮助由莉佳,她却浑然不觉。
开始制作冰淇淋之后,就是擅长料理的人发挥强项的时候。而且冰淇淋的制作在过程上比较简单,没什么可能失败的原因,因此在擅长的人支援不擅长的人的情况下,大家的冰淇淋都顺利步入最后的完成阶段。
「里见。」
「来了。」
孝太郎和真希一起制作冰淇淋。孝太郎的料理实力不算好也不算坏,因此跟料理实力也不是特别出色的真希一组。
「接下来——」
「交给我吧,我最擅长需要出力的工作。」
孝太郎和真希的制作过程有些奇妙,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谈。或许是感觉上有许多相似之处,总是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这点相当不可思议。在这个情况下,制作的程序进行得十分顺利,跟吵吵闹闹的早苗或是提亚可说是截然不同。因此两人是第一个进入最终程序——搅拌低温保存的材料。
「对了,蓝华。你喜欢巧克力吗?」
基本上接下来的工作就只有搅拌。因此孝太郎一边转动搅拌装置的棒子,一边跟站在旁边的真希说话。
「咦?问这个做什么?」真希疑惑地歪了歪头。
「因为这是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嘛。当初你直接选择这种口味,情人节时又送巧克力给我,因此我才想说你应该很喜欢巧克力。」
「这是因为……」
孝太郎的说词让真希的双颊微微泛红,难为情地低下头去,之后才有所顾忌地开口说:
「……其实不是喜欢巧克力……而是知道要是选择巧克力口味的话,你应该会吃……所以才……」
「我?」
「……嗯……既然要做……当然要做你会吃的……」
经过情人节的事件之后,真希知道孝太郎可以接受巧克力。因此在选择冰淇淋口味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巧克力。
「这是我们一起做的,不管是什么口味,我都会吃。」
「『一起做』不过是结果论的说法……」
「啊,嗯,说得也是。既然如此,就得继续加油了。」
「……嗯,拜托你了。」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此打住,孝太郎继续默默地转动搅拌棒。真希的说词等同于喜欢的告白,孝太郎当然心知肚明。陷入尴尬的两人,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
完成之后的五种冰淇淋都十分可口,其中又以优格冰淇淋的卖相最为出色。这是晴海和可蓝小组的成品。
「光是可蓝制作的这点,就令人产生不祥的预感。」
「你也只有现在才能讲这种话。」
平常的可蓝一定会对孝太郎的揶揄大为光火,这次却不一样。可蓝对冰淇淋的成品相当有自信,脸上依然维持得意的笑容。
「这点我知道。」
「咦……」
不过,孝太郎肯定了可蓝目中无人的说词,反而让可蓝大感意外,甚至难为情了起来。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心跳也比平常快了少许。
「有樱庭学姐坐镇,怎么可能失败。」
「呜……给、给我闭嘴!吃就对了!」
「呜噗!」
结果被孝太郎激怒的可蓝,强行将手上的冰淇淋塞进孝太郎口中,但这样依然无法平息怒气。
「……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嘲笑我,真是受不了!!」
可蓝当场气得直跺脚,双眼甚至泛起薄薄的泪光,似乎真的很气愤。这时,一起制作冰淇淋的晴海,对可蓝笑了笑。
「当然是因为里见喜欢你,也相信不管说了什么,你都会原谅他。若非如此,里见又怎么会三番两次捉弄你呢?」
捉弄代表信任。可蓝就是无法体会这点,孝太郎才会一直捉弄她。之所以不捉弄晴海,是因为晴海十分了解这点。她早就把孝太郎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才不是呢!!就只是单纯的没礼貌而已!!」
即使晴海这么说,可蓝依然余忿难消。她本来就十分死心眼,怒气宛如炭火一样持续燃烧。
「呵呵呵……里见是个贪心的人,光是笑容满面的可蓝似乎还不够。你是不是想要更多各式各样的可爱可蓝呢,里见?」
「呜咕!?」
然而,听到晴海的说法之后,孝太郎立刻被冰淇淋噎住,等于是告诉可蓝晴海说得没错。
「呜咕、呜咕咕!!」
「……之、之后再来问你味道如何好了!」
不过就是因为晴海说得没错,反而对可蓝造成了问题。只见面红耳赤的可蓝飞也似地逃离现场,留下频频槌胸的孝太郎,以及笑容满面的晴海。
「呜咕……咕……饶了我吧,樱庭学姐。」
顺利咽下冰淇淋之后,孝太郎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真的有点为难。晴海的说法绝非谎言,甚至刺中孝太郎的痛处。
「呵呵呵,我可是立志成为恶女的人。」
成功戏弄孝太郎的晴海露出开心的笑容。基本上晴海是个不擅长捉弄他人的人,只有纠正孝太郎愚弄可蓝的行为时,才是玩弄孝太郎的唯一机会。
「……等一下一定要向奇莉华抗议……」
孝太郎的神情大为不满,似乎已经察觉到幕后黑手的存在。
「咦?这么快就被发现啦?」
「早就发现了!」
利用对方的捉弄反将一军,合气道类型的恶女。这种事情不太可能是晴海自己想到的,显然是奇莉华在背后鼓吹的结果。
制作完冰淇淋,大家将会互相品尝,到时孝太郎极有可能逗弄可蓝。这时只要晴海揭发孝太郎的真心话,就可以在不伤及良心的情况下成为恶女,可蓝的怒气也会跟着消失。
「——然后你就会来找我,事情就是这样。」
说话的同时,奇莉华将自制的冰淇淋递给孝太郎。孝太郎默默地品尝。奇莉华的冰淇淋是香草口味。由于搭档是由莉佳,卖相称不上最佳,却也是十分美味。
「我认输。」
「很好。」
同时败给奇莉华的谋略以及冰淇淋,这是孝太郎双重意义上的认输。自己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孝太郎也只能竖白旗投降。
「……这是第三次跟你一起搭乘摩天轮吧?」
而且孝太郎也知道奇莉华把自己找来的原因,因此说什么都无法继续保持愤怒。看到面带微笑的奇莉华站在摩天轮前,孝太郎没办法生气。
「这里没有云霄飞车,只能以摩天轮将就。」
孝太郎等人每两人分一组搭乘摩天轮,孝太郎目前正跟奇莉华待在车厢之中。奇莉华在十一年前就费尽了心思,想跟孝太郎一起搭乘摩天轮,自然会用上各种谋略和计策。
「不管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实在不是你的对手。」
「倒也未必,有时我还是会感到不安。」
「你是说柏木吗?」
「柏木?你跟她怎么了?」
「……不,什么也没有。」
「是哦。」
孝太郎认为奇莉华口中的不安是指他跟柏木汐里之间的事情。而奇莉华基于自身的体贴,刻意假装不知道。孝太郎并不认为奇莉华真的一无所知。只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必要。孝太郎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奇莉华应该也认为没必要继续讲这件事。而且转换成奇莉华所期望的话题,应该比较有收获。
「对了,奇莉华,接下来要不要去其他的地方?」
「……孝太郎,你今天怎么特别温柔?」
奇莉华露出高兴的微笑。她对出自孝太郎口中的温言暖语感到愉悦。
「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哈哈哈,刚好相反。只是注意到之前一直没能好好地陪陪你们。」
奇莉华对他人的感情十分敏锐,就算不说,迟早也会察觉。因此孝太郎干脆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就算犹豫不决,至少也应该在可以允许的范围之内表达自己的心情。」
例如现在无法从九名少女当中择其一,也应该真诚以对。而且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也代表九名少女都是特别的存在,更是不应该让她们感到不安。他会这么想,果然是受到汐里勇敢告白的影响。远眺窗外的青空,孝太郎脑中浮现拼命诉说情感的汐里。那种豁出去的觉悟,只要有几分之一就好。自己也想向其他少女表明心迹,就像汐里一样。
「……」
面对孝太郎的说词,奇莉华以沉默回应。孝太郎略感奇怪,于是看向奇莉华,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了出来。但奇莉华脸上却看不出泪水是哪一种感情所造成的,顶多只知道应该不是悲伤。
「怎么哭了?」
「……抱歉。我自己……也不明白。只知道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各种不同的感情交错混杂,没有确实的答案……」
「我知道你并不悲伤。」
「这点……倒是没错。」
「是哦,那我就放心了。」
「呜、呜呜……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可以让我暂时哭上一段时间吗?」
奇莉华将左手紧握在胸前,压低音量啜泣。她很少显露出如此明确的情感,不过也没有担心的必要,因为她并没有感到哀伤。
「随你吧。我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等你。」
孝太郎从奇莉华的右手接过冰淇淋。正在哭泣的奇莉华无暇吃冰淇淋,眼看就要融化掉落。这样子实在有点浪费,再说目前孝太郎也无事可做。
「……孝太郎。」
「嗯?」
「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
「是哦,其实我也是。」
「嗯……」
之后奇莉华继续哭泣。看着泪眼婆娑的奇莉华,孝太郎不禁心想。如果说了同样的话,其他八名少女是否也会流泪?不过若真的哭出来也好,毕竟孝太郎其实也很想哭。之所以强行忍住,不过是基于男人的尊严罢了。因此奇莉华独自一人继续哭泣。直到孝太郎吃完冰淇淋,开始啃起饼干杯时,奇莉华依然兀自啜泣。
贤治行经摩天轮前方时,孝太郎等人刚好走出车厢。穿过大门来到外面的众人立刻起了争执。由于相隔一段距离,听不太清楚声音,不过从动作看来,贤治立刻察觉事情似乎相当严重。
『孝太郎,你也要直接说喜欢我!!』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们全都偷听到了!!』
『什么!?奇莉华,你居然暗算我!?』
『不,是我自行偷听的!?活该,你活该!?哦——呵呵呵呵!?』
『该死的可蓝,别太嚣张了!!』
『我也听到了喔,雷欧斯大人。』
『艾莉!?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少女们抓着对方,大声咒骂。话虽如此,却感受不到一触即发的气氛,现场反而弥漫着开朗欢乐的气息。无论是好是坏,都有一种他人无从介入的感觉。
「……想要打进那个圈圈,果然有点困难。」
贤治打量着孝太郎和其他人的模样,跟内心的想法如出一辙的话语同时传入耳中。贤治微微一惊,转头望着声音的方向,汐里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跟贤治一样,都是恰巧路过这里。
010
「柏木同学,所谓的果然,代表你是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向孝郎告白的吗?」
贤治从孝太郎口中得知汐里的事情,因此自然特别注意出自汐里口中的『果然』二字。一想到这是自杀式的告白,更是感到惊讶。
「嗯……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想在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放弃。」
汐里已经注意孝太郎好几年,早就知道最后的结果。孝太郎的心打从一开始就向着九名少女。然而,汐里依旧无法压抑累积已久的感情,踏上了告白一途。除非是卯足全力的正面告白,否则一定会懊悔终生。
「我想我一定是太晚行动了。」
汐里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她什么都知道,清楚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晓得其中的原因。
「其实我应该在里见同学开始改变之前,也就是进入高中时立刻采取行动。我理应试着去改变他,坏就坏在我没有这么做的勇气。」
开学后不久,提亚等人的出现让孝太郎的身边热闹了起来。当时不应该怯步,而是直接展开行动才对。就是因为办不到,汐里的心意才无法传达给孝太郎,这就是事情的全貌。
「……如果那几个女孩子没有出现,或许你可以拯救孝郎。」
假使提亚和其他人并未转入吉祥春风高校,汐里迟早会采取行动。到时候孝太郎应该会被汐里拯救吧,贤治如此认为。
「啊哈!松平同学好像里见同学的妈妈喔!」
「别说了,有点恶心……」
「啊哈哈哈!」
汐里的笑容和声音都十分开朗。她以认真的态度勇敢向孝太郎告白,结果落得惨败的局面,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或许是采取正面进击的缘故,现在的她已经彻底对孝太郎死心。感受到这点之后,贤治又犯了老毛病。
「别说这些了,要不要跟我交往?」
「这种话应该对才刚失恋的女孩子说吗?」
汐里对贤治报以冰冷的视线,似乎大感失望。不过贤治早就习惯这种情况,面不改色地耸耸肩膀。
「会喜欢上孝郎的都是好女孩。」
「真是……松平同学真坏啊,呵呵呵。」
汐里的笑容清新而美丽。凝视着汐里的笑容,贤治开始认真思考该怎么做才能真正跟她交往。终于遇到了理想中的对象——贤治的心中甚至萌生这种念头。
可乐娜陆战规定 NEW!2010/11/4
仓野奇莉华(居住于可乐娜庄一〇六号房)所提出的第十条废止案,以弃权一票、赞成多数的结果通过提议。笠置静香(可乐娜庄房东,居住于二〇六号房)也支持本案,若当事者在一周之内未提出异议,第十条正式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