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把哥哥一个人留着看家,提着过夜的行李来到姊姊家。
这个家,我已经好久没上门拜访了。
第一学期时我本来还经常到访,但自从爱上哥哥后,就不太想主动接近这里了。
一按下门铃,父亲前来开门迎接。
上一次见到父亲,应该是送姊姊到医院那时。
父亲笑容满面地邀我进屋。
随着招待进入客厅,姊姊已经在桌上摊开披萨的传单等着我。
看来今天晚餐就吃披萨了。
父亲要我们点自己想吃的,于是我跟姊姊开始讨论该点什么口味的披萨。
谈着谈着,我才惊觉某件意外的事实。
……这么说来,我好像还不曾吃过外送披萨。
因为这东西有够贵。
我们家的家境不好,几乎没机会吃这么贵的东西。与其出这笔钱,我们还宁愿去外头吃饭。
也因为这样,许多口味是我所无法想像的。
韩式烧烤牛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个白酱披萨也同样谜团重重。
不过像这种时候,还是让有吃过的人来点最安全。
我于是老实向姊姊坦承自己在这方面的无知。
「既然这样,我们就点什么口味都有的综合披萨吧。」
姊姊为我指出四种披萨合而为一的新选择。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品项吗?
最后,我们点了合体披萨以及炸鸡。
本以为点完得过个一小时才会来,想不到才三十多分钟就送到了,这速度之快令我有些感动。
收到披萨的我们立刻在桌上打开,趁着起司还没凝固前赶紧开动。
我最先拿起的是韩式烧烤牛披萨。
其实我对这口味相当好奇,一来不晓得会是什么味道,二来好奇那跟披萨真合得来吗?
带着这样的怀疑,我将披萨送入口中。
一经过咀嚼,浓郁的甜辣酱料和起司在嘴里融合。这还真是……
「喔~真好吃。我第一次吃外送披萨,想不到还挺不错的。」
韩式烧烤牛跟披萨的契合度高得令人惊奇,但充当载体的披萨也同样水准不俗。虽然相应地价钱也会随之提升,但既然传单上有折价券可以使用,偶尔吃吃犒赏自己,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时雨你以前没吃过吗?」
我对讶异的父亲点点头。
「嗯。小时候看到信箱里的传单,也曾经想过要吃吃看,但就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我们家那么穷。」
「我听说妈妈在大学当行政人员,工作收入有这么少吗?」
「不,她后来当上行政人员后才终于有一点存款,但我读小学的时候,她一直是在打工,没有闲钱买这种奢侈品。毕竟妈妈的学历,爸爸你也晓得吧?」
妈妈读高中时,在打工地点被星探发掘,毕业后立刻踏进演艺圈。
而这个国家的社会结构,即使是应届毕业的新鲜人,一旦错过求职潮,就很难找到工作。
高中毕业,甚至只在演艺圈混过──带着这种不入流履历的女人,通常不会有地方想录用。
……不过如今仔细回想,当年的她虽然是低收入,但总觉得赚的钱以一般的打工来说有点高了。
也许她瞒着我,暗地里下海从事了什么特殊行业。
毕竟说到母亲的强项,终究还是外貌。
但这种事臆测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何况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必要跟早就离婚的前夫提起。
因此我没多提那方面,只昂首挺胸地说了「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帮家里节约开销喔」。
「多亏如此,我的家事技能已经有十年资历了,随时都可以嫁给人当老婆。」
「毕竟时雨你厨艺也是一流的嘛。啊,要再倒点可乐吗?」
「谢谢姊姊。」
我道了谢,将杯子递给姊姊。
「这样啊……看来时雨你似乎过了不少苦日子啊。」
「啊,不是的。我们生活虽然没什么物质享受,但妈妈还是有花钱栽培我喔。因为我是女生,所以帮我买的都是不错的服装,一听我说想去学空手道,也让我去了空手道教室。所以我们的日子谈不上苦,就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母子家庭而已。」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不过就算得出差,把你跟不认识的高中男生丢在家里一起住,这就让人有点意见了。爸爸其实不太能接受这种做法。」
爸爸的话里像是带有许多针对妈妈的刺。
……不对,应该是我多虑了。
毕竟就算因为再婚而在户籍上成为兄妹,但让我们这年龄的男女两人同住,这件事看在旁人的眼里,就算被形容为管教不周也不奇怪。
不过,当初是因为想早点跟姊姊再会才会布局成这样。我才是始作俑者。
本想说干脆公开这件事维护母亲的名誉,但要是被没完没了地反驳下去,大家都不高兴,何况这件事一旦提起,接下来就一定会提到母亲对于离婚造成我们姊妹分开,而感到有愧在心这件事。
难得今天旧家人团聚在一起享用美味的披萨,实在没必要聊这种话题。
「啊哈哈。其实最大的被害者算是哥哥吧。毕竟他突然就多了一个跟女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当时哥哥惊讶的模样还真是挺有趣的。」
我假装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选择换了个话题。
听我这么说,爸爸略显同情地笑了笑。
「嗯,博道他感觉应该是挺辛苦的。你们兄妹之间相处得还适应吗?要他跟一个和女朋友长得一样的妹妹相处,应该不容易吧?」
「一开始哥哥的态度的确是很别扭,但现在已经能随便敷衍我了。但他对待姊姊明明就那么细心呵护,根本就是差别待遇。」
「哈哈,那代表你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客套了啊。以晴香的立场,说不定会感到有点吃醋吧?」
喔喔……爸爸还真是投出了一记危险的触身球。
当然爸爸应该没有恶意,他的话语是建立在『我不可能对自己姊姊的男朋友出手』这样理所当然的前提之上。毕竟我在他们眼中一直都扮演完美妹妹的角色,能让他们对这前提深信不疑。
但,现在的姊姊又是作何感想?
我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探虚实。
我好奇地瞥向姊姊的表情。
而姊姊开朗地笑了。
「啊哈哈。我怎么可能嫉妒呢?毕竟妹妹跟女朋友本来就是两回事嘛。何况若是其他女孩也许我还会有些吃醋,但那人可是时雨呢,反倒说安心了。时雨才不可能对我的男朋友做什么奇怪的事,对吧?」
「嗯,这当然。」
「原来如此。这么说倒也是。」
「不过就因为这样,我觉得当初一开始就不必为我顾虑那么多,把事情老实告诉我就好了嘛。」
「……对不起。」
「嗯,原谅你!啊哈哈。」
……是我想太多了吗?
根据哥哥的说法,姊姊这样的态度是强颜欢笑,我却看不透她的本意。
至少我分辨不出,姊姊是否察觉到我跟哥哥的关系。
「话说我现在才晓得,原来时雨你去学了空手道吗?」
「嗯。小学那时因为感兴趣,学过一阵子。」
「真是没想到,时雨你会对那种像是男生会学的东西──」
在这之后,大家吃着披萨喝着可乐,以分离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话题中心,久违地三人享受团聚的时光。
聊着聊着,我也渐渐觉得自己对姊姊的怀疑只是多虑,单纯地沉浸在和父亲一同用餐的时光。
但聊得正欢的时候──
「────嗯……」
某种飘飘然的睡意忽然袭来,意识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那样的感觉没多久,便化为肉体上的倦怠感蔓延开来。
「时雨,你该不会是困了吧?」
「……嗯,不……我想应该……」
不至于──我心想。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仰头看着时钟。
时针还停在晚上九点。
我每天都起得早,因此晚上也算比较早就寝,但现在这时间就困也未免太养生了。
「呵啊啊啊~……」
但随着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大呵欠,让我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好困。
没有怀疑余地的睡意。
令人难以抗拒的睡意。
我今天有累成这样吗?
但我可不记得今天做过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
「啊哈哈,好大的呵欠声。爸爸,洗澡水放好了吗?」
「不,还没。不过要是现在这么困,等明天早上回家前再洗吧。」
「也是。要是现在洗澡,头发没干就睡觉,搞不好会感冒。走吧,我带你去床上休息。」
「……好。谢谢…………抱歉,爸爸……难得今天来家里玩……」
「陪我们一起吃晚餐这样就很够了。你就别想太多,好好去休息吧。」
「嗯…………」
我牵起姊姊向我伸出的手,在她的带路下进入房间。
接着躺到床上。
面对这样的我,姊姊轻轻盖上棉被。
谢谢──我虽试着道谢,嘴却已经动不了了。
剧烈的睡意。
我究竟是怎么搞的。
到了这种地步,让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这样的思考,也很快便坠入黑暗──
──晚安,时雨。
意识渐沉的途中,我彷佛远远听见姊姊……莫名冰冷的声音。
× × ×
「……哈、啾!!」
身子的寒颤,配上反射性的喷嚏,让我突然醒了过来。
撑起上半身,视线对着四周的昏暗环视。
陌生的房间。
但我随后便想起这是姊姊的房间。
对喔。刚刚我们三人一起吃晚餐吃到一半,我突然困了起来,就被姊姊带到床上休息。
「姊姊……?」
我边揉着眼睛,边呼唤姊姊。
但没人回应我。应该说,房间里除了我,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姊姊还在陪爸爸吗?
我一瞬间这么想,但随着视野一隅的闹钟指针映入眼中,令人顿时感到不对劲。
时针的短针指向三点。
窗户外头没有任何光亮从窗户照进,证明现在是凌晨三点。
就算是周末,会有子女陪父亲陪到这么晚吗?
何况这间房间里就有电视了。
「……哈啾!」
身子又一阵发颤,再次打了个喷嚏。
难不成我是睡到一半着凉了吗?
全身肌肤传来的寒意,让我反射性地环抱起自己的身子。
「……………………咦?」
到了这阶段我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着内衣裤。
……怎么会?为什么我光着身子?
我不记得了。
难道是洗完澡后,直接就──不对,这不可能。
当初就是怕会着凉,才会请姊姊带我到床上休息的。
我躺上床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应该是穿着衣服的。
也就是说──
「是姊姊或爸爸……帮我脱的吗?」
但是为什么?不管是谁动的手,出发点都让人想不透。
何况我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为了找衣服,我下床站了起来。
视线随着起身而升高──
「────!」
接着便发现姊姊的书桌上随意摆着的,看起来异常突兀的两样东西。
其中一样是一大本书。
桌上有书本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那本书令人强烈地感到不对劲。
原因出在它的摆法。
它就躺在桌子的正中央,像是精心测量过摆放位置,没有被阅读过的痕迹。
不是看到一半的书就那样被在桌上,而是故意摆得像是要让谁去注意到它。
而另一样东西,光是存在本身就散发出强烈的突兀感与异物感。
粉红色铝箔包装的锭剂。
酒石酸唑吡坦10㎎。
我眯起眼阅读上头的文字,对这名称有些印象。
这是母亲刚离婚不久时,因自己犯下的过错所带来的后悔、对我们的愧疚,以及对将来的不安而陷入失眠时服用过的──『安眠药』。
「………………」
我心中一度散去的疑念又迅速成形。
为了寻找一切的答案,我于是打开摆在一旁的──封面印着『ALBUM』的大本书籍。
答案,果真就在其中。
「原来,你察觉到了吗──姊姊。」
相簿里排列着,我跟姊姊小时候的照片。
而照片里的我,脸部都被签字笔涂得乱七八糟。
这样的行为,以及把相簿放在这里的举动代表的意思昭然若揭。
这是姊姊留给我的──决裂书。
「…………」
事已至此,能想得到的姊姊下落,就只剩一个了。
× × ×
「啊~我无言了,不管怎么刷都是一堆垃圾护石。」
周末的深夜。
老爸跟继母回美国出差,时雨到晴香家里过夜,家里只剩一个人的我,用客厅的电视跟友卫以及刚士一边通话,久违地组队玩游戏。
『啊,等等,我好像刷到神护石了。』
『真假?是怎样的?』
『弱点特效2、攻击2。』
「啥?滚啦你。哪有人不等队友自己先破关的。」
『恭喜你毕业了。然后话说那是几洞?』
『……零个。』
「哈哈哈,继续留级吧你。」
『一起继续从头加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受够啦啊啊啊啊!!!!』
『所以接下来?继续刷吗?』
被友卫一问,我瞄了眼时钟。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三点钟。
记得我们是晚上八点开始的……今天实在玩得有点久。
「不了,刚好到此告一段落吧……本来想说读书读累了休息一下,结果一玩就玩太疯了。这游戏偶尔一起玩,果然还是这么好玩。」
『毕竟你跟时雨住在一起后,我们就很少再三人一起玩到半夜了。』
「特别是前阵子我爸妈也回来了,只有客厅有一台电视,玩得太晚就会被我爸妈念。」
『怎么不干脆用打工的钱买台萤幕?你不是已经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嗯~……我想还是算了吧。否则一买了萤幕就会手痒。游戏偶尔玩玩抒压一下还可以,但是在备考季买那种东西太危险了。」
『啊啊别说了别说了,别让我想起考试这种忧郁的话题……唉……为什么学生非得考试不可。我想一辈子跟肌肉对话,跟着它一起过活。』
「别说梦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反正人生也不是不上大学就只有死路一条。』
之后大家又闲聊了一阵子,才挂断通话。
我把游戏主机以及随手扔着的洋芋片包装和宝特瓶收拾完,刷完牙,上床躺平。
我闭起眼睛准备就寝,但悄然无声的沉寂里,时钟的秒针跳动声,听起来格外清晰刺耳。
……好安静啊。
家里一旦没其他人,寂静竟然能够如此刺耳。
这么静悄悄的夜晚……好久没有过了。
自从时雨成为我的妹妹和我同住,每到晚上总是能感觉到时雨就在身旁不远处。
就连最近每到深夜……我们也会瞒着父母偷偷幽会。
有时只是在床上聊聊天,但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只如此。
两人一旦接了吻,多半都会有一方忍不住……然后就……
「呜……」
紧绷的感觉让我掀开棉被,看着自己的下半身。
……一个坚挺的帐篷已经在里头了。
想不到才只是回忆就这么活力充沛啊。我事不关己地感到无奈。
但是这也没办法。最近的时雨怎么说呢,实在是有点要命。
……一开始我们本来还满势均力敌的。
毕竟双方都是第一次接触异性的身体。
但只过了约一个月,双方开始出现明确的……类似技巧优劣的落差。
或者应该说是抓诀窍或洞察力的差距吗?
有一些连我自己都不晓得的弱点,都已经无所遁形了。
一旦变成这样可就不妙了。应该说早就没救了。
毕竟关于时雨这个女孩我早已经心知肚明,她可是个S属性的人。
虽然平常是个资优生,面对心仪的对象却会竭尽所能地使坏心眼。她的情感表达基本上都带有施虐倾向。真令人困扰。
特别是……三天前那次真的是惨不忍睹……
虽然时雨也自知太过火,事后认真反省并向我道歉,但要是我的性癖因为她而扭曲,到时真不晓得那家伙打算怎么负起责任啊……
「呜~~~~」
……这种事想着想着,胯下之间的精神已经高涨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这下我连想翻身都翻不了。
精神方面也是欲火焚身。
时雨的气味、形状、柔软触感,只有舒服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最近一两个月深植脑中的资讯一口气喷发,把思考整个填满。
再说这个周末,由于父母已经回去美国,本来我跟时雨……已经谈好,要真正地做一次。
结果因为时雨到晴香家过夜,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
我还以为自己接受了这样的无奈,不过看来身体似乎颇有意见。
「……没办法,只好自己搞定了……」
原本预计跟时雨做的事变成自己一个人处理虽然空虚,但不排个毒没办法入睡。
我的手勾着裤缘。
就在这时──
「咦?」
喀嚓一声,玄关处响起开锁声。
接着,是门开启的声音。
这房间的房门不厚,屋外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进屋的人此刻在玄关脱着鞋子。
接着,在走廊上走了起来。
「时雨,是你吗?」
我试着呼唤她。
接着,我房门的门把被从外侧转动。
「是我,哥哥。我回来了。」
开启的门缝间,时雨从中露面。
× × ×
「原来你还醒着吗?哥哥。」
深夜回家的果然是时雨。
呃,既然爸妈都去美国了,现在有家里钥匙的只剩我跟时雨,这样讲应该算是废话。
只不过……我吓了一跳。因为──
「怎么了?我记得你不是说今天会住晴香家吗?」
我听到的确实是这样。
而面对疑问,时雨进入房间,往我边走近边答道:
「对。当初的确是那样打算的,但因为实在是太想见哥哥,于是就回来了。」
太、太想见我?
这句话害我有些心跳加速。
因为我正好也正想着时雨,而感到欲求不满。
难不成时雨也和我一样吗?
……等等,可是现在是几点?都已经超过凌晨三点钟了。
这么晚电车应该都已经停了,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搭计程车吗?就算再怎么想我,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还是难不成──
「你该不会是跟晴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哎,像她那种人,怎样都无所谓了吧。」
怎、怎样都无所谓……?
这用字遣词还真是粗暴。
看样子,时雨确实有些不对劲。
但试图追问下去的嗓音,却被时雨的唇堵住了。
「嗯…………时、时雨……!?」
「跟姊姊那种人比起来,哥哥更喜欢我,对吧?」
「那是……是这样没错啦……」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把那种人忘掉算了。」
「忘掉……?」
「我希望哥哥眼里只有我一个。不行吗?」
「是没有不行,但是……你今天为什么说话这么带刺?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跟晴香吵架────!?」
话还没说到最后,我人先僵住了。
因为在我的面前,时雨的裙子唰地一声滑落到地上。
不对,不只是裙子。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也能看出,裙子内侧还有白色的布,那毫无疑问是内裤──咦、咦咦咦咦!?
「等、等等,时雨!?你干嘛,为什么突然这么干劲十足!?你到底是哪里不对!?怎么看都很奇怪吧你!?」
「我正常得很。」
「不,才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你平常都刻意挑逗我吊我胃口,怎么今天却这么──」
「……因为,好不容易继父他们离开了,我们却分隔两地,不是让人寂寞难耐吗?还是说……哥哥你不觉得寂寞呢?」
「呃,这……我当然也很寂寞,但──」
不,没错。我的确──很寂寞。
实际上也正打算想着时雨,自己DIY搞定。
甚至到了现在,帐篷也一样高高隆起。
原来如此。这样想来……我跟时雨其实半斤八两吗?
男生一想到喜欢的女生,就会满脑子黄色思想,看来女生也是一样的吗?当然我并不是女生,不清楚实情就是了。
但仔细想想,时雨也是那种常常会冲动行事的个性。
好比说当初硬吻了我那次就是。
所以说……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事。
我目前身处的这种状态,也会发生在时雨身上?
「…………」
既然如此──那好吧。
我今天原本也想跟时雨做。而且已经期待了好久。加上身体也已蓄势待发。
虽然这毫无气氛的状况实在有些尴尬,但要是时雨这么情绪高昂,甚至为了我在这个时间回家,那么现在就是最佳时刻了吧。再说……一想到她的矛盾行径只是为了索求我,也让人有点感动。
我下定了决心。
「那么等我一下,我已经准备好保险套了。」
「没必要用到那种东西。」
这样啊。原来那东西没必要啊。
原来时雨爱我到这种地步。那就不要用吧。
「不对啦这怎么可以!?你在说什么!?我还是觉得时雨你今天明显不对劲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慌得手忙脚乱。
但时雨根本不理会这样的我,爬上床并压到我身上。
「……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哥哥,所以请不要离开我,请不要、抛弃我。只要是为了哥哥,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下体间传来的酥麻刺激,沿着脊椎向上窜升。
从被拉开的运动裤底下探头而出,早已准备就绪的那话儿,被不知什么给搔弄着。
昏暗的房间让我看不太清楚,但那大概是时雨的阴毛。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贴近到这种地步了。
──她是认真的。
她是认真打算和我上床。且不用保险套。
这看在我眼里,实在是有种难以理解的异样感。
因为,时雨在这方面有相当高的知识量。
万一我们真的直接做了,害时雨因此怀孕,将会对我们的生活带来不可挽回的影响。
毕竟我们都还只是学生,不可能担得起这种责任。
时雨那么体贴,凡事都把我摆在第一位,正因如此,她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
不可能让我背上这种无法背负的责任。
好奇怪。但与其说是时雨怪,感觉更像是我搞错了什么更大的方向。
我是不是严重误会了什么事?
带着这样的直觉,我望向时雨直逼眼前的那张脸。
「────────」
那眼瞳里没有我所熟悉的,满盈的爱情。
有的就只有昏晦。失去一切光彩的混浊昏晦,在里头翻腾着。
光是看着都会被其传染忧郁,岌岌可危的表情。
那表情──我曾看过。
是在安亲班头一次遇见晴香时,与那一模一样的表情。
不会吧──
顿时之间,脑中涌起难以置信的疑念,令我视线扫向时雨的左手。
紧接着,疑念转为确信。
因为,那个没在时雨的左手上。
当我们两人独处时,时雨从来都不会摘下来的,那枚戒指。
「~~~~~~~~~~~~~~~!!!!」
我仓皇地把时雨──把压在我身上的女人狠狠推开。
接着连滚带爬地逃离床上,重新穿回裤子,以颤抖的咽喉质问。
「你是、晴香吗?」
「────────」
被我推开的女人缓缓站了起来。
干涩的笑容自一头散发底下浮现,她抛了个反问过来。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这句话,等同肯定。
在我面前的,是晴香。
这样的现实,带来像是地轴倾斜般的晕眩。
简直无法理解。
为什么晴香她、晴香她要做这种──
「博道,你看看我。」
「!?」
当着因混乱而失语的我面前,晴香这次不只裙子,甚至连上衣都脱了。
接着,露出即使在一片昏暗里也看得见的白净身子,说道:
「我们是双胞胎,不管什么都是一样的。脸蛋、声音、身形,全部都一模一样。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不好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博道。你一定是因为我排斥做爱,才会犯下这种错吧?才会被时雨欺骗怂恿,不小心对时雨出手吧。但是我以后不会再排斥了。博道你不管想做什么,我全都愿意为你做。要是博道你更喜欢时雨,那我也能变为时雨────」
这究竟,算什么?
此刻发生在我眼前的,真的是现实吗?
其实我只是身陷恶梦里吧?
若这一切真的……真的都是现实,那么晴香她……早就知情了吗?
知道我和时雨出轨。
明明知道,却佯装不知情吗?
所以、所以……晴香会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会想要这样子赖着我,根本不是因为高尾……根本不是因为辞掉戏剧社……
「所以,这下就全部回归原状了。一切的一切,全部……」
晴香嫣然微笑。
但那笑容……跟我过去喜欢的晴香笑容,完全是两样东西。
看起来憔悴不堪,像是连泪水都干涸,枯槁的笑容。
而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本宛如太阳,光是看着都能让人心暖的笑容,会变成如今这面目全非的模样──
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我带着呐喊冲出房间。
直线奔往玄关,把脚塞进鞋子里。
我的腰却被随后追上的晴香抱住。
「等等!!」
「……!?!?」
「等等!不要走!为什么要逃跑!?明明都跟时雨做了,为什么我却不行!?我才是博道你的女朋友,不是吗!!」
晴香眼角溢出一颗又一颗泪珠,指甲紧紧嵌到我的身上,悲痛欲绝地喊着。
「不是博道你说喜欢我的吗!不是你把我当成宝贝般对待吗!凡事都愿意站在我这边,理解我,连吵架都不曾吵过!!那为什么现在要逃走!?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我不懂啊!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什么也不会懂啊!!
我会好好努力!把博道你看不顺眼的部分全部改掉!要是你喜欢时雨,那我就变成时雨!所以拜托!不要抛弃我!!不要让我孤独一人──!!」
「~~~~~~!!!!」
我根本承受不住。
听着那样凄厉的叫喊,看着晴香面目全非的身影。
我只能将晴香抛下,逃离这个家中。
× × ×
「哈啊!哈啊!呜、啊啊啊!!」
我在夜晚的路上奔跑。一心一意地驱使手脚。
「哈啊、咳咳!!喀、哈啊!!」
就算再怎么痛苦,咳到喘不过气,也绝不停下脚步。
要跑到哪里?
根本就没有目的地。
并不是向着哪里而跑。
我只不过是想要逃离。
逃避自己的罪孽。逃避自己的罪所带来的,那覆水难收的现实。
没错,就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一直以为是高尾把晴香逼到绝路。
但事实不然。晴香早发现我移情别恋。我不清楚是从哪时开始,但她早已知情。而我却装得一副像是还喜欢着她,对她隐瞒时雨的事,用那样的态度把晴香逼到那种地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
就像是要把自己内心涌现的,对自己谴责的声音抵消般。
边咆哮边狂奔。竭尽力气狂奔。
因为要是停下来,又会陷入思考。
然而──
「哈、啊────啊、啊……」
这当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像我这种不太出门的人,体力本来就有限。
不晓得沿着什么路跑了多远,我在陌生的公园筋疲力竭。
在路灯照明下,瘫跪到沙地上。
「哈──哈──哈──……!」
缺氧令我眼冒金星。
强烈的肺痛与呕吐感油然而生。
但这种程度还无法掩盖。
我心底深处涌现的,对自己的厌恶。
「呜呜呜呜呜呜~!不是,这不是、不是我愿意的……!」
就算嘴上说非我本意,却早已太迟了。
已经无法挽回。
我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以为晴香被蒙在鼓里,继续假装她的男朋友,不断地欺骗她。
晴香到底作何感受……?
『要是博道你更喜欢时雨,那我也能变为时雨。』
我的思虑不周,自私任性,把晴香给逼得无路可走。
我、我、像我这样的家伙!竟然把一个人害到那种地步……!
但是──
「既然如此我又该怎么办啊!!!!」
拳头往眼前的地面一捶。
「我也想开口啊!想坦白告诉她啊!可是就是说不出口啊!!我哪有办法开口!哪有办法对被大人恐吓,陷入低潮,连努力至今的社团活动都退掉的晴香落井下石!!说我比起她更喜欢时雨,对她已经没兴趣!把她给狠狠甩了!要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再告诉自己这样一刀两断才是对大家都好──这种事我哪干得出来啊啊啊!!!!」
拳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捶向地面。
完全没有收敛力道。
碎石的锐角割伤皮肤,鲜血从中渗出。
手骨发出轧响,手背因未曾有过的剧痛而麻木。
但──
「我不是想要欺骗晴香!只是想等晴香的心平静下来!!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做!?要是觉得我错了,要是觉得无法原谅我,那就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啊!妈的!该死!混帐东西啊啊啊~~!!!!」
要是这样的痛楚,能够稍微掩盖自责的声音。
再也跑不动的我,只好仰赖痛楚。
要是不这么做,罪恶感以及自我厌恶几乎要让人崩溃。
接着,就在这时。
「──!」
我的后脑勺,被某种轻盈却坚硬的东西打中。
接着,一个被踩扁的铝罐落在视野里。
「喂,你!从刚刚就在那边鬼吼鬼叫,是嗑药嗑过头了吗?」
「吵死人了你!现在都几点钟了!」
怒吼声从背后袭来。
转过身一瞧,一看就晓得不好惹的几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比我大好几岁的三人组,耸着肩膀往我这头逼近。
男子们身后停了三辆摩托车。
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公园已经有其他访客捷足先登。
然而──
「关你屁事……」
「啊啊?」
「我在这里关你们什么事……滚到一边去啦……!」
「「「──────」」」
一瞬之间,三人霎地变了脸色。
× × ×
博道冲出家门后,剩我一个人在玄关哭个不停。
博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博道你不是一直都说喜欢我的吗?
但就算问了,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什么都不明白。
关于博道的想法,什么也不明白。
我已经惹博道讨厌了吗?
因为他知道我早已发现博道跟时雨的关系了,所以以后他就连温柔的谎言都不再撒了吗?
事情到了这地步……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被甩了吗?
再也得不到他的爱了吗?
这样的事……我承受不了。
博道不再是我的恋人──这种事我想都不愿去想。
我绝对不要事情变成那样。
但,我还能怎么做?
就是因为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既然博道觉得时雨比较好,所以试着变为时雨。
但那也以失败告终。
我已经没有能够做的……
──滴咚。
不经意地,水滴声窜进思考的空档里。
听起来莫名清晰的声响,让我抬起头来。
我站起身子,踏出步伐,往发出声响的客厅方向而去。
原来是厨房水龙头传来的滴水声。
但,我的视线捕捉到的却不是水滴──
「……啊哈。」
我想起来了。
博道他……是个温柔的人。
所以,无法对可怜的女孩子做出残忍的事。
既然如此,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我只要把自己变得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
更加可怜就行了。
这样一来,博道就会再温柔待我,愿意再理睬我。
绝不会将可怜兮兮的我抛弃。
哪怕是谎言也无所谓了。只要博道肯继续待在我身边,怎样都无所谓了。
与其让他就此离开,这样的结果肯定要好太多了。
我伸手抓起滴着水的水龙头……的后方,插在刀架上的菜刀。
在昏暗之中,闪着冷冽刀光的刀刃。
将它抵住自己的手腕。
接下来只要轻轻一划,血管就会绷地一声断开吧。
犹豫──少得连我自己都感到讶异。
「──────」
但是,就在我准备划开自己手腕的同时。
只有我一个人在的昏黑屋内,对讲机的铃声响起。
时间才刚要过早上五点。
有访客这么早上门吗?这不可能。
那么,难道是博道回来了吗?
为了伸手抓住那涌现的希望,我来到对讲机的前方。
液晶萤幕显示着监视器镜头捕捉到的画面。
映在其上的,是穿着我衣服的──时雨。
时雨隔着监视器镜头,笔直望着另一端的我。
「………………」
……我伸手按下通话键。
我还没开口,时雨就先说了。
「你在屋内吧,姊姊。」
「…………」
「让我进去,一起就哥哥的事好好谈谈。这应该是我们目前最需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