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真的,不用每天都来接我啦。反正家里离学校也算不上有多远」
莉莎心里纳闷着“这话我已经说了多少遍呢”,向身旁握着多功能休旅车的方向盘的母亲说道。
从离自家最近的三轩茶屋站上车,先后转乘东急世田谷线和京王线,三十分钟不到就能到达学校所在的千岁乌山站。体操部里也有不少学生乘单程一小时以上的电车上学,自己已经升上三年级却还要让母亲每天开车来接走,实在是很难为情。
但是母亲只看了莉莎一眼,便用她那快要听得耳朵起茧的高语速喋喋不休道:
「哪能这么说,小莉你可是奥运候补选手哦?要是乘满载电车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故就不好了。【黑猫:天天地铁上班的我也没想过满员电车里会发生什么事故……但反正不是里番里会见到的那种就对了】老实说,就连上学的时候我都不想让你乘电车」
「别这样说啊,我还只是少年集训组里的一员而已……」
莉莎小声反驳后,母亲立即用加倍的言语说道:
「没问题,小莉绝对会在七月的单项大赛里被选中成为全国选手的。今天尾岛教练不是还对你大加赞赏吗」
「尾岛教练平时就爱夸人。换作阿东总教练早就把我狠狠训了一顿了……」
莉莎用低得快被路面噪音压过的音量嘟囔道,将外套的拉链拉到脖根处。稍稍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闭上眼说道:
「不好意思妈妈,到家前让我睡一会儿」
「好啊,那我开慢点」
母亲说着就将油门放缓,莉莎连忙摇了摇头。
「不用不用,像平常一样就行。就像平常那样」
以前她曾为顾及睡着的莉莎,在世田谷大道上将时速降到了法定速度的十五公里以下,连后面车辆的喇叭声都毫不在意。明明干脆换到自动驾驶模式就好了……可是母亲似乎对AI的驾驶都不放心。
从小到大,自己希望参加奥运会这一遥不可及的志向一直都得到母亲的支持,对此莉莎非常感谢她。
器械体操的费用比不上花样体操和芭蕾那么贵,由于隶属学校的体操部,每月部费也只需一千円,但还有护具和体操服等用具费用,再加上参加大赛的出行费,每月支出也不算少。尽管被选为少年集训选手后集训费不再需要由自己缴纳,但如果没有家长的协助,自己绝对是无法维持下去的。
然而在最近,莉莎感觉到母亲的投入程度似乎越来越非同寻常了。
在网上看到各个大赛的视频时会对别人指指点点,例如「这孩子的腿不好看」「这个长太多肉了」,另一方面她一旦发现莉莎买了零食或者垃圾食品吃就会大发雷霆。不仅试图对莉莎的表演也提出诸多要求,最近还打算让莉莎退出学校的体操部,转而加入有名的体操俱乐部。
她简直就像是把莉莎当做了自己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莉莎在副驾驶座上把身体转向左边,再次合上眼睛想道。
假设自己没被选为全国选手,也没法参加奥运会,突破不了瓶颈,被迫放弃体操,到那时母亲会说什么呢?会慰劳努力至今的自己,并支持自己寻找新的目标吗?还是说…………会连自己也抛弃掉吗?就像很久以前,对因在大企业里出轨而被解雇的父亲死了心,二话不说将他赶出家门那样吗…………?【鸣泣:川原还真喜欢搞这一手……实在是Low到爆炸】
身体轻轻一颤,一如往常的温柔声音便立即传来。
「哎呀,有点冷是吗?抱歉啊小莉,我这就开暖气」
然而,莉莎并未对这一句话有任何回应。
吃完母亲严加计算过营养搭配的晚餐,在她督促下完成每日必修的柔韧训练和肌肉锻炼后,莉莎在浴室里终于迎来了独处的时间。
位于世田谷区太子堂的自家,是将外祖父母本来的住处拆除后新建成的独栋住宅。外祖父母都在莉莎出生前就过世了,因此她并没有关于那两人的记忆。虽然祖父母还健在,但自从双亲离婚后自己就没再跟他们见过面,母亲还禁止自己给他们发邮件或是打电话。
在建房时唯一一处父亲在设计上不肯让步的地方就是浴室,虽然是一体化浴室,但却相当宽敞。浴槽也很大,在中学三年级里也算个子高的莉莎躺在里面都能够伸直双腿。
泡在略温的洗澡水里细心地为双腿自我按摩的时间,是莉莎在一整天里最能放松的时刻。由于母亲担心她在入浴时发生事故,用神经连接装置监测着她的心跳和血压,但总比摄像头的监视要来得好。莉莎轻揉肌肉使其放松,随后背靠在浴缸边上伸直两腿。
中学三年级的女孩子到这种时候或许会开始去想喜欢的男生了,但不凑巧的是莉莎心目中并没有人选。在读小学时曾被班上的男生告白过一次,在进入女校*后还曾被其他学校体操部的男生告白过一次,但她都完全无心恋爱,立即就拒绝了。【译注:原文写的是“女子高”,我还纳闷这初中丫头怎么就给搞高中去了,想了想肯定是打“女子校”时打了同音的错字。】
对恋爱不感兴趣是因为自己是体操选手吗……还是说身为超频连线者的缘故呢。尽管体操部里有禁止谈恋爱这一项不成文的规定,但也有部员在偷偷跟其它学校的男生交往。反观加速世界中,却从未见过有情侣连线者(?)或是听到有关这方面的传闻。
【黑猫:自芙兰法尔、红王紫王以下,加速世界已经出现过数不清的CP了,或者说世田谷的玩家圈子不一样?】
说不定,是Brain.Burst程序令使用者的恋爱能量衰减,以作为将思考加速千倍的代价。即便如此目前也并没有什么麻烦,但将来该怎么办呢……莉莎把脖根儿都泡到了水里,思考着这种问题。
体操选手多是在二十五岁前迎来巅峰,在三十岁前后退役。如果目前被视为兴奋剂的纳米器械赋活疗法得到认可,运动选手的生涯势必会得到飞跃性的延长,但国际性的议论大概还要十年才能得出结果。
莉莎现在十五岁。假设十五年后退役……之后要做些什么呢?以俱乐部教练那样的指导者为目标?还是说彻底跟体操告别,选择新的生活……?
不管要选择怎样的前路,自己跟别人交往、结婚育儿……这样的未来蓝图都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愿望。
虽然Mimosa说过「你去见识下更辽阔的世界吧」,但莉莎心里依然认为只要能在奥运会上跳出Racovi··(四周空转)*,之后根本就无关紧要了……她确实有这种想法。在七年前的那一天,那个罗马尼亚少女在世界上独自一人见到的景色,自己也想去见识一下。正是怀着这样的愿望,莉莎才在这七年间不懈努力至今的。
神经连接装置的闹钟“嘀嘀、嘀嘀”地响了起来。是血压超过了设定的安全值。莉莎注意着不让自己眩晕,小心地站了起来,离开浴缸坐到洗澡凳上。把扎好的头发松开,把花洒开到最大开始淋浴。
莉莎想要将占据在脑里的各种多余的想法全部冲走。不论是母亲寄托于她身上的沉重的期待,还是她对自己抱有的不满和不安。
在以前,只要一泡澡就能将一整天积压下来的各种负面念头都暂时清扫一空。但她在四月的个人综合锦标赛上错失了全国选手的名额,并且随着七月底的单项锦标赛越来越近,现在光是冲个澡也没法转换心情了。
莉莎一边淋浴一边用神经连接装置连上全球网,在水流之中合起眼,喃喃道:
「……Burst link」
世界染上了透明的蓝色,无数的水滴在空中几乎静止下来。而莉莎的肉体也同样停住不动,而她的灵魂则以妖精般的假想体姿态从中脱离而出。
莉莎的《上辈》曾经对她说明过,Brain.Burst程序生成的这个《初期加速空间(Blue World)》是『从社交摄像头的影像中生成的3D影像』。然而,哪怕在理应不存在社交摄像头的自家浴室进行加速,程序都能以相当高的精确度重现出现实世界。恐怕是利用了神经连接装置的内置摄像头吧,就连处于镜头的捕捉范围之外莉莎的身体都能真实地生成出来,正因如此她更加感到可怕。
从背后注视着自己的裸体,莉莎一边想着“在七月前必须将体重减轻一点五公斤……”一边打开Brain.Burst的匹配列表。
莉莎住宅所在的太子堂,属于世田谷第一战区。在被视为人烟稀少的世田谷区中,这里离对战盛行的涩谷第二战区很近,所以从傍晚到晚上的这段时间,会接受对战的超频连线者也不是一个都没有。
不出所料,列表上有八个人的名字。莉莎从里面选出一个之前对战过多次的同级对手,发起挑战。
火焰将蓝色的冻结世界吞噬溶解,把莉莎的意识送上新的舞台。
雪豹外形的F型假想体《Nitride.Uncia》降落在一切建筑物都变样为谜之生产设施的《工场》场地上。在昏暗的天空下,无边无际的工业地带里的各种巨大齿轮和活塞正“咔锵咔锵扑哧扑哧”地运转着,无数探照灯在云层上描绘出黄色的环形。
莉莎站在有一所独户住宅大小的工场屋顶上,这当然是她家变化过后的模样。在这里呆站着不动有暴露自己现实住宅的危险,于是她开始朝着视野下方的引导指针所指向的正北方前进。
她一边不断在工场屋顶间跳转移动,一边用双手的钩爪破坏烟囱和交通锥,积攒起必杀槽来。在积蓄到一半时,用最小的音量叫道:
「《Shape.Change》!」
紧接着,莉莎的身体就被白色光芒所包裹。双臂、双脚变得更加强壮。身体则变得更为柔软。她的姿势自然地往前倾,双手摸到了金属的屋顶上。
莉莎变身为动物系假想体的真正姿态《Beast Mode》,行进速度会提升一个档次。她并未落到街道上,而是轻易地飞越了各种宽敞的道路,在夜晚的场地上飞速前行。
——如果在现实世界里,也能这样跑、这样跳的话。
这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莉莎立即将其挥去,一心飞奔。至少在对战的时候,要把体操和母亲的事全都放到一边。现在只要专心奔跑就行……跑得更快、更远……。
但是,全速飞奔也只持续了短短数十秒。就在看到京王井之头线的高架和下北泽站——所变成的大型工厂出现在前方时,引导指针消失了。
不过莉莎并没有看漏指针在消失的前一刻稍微指向了上空。对战对手所处的位置,比沿建筑物屋顶而来的莉莎更高。而下北泽附近算得上高的建筑物,就只有本世纪二十年代再开发过的车站大楼而已。
莉莎片刻不停地跳到车站大楼工场的外壁上,以各种粗管道和排气口为踏脚处,开始往墙上爬。现实世界的下北泽站是铺满玻璃墙的漂亮建筑,要是场地照原本模样将其重现出来的话,即便使用野兽模式也难以在墙上攀爬,但布满凹凸处的工场场地对于莉莎来说,就跟小孩子的户外活动一样简单。
几乎以奔跑的速度爬上垂直的墙面后,莉莎正准备跳到车站大楼的屋顶上,然而就在那一瞬间。
有个圆乎乎又闪闪发光的东西以猛烈的势头从头顶上砸了下来,莉莎连忙往旁边一跳躲开。
掠过尾巴尖儿砸了下来的是个直径五十厘米、长约八十厘米,并且带着细长握柄的巨大锤子。它直接命中了前一刻被莉莎当做落脚点的管道上,发出厚重的金属声和橙色的火花——倒是没有,反而是散发出了相当夸张的敲击效果音和色彩斑斓的星形特效。要说是锤子也没错,但更像小孩子玩具或是派对上常见的那种《梆梆响(Squeaky)锤子》就是了。【译注:Pikopiko Hammer】
然而其威力可不是玩具所能比拟的,管道当即就从墙壁上剥落下来,坠落到地面上。莉莎用余光往那边瞥了眼,同时在另一根管道上再次跳起,终于登上了屋顶。
「不愧是豹豹,唰地一下就把刚刚那招避开了啊~。人家完全就是从视野之外攻击的诶~」【译注:昵称原文是Uniuni】
一个小个子的少女型假想体一边发着牢骚,一边重新架起梆梆响锤子。
各处扎着缎带的荷叶裙型装甲。头上也顶着大号缎带,还有双马尾型的头发部件。一个彗星形状的巨大项坠在胸前闪闪发光,左肩上还附着一个难以言状的小动物型饰品部件。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就只能称这个对战假想体为《魔法少女》了,其名字是《Comet. Squeaker》。【中译:彗星雏鸽。其实Squeaker还有“发出刺耳声的人(或物)”的意思……】是支配着涩谷、目黑、品川三个战区以及这个世田谷第一战区的巨大军团Great.Wall的成员。
这个水色的魔法少女虽然外表可爱但战斗力一点都不可爱,莉莎毫不松懈地与她对峙着,答道:
「小彗的武器(PikoHam)一挥动起来就会发光,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呢。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在昏暗的场地上太过于显眼,不适合拿来偷袭」
「唔~,确实啊。但这我不会妥协哦,闪闪发光的星星可是我专属的象征!」
说罢Comet将左手抬起,在面前摆出一个横向的“V!”,光是这个动作都有个小小的星形特效飞出。魔法少女风的外表和这副举止,加上那说不定能去当动画声优的带着酸甜味的极高音调,再配上《仆》这个第一人称,在超频连线者之中无疑能博得不少男性粉丝,但对于女性连线者来说就不一定了……倒不如说有不少人明显是讨厌她的,可是不知为何莉莎从以前就跟她很投缘。【鸣泣:可以可以,继IDOL之后又玩了一手魔法少女,川原你真是啥都要跟着玩一玩】【黑猫:大家想象魔法少女梅露露混合上奈叶里面维塔酱的锤子……】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么你也告诉我一件事嘛。既然我在你视野之外,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来到屋顶上?」
听到莉莎反问道,Comet「唔唔唔~」地纠结了一会儿后,快速地往周围张望了一下,点点头。
「反正也没有观众,就告诉你吧!其实啊,我终于选了等级6的奖励了哦~」
「哎!?拖……拖到了这会儿!?」
莉莎之所以惊讶,是因为Comet几乎是和她同一时期升上等级6的——就在近三个月前。
每次要从升级奖励的四个选项中作出决定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一般来说就算再纠结也不过是一个星期吧。若是再往后拖,不仅在和已经获得奖励的同级对手对战时条件会变得更加不利,而且还会延迟新能力的练习,没有任何好处。
莉莎在三个月前选择等级6的奖励时,毫不犹豫就作出了决定。或者应该说她除了在等级4时选择了《模式转换》以外,根本就没考虑过必杀技和强化外装,一直都是选择《运动性能强化》的。想要跑得更快。想要跳得更高。她的愿望就只有这些,而且Nitride.Uncia也是为了实现这些愿望才诞生的。
反观Comet. Squeaker也一目了然地体现出了《魔法少女》这个概念,她本人的性格也很直来直去,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为奖励迟疑不决的人。
「究竟为什么要犹豫三个月啊?」
「那是因为啊……」
Comet又支吾了一下,然后向自己的左肩轻声说道:
「来,你也打个招呼嘛」
接着——。
之前莉莎一直坚信是个《徒有其表的装饰部件》的那只既像松鼠又像猴子又像兔子的小动物,滴溜地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将小小的右手举起来说道:
「初次见面溜!我是Comet的朋友《Borrelly*》溜!今后也请多多指教溜!」【译注:包瑞利彗星是尼古拉斯·包瑞利在1904年发现的一颗彗星。另外这玩意儿的语癖就凑合看吧…】
【黑猫:果然魔法少女和淫兽是标配……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
莉莎的思考停止了两秒后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她把视线转回到Comet的脸上。
「那……那东西,原本会说话吗?」
「不啊,之前都只是个连在肩膀上的碍事东西……。在等级6的奖励里有《自选部件进化Ⅰ》这一项。不管怎么想都肯定是指这玩意儿吧?我也迟疑了好久,最后还是败给了好奇心,就试着选了它看看……」
当Comet表情有些复杂地这么说明后。
「溜噼!Borrelly才不是部件溜!是你有趣可爱又可靠的好朋友溜!!」
这个部件立即拍打着短短的四肢生气地如此说道。
「…………抱歉小彗,这玩意儿让我有点窝火」
莉莎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率直的评价,Comet听后也点了点头。
「没事,我理解你」
「啊—!好过分溜!明明刚才我还好心给你提醒有敌人接近溜」
听到部件的这番抗议,莉莎总算明白Comet为什么藏在死角里还能准确地对自己发起攻击了。
「啊,原来如此。是那个部件藏在了别的地方,它一发现我爬上墙壁就向小彗你报告啊」
「就是这样」
「都说了,我才不是部件溜——!!」
部件企图再次大闹起来,Comet便用左手的三根手指使劲地捏了下它那圆圆的头。
「Borrelly,能给我安静一会儿吗?」
「…………溜,溜噼……我知道了溜…………」
部件胆怯地点点头,随后便像断了电似的不再动弹。Comet“哈”地叹了口气后,像玩陀螺一样让右手里的梆梆响锤子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说道:
「……总之就是这样了,接下来怎么样?对战,要继续吗?」
「呃——我想想……」
目镜眨了好几下后,莉莎回答道:
「…………可能是因为吃了一惊吧,现在竟然感觉痛快多了,就不打了吧。明明是我来乱入的,对不起哦?」
「没事没事,第一次看到这家伙说话的人,基本上都是这种反应啦。那么,就当作平局啰。」
Comet说罢,正要打开菜单时,莉莎突然阻止了她。
「啊,等一下,小彗」
「嗯?果然还是想对战?」
「不是啦……能陪我聊一会儿吗?」
虽然两人关系并不差,但莉莎还是第一次在对战场地上邀请Comet……或者该说是Mimosa.Bongo以外的超频连线者聊天。水色的魔法少女眨了眨浑圆的目镜后,嘻嘻地笑了起来。
「好啊,当然没问题!那么,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来聊吧!」
两人从杂乱的下北泽站附近转移到东边约一公里外的驹场公园,在建于公园中央的某间不显眼的洋房屋顶上并排坐下。
尽管是在工场场地里,这所原是明治时代的华族*宅邸、并被指定为重要文化财产的都德式洋房却几乎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围着公园的东都大学校庭的巨大校舍群完全化作了工场,但几乎没有噪声传到这里来。【译注:有爵位的人及其家族】
Comet. Squeaker坐在莉莎右边,朝倒计时瞥了一眼后,孩子气地问道:
「那么,小豹想跟我聊什么呢?」【鸣泣:前面用的昵称还是ウニウニ,现在就换成ウニっち了啊,跟莉莎用的コメっち成对】
莉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Comet左肩上一言不发的小生物型部件,或许是因为被对方冷不防地这么一问,她一不留神就将心里的烦恼直接说了出来。
「啊,嗯……我最近,有点害怕跳马……」
说完之后,她才心想大事不妙。
暴露现实是超频连线者最大的禁忌,莉莎的《上辈》Mimosa.Bongo曾对她再三叮嘱过这件事。可是要说明自己正处于跳马的低谷期,就必须把自己是体操选手的事实告诉对方,这附近有器械体操部的学校并不算多,若是Comet有心,要查出莉莎的现实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正当莉莎这么想时。
「哈?超马?……那是什么,你是说五虎将里那个头盔上有脸的人?」
听到Comet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莉莎稍微滑了一跤并吐槽道:
「那是马超吧!而且说到底也只有横山光辉*画的马超戴那种头盔!」【译注:横山光辉,日本著名漫画家,代表作品有《铁人28》和漫画版《三国志》《水浒传》等】
「喔,豹豹你可真清楚啊。在五虎将里我最喜欢黄忠哦—」
看到魔法少女笑着这么说,莉莎顿时感觉自己还在警惕着不暴露现实显得很傻,笑了起来。
「我喜欢赵云。……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往马上边跳的那个跳马。一种器械体操。」
「啊—,啊—啊—啊—,是那个跳马呀!我知道我知道!」
她真是兴奋啊……莉莎刚这么想。这下就轮到Comet嘻嘻地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小豹你是体操部的啊。像高低杠啊、自由体操啊、平衡木啊,这些别的项目就不怕吗?」
这么问了。莉莎不禁吃了一惊,说「咦,你知道挺多的嘛」。
男子和女子的器械体操项目各有不同还算是常识,但能流利地列举出女子体操的四个项目——自由体操、跳马、高低杠、平衡木的人并不多。要是不具备一定的知识,是没法答得上来的……莉莎这么想着挺直了腰杆,缓缓地点头道:
「嗯。高低杠、平衡木,还有自由体操都能都正常发挥。……但唯独跳马的时候,总会觉得踩在助跑道上的时机不够好,就紧张起来了……」
「嗯哼……。——俱乐部里没有心理教练吗?」
从她会说出这句话来看,大概Comet也是运动部的吧。可究竟为什么会成了个魔法少女呢……莉莎在内心的一角想着这个问题,轻轻颔首。
「有是有……我找教练谈过。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紧张的理由」
「是因为以前跳马时受过伤吗?」
「不是。并不是因为不擅长才紧张……跳马一直都是我最擅长的项目。但是,所以才会紧张啊……心里会有‘跳马绝对不能失败’‘必须在这里拿个好分数’这样的想法……」
「原来如此啊……」
Comet点点头,像是开始沉思起什么事情来,莉莎便半自言自语地继续支吾道:
「……在跳马项目里助跑虽然很重要,但并不是全速助跑就行的。熟练的人都会跑出七、八成的速度后使劲踩在跳板上,稳定地完成动作。不过……我想完成的动作,用八成的速度是做不出来的。虽然不至于非要十成不可,但至少也得跑到九成的速度,不然跳出来的高度就不够了……」
莉莎现在的目标是在大会上跳出《前手翻前转两周》——也就是三周转体技《Produnova》。尽管比最终目标四周转体技(Racovi··)要少一周转体,但普娃跳的难度也已经是最高级,在奥运会上挑战这一动作的选手也为数不多。莉莎练习的成功率也不过六成。
【鸣泣:所以说,川原真是吹逼不打草稿…罗马尼亚虽然以前是体操强国,但这次里约连出赛资格都拿不到】
以这种成功率,实在是没法在大会上使出这招。距离单项锦标赛只剩两个月。再晚也得在一个月内把成功率提高到九成以上,否则恐怕是不会得到教练允许的。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兼顾助跑速度和起跳准确呢。
答案很简单。既然不跑就没法起跳,那么只要尽力去跑就行了。只能专心地反复练习怎么用九成的速度助跑后准确地踩在跳板上,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方法。
虽然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是,跑不起来。身体会自行地把速度限制在八成上下。因此即使能完美地踩中跳板,高度也不足够高,这就迫使自己必须张开双脚提高动作后半部分旋转力,结果就会无法顺利落地。
到头来,还是不够勇气。
莉莎的身上,并不具备Racovi··选手在二零四零年的奥运会上向世人展示出的那种勇气……。
明明是为了摆脱消极的念头才来对战的,却发现自己比加速前还要消沉了,莉莎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准备站起身来。
但早早陷入了沉思的Comet. Squeaker在这时突然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我觉得有两个方法哦」
「哎……方,方法?」
「克服对助跑的恐惧的方法」
「…………!!」
莉莎半信半疑地紧紧盯着魔法少女的面罩。
Comet用大大的目镜迎视莉莎的视线,竖起右手的一根手指。
「第一个,是在正式上场时使用《Physical.Burst》指令」
「哎……!?不,不行啦这招!不仅要消耗99%的点数,而且我在大会前也不可能升到9,说到底在现实世界里跑出一百倍的速度肯定会让别人觉得可疑的」
看到莉莎慌忙地提出异议,Comet纳闷了一瞬间后,「啊哈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
「错啦错啦,豹豹你说的是《Physical.Full.Burst》吧?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建议你用那种可怕的招数啦。我说的是没有Full的《Physical.Burst》。连等级1都能使用,一次消耗的超频点数是5……它的效果是在现实世界里,让意识维持在肉体内的状态下,仅让思考加速十倍」
「仅让思考……加速十倍……」
思考了一会儿后,莉莎皱起眉头问道: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的动作会变慢……是这样一回事吧?这怎么会有助于练习助跑呢?」
「准确来说不是动作变慢,而是自己会感到时间的流速变为十分之一。跳马这项运动,从助跑到落地最多也就五秒左右吧?那么体感就会变成五十秒。对起跳和撑手时机的要求,也会简单十倍」
「啊…………!」
听到Comet的说明,莉莎终于领会了《Physical.Burst》指令的意义。
如果知觉加速十倍,在踩跳板时就能尽情微调时机了。这么一来,在九成……说不定在十成的助跑速度下,也能完美地完成起跳。
「好厉害……原来BB程序里有这种指令啊。为什么小含不告诉我呢」
莉莎在感慨的同时忿忿地发出对《上辈》的不满,随即Comet再次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来。
「那就是小Mimosa的温柔呀」
「哎……?」
「体育选手一旦开始使用《Physical.Burst》指令,就必须一直使用下去。感官会逐渐适应十倍速的世界,到最后没有指令就没法把握好时机了。知道吗,在去年夏季的甲子园上,不是有个一年级击球手打出了本垒打的大会新纪录吗?那个选手也是超频连线者,在击球时就使用了Physical.Burst」
听到Comet突然连珠炮似的说出这番话,莉莎顿时睁大双眼哑口无言。
虽然她并不清楚棒球规则,但她还记得那个超新星曾让世间为之沸腾。每当在新闻上看到他,同为运动员的莉莎都会对其感到钦佩——但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超频连线者。
发了一会儿呆后,莉莎突然察觉的一件事。
「哎……等等,一场棒球比赛里,不是要击好几次球吗?」
「是啊。那人是四号击球手,印象中场均是四点五个打席*吧」【译注:通常意义下,打者上场一次就要记一个打数和一个打席】
「那也就是说,每次轮到他击球都至少要用一次Physical.Burst……?算下来,一场比赛就起码要消耗二十点!?」
「应该吧……」
Comet面露仿佛深感悲伤的表情,点了点头。
她拿起竖在屋顶上的梆梆响锤子,用右手轻轻地挥舞起来。每当她挥锤,都会有微小的星星特效在空中飞舞,随即又悄悄地逐渐消失。
「……那个超频连线者在去年的秋季大赛上也大为活跃,球队也在今年春季的选拔中出线了……但他却没有入选首发名单。不知是因为点数枯竭,还是因为……」
就连对其它超频连线者不甚了解的莉莎都能够想象得到,Comet没有说出口的最后半句话是什么。
——还是因为全损了呢。Comet绝对是想说这句话。
「唉,事情就是这样了。就我个人来说,并不推荐你使用Physical.Burst。接下来就是第二个方法……老实说这个才是我的建议」
「…………你该不会,又要提那种危险的建议吧?」
莉莎为转换一下气氛这么问道,随即水色的魔法少女便得意地笑了笑。
「没有风险就没有回报!对吧,Borrelly?」
Comet一往左肩瞥了一眼,之前一直如人偶般静止不动的小生物就挥起小小的双手叫道:
「当然了溜!越是努力就能变得越强溜!」
「………………那么,第二个方法是什么?」
「Simple is best哦!就是在加速世界里练习啊」
「哈……哈啊!?」
莉莎喊了起来,往周围东张西望了一下,最后看向自己的假想体。
「……可是,对战场地上又没有跳马和跳板……对战假想体和我的肉身也有不同……还有,要进入场地还必须向其他人挑战……而且三十分钟就结束了……」
她将想到的问题全部列举了出来,但Comet却不为所动。相反,Comet左肩上的部件一蹦一蹦地跳着作出了回答。
「在实践之前就说不行不行就真的会不行了溜!只要努力总会有办法的溜!」
莉莎实在是忍受不住,把脸凑到部件跟前,将平常藏在面具背后的嘴巴大大张开,露出锐利的牙齿低声道:
「你说话再溜溜溜的我就吃了你溜。」【鸣泣:6666666666】
「溜,溜噼噫噫噫!?」
部件翻着白眼跳了起来,落到Comet的头上瑟瑟发抖。而它的主人把它揪了起来,再次笑眯眯地说道:
「别担心,这些问题都是能一并解决的。不过,跳马和跳板就只能找替代品凑合了」
「哎……?小彗你意思是,愿意陪我练习吗?」
「当然!——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我也没闲到那个份上呢—。不要紧啦,加速世界不是还有能一个人去的地方嘛」
「哪,哪里……?」
「这还用问吗!」
Comet. Squeaker突然倏地站起身,将巨大的梆梆响锤子笔直地指向上空。
「——那就是无限制中立空间了!在那里你能练习到死为止哦。朝着以这个假想体的能力都无法轻易跳到的目标一个劲儿地跑啊跑、跳啊跳……直到小豹你体内萌生出心意的光芒!!」
【黑猫:说好的心意系统的事向大众保密呢,怎么如今什么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