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花菱。我无法接受你的告白。」
在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开完会后,朝姬对于清虎的告白给予了明确的答覆。
两人站在校舍后方的樱树下。
花季早已结束,现在树上长满青翠的绿叶,形成一片舒适的遮荫。
夏季的天空又高又远,白色的积雨云涌来。
「你还难以放弃小濑名?」
清虎没有慌乱,用跟平常一样捉摸不定的态度问道。
「嗯。所以我不想利用别人的好感来逃避。」
朝姬干脆的态度,反倒显得神清气爽。
「比起有所回报的恋爱,你选择付出的爱吗?」
「是比起妥协的恋爱,我选择挑战的爱。」
「朝姬很坚强呢。」
「恋爱中的少女是挑战者。」
「即使如此,对手可是难缠的强敌喔。」
明明被甩了,清虎依然关心朝姬。
「你认为没有回报的恋爱,是没有意义的吗?」
「我觉得是寂寞的。」
「那就确定了。我跟你果然合不来。我并不寻求那样的感伤。」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只要恋爱到自己能够接受为止就行了。」
朝姬如自断退路般拒绝了清虎,充满了很像她的果决。
「接受?」
「谁知道呢,或许是对单恋感到疲倦,觉得够了;或许是找到比那个人更喜欢的对象。我现在无法想像自己接受的形式。」
「为什么要做到那种程度呢?」
「因为感情没有冷却呀。」
能够在逆境中豁出去的坚韧,诚实面对自己的率直。
那一切都是支仓朝姬的魅力,清虎感到她比夏日的阳光更加耀眼。
「既然无法证明永恒的爱,说只有修成正果的恋情才是正确答案就毫无意义。」
「朝姬。就算如此,有些事永远得不到回报喔。」
自樱树上传来的蝉鸣声喧嚣刺耳。
「呐,花菱的恋爱经验很丰富吧。既然你这么说,就教教我没有痛苦地结束爱情的方法呀。」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朝姬终于开口,声调透着一丝烦躁。
「……对不起。我能力不足,不知道现在的你正在寻求的建议。」
「你还真是温柔啊。我甩掉了你,本来都做好被破口大骂的觉悟了。」
「我对喜欢的女孩说不出那种过分的话啊。」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清虎始终很温柔。
这让朝姬觉得,他的姿态与濑名希墨或许有点相似。
「不过,被我甩了以后,你会马上谈另一场恋爱来寻求慰借吧?」
「很难讲。别看我这样子,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喔。我想我一定也会和一般人一样,继续喜欢着你一段时间。」
「我明明把你说得丝毫不看在眼里耶?」
「朝姬也充满魅力,到了我无法轻易放弃的程度喔。能遇见这么特别的人,早就已经很幸福了。」
花菱不加修饰的言语,让朝姬的认知略微改观。
「……我之前以为,你只是个喜好女色的家伙。」
「这我并不否认。但你散发出比任何人都更耀眼的光芒,吸引了我,只是如此罢了。」
「好事之徒。你明明要怎么挑都行的。」
听到清虎一如往常的肉麻台词,朝姬脸上终于浮现开朗的笑容。
「为了让心中的特别之人回头看看自己,我们彼此都很辛苦呢。」
「但是,那个位置没有替代品,不是吗。」
朝姬和清虎注视着彼此的眼眸,自觉到了结束。
「总之,为了使文化祭成功举行,以后也请互助合作吧。支仓同学。」
「那是当然。好好努力工作吧,学生会长。」
不可思议的是,清虎远比刚才更能感觉到支仓朝姬的存在近在身边。
◇◇◇
「乐团要取什么名字好呢?」
夜华、小宫与叶未明在暑假期间的轻音乐社集合,围坐成一圈动脑苦思。
夜华成功说服小宫,可喜可贺地组成了将在文化祭上表演的乐团。
成员为主唱宫内日向花、吉他手是我濑名希墨、贝斯手叶未明、键盘手有坂夜华,以及鼓手学生会长花菱清虎。
当我们决定加入乐团时,大家说好要再次游说花菱。正当我们要着手时,花菱主动传讯息过来,说他想要参加。
花菱在打鼓上已经习得扎实的基础,具有经验,不需要担心什么吧。
叶的技巧不用多说,夜华与小宫也拥有足以在观众前表演的实力。
说到唯一的不安因素,那就是负责电吉他的我。
「叶!先别管乐团名称,教我弹电吉他吧!」
「那种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最好会啦!初学者只能靠练习啊!」
我没有加入女生们围坐的圈圈,拼命地按着电吉他弦。我想清晰地弹奏出大略记得的和弦,却夹杂着杂音。
我必须尽快取得进步。啊,又弹错了。
「阿濑才是,过来一起想嘛。」
「我没有空闲。乐团名字交给你们决定吧。」
「你之后可别抱怨喔。」
「好了,赶快决定好,告诉我吧。」
现在是八月中旬,文化祭的正式表演是在十月。中间还有体育祭,也有文化祭执行委员的工作要做。我实际上能练习电吉他的时间不多。
但是,既然决定要做,我就不能扯后腿。
我认真地练习着电吉他,旁边的女生们交换着各种意见。
热爱音乐的小宫与叶,对乐团名字好像有自己的看法,不允许随便命名。
虽然提出各种点子,看来她们还没找到三个人都接受的名字。
「决定乐团名字好难啊。」
夜华吐露坦率的感想。
「因为感觉不错的词汇已经有人用了。」
「干脆简单点,就叫叶未明乐团如何?」
陷入僵局使小宫走向玩哏路线。
「咦~才不要。取更有品味的名字吧。趣味型的名称不合我的喜好。」
「那未明一个人决定啦。」
「我做不到~~我没有那种品味。」
叶看来没辙了。
「有品味的乐团名字,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
夜华还在认真地思考。
「词汇及词汇的组合、改编既有的话语、把老式词汇写成字母。另外好像还有取自乐团相关故事的。」
对于叶举出的具体实例,小宫半开玩笑地提议。
「叶未明(Kanou Mimei)。Mimei的汉字可以写成美鸣(Mimei),那就将美妙鸣响之音转为英文,取名叫Beautiful Sound?」
「太直接和夸张了。而且,又无法保证在正式表演时会演奏出美妙的音色。」
叶看向我。
就像在赞同她说的话,我再度弹出走调的电吉他声。
「别对不止担任经理,还被迫升格为正式成员的初学者有过度的期待。」
「阿濑,不要紧啦。大家一开始都是初学者。」
轻音乐社的领导人物是个乐观主义者。
「总之,日向花的点子就不采用了。不过爸爸说过,因为是我在凌晨时分出生,所以叫作未明(Mimei)(注:日文中的凌晨之意)。他说,我是他在深夜做音乐工作时,最能演奏出美妙音色的时段出生的女儿。」
「原来是因为出生时段与热爱音乐,而取了有双重含义的名字。真别致。」
夜华对未明名字的由来感到佩服。
「我们也试着更简单的思考吧。我们五个人有没有什么共通之处?」
小宫重新组织讨论。
「我们不是同班同学,那就是同学年?」
「这一点不管和谁组团都一样啊。要是有更加只属于我们的共通之处就好了。」
三人在原地沉默地陷入思索,立刻说出同样的答案。
「是希墨吧。」「不就是墨墨吗。」「阿濑。」
「喂,千万别取什么濑名希墨乐团这种名字喔!」
我感觉到与濑名会决定团体名称时同样的走向,立刻提出反对。
女生们单独聚会时,胡闹起来还挺恶质的。
「阿濑,你答应过不会抱怨的吧。」
「现在还没决定,所以不算。总之,取别的名字吧。」
「不过,大家都与墨墨有连结也是事实。墨墨是未未的经理,因为有墨墨在,夜夜才会参加。我和花菱同学一开始也是由墨墨邀请的。」
看来小宫有什么想法。
「由希墨连结的乐团。希墨的名字直译为英文是稀有墨水……Rare ink。」
「啊,感觉还不错!再缩短一点语感或许会更好。」
叶也起了兴致。
夜华在手边的纸张上用英文字母写下Rare ink。
「由希墨连结的乐团。连结的英文是Link。」
「这里的I、N、K是一样的。把它缩短之后,因为是乐团,再加上复数形的s。写成R-inks,读音是林克斯,这样如何?」
夜华在另一张纸上写下R-inks,拿给大家看。
没有人有意见。
于是,我们的乐团名就决定是R-inks了。
乐团命名问题告一段落后,由叶未明指导的地狱电吉他特训开始了。
平常散漫的叶,在音乐方面毫不留情。
那一天的练习结束时,我的指尖痛得不得了。
「直到指尖变硬为止,大概会痛上一阵子吧。」
因为很累,我一吃完晚饭立刻感到睡意来袭,瘫倒在床上。
就在我半梦半醒时,亚里亚小姐打了电话过来。
『啊,阿希?』
「什么事?我想睡了。」
『我想现在还是按照常识能打电话的时间。』
「我今天有点累。」
『小夜告诉我了。听说你在玩乐团?为什么男生会为了受异性欢迎而开始玩乐团呢?』
「我才没有那种意图。」
『唉,以你的情况来说,已经很受欢迎了。』
我感觉到亚里亚小姐在电话的另一头笑了。
「特地打电话过来,是怎么了吗?」
『算是上次那件事的后续关注。在我所见的范围内,小夜没什么异状。』
「……谢谢你特地费心了。上次旅行时,开车也辛苦了。」
『没什么,这点小事算是给家人的服务。』
我对亚里亚小姐的体贴感怀在心。
「朝姬同学泡热昏头的时候,也多亏有亚里亚小姐过来,帮了大忙。如果换成其他人,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明。」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现在的作法是不是不够彻底?」
我像忽然鬼迷心窍般,吐露了藏在心中的不安。
『很难讲。如果阿希与小夜真的反感支仓同学的存在,就应该清楚地告诉她,而她如果觉得自己到了极限,就会自行离去吧。我认为她是即使发生这种情况,也能划分清楚,做好班长工作的人。支仓同学好像也希望维持现状,如果阿希你们能够容许的话,我想装作没发现是最低限度的温柔。』
「人际关系好难啊。」
『如果不想在人际关系上发生纠纷,就不该找身边的人谈恋爱。不过,高中生的世界还很狭小,所以很困难吧。』
「我有实际感受。」
『你没有做亏心事对吧?』
「我以夜华发誓,我没有做!」
我立刻回答。
『谈情说爱是青春的醍醐味,你就更轻松地去享受如何?恋爱并不会决定人生的一切。』
亚里亚小姐轻轻地劝告我。
「谢谢。」
『用不着感谢。那么,晚安。我会期待文化祭的现场表演。』
亚里亚小姐没等我回答,就挂断电话。
「再多努力一下吧。」
睡意已在不知不觉间散去,我再度伸手去拿电吉他。
从现在开始到文化祭还有大概一个半月,我把空档全部用来专心练习电吉他。看来我的月历上,暂时不会有空闲的日子了。
◇◇◇
我们预约了练习室,第一次举行了R-inks全体成员到齐的共同练习。
当我和花菱在练习中出去买饮料补充水分时,我重新向他表达谢意。
「谢谢你,学生会明明很忙,还愿意担任鼓手。」
「我才是呢,看来这是个排遣心情的好机会,太好了。」
「那个,我从朝姬同学那里听说了。」
「我打鼓一直都是为了消除压力。时机也正好配合。」
「很感谢你。」
「我和小濑名不是好友吗?」
「倒不如说,你还愿意这样看待我啊。」
我对花菱清虎的好品格与广阔胸襟感到钦佩。
「被朝姬──不,支仓同学拒绝,让我对爱的深渊又有所领悟。」
「你要是变得比现在更受欢迎,要怎么办啊?」
「我会寻找下一份真实之爱。」
花菱清虎始终如一。
在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我在走回练习室的路上忽然发问。
「花菱,你为什么会喜欢朝姬同学?」
清虎王子难得害羞地回答。
「……因为她会认真地斥责我。」
有多少人,就存在多少坠入爱河的理由。
「我才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有坂同学?」
「我被神崎老师指派为班长,在与夜华交谈的过程中……」
「小濑名,我眼睛可没瞎。如果能和有坂同学这样的美女亲近地交谈,任何人都会喜欢上她。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濑名希墨这个男人感觉到的特别理由。」
既然花菱回答了我,那我也必须回答他。
「入学后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夜华时,我很惊讶原来还有那么漂亮的女孩。然后,我一直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她都不笑呢?当时我只是远远地望着她,想着就算对于我这种类型的人来说,她太过高不可攀,没有可能,但有一天,会有人使那女孩露出笑容吗?可是,当开始与她说话后,我萌生了作为男人的欲望。」
「欲望?」
「我想让有坂夜华露出笑容。」
「我理解小濑名坚定不移的理由了。」
花菱静静地颔首。
「我对独占欲有所自觉。因此以后我也会帮助夜华做她想做的事,和她一起继续成长。我也还有待进步。」
「对喜欢的女孩着迷是男人的宿命,但你可别过度逞强喔。」
花菱不知为何担心着我。
「好了,R-inks启航的时刻终于到了。心情都兴奋起来了~!」
在团长叶未明的号令下,大家各自拿起乐器。
「多亏阿濑这位能干的经理兼电吉他初学者,乐团顺利地找齐了团员。谢谢大家的加入!这么一来,就能登上文化祭的舞台了。」
叶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雀跃地拨了拨贝斯。
看来她是叫大家以弹奏负责的乐器代替自我介绍。
「来享受只属于我们的音乐吧。」
花菱动作精湛地挥着鼓棒打鼓。
实力明显相形见绌的我,虽然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余力能享受乐趣,但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请多指教。」
夜华只淡淡地说了这句话,手指滑过键盘。
「集结了一群不可思议的成员呢。」
主唱小宫透过牢牢握住的麦克风笑着说道。
轻音乐社的领袖人物、学生会长、全校第一美少女等等,集结这些乍看之下没有关联的成员的乐团,在此刻成立。
「让我们尽己所能,创造美好的回忆吧!」
我用弹片胡乱拨响电吉他。
我渐渐地开始期待,由我连结起来的这五个人,能够展现什么样的现场表演。
「呐,希墨,要好好地看着我喔。」
「那是当然的吧。」
足以更新今夏最高气温纪录的炽热日子,正要展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