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长门先生!」
「你来干嘛啊……」
第二天一早,再度遭到美弦突袭的成海仰天长叹。
这才上午八点——平时还在睡梦中的成海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
因为太烦人而起床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灿烂笑容的美弦。
而且又是哥特萝莉猫耳装。还披着昨天送给她的外套。
「来干嘛……来请您教我将棋啊」
美弦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我说过只限昨天了吧」
「哎……我没听过!」
「我说过了」
只限今天、仅此一天,这些话绝对说过。
「这个……我就是没听过!」
眼眶湿润的美弦死命抓住成海。
「真的不行吗?以后都不肯教我了吗!? 」
「你、你一大早地喊什么……」
从上学途中的小学生和上班路上的工薪族处传来疑惑的视线。
「求……求求您了……抽泣」
「别、别哭啊!」
这个构图下的成海完全是个坏人。责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
虽说如此,也没法指望美弦来解开误会。她正哭得像个被家长答应带去游乐园却临时毁约的孩子一样。
这下万事休矣。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所以别哭啦!」
「此话当真!? 」
「当真!你赶紧进屋去!」
「好哎!打扰了!」
瞬间停止哭泣的美弦,转眼露出犯规级的笑容。
成海把美弦赶进房间,关上门。
「这会传出奇怪的谣言吧……」
无视烦恼的成海,美弦在屋里四下张望。
「我记得……是放在了……」
美弦总算在壁橱里发现了将棋盘和棋袋,于是将之用力抱起,咚的一声放到房间正中央。
再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仔细擦拭盘面,从棋袋里取出棋子,小心地放到盘上。
接着脱下外套,细心叠好后放在一旁,正坐下来静候成海。
「连、连反对的机会都不给我啊……」
美弦这一连串的动作毫不拖沓,好似来到因常年造访而习以为常、无比熟识的将棋道场。
「长门先生?」
看到美弦侧着头,仿佛在询问自己为什么要站着不动,成海长叹一口气。
「我说你啊……」
这家伙到底是尊敬自己还是把自己当傻瓜啊——她的行动完全出乎意料,搞得自己很迷茫。
「那就开始吧,长门先生!」
「……顺其自然吧」
听到这话的成海放弃抵抗,隔着将棋盘、正对着美弦盘腿坐下。
「…………顺便问下,为什么还要穿成这样?」
成海一边排棋一边问道。
既然自己知道对方的长相,那她不必穿上Cosplay服、带上猫耳也能进来。
「又是听姐姐说的?」
「这个……今天不是」
美弦排棋的手没有停下,稍稍低头回答道:
「今天,那个……是我自己决定这么穿的。和昨天稍有不同,您发现了吗?」
「…………没看出来」
「哈……」
美弦的双肩无力地垂下,成海不客气地凝视着她。
看起来是和昨天一样的衣服——但成海注意到了。
「耳朵的……颜色不一样……?」
「答对了!」
美弦立刻恢复了精神。
「昨天是黑色的猫耳,今天换成了茶色」
「啊啊,你一说确实是……但是我没想问这个啊」
成海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要特意穿成这样。
「这个嘛,这个……该说是学习过去见过的棋谱呢,还是复盘获胜时的将棋呢……」
「……结论是?」
「…………只要穿成这样就能再次进入房间了」
「你……你这家伙!」
自己明明是在意旁人眼光才放她进来,没想到她却得意忘形,成海的语气不由得强硬起来。
「哇、哇!请不要生气!」
美弦拼命灭火。
「因为因为!长门先生又不好说话,今天说不定也会心情不好不肯教我!」
「说到底原本说好只教一天吧!」
「所以只要穿上Cosplay服就没问题了!」
「听我说话!」
这家伙一说到将棋就不顾一切了——见到她一反常态的一面,成海不禁惊讶起来。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好吧……然后呢,你这是又去买了副猫耳吗」
「不,这是姐姐的私人物品」
猫耳发箍是私人物品——而且还不止一个。
「你姐姐是女流棋士吧……要这些干嘛?」
「说来丢人……姐姐最喜欢看我穿上这身衣服、戴上饰品了……」
「哦、哦……」
你这么听话也挺厉害的,这句真心话差点脱口而出。
「因为姐姐会很高兴,所以我就没拒绝……啊,男性当中我只在长门先生面前穿过哦?」
「…………哦」
你这副害羞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指望我做出什么反应啊——成海完全读不懂美弦在想什么。
「那好吧……今天来这儿想干嘛?」
「我想请长门先生看看我的棋谱」
「好麻烦……」
「请不要说这种话!」
美弦打开腰包,取出笔记本。
那是一本手写的棋谱笔记。
「这是我在女流棋战中获胜时的棋谱,还有输给职业棋士时的棋谱」
「特意动手写棋谱吗?」
在这个使用平板电脑软件就能随意保存数据的年代,这真是古板的做法。
「欸嘿嘿……自己下过的将棋,果然还是想留下有形的记录」
美弦小心翼翼捧着的笔记本的纸张上随处可见划伤的痕迹。
一定是反复翻阅,一边在盘上行棋一边研究吧。
所以才能单凭振飞车就在女流棋界掀起旋风。
这家伙对将棋还真是认真啊——不知不觉中,成海对美弦的不满和焦躁都消弭于无形了。
「虽然我自己也在研究,但还是想请长门先生看看」
「……好吧。我陪你」
说实话,成海也有兴趣。
想见识下只会移动飞车的她能探索出什么样的道路。
———————————————————————————————————————
「我说你啊……这种状况下还要移动飞车吗!?」
「可是!」
美弦刚拿出女流棋战的棋谱,将棋观迥异的两人就吵起来了。
「交换了角、推进飞车前的步……完全是相居飞车的将棋,为什么要移动飞车……」
「这、这是佯动振飞车!」
「你蒙谁呢。恐怕是难得下出居飞车,又吓得不敢走下去吧」
「怎、怎么看出来的!? 」
「看看棋谱就明白了」
美弦手写的棋谱上精心标明了每一手的考虑时间。
那一手移动飞车用了很长时间。
「真亏你能下出这种将棋……反正我是做不到」
「欸嘿嘿……很厉害吧?」
「下得完全不搭调」
「唔咕……」
美弦大悲大喜的表情定格在僵硬的笑容上。
「但是……这种将棋,居然赢了……」
重读棋谱的成海呻吟道。
强行振飞车导致序盘显露败象,但从中盘到终盘发动猛烈反击趁势获胜。
「既然能下成这样,那原本应该能赢得更轻松啊……」
成海尚不清楚美弦的居飞车恐惧症有多严重。
「你的目标是哪个?」
「哪个,是指……?」
「是想战胜职业棋士呢,还是想下居飞车呢」
当然两者本质上是一回事。单凭专注反击的振飞车战胜职业棋士的可能性很低,必须要有主动发起进攻的意志。
但是通向目的地的道路却各不相同。
要么学习进攻型振飞车,保持一贯的棋风取胜。
要么钻研居飞车,学习完全不同的将棋求胜。
根据选择的不同,学习的方法也有差异。
「你怎么选?」
「这个嘛……」
美弦凝视着将棋盘上某一点,陷入思考。
她没有轻率地寻求成海的建议,而是自己思索答案。
不久,美弦抬起头来回答道:
「…………我想学习居飞车」
「这样啊……」
成海明白这个选择的分量。
迄今为止的经验几乎都派不上用场。读棋的感觉、看透形势的方法、是否有诘的状况判断——一切都与振飞车截然不同。
坦率地说,倘若只求变强,坚持下振飞车会更轻松。
可既然她下了决心,成海也不好多说什么。
「话说……长门先生是居飞车党吧?」
「啊啊。过去是居飞车党」
为了强调自己不再下棋,成海又重复了一遍。
「看过我的棋谱了吗?」
「啊,是……稍微看了看……」
不知为何扭捏起来的美弦回答道。
「反正看谁都是看,不如去看职业棋士的棋谱吧……你也太好奇了吧」
「但是长门先生曾经是话题人物啊」
「……也对」
自己的确曾在三段联赛中连战连捷,难怪她会在意。
「然后就是……这边是我输给职业棋士时的棋谱」
美弦翻开笔记本中格外陈旧的一页。
成海接过棋谱,在脑中大致复现。
「你这……被打得真惨啊」
与牢固围玉、专注反击的美弦相反,对手几乎没有防守王将就挑起急战。
结果,美弦甚至没能正面攻入敌阵,就此败北。
「表现不错的地方……根本没有啊」
「哈!?」
美弦遭到无情的批评。
「你在所有棋局中都落后于人。没有空闲来下出自己想走的一手,净是应付对手的棋步。获胜的对手会觉得心满意足吧」
称心如意,尽在掌控——这是下棋时最快乐的事。
相对地,对输家来说是心理创伤级的灾难。
(话说回来……气势怎么会消散到这种地步呢?)
成海对比着女流棋士战的棋谱和以职业棋士为对手的棋谱,低声说道。
最初的棋谱中流露出困惑与犹豫,即便如此仍可看出其中蕴含的进攻决意,有种一往无前的气质。
但以职业棋士为对手的棋谱却完全相反,宛如将棋盘中划着一条分界线,棋子不得越界似的。
并非试图进攻却犹豫不决,而是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进攻。
「…………跟我说说下这局将棋时候的事」
成海看着惨败于职业棋士的棋谱问道。
「对手是年长棋士,虽然近期成绩低迷,却也是有过头衔经历的大人物。你……是在对局开始前几分钟进入房间的?」
这个与将棋内容无关的提问让美弦愣了一下。
「那……那个……三十分钟,啊不四十分钟左右……」
「从那之后到对局开始这段时间,你在干嘛?」
「坐在下座平复心境……」
整整四十分钟啊……
成海看出美弦败北的原因了。
(这家伙不是害怕同职业棋士对局,而是害怕职业棋士本身啊)
对局开始前四十分钟,正是记录员差不多该做准备的时间。这时候对局者现身只会干扰记录员的工作。
所以一般而言,入室时间再早也不过是对局开始前十五分钟左右。有些棋士甚至会在对局开始时掐点赶到。
然而,美弦却在四十分钟前进入房间,等待对手出现。
想来不会是为了给自己鼓劲。
女流棋士同职业棋士对局时,决不能有任何失礼之处——这种含糊的强迫观念深入内心。
所以她才没法让棋子前进。
(那么……该怎么挑明这一点呢……)
美弦的行动是在无人强迫的情况下自发为之,丝毫没有觉察到那份隐含其中的,对职业棋士的过度恐惧。
这种事无法靠言语说明。
(原来如此,这才是向我求教的真实理由啊)
直到这时成海才想通。
之所以不去向身为职业棋士的师傅请教,大概也是在担心承认自己无法获胜这件事会显得失礼。
「那个……长门先生?」
看到不知不觉间默不作声的成海,美弦小心翼翼地出声呼唤。
「嗯……不好意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成海回过神来,该怎么向她点明职业棋士恐惧症才好,他决定先把这件事往后放。
「我想在盘上重现棋路,然后请身为居飞车党的长门先生,讲解居飞车一方应手的意义和目的!」
「唔欸……」
成海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家伙肯定会对每一手应手都提出一大堆问题吧。
从初手到认负为止。
「……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真的!」
「唔欸……」
将棋密度过高,想吐。
「拜托了,长门先生!」
美弦在不加掩饰地愁眉苦脸的成海面前穷追不舍。
(……赶紧照她说的做反而更快吧)
成海放弃了无意义的抵抗,不情不愿地坐在将棋盘旁。
「我先说好,这棋不是我下的,要是讲错了别怪我啊?」
「没关系!我对长门先生有信心!」
「你这信心从哪儿来的……」
于是两人开始排棋谱。
美弦频繁地中止棋步,向长门征询意见。
仅凭她自己无法理解的居飞车棋路的深意,这下总算能看懂了。
成海最初只在美弦提问时做出解答,应付着陪对方耗费时光。
但是美弦认真思考的姿态、热情洋溢的劲头改变了他的态度。
诚心诚意地想向这个人讨教将棋——美弦全身散发出的信念终于让成海有了些许变化。
「……你能看出这手推进步的目的吗?」
这是成海第一次向美弦提问。
「我想……是为了扩大玉的活动范围吧」
「答对一半。另一半是要腾出打入棋子的空间。把先前吃下的边路香车打在这里,就能从玉头杀过去了」
「确、确实如此……从自玉附近发起攻击啊……」
成海的指正完全出乎美弦意料。
振飞车的围玉很少有被击溃的。比居飞车围玉更容易、更牢固,这正是振飞车的巨大优势。
人们常说新手从振飞车学起比较好的原因就在于此。先把王将稳稳当当地围起来——这是最开始下棋时所学的课程。
但是居飞车的取胜方法不同。不拘泥于玉形、围玉略显脆弱也无妨,总之就是要杀进敌阵。
哪怕遭到反击,只要在自玉被将死前将死对手的玉就好——居飞车一方经常需要面对这种你死我活的场面。
因此,既然美弦决定今后要下居飞车,那么再怎么害怕居飞车也必须去克服这份恐惧。
「接、接下来,这里居飞车的应手是……」
「这个嘛……这手肯定是……」
两人就这样排着棋谱,光是复现一局就花了三个小时以上。
持续到终局的研究总算结束了,此时已近中午。
「太厉害了……我独自一人学习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么充实的研究……」
全身心接受密集指导的美弦喘息着热气。
明明只是坐在原地下棋,额头却渐渐被汗水浸湿。
即使正值凉爽的四月初,一旦认真下棋,身体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散发热量。
「总觉得身上热起来了……」
「嘛,这也没办法……」
美弦身上的衣服是颇为华丽的Cosplay服装,恐怕本身没考虑透气性之类的问题。
「就是说啊……那个,能借用您家里的电风扇之类的吗?」
「就算不用降温也没关系吧……」
「这可不行。再这么热下去会让长门先生困扰的!」
要说困扰,从昨天就开始了——把这句蠢话憋在心里,成海从壁橱里拿出电风扇。
「拿去」
「哇,非常感谢!」
美弦立刻接上插线板,打开电源开关。
「哈哇~真凉快啊~」
她把脸凑向旋转的扇叶,享受风的吹拂。
「我去拿点饮料」
「哇哇,太麻烦您了……」
「行了吹你的吧」
成海走向厨房,从冰箱中取出塑料瓶装的姜汁汽水。
顺便一说,冰箱里也只有姜汁汽水。食物则是完全没有,成海的饭菜全靠便利店。
(那家伙明天也要来吗……倒是说她要上学吧……)
昨天和今天都是工作日。对自己一介NEET而言,工作日和周末没什么区别,但是她不一样吧。
如果说对局当天向学校请假还情有可原,那么连续两天请假不会引起怀疑吗。
(……嘛,谁都有不想被人多问的事吧)
毕竟她是女流棋士界的希望,没人会对有名人物说三道四。
就算有什么不对劲的,周围的人也会擅加理解吧。
然而——成海不禁想到。
她这种行为还会延续多久。
她对自己这个放弃职业棋士道路、抽身退出将棋的人,到底有什么期待呢。
即使她身边的人和环境都放任这种事,可自己又能陪她到什么时候呢。
自己已经不下棋了。洗手不干了。
然而,听到她说的那些关于将棋的话,自己却不能冷漠应对。
那副投身将棋的姿态如此纯洁、如此坦率,让自己无法漠视。
(说来说去,将棋真是个麻烦的游戏啊……)
要是她能马上变强,也就不需要自己了吧——认命的成海拿着瓶装的姜汁汽水走回房间。
「太幸福了~」
美弦把电风扇塞进裙中。
裙子随风飘荡,不光是白色的丝袜,连大腿都露出来了。
而顺着吊带往上——
(这家伙也太不矜持了吧……)
你难道没想过有男人在场吗——成海正愤愤地想着,刚好对上美弦转移过来的视线。
「喂,我回来了」
「咿呀!?」
恰似受惊的猫,美弦飞速闪开,慌作一团。她赶忙整理好衣服,重新正坐。
「这、这个怎么说呢!裙子里面太闷热了,本来想着这么做不行但实在忍不住诱惑……真的!」
「我懂我懂。我什么都没看见,好吗?」
「呜呜……非常感谢……」
美弦从成海手中接过姜汁汽水瓶,反省似的小口啜饮着。
「好、好辣!?」
「就这味。没怎么喝过吧?」
「……只听说过,要说喝还是第一次」
「那就别勉强」
「不行!不能辜负长门先生的好意!」
说完,美弦一仰脖把汽水倒进喉咙。
「~~~~嗯!?咳!咳咳!」
「我不是说了吗……」
「没、没事……」
这回是真灌不进去了,美弦稍稍倾斜瓶身,把少许汽水含在口里。
「奇妙的味道……辛辣又爽快……很好喝」
「你觉得好就行」
成海一边傻眼地看着初次品尝姜汁汽水的美弦,一边把汽水一饮而尽。
———————————————————————————————————————
「长门先生,午饭打算怎么解决?」
冷静下来的美弦转移了话题。
「我平日里这时候不吃饭啊……」
平常成海在这时刚准备起床。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来做饭吧?」
「……你会做饭吗?」
「稍微会点。姐姐常求我做点心和夜宵,因为能让她很高兴,所以我也喜欢上做饭了」
「处处都有你家大姐的影响啊……」
可是长门家的冰箱里没有食材。姜汁汽水可没法用来做饭。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哦。因为净是去便利店嘛」
「这对身体不好!要多吃健康食品才行!」
这么说着,美弦蹭的站起身来。
「你打算去哪?」
「去买菜啊。啊,请不要在意菜钱。就当是感谢您的指导,这点花费就由我来……」
「不是,问题不在那儿……你看看这身装扮」
总不能带着猫耳、穿着Cosplay服去购物。猫耳那边摘了发箍就行,但是Cosplay服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披上外套能多少起点作用,但现在可不是凉爽的早晨,而是炎热的正午时分,这外套没法穿。
「没关系!我早就想好办法了!」
美弦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了——饰有白色羽毛的围裙。
「只要穿上这个……好啦,这下看着就像大户人家的女仆了!」
美弦原地转了一圈。Cosplay服上华丽的装饰被围裙遮挡,乍一看是挺像正统的黑色女仆装。
「确、确实……」
「这样就算被人看见也没关系了!我就作为大户人家的女仆……不对是把自己当成女仆,堂堂正正地走过去!」
你一开始别搞Cosplay不就好了——成海觉得这种认真吐槽怕是会害她伤心,所以闭口不言。
「那我出发了!」
「啊,喂!」
成海还没叫住她,美弦就意气风发地走出去了。
成海只能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那家伙……还戴着猫耳呢……」
不到一小时后,手持购物袋归来的美弦面色通红、一言不发,开始沉默地准备饭菜。
头上的猫耳却不见了。
———————————————————————————————————————
两人这次的将棋研究会也持续到傍晚。
重排美弦的棋谱,仔细检讨其中的问题棋步和最佳棋步,甄别美弦的弱点和优点。
抓住进攻时机的感觉、判断防御漏洞的方法、逆境中反转形势的手段——每一项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习得的技能,但美弦恨不得尽数吸收。
「话说……」
成海边收拾边看向美弦——猫耳又戴回去了。
「明天……也来吗?」
「那个……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
看着战战兢兢的美弦,成海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说是不是麻烦,答案是肯定的。对沉迷NEET生活的成海来说,从早到晚都陪人一起度过果然很累。
但与此同时,要说是不是不想让她再来,自己也没法轻易说是。
一心只想在将棋上增强实力、取得胜利的美弦,其志足以撼动决心不再下棋的成海。
他也曾是同道中人。
想多下几局、想赢、想变强——在她身上,成海彷佛看到了过去那个,宁可遭人厌恶和畏惧也要在每一局中死缠烂打的自己。
(不过,职业棋士恐惧症还是没治好啊……)
总之先替过去的自己辩解下吧。
「……就到你能赢过职业棋士为止吧」
成海做了决定。
「欸……?」
「我会陪你到赢过职业棋士为止。这样可以吗?」
「此……此话当真吗长门先生!?明天后天我也能来吗!? 」
「你还真打算每天都来啊……」
倒不是说自己另有安排——只是没想到美弦能高兴成这样。
「我会努力学习的!绝对会变强!」
美弦发誓道,一副要冲上来抱住成海的样子,眼睛里闪闪发光。
「但是你要记清楚啊?我真的不下棋了」
「是!」
「我可是不辞辛苦来教你啊,知道吗……」
「是!是!!」
「我是说……所以……」
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吧——面对这耀眼的笑容,成海只得难为情地转过头去。
「那我告辞了!明天也请您多指教!」
美弦在门口深行一礼,成海单手回应。
「路上小心点。还有,下次再来不用穿成Cosplay了」
「我记住了!非常感谢!」
「真的能记住吗……」
自从美弦接受自己指导以来,她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总不能穿成哥特萝莉模样回家,在成海的提醒下,美弦才慌忙拿出围裙扮作女仆。
当然这次把猫耳发箍摘掉了。
「那么明天我还会在上午八点准时拜访!」
美弦连蹦带跳地消失在走廊中。
正当成海准备回屋时,一个身影出现了——有人正走上走廊这边的楼梯。
那个人是——茜。
「呃……」
「…………欸?」
成海和茜视线相交。
这时哼着歌的美弦恰好经过。
「啊,借过!」
美弦轻快地走过茜的身边,走下楼梯不见了踪影。
成海和茜之间吹起一阵沉重的风。
「这次是……女仆小姐……」
「才不……!?」
无话可说的茜挤出来的这句话,让成海下意识地反驳。
被人误会一次还说得过去,两次可万万不行。
「那个是,怎么说呢……对……对了!可疑的上门推销!」
自己绝对没有叫什么应召女来,成海如此解释道。
「上门……推销……」
茜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审视着成海。
「那种人好烦的!要是上了那种打扮的当就麻烦大了!」
「但是……看起来和昨天是同一个人啊……」
「那个人不长教训嘛!」
太假了。这个借口实在太假,但现在没法改口了。只要挺过这次就好。
因为下次美弦来访的时候不会再穿成那样了。
只要她正常打扮,就能理直气壮地向茜解释这人其实是女流棋士。
「费了半天劲才回绝掉,真是的……」
「刚刚那人好像心情不错啊……」
「有的人就是撞了南墙也不死心啊!」
成海继续缠斗。
当前局势已被逼至投降的地步,即便如此也要顽抗到底。
他倒是顽抗到底了——
「啊长门先生!快进屋去吧我没事的!」
楼下的美弦抬头看到他后,使劲挥手喊道。
还没喊完。
「再见啦~!」
美弦转身跑远了。
成海却被完全将死了。
「可疑的上门推销……吗……」
茜的视线刺得成海很痛,像角行和玉将吃了香车的田乐刺一样痛。
成海能做的只有一动不动地忍耐。
「…………肮脏」
「咕……」
越是简洁,越能刺痛心灵。
茜转身离去,只留下满是轻蔑的目光。
成海终于不用紧张了。
「总算撑过去了……不对,这啥都没解决啊……」
不如说反而加剧了茜的怀疑。下次见面该怎么说啊。
「果然最好尽快搬家……不对啊,这下没法搬家了……」
那个万恶根源笨蛋将棋女,明天肯定还是一副马马虎虎的表情吧。
———————————————————————————————————————
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那个超绝可爱的妹妹,昨天和今天都从早到晚地一头扎进男人的房间里。
起因是妹妹说『我想请那个人教我将棋』。
当然美夏想了很多办法,然而没能改变妹妹的决心,拼命挽留也没有效果,只好随她去了。
但好在还有一计。
给妹妹尽情Cosplay。
这样就能保证对男人一击制胜了——她对妹妹灌输道。
目的有两个。
第一是为了让妹妹遭到拒绝。
既然妹妹想求教将棋的对象是个原奖励会员,那么对方应当很讲究礼仪和常识。
而与他初次见面的对手,居然是个完完全全的Cosplay少女。
一定有问题。说不定会牵扯到奇怪的事件中。绝对要拒绝。
这样一来,可想而知妹妹只能放弃了。
另外一个目的是——纯粹只是想观赏可爱妹妹的哥特萝莉猫耳形象。
但是,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本该遭到拒绝的妹妹竟然成功拜师。
为哥特萝莉猫耳娘的突击造访打开大门,不讲常识地下着将棋,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更糟的是,妹妹在电话里激动地说『他真的愿意教我将棋了!姐姐的作战大成功!』,这让她后悔不迭、悲伤不已,脑子里乱作一团。
好想立刻闯进那个男人的住所带走妹妹,但是再怎么快也要明天才能办到。现在只能默默忍耐。
因此,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极其深刻地烦恼着——
『三河女流名樱陷入长考。休息室检讨认为跳出桂马的一手看起来很自然,但不知道她接下来的构想为何。下一手将引人注目』
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在头衔战中途烦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