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第二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意思是第一天你和谁约好了吗?」
「………………嗯?」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禁迟疑了回应。明明没又做任何坏事,但我的耳朵不知为什么想要把夏川的提问当作没听见。没想到本人竟然会想抗拒夏川的优美声音……
「你第一天是要和谁去逛校庆吗?」
夏川以为我听不懂她的意思,因而又问了一个更具体的问题。当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总觉得她的语气明明没有异状,声调却听起来极度平淡。唔嗯……我得先冷静。反正我又没有做任何亏心事,据实以告就好。
「嗯嗯,我第一天──」
不对,等等喔?
这件事我好像不该老实说的样子?虽然我和夏川、芦田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如果得知我在和她们去逛校庆的前一天,会先和其他女生去逛,她们心情会好吗?不──肯定不会。以女生的立场来说,应该会觉得我不够重视她们,甚至觉得我太过轻佻,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是反过来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会很讨厌被人这样对待。要是夏川和我不认识的男生去逛校庆,我感觉自己可能会不争气地掉下眼泪。
反正本来就没必要据实以告,现在就先找个合适的说法蒙混过去好了。
「第一天我在班上还有工作要做,我只是想表达有事情而已。」
「那下午之后呢?」
「咦?」
「涉,你只有上午要当猜谜大会的答题班底吧?」
「啊,嗯。」
她为什么已经掌握到我的排班了……
夏川的情报收集能力意外强大,让我十分惊讶。她因为有校庆执行委员会的工作在身,明明可以不必参与班上的活动,却又相当关心实际的准备情况,未免也太了不起了。我可没办法记住所有人的排班耶。
我深深觉得自己的眼光真的没有错。不论男女,外貌出众的家伙大多是在受人奉承的环境下长大,因此很多人个性傲慢。然而我成功在其中找到了这朵外表和个性都无可挑剔的美丽花朵,这代表我在恋爱方面肯定具有出类拔萃的挑人眼光,单纯只是不受欢迎而已。
「你好猛。你是掌握了全班同学的排班吗?」
「咦?」
「因为你知道我的排班啊。」
「!那、那是因为……」
「夏川,你要不要也挪个时间,用主持人的身分参加活动?佐佐木说他也想参加,所以已经塞进排班里了。」
「就、就是因为佐佐木同学要去参加活动,所以我才要代替他去到处巡视。」
「真的假的。那家伙竟然敢把工作推给你……」
「不过相对的,我校庆第二天整天都不用工作!所以你也别骂他。」
「好、好啦。」
夏川袒护佐佐木让我有些丧气。只是就像有些事情只有准备班上校庆活动的人才会懂一样,也有事情得同是校庆执行委员会的人才能互相理解吧……话说回来,佐佐木这个混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会有你和夏川才知道的秘密。
「所、所以呢?你下午到底安排做什么?」
夏川可能是相当在意,因此继续追问。本以为已经自然而然地蒙混过去了……看样子是失败了。她追究到这种地步,感觉我也被激发出了叛逆心态……既然如此,也只能想尽办法蒙混到底了。不要据实以告也比较好。
「我和山崎还有佐佐木约好要到处晃了。」
「咦?佐佐木同学说他中午过后会和足球社的人一起去逛耶。」
「啊、啊~……对耶。所以他后来拒绝我了。我是要和山崎去──」
「我问过山崎同学了,他说要和以前同个国中的朋友一起去逛……」
「咦?你问过山崎了?」
「啊……这、这件事不是重点吧……!」
咦?这是重点吧。
夏川向山崎问了他的校庆行程?这不就代表夏川对山崎的行程很感兴趣?骗、骗人的吧?我一直觉得山崎不太像是夏川会喜欢的类型耶……!
「因为我不去问他,就没办法知道你的……」
「咦?」
「没、没事!」
夏川用强硬的语气中断了交谈。我非常好奇实情,但事情演变至此,也无法再深入追问了。既然如此,之后只能避开夏川,向山崎问个明白了。
「我又不是只能约佐佐木和山崎一起逛。另外还有虽然不太熟,但彼此刚好都有空的中里之类的人,总之我们会约好一起去逛,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
「……夏川?」
夏川沉默不语。我纳闷地察看后,发现她已露出怀疑的眼神,抬起脸看向我。
「唉?干嘛?」
「你在撒谎吧?」
「咦?」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摸后脑勺。」
夏川用手指着我,而我刚才确实在用左手轻摸后脑勺。这个动作很奇怪吗?我只是想摸一下后脑勺,压根儿没有其他深层含意。
「我做这个动作……怎么了吗?」
「你平常装傻的时候,就是会做刚才那个动作喔。」
「咦?」
咦?我会喔?
第一次得知这个意外的情报,我顿时慌张了起来。没想到我在说谎时竟然会做出特定的动作。难不成我意外容易泄漏自己的真心话……?
我发现自身的资安防护措施太过薄弱,失落地垂下肩膀,结果垂下的视线看到夏川的脚往我靠近一步。一抬起头,便发觉夏川的脸近在咫尺。好、好近……!
「────是女生?」
「唉!?啊,那个……啊!」
我回神后,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把手放在后脑勺,刚才一被夏川质问,我就打算做出相同的动作。夏川皱眉眯起了双眼,露出无比犀利的眼神。
「原来是要跟女生一起去啊……」
「啊,那个……」
「……」
「……是的,没错。」
我瞒不下去了……
没想到她会执着到这种程度……仔细想想,我可能打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摸后脑勺,夏川肯定是在好奇此事,才会不断询问。
「……和谁?」
「那个,一之濑同学。」
「……你们俩单独吗?」
「────还有和笹木小姐……」
「笹木小姐?佐佐木(编注:「笹木」与「佐佐木」日文发音相同。)同学的妹妹?」
「啊,不是,是体验入学时的那位……」
「啊,那个时候的……是说,那个女生还是国中生吧!」
夏川有些生气地仰头看向我。
仔细想想,带着国中女生到处闲逛,光是字面上就不太妙。但笹木小姐是以鸿越高中为升学目标的考生……所以我这次的目的是要和一之濑同学一起带领笹木小姐,替她介绍这所学校。
我急忙向夏川解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说的是没错……」
「总之,那个……」
「……你认识的女生,还真多耶……」
夏川除了语尾语气有点酸之外,还把脸撇向一旁,感觉不太能接受这件事。看来不出所料,我终究还是惹她不开心了。惨了,我得想想办法才行,要不然等着我的感觉会是地狱般的校庆。
「……」
「……」
我们的对话中断了。我在这种生死关头竟然脑袋一片空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喂,佐城涉,以前那个轻浮的你到哪里去了?现在正是要疯狂赞美夏川,赞美到声音沙哑的时候,要让她清楚知道「我的眼中只有你」。
「……」
我虽然抬起头强迫自己一定要挤出话来,但从嘴巴里吐出的就只有气息。看样子我不懂能够取悦这名美少女的技巧。再说了,我如果身怀那种技巧,根本不会惹她不开心……哎,我突然对自己好没信心……甚至开始担心起自己没办法和一之濑同学她们好好逛校庆了。
我们接着又沉默不语地走了几分钟。我难得有机会和夏川独处,如今气氛却尴尬到快要爆表。应该说感觉我快要丢下夏川自己一个人跑走了。
……慢着,信奉夏川的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我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她面带笑容回家去……!
「真令人怀──」
「啊……」
「啊……?」
正当我要找她说话的瞬间,夏川却发出声音。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我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因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啊!」
前方是熟悉的T字型路口。笔直前行会到我家,往左转则是会到夏川家。和夏川两个人一起的话,即使是每天都会经过的道路,风景看起来仍大大不同。
「……」
「……」
那一天在那个地方,一个绊倒消除了我们之间原本已经拉开的距离。那件事对我来说绝对是幸运无比,但对夏川而言就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反正我是被拒绝的人──感觉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夏川。」
「啊……那个,涉……」
如今早就过了吸引夏川注意的时期了。既然如此,我该做的事情就是只要夏川有需要,我随时能成为她的小型安身之处,一直待在她身边。感觉我还必须成为更好的男人,才能让她继续笑颜常开。等我之后有余力时再来努力看看好了。
「希望你别再绊倒了。」
「……啊……」
我微笑着这么说后,夏川可能是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情景感到非常丢脸,晕红了双颊,把脸撇向一旁。原来对她来说,那是段不堪回首的事啊──我扼腕地这么自嘲后,夏川可能是受够了我的嘲笑,转为不悦的表情开了口:
「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会绊倒。」
「咦?」
夏川以强硬的语气放话。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带有些许挑衅的表情,所以不禁定睛凝视她的脸,僵在原地。
「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啊。」
「……」
浅浅一笑。这个蛊惑般的笑容,用这四个字来描述恰到好处,如今那对我直冲而来。要说我被逼得无话可说,一定也没有错。张大的嘴巴根本阖不起来。想必我现在肯定是一脸傻样。
「明天见啰。」
「啊,嗯嗯……」
夏川将身体面向我,走往岔路口的左方。她突然转回平时的温柔笑容后,转过身奔跑离去,就跟那个时候一样。
而我也和当时相同,愣在了原地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