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起来,看见手机顶的LED灯在闪烁。很久不见除了充电时的闪灯了,是来短信了么?我揉着睡眼,把枕边的手机拿到手上。懒得拔充电线,一点亮屏幕,通知栏上顿时显示来邮件了。
如今都是用聊天软件交流,收到电子邮件也是件稀奇事。我料定准是广告邮件,点开邮箱,发现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地址发来的。
【(无主题)
明天12点到和泉站检票口】
“……这是什么。”
明天是周六,和泉站是离学校最近的一个站。是谁约我出去么?既然我没印象,那应该是失忆前约好的。我搜了一下对方的邮箱地址,却没有任何记录。
怎么一回事。
一个从未和我邮件交流过的人,突然叫我明天出去。明天我是有空,去一趟也无妨,可起码得弄清出去的目的。
【抱歉,请问一下你是谁?】
我刚一按发送,下一瞬间便来了回信。
【Mail Delivery Subsystem
邮箱不存在,发送失败。】
“诶?”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对方的邮箱不存在?那是怎么给我发邮件的?对方是发完邮件后就注销了邮箱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
不祥的预感。明天该不该赴约?这莫名其妙的,不去感觉也无所谓。不过,我挺好奇为什么会约我出去。
以前的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或许,会和这有联系也说不定。
“叉樱,早上你给我发邮件了么?”
放学后,我直接向她问道,她白了我一眼:
“没有。”
“这样啊。”
“发生什么了?”
“不知是谁给我发了邮件,我想回信,却显示对方邮箱不存在。”
起初以为是对方设置了拒收功能,可这样也不会显示邮箱不存在。看来对方的邮箱真是不存在。
“……邮件内容是?”
“约我明天去和泉站。”
“你要去吗?”
“我还在犹豫。”
“对方是谁挺在意的,你一个人会有危险,我也一起去。”
“你干嘛擅作主张。”
对方是危险人物的话,就更不能让她去了。我正想着找个理由拒绝她,教室门突然打开了。
第一反应是有人来商量了,可来访的他穿着熟悉的T恤和篮球裤。
“永一,你果然在教室。”
来人似乎认识我,想必是篮球部的人。我也是篮球部的成员,他应该是我的队友。
他见我无动于衷,脸色暗了下来:
“我是tomoki啊,吉村智辉,篮球部部长。”
说起tomoki,是在聊天软件上问过我来不来晨练的人。我和他有这么深的交情么。这样一个朋友,我竟然给忘了,内心深处不禁一阵难受。真想向他赔礼道歉,可这不过是我的自我满足罢了。
“……怎么了?”
“我想让你去参加下训练,也快到比赛了。”
“我?”
Tomoki点了点头。
我甚至都忘了,自己在篮球队里是什么站位。我以前从来不擅长运动,没想到还跑去打篮球了。
现在本是训练时间,Tomoki还特意跑过来叫我。为什么这么执着让我回去呢?
“为什么要叫我?”
“你是我们队的核心啊。”
“……真的?”
“是啊,我和你是主力前锋。你这一个月没来,训练都没法进行了。虽然知道你出了事,不过一次就好,你就来参加一下训练吧。”
“…………”
没想到我竟然是这么重要的角色,简直出乎意料。当我放学后和叉樱一起无所事事时,tomoki肯定是在忙得焦头烂额。
我朝一旁的叉樱使了个眼色,她不说话地点了点头。待会来商量的人就交给她了。
“行吧,我去。”
“噢噢……!”
“永一终于回来了。”
“下次比赛赢定了。”
我走进了体育馆,篮球部的成员一见到是我,便开始纷纷谈论了起来。而且都是夸赞我。看来我真是篮球部里不可或缺的人才。
篮球部全员大约有十五人,正在进行半场五对五训练。女子篮球部则在隔壁场做相同的训练。她们一见到我,便望着我窃窃私语起来。
Tomoki拍了拍我肩膀:
“你先去热身,之后加入五对五训练。”
“这么快,我不行啊。”
“可以的,总之来吧。我和你一起打首发。”
可以想象,自己绝对打得很烂。可部长都这样开口了,只能相信自己了。
十分钟的跑步拉筋后,我加入到了训练。比赛时长先定了个七分钟。对手和队友们都迫不及待,纷纷摩拳擦掌。心中紧张和兴奋混杂在一起,感觉血管跳动得更加剧烈了。
15-8
首发对替补的七分钟对抗赛,结果如上。首发得8分,替补得15分。
比赛结束了,场上只听见大家的喘气声。感觉喉咙干得发痛,呼出的气掺杂着血腥味,全身汗流不止。我把手撑在膝盖上,缓了足足一分钟。
我打得毫无默契。
我在场上仿佛是个局外人。老是穿丢球,还和篮板下的队友撞在一起。我打了一个回合,大家的表情便从期待转向失望。吹哨完场之前,我一直在拖队友的后腿。
我抬起头,正好和tomoki碰上了眼。他苦笑着来到我身边:
“毕竟你很久没打嘛。”
说着,他又拍了怕我的肩膀:
“要不再来一次?”
“……不了,我先回去了。”
只这一句,他没再挽留我。
我回到教室,见到叉樱孤零零地在座位上玩手机。
“训练怎么了?”
“……累死了。我失忆前就没去一阵子了,身体迟钝了好多。”
她只说了一声“是吗”,便闭口不再说话。我耐不住沉默,喃喃了一句:
“我完全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叉樱瞥了我一眼。
“失忆前的我,是队里的首发,而且还是战术核心。可我今天完全发挥不出来,让大家失望了。”
我全身摊在椅背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差不多十秒,叉樱开口了:
“即便这样,现在的你就是你。”
现在的我——就是真正的我,是这个意思么。
无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我就是我。我只是失去了记忆,其他是一样的。只要找回记忆,我就能变回曾经的我。并没有哪一边才是真正的我。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是来信息了。
【请来体育馆后面。】
是一个叫椎名由香的人发来的,是我不认识的……不,是我忘了的人。突然这样叫我出去,我心里是没有一点头绪。
叫我出去……忽然,我想到了早上的邮件。
或许和这有什么关联。
我来到了体育馆后面,见到了一位女生,她身上穿着篮球服,束了一个单马尾。她应该是女子篮球部的人。她笔直地看着我,从其眼神中,可以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意志。
“学长。”
她这样叫我。还以为她和我同年级,没想到是学妹。
“……对不起,你知道我那个……”
我拐着弯向她暗示了失忆一事,她立时垂下了眼眸,紧抿着嘴唇:
“没事……我能理解。”
她说能理解,却没说能接受。听起来是这个意思。
“我叫椎名由香,是女子篮球部的。学长对我……”
说着,她含糊了起来,思考了半天后,眼珠瞥向了右上方:
“学长对我,稍微比较亲近。”
这说法另有深意。她说是亲近——并没有说在谈恋爱。我和叉樱已经是情侣,她和我想必只是朋友关系。
“所以找我什么事?”
“我看了刚才的对抗赛。”
“……啊啊。”
椎名直直地盯着我,仿佛在窥探我的瞳孔深处。
“学长只是失忆了而已。失忆不是没法治吧?”
心因性失忆症是能治的。如今,校方也已经采取了对策。为了让我们记起过去,大人们选择了不插手,问题都交由班内自行解决。
“好像是能治好。”
“那我来帮学长治,我会让学长找回真正的自我。”
她的脸上写满了类似于正义感的坚决。听见她这话,我恍然大悟。
真正的自我。
对于椎名而言,真正的我是以前的我。不单是椎名,对于tomoki,对于母亲——对于我身边的所有人而言,以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现在的我,只是突然性格大变的一个陌生人。
一旦认识到这一点,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刺中了。比起刺痛,我更在乎找到了正确答案的触感。
“谢谢你……不过没事的,我会自己去解决。”
椎名一瞬间瞪大了眼,露出了苦笑。
“怎么了?”
“没什么……这话说得好像以前的学长。”
“……这样啊。”
椎名道了一声再见,便快步离去了。
我,必须找回以前的我。对此,我已经心中有数了。
2
我来到了和泉站,掏出手机看下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来得早了点。检票口前面有绿窗口,我便背靠在那柱子上。
为了摸清邮件的目的,我遵照上面所写的来了。感觉不像是要出事的样子。要真是无事发生,我可就头疼了。这封邮件是关乎失忆前的我的唯一线索。这里得出现个人,发生点事儿,我才能凭此追溯自己的过去。
周六就是人潮涌动。我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看叉樱来了没。
“…………”
叉樱终究还是要跟着来。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本不想让她掺和进去,可依她的性格必定是不许的。我很清楚,她就像一辆没刹车的跑车,油耗尽前绝不会停下。当时我把邮件的事跟她讲了,或许,心中是隐隐期待着她来也说不定。
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过去,是有点可怕。
若是身边有叉樱在,我能把自己的过去玩笑着跟她讲——到时候,叉樱大概会说些在理的话吧。
十一点五十分,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叉樱却还没出现。没想到她有不守时的一面。反正我有手机消磨时间,等下去也无所谓。
叉樱大概会从站北口出来,我往那边瞟了一眼,见到一位佝偻老奶奶为难地站在楼梯下。她的旁边是一个装着超市购物袋的手推车。
我顿时明白了状况,走出了一步。脚步却就此停了下来。
记得曾几何时,我也站在过这个地方。同样地有个老人为难地站在楼梯下,当时的我过去问了声要帮忙吗。那老人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便把其中一个行李递给了我。我接过行李,刚要往楼梯上走,那老人却大叫了一声。
——有小偷。
于是我被附近的人给抓住了。我对警察解释了一番后,才解开了误会。时间则已经被耽误了三个多小时,而且心情糟到了极点。
当时的情感逐渐涌上心头,是委屈、气愤、愤怒和绝望。
我把迈出的脚收了回来。我可不想再吃一次瘪了。
“我来帮你吧。”
此时,有人向老奶奶搭了话。是叉樱澄。
老奶奶不好意思地说了声不用,她则立即拎起手推车,一眨眼的功夫,便朝楼梯上搬了起来。老奶奶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开始上楼梯。叉樱见状连忙下了楼梯,扶起了老奶奶的手。
此情此景,让我的心头涌起了一股负罪感。为什么我没去伸出援手呢?为什么就此停步了呢?
然而,即便如此,在无数次的想象中,我仍会选择停步。
登上楼梯顶后,老奶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谢谢你,帮大忙了。”
“接着是要去哪呀?”
“搭电车去行政中心。”
“这样啊,那我就送到这里了,一路上要小心哦。”
老奶奶若不是要搭电车,恐怕她还打算一路送到目的地。叉樱与老人道别后,朝我这边走来。
我和叉樱对上了眼,她向我举起了小手,像是在打招呼一样。对此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你等很久了?”
“有点儿,是我来早了。”
“哦。”
“……刚才那位老奶奶挺开心的。”
“啊,被你看见了?”
她没有觉得难为情,只是单纯的一脸惊讶。
“我以前也试过一次,跟你一样想去帮老奶奶搬东西,结果被冤枉成小偷了。”
“啊,这种事我也遇到过,最后把警察也闹来了,太折腾人了。”
“诶?”
我惊得叫了一声。
叉樱也遇上过同样的人?
……即便上过当,这次她也愿意伸出援手?
浑身的力气似被抽去,我小小地叹了口气,连抬起视线的力气也没了。
我没去帮人,叉樱却帮了。本以为是两人过去的经历不同,却并非如此。哪怕被吃过再多的亏,想必她也一定会挺身而出。
没错,她不就是这样的人么?为何我还会吃惊呢。
“…………”
我努力地俯视自我,想从中一窥究竟。在那里有的,是为了维持自我的自信。
那是对正确的自信。无论何时何地,我总能保持理性,准确地判断事物。这一点始终不变,这是我唯一的自我认同。
然而,这一自我认同,似乎要被叉樱给否定了。
“快到十二点了。”
“嗯。”
我没有考虑过接下来作何打算。要是无事发生,那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探寻过去的线索也会就此中断。
我提起十足的精神,细细留心周边有何变化。有没有偷看我们的人,有没有什么出事的预兆。
然而,毫无发现。
车站大钟的时分针重合在了十二点,表示正午已到的一段欢快音乐响了起来。
一定会有线索的,肯定——
“……什么事情都没有哩。”
“这不可能。”
就在这一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从裤袋中掏出一看,是来邮件了。总算有事发生了,我对此暗暗松了口气,并点开了邮件,是上次的邮箱地址。
【(无主题)
去电影院看电影。m42889】
接下来是得去看电影了。后面的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我手托着下颚,正凝神地望着手机,叉樱则探出身来,把头凑近了手机屏幕。一阵清爽的橘味发香,从她的秀发飘荡了过来。我的手依然握着手机,头不由地侧向了右边。她怎么毫无戒心就靠过来了。
她总算看够了,并挪回了身子。
“这一串暗号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哩。”
叉樱再一次凑近来看手机,我只能拼命地往后直腰,把脸尽可能地远离她。这个姿势太折磨人了,我干脆把手机递给了她。
她沉吟了几分钟,最后放弃了,把手机还给了我。
“总之先去电影院吧。”
不照着做也没有意义,我和叉樱于是遵照指示,朝电影院走去。电影院在车站商场的最上层,从检票口出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电影院的门前有一个架子,上面排满了宣传册子,我们则停在这儿驻步不前。粗略看了一眼有什么电影上映,却没有感兴趣的。
虽说要看电影,但不知该看什么好。邮件上也没写。
电影院里有不少情侣,前后左右都被一对对男女给包围了。在旁人眼中,想必我和她也是如此。我起初还诧异为何这么多情侣,后来才发现今天是某部爱情电影的上映日。嵌在墙里的屏幕正循环播放着宣传片,片名是叫《向天祈愿永不分离》。该导演的前作卖得大火,这次的电影则倍受瞩目。
听说是热议电影,我便心生抵触。或许是逆反心作怪,总觉得大家都去看了,那我不看也罢。连消遣娱乐都要去迎合他人,只让我觉得厌烦。
一旁的叉樱把宣传册一张张地拿到手上看,脸上满是认真,我向她搭话道:
“你觉得看哪个好?”
“你解开邮件的暗号了吗?”
“没有,毫无头绪。”
我并不认为那是暗号。一来文本太短,二来没有意义。应该只是打错或是乱码。
“……叫我们出来的人又没指定,看什么都行吧?”
“是么。”
为何让我们看电影,我虽然搞不懂,但这样大费周章地发邮件,其中必定是另有深意。
比如说时间。对方指定十二点到和泉站,一到十二点就吩咐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下命令的人肯定知道,走到电影院花不了五分钟。如此一算,应该有正好在这个时间点进场的电影。
自助取票机前排成了长列,我们从一旁走过,来到了购票前台。前台同样排起了长龙。上面的大屏幕显示着上映电影、进场时间、以及相关的座位情况。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十分。
正好有一部谍战动作片,不过应该不是它。时间也太紧了,都快检完票了。
下一场的则是,如今的热议爱情片《向天祈愿永不分离》。上映时间是十二点四十分。
“《向天祈愿永不分离》现在开始检票。”
检票员的声音响起,现在恰好到了进场时间。
莫非,是想让我们看这部电影?
“叉樱,看这个么?”
“没兴趣。”
“说的也是——”
她刚刚唯独没拿起这电影的宣传册,她也不像是追潮流的人。
叉樱既然说不想看,那就不看了,反正我也没兴趣。花大钱无聊地呆上两个小时,这也太憋屈了。活生生的花钱买难受。
邮件上只说了去看电影,具体看什么无所谓吧……
“那你有想看的么?”
“……这个。”
她把一张宣传册拿给了我看,是刚开场的谍战动作片。我看了看售票台上面的屏幕,下一场是在下午三点。
开场前的时间如何消磨呢。
“还得等到下午三点,我们去干什么好?”
我向叉樱问道。她正要张口说话,就在此时,响起了不争气的一声,像是小动物在啼叫,音源来自于她的肚子。她看上去如平常般冷静,眼珠却微微斜着向下,下唇紧抿着。这些微小的变化,便是她害羞时的模样。
“你饿了?”
没想到她会因为肚子叫而害羞,我不禁笑了起来。
“不许笑,我揍你哦。”
“抱歉抱歉,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车站商场里有一家快餐店,我们便去了那儿。中午时分正好人多,我们排队排了足足十分钟,才总算等到了空位。叉樱死死盯着菜单,我吃快餐从来只点芝士焗饭,不看菜单也罢。窗外是车站的周边景色,我正望着来往的人群,叉樱突然独自摇了铃。
店员马上过来了,她却还一脸较劲地盯着菜单。只好我先点了:
“我要一份芝士焗饭……叉樱你呢?”
“一份牛排、一份玛格丽特披萨、一份面包还有一份布丁。”
她一口气说完了。我被这点餐惊愕住了,店员则已经下好了单。
“……你这么能吃?”
“不知道该点牛排还是披萨好,干脆两份都要了。我们一起吃。”
“喂喂……”
你也太豪放了吧。我又不是大胃王,帮你吃不了多少。
等上菜时,她还盯着菜单不放。她该不会还想加餐吧,见我诧异地看着她,她才把菜单放回了原位。所有的菜一起上了,把餐桌占了个满。见她的嘴角微微抿笑着,我不由地去想,或许以前也有过相似的一天。
以前和叉樱谈恋爱时,一定也像这样出去玩过。这附近能去的,也就这车站商场和快餐店。我和她也一定来过这里。
或许,就在这家快餐店,就在这个座位上,我和她做过一样的事。
那时的我,对叉樱是怎样一种想法呢?
会是和现在一样诧异?或许是微笑望着她?如今的我,已经无法揣测当时的想法了。
“…………”
今天能否弄懂这一切呢。
邮件上的指示,是探寻过去的惟一线索。然而,我却搞不懂邮件的用意。十二点来到了指定的地方,却不见一个人,去了电影院也一样不见人。
把我叫出来的人,究竟是有何意图。
本以为会有一个我以前认识的人出现。那人听说了我的失忆,终于忍不住在我面前现身——事实却并非如此。
难道只是单纯想愚弄我?
邮件应该还会来,到时候自然会知晓答案。
叉樱是一脸的满足,而我则是难受地按着肚皮,两人走出店门时已是下午一点半。时间尚早,我们便在商场里逛了起来。她对杂货店和服装店不感兴趣,这样也消磨不了时间。
然而,当我们经过一家游戏厅时,她的视线被娃娃机定住了。
“……怎么了?”
见她看得入迷,我朝娃娃机里看去,里面是挂着泳圈的扭蛋猫玩偶。橱窗上贴了一张纸,上面用红色大字写着“本日新品”。
“想要么?”
“……这个一周后在网上有得买,不用了。”
说着这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迈起脚步,正要离开游戏厅之时,她拉了拉我的衣角:
“等我玩一下,可以吗?”
“行。”
她到换币机把五千円纸币换成了百円硬币。这不像是玩一下而已。我望着她和泳圈版扭蛋猫激战正酣,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来邮件了。
【(无主题)
去游戏厅,把新出的扭蛋猫拿到手】
打开邮件的一瞬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近乎确信的预感浮上了脑海。我打开手机里的程序管理,逐个逐个去看,终于找到了一个陌生的app,名字是“定时邮件”。
点开app,弹出了一个界面,上面显示时间、地点、地址以及内容的输入栏。里面的发送地址,正是刚才收到的邮箱地址。
啊啊,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这下真相大白了。我双手捂着脸,顺势将头发往后一撩,深深地叹了口气,如同是坠入了深渊。
车站是原本的集合地点,邮件中的暗号则是取票码。之所以要去游戏厅拿新款扭蛋猫,是因为这是和叉樱的约会。
本来,今天是我和叉樱去约会的日子。
昨天开始发来的邮件,本是来提醒我的。
是过去的我,发给了现在的我。
看过电影后,我和叉樱便匆匆分别了。我没心情和她在一起,电影情节也完全忘了。脑中满是不得不去思考的事、以及胡思乱想的事。
“我回来了。”
走进家门口,母亲从起居室冷不丁探出了头:
“今天做了饺子哟。”
“肚子不饿,我那份一点点就够了。”
母亲僵住了,好奇地瞅着我的脸:
“哎哟,这真是稀奇。”
“怎么了?”
“你明明最爱吃饺子了。”
“……我下次再吃个够吧。”
我并非特爱吃饺子,对它只是一般的喜爱。它却是我以前的最爱,不知这是不是也和人际关系有关。或许是叉樱爱吃饺子,而我受她所影响了。
我提着沉重的脚步,上了楼梯,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也懒得换衣服,一口气躺到了床上,合上了眼。我现在只想一动不动地好好休息。身体是闲下来了,脑袋却不由自主地转了起来。各种不想面对的事充斥在脑海,终于我得出了结论。
以前的我太优秀了。能带领班级,在篮球部是王牌,还和叉樱谈恋爱了。
现在的我太差劲了。在班上不敢出头,在社团扯人后腿,还爱不上叉樱。
这也相差太远了,搞不懂个中的逻辑。
怎样才能找回过去的我?
我曾经以为,这个问题过于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通。然而并非如此。
过去和现在,唯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爱不爱叉樱。
仅此而已。
对于过去的我而言,叉樱便是全部。我爱她,爱到设计了一个完美的约会计划,还发邮件来提醒自己。
为何我会这么爱叉樱澄呢——?
要是能理解这一点,或许,我就能变回过去的自己、真正的自己。
3
午休时我把白户叫到了天台。吹萨克斯的有备用钥匙,可以随意进出天台。我来到时,发现白户早在了,她坐在栅栏底上,膝上搁着饭盒。她一见到我,便冲我挥起了小手。
“坐旁边行么?”
“不行,夏美会吃醋的。”
那我无地可坐了,只好干巴巴地杵在她面前。白户指了指身旁:
“愣着干嘛,坐下来呀。”
“你是失忆了么,好可怕。”
白户调皮地笑了笑。我在她身旁坐下,从塑料袋拿出了菠萝包。白户把暖色的饭盒巾解开,在膝上铺展开来。
“你竟然吃菠萝包呀。”
“诶?不行么?”
“菠萝包可是叉樱的最爱,之前见你买菠萝包只是为了喂她。没想到你自己会吃。”
我还干过这种事?一点实感都没有。
“所以呢?”
“诶?”
“你叫我过来是要干嘛?”
她这样来问,我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这样吃完菠萝包就走人又不行,只好把心一横问了出口:
“我是怎么爱上叉樱的啊。”
“怎么爱上叉樱?”
白户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
“这种事就别问他人呀,除了你本人谁还会清楚。”
“可是我也不清楚啊。白户,在你看来是怎样的?”
白户放下了筷子,抬头望着天空沉吟:
“我这外人也不太清楚……只是,叉樱对你而言好像是必不可缺的。叉樱也离不开你。你们像是两块歪掉了的拼图,正正好好拼在了一起。”
必不可缺是么。
可是如今,我和她没在一起也没关系。我没有叉樱也行,叉樱没了我也没有任何问题。
“反正你自然而然会爱上她的啦。”
“不能自然而然了,我必须尽早爱上她。”
只要理解了我为何爱上叉樱,我就能搞懂当时自己的精神状态。如此一来,我就能搞懂该如何变回以前的我。
一刻也不能耽误了,我必须尽快回到以前。
篮球部也好、学妹也好、妈妈也好,大家都期盼着以前的我。
“九濑同学。”
白户特意叫了我的名字,用责备的眼神盯着我:
“爱这种感情,是无法理解的。”
“诶?”
“我爱夏美,你能理解我这份‘爱’吗?你能分毫不差地明白,我是如何爱上夏美的吗?”
“这个……不能。”
我怎么可能懂,我对海野又没有爱意。哪怕我爱海野,我的爱和白户的爱是不一样的。爱她什么地方、爱上她的契机、和她的回忆,这些全都不一样。
想真正弄懂爱一个人的感情,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别妄想去弄懂。你只要坦率面对自己的感情就好了。所谓的爱,是最不能用理论去解释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爱情并非理论,不是靠对照对比得来的。
怎么去推理都是白费功夫。
这样我该如何是好。
我该怎么办,才能再一次爱上叉樱?
放学后,叉樱一如既往地来到了我的邻桌,一如既往地玩起了手机。教室的门也是照常关着,没有人来商量,能隐隐感觉到门的孤寂。
“叉樱。”
“……怎么了?”
“你觉得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能干。”
她不容喘息地答道。
“真的么……”
我本来手托着腮帮,胳膊突然被打了一下,脑袋瞬间失去了支撑。像是不倒翁一样,脑门一下磕到了桌面。
“身为班长哪会不能干嘛。”
实际上,班上的事感觉没有她也无所谓,反正这段时间我已经对此深有体会。要是没了我,来商量的事不会解决,她在班里也会被人孤立。可这些要是说出来,必定会被胖揍一顿,我选择了噤口不言。
“还有呢?”
“……干嘛问这个?”
“我是在帮你找优点啦。”
撕破嘴我也说不出:这是为了爱上她而找线索。叉樱似是认同了这一说法,继续道:
“正直。”
“正直?”
我半带嘲笑地重复道,她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哪儿正直了。”
“大家羞于去做的事,我都能好好去做。”
“那不是羞于去做,而是大家在犹豫而已。而且不去做才是明智之举。”
“才不是这样。”
的确,叉樱比任何人都有关爱心,能拼命地去帮人。可她没察觉,自己的行为却会导致大家的不愉快。
“久住的事也好,砸麦的事也好,小鸠的事也好,海野的事也好,你的处理方式太过冲动了。从来没考虑过后果。”
“我有认真考虑过后果。”
这样争吵下去也说不清,纯粹是浪费功夫。
我越和她说话,对她便越感觉火大。我和她是从根本上的合不来。我不由抱住了头,究竟自己是怎样爱上她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放弃了和她说话,摆弄起了手机。感觉和她再说下去也没用。一点开屏幕,发现来短信了。
是女子篮球部的学妹,椎名发来的。
我来到了体育馆背面,椎名早在等着了。她穿了T恤和篮球裤,上身还挂着号码布,看来是从训练中偷溜出来的。一见到我,她不打招呼便直接问道:
“学长怎么样了?能变回以前的学长吗?”
“……这个嘛。”
感觉是变不回去了。可是面对这期盼的目光,我不好意思说实话:
“你为什么想要我变回以前?”
“诶,这个……”
说着,椎名扭扭捏捏地挪开了视线:
“这可是秘密哟。”
看这撒娇般的声音以及态度,我大致上明白了。我却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你是暗恋以前的我?”
“诶诶!居然问得这么直白!?”
椎名红着脸瞪大了眼。我不作声地点了头,她便低俯下脸庞,半晌后才微微点了头:
“……我曾经在这里哭过。”
“诶?”
“我本来就不怎么会打篮球,给大家拖了后腿……因此训练时我来得比谁都早,走得比谁都晚;老师见我这么刻苦,就安排我上了比赛。那比赛一年才有一次,有些师姐还只能坐冷板凳。而我发挥得又不好……就……”
椎名哽住了,要说的话似是挤在了喉咙。她勉强地笑了笑,话被笑容裹着吐了出来:
“我被欺凌了……虽然程度不太重。”
“这样啊……”
“她们故意不给我传球,把我的球鞋弄丢了。我就躲在这里哭。结果被学长看见了,你还向我搭了话。当时我说了声没事,只想快点离开这地方,学长却抓住了我的胳膊,安慰我说下去……于是我就向学长坦白了一切。学长随即帮我制止了欺凌,还帮我训斥了那帮人……现在我没再被欺负了。所以说,学长是我心中的英雄。”
这是哪来的豪杰啊,我不由地怀疑。
见到有人哭就上前搭话,这一点尚且能够理解,现在的我也会这么做。可是把人强行留下,问出话来,还亲自去制止欺凌,这些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别人都要走了,哪有人会去挽留下来;听到别人被欺凌了,顶多就安慰两句罢了。
这不是正常之举么?
有些人就不愿意倾诉烦恼,你强逼人家说出口,万一起反作用了可怎么办。你贸贸然跑去和欺凌的人当面对质,万一适得其反了可怎么办。
这种不顾后果的鲁莽做法,和叉樱一模一样。我绝对做不出来。
“学长对人又温柔,还是大家的领头羊,真的太耀眼了。”
过去的自己沉甸甸地挂在了胸中。
她用了耀眼来形容。想必在众人的眼中,过去的我便是这样的。我很清楚。
对现在的我,谁也不抱期待。
是病。现在的我只是患了病,一时失去了原本的自己。只要医治好了,就能康复回来。我就能变回大家期待的样子。
如此一来,我也能去回应大家的期待。
大家想要的是,像叉樱那样的我。
“像叉樱那样……?”
蓦地,我想起了白户的话。
我和叉樱是互相必不可缺。像歪掉了的拼图那样,我和叉樱是相互镶嵌着。叉樱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我身上有叉樱没有的东西。
“学长……没事吧?”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点开了日记app。这加了锁,需要输入四位密码。
这不是很简单么。对于以前的我而言,叉樱便是一切。这日记里面,肯定是写满了叉樱的事。密码只能是0415,即是叉樱的生日。
我输入了密码,锁解开了,弹出了一个日历。只要点进某一日,该日的日记便会显示出来。我往之前的月份翻,发现每一天都写了日记。
日记开始的第一天,是去年的七月十七日。
“椎名对不起,下次再聊。”
“啊,学长。”
椎名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我快步离开了这里。
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地,去面对自己的真相。
“…………”
我选择来到了天台,之后过了一个小时,太阳开始下山了。天台门没上锁,起初还以为有人,可是不见吹奏乐部的成员,其他的人更是没有。说起来,他们最近都在音乐室合奏。应该是练习萨克斯的人忘了锁门。
我往下俯瞰操场,足球部和棒球部的人在训练。里面会有二年三班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他们都有融入进去了吗?
自己现在和以前的差别,都有好好补上了吗?
我出神地眺望着操场,忽然背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那是开门声。我回过头去,看见叉樱站在那儿。没料到这种时候她会出现在这里,我一时目瞪口呆。
见到我在这儿,她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安心。
“找你好久了。”
“……怎么了。”
“你说出去一下,结果一直没回来。要真不回来的话,你平时明明都会直说的……快到清场时间了哟。”
“今天叉樱你一个人回去吧。”
我交代完后,又继续眺望操场。她静静地来到了我身旁,担心地瞅着我的脸:
“你怎么了?”
换作平时,我会敷衍她一句没事。可如今我静不下心来,等回过神来,话已经出口了:
“……你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曾经认为并不存在真正的自己。我曾经深信:人会受外部的影响而改变,环境才是决定人的一切。
现实中,小鸠和结城只是互相拿错了手机,便误认了真正的自己,两人活成了对方。
没有一个确定的自我,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改变自己的一切——然而,经过白户一事后,我有了新的认识。
海野失忆后,尽管和井波相处得不错,却选择甩了他,最终爱上了曾经爱过的白户。我曾经以为,爱这种情感,正是由外界因素所决定的——然而,却并非如此。
失忆后仍会爱上同一个人,这没有一个确定的自我,就绝不可能发生。
海野失忆前失忆后,都爱上了白户。
对于她而言,正是有一个真正的自我才办得到。
如此一回想,小鸠和结城也一样,他俩交换生活后仍感觉到了不对劲。都没有完全地融入进去。小鸠开始怀疑自己,结城被众多朋友包围后却想要独处的时间。
正是做了与真正的自己不相符的事,所以才会产生不对劲的感觉。
确实是存在的。在自己之中,存在一个真正的核心。
“对于我而言,真正的自己就是只做正确的事。无论失忆前失忆后,我都会慎重地、冷静地去选择正确的路……”
这便是我的全部。
我把手机举给了叉樱看。屏幕上显示着日记app。
“这是日记,我失忆前写的日记。以前的我的全部就在里面。”
里面写了,我爱上叉樱的缘由。我当时一边读着,一边强忍着反胃。
“以前的我憧憬着你,于是模仿了你的正直,努力地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你拥有我所没有的,想做就去做的果断。你在当时我的眼中,恐怕如同英雄一般。于是,我把她的这份正直,视作了不可或缺。
“会去模仿一个人,这很正常。”
“不是的。我曾经深信,这才是我的根本,哪怕失忆了还残存着。可是没想到,连这都是借来的。”
“没有这回事。”
“大家所需要的我,就是叉樱你啊。”
真正的我,已经一丝都不剩了。
现在我没有了人际关系相关的记忆。这已经排除掉了外因,可以说剩下的便是纯粹的我。然而,连这个都是借来的玩意。
我自己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究竟什么才是我?
还有我存在的必要么?
在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丝丝我之所以为我的意义么?
“我什么都没了。”
我痛恨起手中的手机。
这里面没有一点我的东西。没有必要了,我死死盯着手机。叉樱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说:
“别这样,里面不是还记录着以前的你吗?”
“这种玩意,一点用都没。”
“才不是没有一点用,得好好珍惜它才对。”
我再一次盯紧手机,用力握住它,奋力地扔了出去。手机勉强从栅栏上方通过,开始在栅栏的另一侧往下坠——在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叉樱的身影。她跨过栅栏,伸出了手。
她在干什么——?
我的呼吸停止了,世界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等回过神时,我已经冲了出去。她在空中接住了手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身体则完全处在半空中。
“叉樱!”
我朝下落的她伸出手,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手腕。一瞬间,抓住栅栏的手指传来一阵欲裂的剧痛。我强忍着痛,保持住了姿势。这样撑不了多久。
“快上来叉樱。”
叉樱看着我的脸,竟然露出了笑容。我想狠狠骂她一句,但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现在的你,一脸的拼命。”
“说、什么……快上来。”
我想把她强拉起来,但姿势太差发不了力。何况她压根就没想要上来。越过叉樱往远处的地面看去,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手掌渗出了汗,握着更滑了。
叉樱没有一丝紧张,而是释怀般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这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
现在想要拯救叉樱的我,千真万确便是真正的我。不是别人,也不是借来的,是只有我才拥有的情感。
——对了。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和叉樱在一起时总会感觉火大。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受伤。
只有她才会纯粹以正直去做事。大家总是会选择妥协。我也是其中之一,遇事只会寻找借口,却又自以为正直。
我只想守护住你那份无瑕的纯粹。
如果放任她横冲直撞下去,她只会受伤,总有一天也会改变。她也会学大家一样,去妥协,去选择一条不受伤的路。我最不愿意见到这下场。
我想看她那英雄般的身姿,同时却又想去制止她。
这便是我对她的感情。
在失去了一切的如今,如果硬要去找,那么,这份感情便是真正的我。
“叉樱……!”
她看了我的脸,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过神来开始抓住我的胳膊往上爬。姿势稳住后,我一发力把她拉了上来,感觉手臂都快断掉了。呼吸缓不下来,浑身疯狂地冒汗。
叉樱也满身是汗,无力地瘫坐在天台边缘。她和我对上眼后,害羞地笑了。
这一刹那,感觉所有的点都连成了线。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串联其中的主轴隐约看见了。
自己以前的确爱上了叉樱,我第一次对此感同身受。
“来,这个拿好。”
叉樱把手机递了过来,我收下了。
“这么危险的事,你下次别再做了。”
“你下次要再打算舍弃过去,我还会去做。”
这话说得不愧是叉樱,我不由笑了起来。
第二天放学后,我把椎名叫到了体育馆背面。只见她心情极佳,脸上充满了期待。
“对不起。“
我一低下头,她疑惑不解地说道:
“怎么了?昨天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不是这样的……我已经不想回到以前了。”
“诶……?”
椎名瞪大了眼。
“我要以现在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以前的学长才是真正的学长呀,不去找回记忆,不去恢复原状真的好吗?”
“哪怕不变回以前那样,我还是我。”
“……这样啊。”
她垂下了脸。脚下的水泥地,被眼角落下的泪珠,给沾湿变黑了。
对于椎名而言,这相当于永别了吧。我相信这是正确之举。因为她有珍视的回忆,而我并没有。
“或许对于大家而言,以前的我才是更好的……可是,我不知道能否接受这样的自己。”
“…………”
“既然说以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那我自然也会变回去的。”
椎名如提线木偶般抬起了脸。她的脸上恢复了些许希光。
“说得对……说得没错。”
她慢慢地消化着这一切。
“那,我去训练了。”
“加油哦。”
她精神饱满地回了一声好,便离去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感觉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真正的我如何如何,这只能由我来决定。无论别人希望我成什么样,我也无须去理睬。
不先说服自己,就更别说要去为别人了。
“…………”
对,说服自己。
以前我没把这当回事,一直将其置之不理。
可是,这不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想必,其中就包含着一切的原因,不去解决的话,便只会原地踏步。
要去面对的话,单靠我是不够的。叉樱必不可少。
必须向她坦白一切,从正面去解决这个问题。
这次集体失忆的原因,是到揭晓的时候了。
我回到教室,看见叉樱坐在往常的座位上。
“欢迎回来。”
她主动向我说话,让我有点惊讶。经过昨天一事后,感觉她变得柔和了几分。这样一来,和她谈过恋爱这事我更说不出口了。搞不好,我一辈子都坦白不了我俩的关系。
“没有人来商量呢。”
“这不早习惯了么。”
要是同学们老出问题,那才真叫人头疼。
“…………”
“怎么了?”
见我凝神地盯着黑板,她好奇地问了我。
我又思索了一遍,究竟该不该说。要是告诉了她,她肯定会将此事公之于众。这样一来,本人也会知道,恐怕到时会出什么乱子。或许还会有危险。
即便如此,也要去说吗?
——要。
我和叉樱是互相弥补的关系。
我为她那直率的行为打掩护,她则给予我积极与动力。我们两人合力的话,一定能渡过难关。
“叉樱,其实这事早该问了。”
“嗯。”
她放下手机,脸朝向了我。
“你觉得为什么会集体失忆?”
“这个没法解释吧?”
我调查过了集体失忆的相关资料。在美国有几个案例,可都无法给出原因。
“是呢,原因很难去解释……你觉得这会是自然现象么?”
“这个嘛……到底怎么了?”
我站起身来,来到了黑板跟前。叉樱一脸不解地望着我。
“大家失忆的时候,这间教室是被锁上的。也就是密室。”
“所以呢?”
我拿起一根白粉笔,打横在黑板中央涂了起来。如此一来,一些没涂上白色的地方开始浮现,如同文字一般。
“虽说新黑板最好使,但必须先用粉笔涂一遍再擦掉。不然表面很容易凹凸不平,像这样留下笔痕。”
升上二年级后,黑板也换新的了。便是在我们失忆的当天。
浮现出来的文字是——
【这一次,大家一起创造理想三班吧。】
“我再说一遍,我们失忆的当天,这里是密室。”
“……意思是。”
“没错,当时教室里的某人,将我们的记忆清除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