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慢了!你让我等了多久,仆人!!」
在春雪睁眼之前,这番话语就已落入耳中,令他脖子不禁缩了一下。
他抬起头,入眼是无尽的黑暗,一道微白的人影浮在半空——不,是坐在空中。
长发,长袍,还有纤长的羽翼。那是最高阶Being,大天使·梅塔特隆。即使视野间失去了色彩,那超凡脱俗的美貌也没丝毫折损。
「我,我已经尽可能快了……」
春雪挺直了被白色粒子勾勒出的假想体背部,试图反驳。但……
「Crow,这个大天使无论等多久都没关系,但让本宫久等可就是你的罪过了。」
「我也等得好无聊,人都犯困了。如果不吃点什么,我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哦。」
身旁两侧,又有新的声音落下。春雪保持直立不动的姿势,迅速地确认左右。
只见斜右前方,坐着一位身穿和风装束,头戴日轮式宝冠,能让人一眼联想到巫女形象的妙龄姐姐。
而斜左前方的少女,则穿着一身宽松的韩式和服与长裙,头顶宝冠上,一轮小铃铛悬挂两侧,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从春雪的视角来看,这位少女也应该是姐姐。
乍一看,她们像是以梅塔特隆为中心的三姐妹,然而实际上,她们并不是那么可爱的存在。右侧的姐姐是大日灵·天照,左侧的姐姐则是巫祖公主·钵里,都是与大天使·梅塔特隆同级的最高阶Being。
春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不,是被猫发现的老鼠,也不对,是被鹰捕食的麻雀……在不断逃避似地思绪乱转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
「很,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但……各位不是都能随意放缓自己的主观时间吗……?」
「即使降低自身的感知,世界的时间依旧是没法改变的呀。」
天照讶然地指出这点后,梅塔特隆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现在是一秒都不能浪费的情况。我在等你的同时,也一直在进行着观测和分析。」
「观测……什么?」
「当然是那个。」
钵里回答道,手指向春雪的脚下。
他将视线下移。视野中旋即出现无数星点,正静静地闪烁着。每一点星光,都是现实世界的一处社交摄像头。繁华街区与主干道沿线的安装密度偏高,住宅区则偏低,但也因此能够详细地描绘出东京都心的区域分布。
中心处漆黑一片的是帝城,也就是皇居。西侧那璀璨的星团是新宿区。从那里沿着山手线往北,则有着同样耀眼的池袋区。
钵里那纤长玉指指向的,是池袋站东侧那散发着不祥光芒,形体巨大的血红色星点。
他凝目望去,只见血红星点周围被一片浓密的虚无环绕。春雪很清楚那是什么。那便是崩溃后的特斯卡特利波卡,以及从中出现的红色传送门——
春雪抬起头,对钵里说道:
「钵里小姐,不,钵里公主,正如你告诉我的那样,在特斯卡特利波卡崩溃后,其内出现了一道传送门……但那似乎是将这片加速世界与其他世界连接起来的传送门……」
「看来是这样的。」
钵里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她将手指向上方。
「那个,看得见吗?」
「啊……」
春雪尽可能地把头后仰,看向漆黑的天空——不,是宇宙。
与脚下的画面相反,那里一点星光都没有,入眼尽是一片漆黑。当然,治安监视系统,也就是社交摄像头网络,是不可能被安装在无人的虚空中的。
春雪正要说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在这时——
他感知到了,在黑暗的彼方,一种几乎不能称之为光的某物正微弱的摇曳着。
春雪眯起镜面下的双眼,竭尽所能地去看。他意识到,在这片空间里,是否拥有眼睛实际上并不重要。即使闭上双眼,只要真心想看,就应该能看见。
春雪从无实体的虚拟角色中,释放出自我。他不是用视觉,而是用意识本身去感知世界。
——『合』。
在那黑暗的彼方,繁星点点闪烁而出。它们的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增加着,直至与下方的景致逐渐吻合,最终勾勒出了第二道东京都心的轮廓。
不对……那并非是第二个。眼下春雪他们所在的,这扔持续扩张着的世界,即BB 2039,与已然关闭成为残影的AA 2038和CC 2040两方世界重叠在了一起。因此,于空中闪烁着的那片世界,应该是第四个世界才对。
春雪并非第一次目睹那道光。他曾在Mirror Masker的引导下,转移到了Highest Level,被那时还是敌人Snow Fairy袭击,夺走了他呼吸的知觉。为了从他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中挣脱,春雪使用了『无的心念』——Omega流的『合』,也就在那一瞬间,春雪感知到了头顶上新生的世界。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那就是,第四个加速世界。即Urocyon他们所处的世界,Dread Drive 2047。
春雪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的感知力便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然后,他看到了。在与BB世界一样有着无数白星的DD世界中,也有一颗血红星辰闪烁着。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它同样位于东池袋站附近,从中延伸而出的深红色丝线径直垂下,正好经过春雪眼前,贯通到眼下BB世界中与其颜色相同的星辰上。
春雪像是被吸引一样,抬起右手,试图触摸那条线。但是那条线,在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就从他手中穿过。
「这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他轻轻地嘟哝着,梅塔特隆闻言则微微颔首。
「看来是这样。」
「那么,如果能切断这个……!」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遗憾的是,我们只能知道它的存在,却进行无法干涉,甚至无法分析。」
「怎么会……」
他不禁低下了头。
现在,BB世界的传送门被千百合的香橼钟声(Citron Call)暂时封锁,但到了明天深夜24点,传送门将重新开启,剩余的八位Unifiers成员将再次通过这条通道入侵。
他们那压倒性的战力虽然是一道威胁,但更大的问题在于,这场『世界间战争』的胜利条件,只有DD方知道。目前行踪不明的Urocyon和Complicator,应该已经为了达成这项条件而开始了行动。
「仆人……Sliver Crow。」
低着头,双拳紧握的春雪被梅塔特隆叫住。
他抬起头,不知何时,大天使从空中的椅子上落下,站到他身前。她举起双手,用力地搭在春雪的双肩上。
「振作起来。虽然不能离开这里,但是我通过连接感知到了你与侵略者之间的战斗。你的战斗表现很好……至少对于小战士来说是这样。」
「是,是吗……」
平日以斥责对待春雪的梅塔特隆,她那罕见的夸奖之词,渗入早已疲惫不堪的春雪内心,使他不由得为之深深感动。虽然很想抱住那道身着长袍的倩影,将脸埋在她怀里,但如果真这么做了,可就不止只是挨上一记暴栗的程度了。而且他也想起来了,梅塔特隆也是黑雪公主曾提及的,『对她说出答案』的对象之一。
当然,现在不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时机,所以春雪只回答了句「谢谢」,然后问了另一个他感兴趣的问题。
「不能离开这里……这是为什么?」
梅塔特隆从春雪的肩膀上放下双手,她闭着眼睛,转向了天照和钵里。
「首先,让我听听你的经历吧……特别是,你和侵略者们的对话内容。虽然我可以感知到情况,但却听不见声音。」
「嗯……好的」
春雪点了点头,梅塔特隆又缓缓地升起,坐在了透明的椅子上。
不清楚自己能否回忆起对话的细节……春雪如是想着,随后发现Urocyon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刻在了他记忆的表层。
春雪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退后一步,向三人……不,三位高阶Being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约五百名中小军团的成员,组成了一个叫做Exercitus的大联盟。
其中的三百人,在无限制中立空间的东池袋区挑战了特斯卡特利波卡。
然而,行动最终失败,三百人全员陷入了无限EK状态,实际上,七成以上——即超过了二百人点数全损。
就像是对史上最盛大的杀戮剧感到了满足一样,特斯卡特利波卡突然自毁,随之一道深红色的传送门从其体内浮现。通过那道传送门走出来的是十位侵略者,他们自称是『Dread Drive 2047』的玩家,其中一人落到地面,开始攻击Exercitus的幸存者。
春雪和那个人——『原初之牙(Primal Fang)』,也就是Urocyon展开了战斗,虽然被他那难以置信的速度与力量碾压,但春雪还是勉强存活了五分钟……然而——
「梅塔特隆刚才说,我战斗得很好……但他,他根本没有全力以赴。如果他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我可能连五秒都撑不过……」
春雪低语道,右边的天照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或许就是这样。」
「……嗯。」
「别摆出一副*被淋湿的小狗模样。在战斗中,结果才是一切。无论对手是否全力以赴,只要活了下来,你就没有输。」
[*注:原文(濡れた子犬のような颜をするでない),大意可能是天照嘲讽春雪的狼狈模样。]
「……嗯。」
春雪再次点了点头,他想问天照是否见过Urocyon。但在他询问之前,坐在左边的钵里却先开口道:
「接着说。」
「好,好的。那个……在和Urocyon战斗的时候,我的同伴Lime Bell移动到了驱动连线者(Drive Linker)的死角,用必杀技修复了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残骸,封印了传送门。在传送门完全关闭之前,残骸上的九个人中有八个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只有一个叫Complicator的家伙留在了这边……然后,他说了下面这些话。」
春雪稍微喘了口气,然后准确地复述出了记忆中Complicator的话:
「如果我们赢了,你们的世界就会消失。如果你们赢了,我们的世界就会消失。这是由创造并运行这两个游戏的某人所制定的不可变规则。」
春雪说完后,高阶Being们全都保持了沉默。
对于被Rose Milady(越贺莟)评价为『超级AI』的三个人来说,这五秒的沉默,无疑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了,这时,梅塔特隆突然说道:
「创造并运行两款游戏的某个存在……是吗。也就是说,那些侵略者,也就是你所说的驱动连线者(Drive Linker),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啊……是的,确实……」
「真是让人恼火。」
天照如此说道。「让人恼火」是什么意思……春雪在记忆中搜寻着,最后想了想,大概就是「让人不爽」的意思吧。
「我们居然被不知道是人类、Being还是程序的家伙,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利……」
「是,是吗……?」
对于困惑的春雪,钵里给出了解释:
「也这就说,杀或被杀,全凭他的心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确实很令人生气……但现在,我们只能在那家伙设定的规则下,和Urocyon他们战斗……」
「我知道。」
梅塔特隆的秀眉微皱成谷,继续道:
「但问题是,那条规则只有驱动连线者(Drive Linker)一方知道。如果你未知胜机便去死斗,那才是愚蠢到家了。」
「……嗯。」
梅塔特隆的指责是完全正确的。若论可能性,超频连线者(Burst Linker)的胜利条件也许会被设定为『不准杀死任何驱动连线者(Drive Linker),而是要捕获他们,如果杀人就会输掉战争』。
这就像是,游戏管理员设置错误,本应同时发送给所有驱动连线者(Drive Linker)和超频连线者(Burst Linker)的系统讯息,最后只发送给了驱动连线者(Drive Linker)一样……春雪这样想着,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种像是轻弹薄晶板的声音,隐约地响起。
「呯、呯」。春雪熟知那道富有韵律的声音。那既非音乐,也非某种信号,而是来自某人的脚步声。
梅塔特隆转向右边,天照,钵里和春雪也同时看向那处。
黑暗的尽头,两道白光缓缓摇曳着。随着靠近,它们逐渐呈现出假想体的轮廓。
二者都是体态优美,身着裙甲,腰肢如人偶般纤细的女性假想体。然而左侧的假想体却像孩子般年幼,右侧的则和春雪差不多高。发出「呯呯」脚步声的只有左边那人,右边的假想体在走路时一点声响都没有。
两人在离春雪他们大约三米的地方(在Highest Level,距离实际上并不存在,所以这只是表面上的)停了下来。
春雪不知道是否应跪下行礼。因为,那位娇小的女孩是她所属军团的大前辈,至于那名高挑的女子,则是春雪的剑之主。但他认为这并不是那种场合,所以只是礼貌地鞠了一躬。
梅塔特隆虽然在地位上与春雪一样是军团成员,但她并没有跪下,甚至没有向两人鞠躬,只是看着他们。
「你终于来了,Cosmos。」
被喊到名字的高挑女性——军团『震荡宇宙(Oscillatory Universe)』的首领,白之王,『刹那的永恒(Transient Eternity)』White Cosmos,优雅地摇动着卷曲的金发,回答道:
「让你久等了,小梅塔。」
虽说身型高挑,但那是和一旁的女孩,也就是『瞌睡虫(Sleepy)』Snow Fairy相比的。如果她们并排站在一起,梅塔特隆可能要比Cosmos高出五厘米以上。但即使是在Highest Level,白之王的气场却依然不减,给人以丝毫不逊于最高阶Being的存在感。
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Cosmos用和Sky Raker一样的爱称叫了梅塔特隆,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Fairy,接着说道:
「这孩子不想来,一直闹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
Fairy用闷闷不乐的口气反驳道,然后瞥了春雪一眼……不,不对。她看向的是春雪左边的钵里。但她很快又转过脸,步伐轻快地后退了一下。
「我在这里听着,你们继续说。」
「好的好的。」
听着她们的对话,春雪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梅塔特隆。然后,他注意到大天使红唇微抿,似有些不悦。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春雪眨了眨眼睛,然后终于想了起来。
在与震荡宇宙(Oscillatory Universe)的领土战中,春雪和梅塔特隆一起转移到了Highest Level。然后,Snow Fairy出现了,她当时曾对二人这么说道:
——你们为什么就这么三心二意呢……?既然是公敌就该像个公敌,欺负下超频连线者(Burst Linker)就该心满意足了。就是因为你们做出这种奇怪的干涉……
紧接着,Fairy试图切断梅塔特隆与春雪之间的连接,虽然最后被他们勉强避开了。但是,这也让梅塔特隆心生怒火,说了「那个叫Snow Fairy的小丫头,别以为我会轻易饶了她」这样的宣言。春雪怕她现在就要动手,所幸,大天使只是别过了脸。
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Cosmos开口了:
「首先,关于这场战争的胜利条件……」
就像已经完全掌握了在她到来之前,春雪他们交流的内容似的,她道出了这样的开场白,然后——
白之王说出了让春雪甚至是Being都感到惊愕的话:
「刚刚,已经确认了。」
「啊……你,你是怎么查到的!?难道,你知道运营者的联系方式,又或者……!?」
她对着身体忍不住前倾的春雪摆了摆右手,语气平淡地回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东西。只是突然发送到了我这里而已,或许,就是在特斯卡特利波卡崩坏,天空变色的那一刻。」
「发送……你是说,系统讯息吗?那为什么只有Cosmos能收到……」
春雪这样低语着,然后想起了Urocyon的话,连忙摇了摇头。
「不,收到讯息的不只有Cosmos,应该是七王全员……对吧?」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是Urocyon……和我战斗的驱动连线者(Drive Linker)说的。在升到9级时收到的系统讯息里,预告了这场『世界间战争』。所以,BB方的系统讯息也应该发给了全体9级玩家……吧?」
「世界间战争……吗。那是你想出来的词?」
被问到意料之外的问题,春雪眨了眨眼,然后点头道:
「啊……嗯,大概是的……不适合吗……?」
「『Interworld War』啊,这不挺贴切吗?那我也用这称呼吧。」
「好,好的,请随意使用。」
就在春雪点头的时候,梅塔特隆像是等不及了一样插嘴道:
「那么,那则讯息的内容是什么,Cosmos?」
「在那之前……能不能让正在偷听这场对话的其他三位也出来呢?毕竟这件事和你们也有很大的关系哦。」
——其他三位?
春雪环视四周。
立身于视野下方璀璨的BB世界,与遥远上方的DD世界之间这片无尽常暗中的,只有White Cosmos,Snow Fairy,Silver Crow三人,以及大天使·梅塔特隆,大日灵·天照,巫祖公主·钵里三圣。除此之外,连一只小猫都没有。
这么想着的时候,春雪注意到了。
在悬于半空的梅塔特隆对面,比春雪的头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有几道极小的光点……只见它们浮在空中,光芒明灭不定。而那数量,一、二……三道。
春雪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试图触摸那道最近的光点。
突然——
「疼!!」
嘭!一阵静电般的疼痛袭来,令春雪不禁悲呼出声。几乎同时,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喊声:
(别随便乱摸,色狼!)
「……色、色狼?」
——连千百合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心生动摇之际,春雪眼前的光点发出了比丝线还要细的光芒。那些光线,像激光全息图一样跳跃着切割黑暗,最终绘成了一道人形的身影。
那是比钵里身型稍小一点的少女——可能是与她同级的最高阶Being,但她的外表却完全没给人那样的感觉。
她有着一头夸张的外翘短发,身着一件类似学校制服的短袖衬衫和及膝的百褶裙,脚上穿着一双厚底运动鞋。而与梅塔特隆她们的共同之处,则是那无暇的美貌,以及闭阖的眉眼。
少女漂浮在半空,用闭着的双眸看了春雪一眼,然后粉唇微动道:
「你就是Silver Crow吧。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爱套近乎的家伙,但没想到你竟这般无礼。快点,退后退后!」
少女右手一挥之下,春雪就被击飞向远处,他只能一边喊着「是」一边向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梅塔特隆在他身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乌莎斯你还是老样子。先不说你对我仆人的态度,你的装扮就不能改改吗?」
乌莎斯……晓光姬·乌莎斯。四大地下迷宫之一,守护新宿都庁地下迷宫的最高阶Being。也就是说,她与梅塔特隆、天照一样,也是『四圣』之一吧。
轻抬卷曲的长睫毛,乌莎斯面露不满地回道:
「对你来说当然好,梅塔特隆。你的初始外装那么可爱……天照和钵里的也是。但我初始外装的那套铠甲,只会难受地黏在身上。要是在战斗的时候还好,但要一直穿成那样我可不干。」
「就算如此,你这身毫无威严的衣服又是从哪弄来的。」
「呵呵,秘密!」
春雪只能站立不动,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对话的内容和身为中学生的超频连线者(Burst Linker)没什么区别,然而她们却是在加速世界中,拥有着最高级别战力的『四圣』。既然乌莎斯已经说过他是「爱套近乎的家伙」,那如果他随便插嘴,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惩罚……
想到这里,春雪微微歪了歪头。
虽然他从Fairy和Cosmos那里听说过乌萨斯的名字,但应该没与她接触过。那么,为什么她像是早就知道春雪一样?
「我可告诉你,我们的世界都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你明白眼下的状况吗?这已经不是该有所隐瞒的场合了吧?」
「我说啊,可爱的衣服和世界的存亡有什么关系?我懂了,你也想要这身制服对吧?」
梅塔特隆和乌莎斯还在争论着。春雪没勇气插嘴,因此只能等她们说完。
「喂,你们两位。就算是在Highest Level,时间也不会停止哦?所以能不能赶紧回到正题上来呢?」
白之王以厌烦的语调插话道。而这时,乌莎斯也微抬眼帘,用无色的瞳孔瞪视着她。
「……你就是White Cosmos。那个从梅塔特隆的城堡里偷走了『天权(The Luminary)』的人。」
然而旋即,梅塔特隆却又跟着大喊道:
「你不也早就被人夺走『天枢(The Impulse)』了吗!」
「那把不可爱的剑就算被夺走也无所谓啦。」
春雪明白她们交流的内容。『天枢』是新宿都厅地下迷宫里放置的『七神器』之一,现在是蓝之王Blue Knight持有的大剑『The Impulse』。而『天权』则是芝公园地下迷宫里放置的宝冠『The Luminary』。现在,白之王头上戴着的华丽冠冕就是此物。
同样,绿之王Green Grandee的十字盾『The Strife(天玑)』是在东京巨蛋地下迷宫获得的,而紫之王Purple Thorn的锡杖『The Tempest(天璇)』则是东京站地下迷宫里的。也就是说,四位王都曾经击败过『四圣』,但是被击败的都是神兽级(Legend)公敌形态的第一形态,而现在于春雪眼前争吵的两位,都是远超过第一形态力量的第二形态,也就是本体。
至今为止,还不存在击败最高阶Being『四圣』本体的超频连线者(Burst Linker),然而白之王却能如此平静地面对她们,是因为黑羽苑珠是像『矛盾存在(Anomaly)』Graphite Edge那样的无畏之人,还是说白之王有着不怵四圣本体的自信呢——
「好,到此为止!」
白之王再一次挥手制止二人的争吵,旋即用宝石般的眸子望向乌莎斯左右两侧。
「我想至少打声招呼,那边的两位能否出来一见呢?」
说起来,光点应该有三个……春雪这么想着的瞬间。
剩下两道光点同时闪烁,像刚才一样发出了极细的光线。
出现在乌莎斯左边的,是一位足以将高贵一词具象化的窈窕女子。那一缕缕发丝编成了繁冗的样式,并饰以奢华的发簪。而身上穿着的,是一袭既像钵里的韩服、又如天照的巫女服那样,宽松的中国古风汉服,且在她左腰上,佩有一柄细长的直剑。恐怕,这名女子就是『太灵后·西王母』。
她面容虽然柔和,但却散发出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强烈的威压,春雪甚至无法直视她超过三秒。他只能把脸别向右边,正好此时,最后一道光点完成了立体化。
看到眼前出现的那位存在时——
「好大!!」
春雪不禁惊呼出声。
到目前为止,春雪遇到的高阶Being,也就是梅塔特隆、天照、钵里、乌莎斯,还有西王母这五位都为女性,未见的两位中『夜之女神·倪克斯』也是女性,所以他一直以为最后一位肯定也是这样。
在盘腿而坐、犹自怄气着的乌莎斯右侧,出现了一道新的立体光影,但他并无性别之分,因为他的外形并非是人类的样貌。
不,是人。但是他身上有的只是头颅——且还有三张面孔。
他的头顶到下巴之间的跨度大约有两米,三副巨大的面孔,则分别以两点、六点和十点钟方向的形式融合在一起。额头上戴着印度风的宝冠,长耳垂上镶嵌泪滴形的宝石。面容威严而凶狠,分明是男性的面目。但不知为何现在却是被斩首的状态,但从三面头像的样貌上看,他无疑是『暴风王·楼陀罗』。
[*开局就没了个头,绷不住了,牢罗。]
三面像的正脸,在轮廓清晰的眉毛下,其上那同样闭阖的双眸看向春雪。
「……前些日子,那个无礼地与余接触的人就是你吧。」
硬朗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令春雪僵硬地端正了姿势。
「无……无礼地接触!?我,我,我吗!?」
虽然想说这是初次见面,自己刚才的行为绝对没有那种意思……就这么想要接着往下说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低语:
「是从我的知觉遮断中脱离的时候,Crow。」
不用回头,春雪就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Snow Fairy。知觉遮断是之前她在Highest Level让春雪承受痛苦窒息感的那件事。而那时春雪正处于浑然忘我的状态中,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至少他并没有对楼陀罗和其他高阶Being接触过的自觉。
像是读取了这股思绪般,天照开口说道:
「这个小家伙说的是对的,Crow。虽然只有一次,但你的意识当时就像一个完全膨胀后破裂的肥皂泡一样,扩散到了Highest Level的每个角落。西王母看起来只是有点恼火,但楼陀罗却真的很生气。」
「生,生气……」
「生气的时候不就应该这么说吗?Milady也是这样说的。」
——你都教了些什么啊。
心中对越贺莟(Rose Milady)吐槽的同时,春雪终于想了起来。最初感知到DD世界的存在,就是在自己为了从Snow Fairy的窒息攻击中逃脱,进而发动『无的心念』的时候。肯定是那时,春雪的意识在Highest Level无差别扩散,结果无意中碰触到了最高阶Being们。
「那个……对,对不起!」
春雪首先,对生气的楼陀罗深深地鞠躬,然后连续向左边的乌莎斯和西王母也低下头。
「我绝对不是故意碰触大家的,只是当时心念无法控制而有些做过头了,本来……」
——我使用无的心念是因为被Fairy弄窒息了。但这个借口还是别提了,于是春雪再次道歉:
「总之,对不起!」
「不许。」
整片虚空都在那如雷的低沉声音下震颤起来。春雪被惊得轻轻跳起,那股威压几乎要让他跪拜下来,但楼陀罗最终还是收敛了气势,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得到我的宽恕,那就把你给那个傲慢大天使的蛋糕,也给我送一*戎车来。」
[*注:古代战车名。不是牢罗你这幅样子和那些女神一样讨蛋糕不合适吧。]
「……」
在犹自发愣的春雪眼前,乌莎斯开口道「我也要!」,就连西王母也首次作出了「朕也要」的发言。
——梅塔特隆,你到底对自己吃过蛋糕这件事吹嘘了多少啊。
将这句疑问压在心底,春雪对他们缓缓鞠了一躬。
「我,我明白了……一定会的。」
天照与钵里也命令春雪送她们一大箱蛋糕,因此送货地点就这么变成了五处,但如果能得到和最高阶Being们合作的机会,那这点代价也是值得的。虽然还不知道戎车是什么,可能是带轮子的行李箱吧……春雪于脑中划过这些念头,低头思忖道。
「这样就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背后,White Cosmos的声音再次响起。
春雪加入白之军团的时间还未过三天,但他直觉地认为,白之王已经展现出了以她为标准的最高级别忍耐力。如果对话再次在这里被打断,恐怕就会演变成超频连线者(Burst Linker)VS最强公敌的战争序幕了……幸好这种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
六位最高阶Being们,都坐在半空(除了只有头颅的楼陀罗)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呈大圆弧形面对Cosmos。春雪注意到自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于是弯下身小跑着绕开,最后紧贴在Snow Fairy身侧。虽然Fairy也朝他投来郁闷无比的视线,但比起被Being们瞪视,这点程度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另一方面,白之王即使被六位Being的目光打量全身,也丝毫没有一丝畏怯,她戴着宝冠的头微微低垂,自我介绍道:
「除了梅塔特隆外,这是我与各位的初次见面。我是White Cosmos。」
Being们都保持着沉默,但Cosmos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特斯卡特利波卡自毁后不久,我就从BB系统内收到了一条讯息。下面我来读一下其中的内容。」
她话语一顿,将声调压低些许——
「最终阶段的胜利条件如下。请于JST 2047-07-31,24:00:00前,保护下述七位Being单位。MN2-01梅塔特隆、SJ2-01钵里、SJ3-01乌莎斯、BK1-01西王母、KT2-01楼陀罗、CY1-01天照、SY1-01倪克斯。如超过七分之四以上单位被破坏,则Brain Burst 2039宣告失败,试作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