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雅兰•嘉露菈藏在避难所保护,并且吩咐她不要外出后,我回到了学园。
我降落于宿舍楼顶。月亮早已在天空散发光芒。
确认过没被任何人看见,我便从窗口回自己的房间。
然后,我拿出读书文具用品准备出门。
接下来我要参加定期读书会。
之前艾波纳的成绩都在及格边缘,这原本是为了她举办的活动,不过这次几乎S班所有同学都参加了。
只要参加这项活动,我就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明。
这世界连飞机的概念都没有,以常识来想……不,就算拋开常识又具备勇者艾波纳的体能,还是办不到在半天内往返圣地与学园的技俩。
至少,我应该不会被怀疑有掳走雅兰•嘉露菈之嫌。
◇
隔天,我在上完课以后被艾波纳找去了。
她是女神预言中迟早会毁灭全世界的勇者,而我就是为了杀她才被女神召唤到这个世界。
尽管如此,至今我一直在摸索不杀她就能了事的方法。
她依然穿著男生制服,举手投足就像个男生。
看起来只像美少年,但因为天生丽质,我也想看看她用女性的举止会是什么样。
我对她投以微笑。
「怎么了吗,突然找我过来?」
原本我接近艾波纳是出于盘算,为了亲近勇者取得情报。而且,这也是为了在紧要关头让她松懈以提高暗杀成功的机率。
然而,我现在是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
「……在朋友面前,我不希望有所隐瞒,所以我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卢各。今天早上,我从教会的人那里听到,你想用自己说的话来冒充女神的话,让世界陷入混乱。此外我还听到了许多有关你的坏话。教会说明天要邀请你到圣地表扬打倒魔族的功绩是假的,其实是要举行宗教法庭审判你。我也接到了命令,教会要我顾著你,以免让你逃掉;万一你想逃,教会还叫我用全力阻止你。」
教会方面的行动可真快。
照雅兰•嘉露菈的说法,她似乎是昨天早上才亲口宣布女神并没有传谕给我……
虽然可以用信鸽对学园里待命的教会人员下指示,但就算把这考量进去,讯息还是传递得太快。
表示对方很早就在设这个局吧。
……这次的魔族很有脑袋。勇者艾波纳有能力收拾我,而且对手是我就可以让勇者艾波纳受到消耗。
一方面可以收拾搅局者,另一方面又能对勇者造成磨耗,再好不过吧。
「卢各,我老实回答你了,希望你也能老实回答我。你有撒谎吗?」
「我才没有撒谎,是雅兰教在骗人。」
艾波纳听完我说的话,就放松表情呼了一大口气。
「是吗?那我放心了。这样我就能抬头挺胸为你撑腰。」
「感谢你肯相信我,但是这么乾脆就相信我好吗?」
艾波纳带著笑容对我的质疑点点头。
「你救了我。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无法作战了。根本来说呢,你已经打倒了好几名魔族,也好几次救了城镇与众多的人,比大圣堂里那些趾高气昂的人可信好几倍。既然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喽。」
我为之苦笑。
艾波纳于好于坏都未受沾染。
被奉为世界宗教的雅兰教影响力绝大。正因如此,就算他们讲出错得离谱的话也不会被怪罪。要是让他们坏了心情,哪怕是贵族也有失去地位的危险,因此没有人能违抗雅兰教。
懂得如此打算的家伙还算好。
雅兰教的教诲一律正确──从小就被灌输这套观念,还当成常识的人才是最糟糕的。没有任何道理存在,用言语说不通。
宗教的棘手之处就在这里。他们不靠道理,而是从心灵来操控民众。
「艾波纳,谢谢你肯相信我。光想像你成为敌人,我就忍不住发抖。」
到现在我依旧不可能从正面战胜艾波纳,连逃不逃得掉都难讲。
(话说回来,教会还真是神通广大。)
王都的那群猪猡爱惜自己的生命,始终要艾波纳守在王都附近。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成为圣骑士,被迫奔走各地对付出现的魔族。
明明如此,教会竟然能派她到圣地。
这证明教会权威高于王都那些猪猡的自保心态。
更表示敌方就是强大到这种地步的组织。
「唉唷,你不要就这么放心啦。那可是宗教法庭耶!到时该怎么办好呢?呃,要我放你走吗?」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打算接受宗教法庭的审问,我会光明正大地当场洗刷自己的嫌疑。」
最受注目的场合就在那里。
如果我从那里逃走,将无法摆脱对方给我安上的罪名。
「你办得到那种壮举?」
好像连不谙世事的艾波纳都知道宗教法庭是怎么一回事。
那并非协商或确认真相的处所,只是个将人定罪示众的地方。
「办得到。不过,让我想想,当我快被杀的时候,你能不能救我?」
「当然可以。」
「……虽然是我自己要拜托你的,但你晓得那样做等于跟世界为敌吗?」
我感到有些不安,便问了艾波纳一句。
万一艾波纳太低估雅兰教的力量,我非得跟她讲清楚。
利用心存误解的艾波纳并不是朋友该有的行为。
「我晓得啊。但是,我必须保护朋友……何况,我得遵守跟你之间的约定。你说过当我不再是我的话,就会动手杀我吧?那是只有你能办到的。所以要是你被杀或被抓,我可就困扰了。」
与巨魔魔族交战的过程中曾连累同学,因而表示不希望再战斗,还哭著说害怕自己变得不是自己的艾波纳跟我这么约定过。
「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忘记的话,我会生气喔。」
「谁会忘啊。」
我可是为此才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
身为朋友,我会尽全力避免让艾波纳毁灭世界……尽力以后还是不行的话,到时候为了我重视的人,也为了艾波纳自己,我会杀掉曾流泪表示不想再伤害任何人的她。
「那么,我要走喽。」
艾波纳转身离去。
我目送她离开,并且拋开脸上挂著的笑容面具。
「……她是个好女孩,但心思不够缜密。」
当我如此叹息时,身后就传来有东西落在地上的沉沉声响。
是个被绳子绑起来,嘴里塞了布的削瘦男子。
随后,有一阵收敛的脚步声接近而来。
「吓了我一跳,没想到真的如少爷所说,有人在监视你们俩。」
身穿制服的塔儿朵随后出现。
我要她跟在我们后面,还交代若是有人监视我们就要捉住。
所谓的双重跟踪。
从事监视之际,把太多心思放在目标身上往往会让自己变得有机可乘……基本上犯这种失误的都属于二流就是了。
可悲的是,盯著我跟艾波纳的人就属于这种二流水准,没两下就被塔儿朵逮住了。
我观察倒在地上的男子。
……不,就这次而言,监视者似乎并非二流。
「你进步了。」
「呼咦?」
「伤痕只有后脑杓一处,证明你是从背后一击让他瘫痪,而且对方连你靠近都没有发现。他是行家,对付行家能办到这种技俩是值得骄傲的。在你这个年龄,有如此火候的人可不多。」
并非监视者属于二流,而是塔儿朵成了超一流。
「哪、哪有啊,是因为少爷教了我好多。」
「光靠那样到不了这种水准,你相当努力。」
前世的我在被交代退休去当教官之前,也有过培育几名学生的经验。
比她有天分的学生多得是,能成长到她这种水准的学生,我却只认识一个。
……说来老套,但她是勤学的天才。
我摸了摸塔儿朵的头,她就红著脸任我摆布。塔儿朵想要摆出毅然的脸孔,表情却还是逐渐放松。这就是塔儿朵的风格,很可爱。
我从塔儿朵的头上挪开手,她才依依不舍地跟我分开。
「那么,来处理这家伙吧。」
被绑住的男子恨恨地朝我瞪过来。
塔儿朵不会糊涂得杀掉情报来源,人还活得好好的。
我早猜到敌人会安排像他这样的监视者。
能拦住我的顶多只有艾波纳,因此雅兰教只能利用她,然而艾波纳跟我是朋友。
雅兰教也有考虑艾波纳背叛的可能性。既然如此,派人监视可以说是理所当然要有的防备。
……而且正因为是理所当然要有的防备,才容易预测。
「塔儿朵,之前上课时有提过吧,关于宗教的危险性和有益性。」
「是的,执迷信仰的信徒会放弃思考,坚信宗教在所有方面都是正确的。他们跳过了思考的过程,所以说也说不通。当成道具使用固然非常方便,但是在敌对的情况就不能视为人类,要当野兽来对付。」
「正是如此。而且,你捉到的就是那种执迷信仰的信徒。」
「唔唔!唔唔唔!唔唔!」
男子死命挣扎。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雅兰教的手下。
谍报员要是自报身分,会对组织造成打击。他不可能容许这种事。
「为什么少爷看得出来呢?」
「闻气味。雅兰教有特殊的薰香。除非付出一大笔捐款,或者有莫大贡献才能领到的薰香气味已经附著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原本那是为了让信徒有优越感才想出来的产物。每个宗教为了制造热衷信徒,过程中都会运用到阶级制度,而且是以尽可能容易理解的形式。
优越感会让信徒更加沉迷于宗教。
在组织当中,我比那家伙更有贡献,比那家伙更受到认同──如此的感情比什么都能激起忠诚心。
被捉的监视者并不是靠钱,而是靠贡献才成为那种特别的信徒吧。
不过,该遗憾的是他选了薰香这种形式。当成好辨识的勋章固然出色,但是谍报员在自己身上留标记只能说是愚蠢。
「真不愧是卢各少爷!不过,既然是执迷的信徒,即使放他一条活路,也不会告诉我们情报对吧……那么,要杀掉这个人吗?被雅兰教知道艾波纳同学站在少爷这一边就不妙了吧?如果用少爷之前在学园打造的工坊熔炉,一瞬间就可以让他化成灰,处理起来也很轻松。」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身为娇怜可人美少女的塔儿朵口中冒出那些耸动字句,让男子听得大闹。
「我不会那么做。如果他下落不明,雅兰教会怀疑出了什么状况。你试著想想看,要怎么做才好?」
谍报员消失行踪的话,这一点本身就足以构成可观的情报。
「好难喔。让他成为朋友是最好的……可是,这个人又讲不通……即使对他拷问,他也会觉得自己可以为了神明忍受痛苦很厉害,就陷入自我陶醉对不对?呃,对不起,我投降。」
「给你六十分。让他成为朋友是正确答案,我要让他去散播有利于我方的情报。」
「要怎么做呢?明明怀柔和拷问都行不通耶。」
「你要看著学起来。我很久没有为你上这种课程了。」
最近几乎都在对付魔族,跟图哈德家背地里的工作就离得远了。像这种会弄脏手的差事让我感到久违。
话虽如此,我的本职为暗杀贵族图哈德。
有这么好的教材,没道理不用。
「我会努力学起来的!」
塔儿朵并不算天才。
然而,她既勤勉又直率。
她肯定能更上一层吧。
那么,这需要做许多准备。
如塔儿朵刚才所说,这种人说不通,对痛楚的忍受力也强,用正攻法难有效果。
所以,我要利用人体,尤其是脑部的结构。
感情与反应的差异。只要利用对生物来说无可抗拒的部分,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把前世的技术与这里的魔法融合,创出了更具效果的手法。
对他是不好意思。
然而,不巧的是面对想算计我,让我蒙上世界公敌的罪名,并且笑著置我于死地的那些人,我的为人可没有良善到愿意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