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长实短的黄金周假期也将在明天结束。
太阳已经完全西沉,庭院伸手不见五指。
我在露台上看著这样的景色发呆。
并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结花好慢喔。」
结花说是今天要录《爱站》,在傍晚出门了。
差不多快要晚上八点了,不知道要不要紧。我该去接她吗?
「担心吗?」
我正心浮气躁,身后传来一道冷静的说话声。
回头一看,发现是把浴巾挂在肩上的那由。
她头发尚未完全擦乾,比平常服贴。
「自己待在家里,老婆却工作到这么晚,是什么感觉?」
「你这说法有语病吧。」
「呿!」
她抓了抓湿润的短发。
那由一身白底T恤配短裤的随兴装扮,喃喃说道:
「明天我就回去。」
「是吗?要好好照顾身体啊。」
「嗯。谢了。」
我听见远方的天空传来飞机飞行的声音。
虽然大都会的夜空看得见的星星很少,但像这样看著,倒还挺漂亮的。
「小结她啊──」
「嗯。」
「一起住过之后,结果觉得怎么样?」
「嗯~~……比想像中更不错吧,我过得挺开心。」
不知道是夜晚的气氛还是妹妹的身分,让我觉得不用顾虑太多。
平常说不出口的心情──今天却莫名能够清楚说出来。
「我啊,对哥国三时拒绝上学那阵子记得很清楚。」
「其实可以忘记啦,毕竟是黑历史。」
「哥你表白的对象是个烂女人,不但甩了你,还在班上到处讲。」
「你冷静点啦,那由。因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在太冲的我身上。」
「话是这么说,可是哥,你被大家取笑、被狂亏……完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概一周左右都没出来。」
「也是啦……那个时候,我的精神真的死了。」
「现在不也是?」
那由忿忿地说了。
我忽然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妹妹的侧脸。
从她的表情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哥的确是开始上学了,表面上都没问题。可是,真的只是表面上……以前,你笑得更发自内心。」
「没差那么多啦。」
「你说谎。我是你妹,这点我还看得出来。」
国三的冬天,我的确掉进了谷底。
然后,是《Love Idol Dream!Alice Stage☆》──是结奈,把我救了出来。
因为结奈总是笑得天真无邪。
因为结奈总是开朗地对我说话。
我得以重新振作起来。
我再也不会和任何人谈恋爱,我要一辈子只爱画面中的她。
就是因为做出这样的决定──才会有现在的我。
「哥,我小时候曾经拒绝上学一阵子,你还记得吗?」
「嗯?是你国小三四年级左右吗?有过有过。」
「当时的我和现在不一样……感觉更女孩子气吧?喜欢可爱的东西。」
「岂止感觉更女孩子气,记得还很爱装可爱吧?」
「啰唆。你真的很烦。」
当时的那由是个近乎让人觉得爱装可爱的典型小女生。
但随著学年上升,沦为取笑对象的情形也渐渐变多。
「那个时候,我──下定了决心,而且我真的很讨厌输给那些人的感觉。所以,我改变自己……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我。」
「的确,从那个时候起,你说话的语气还有打扮,都变得像现在这样了啊。」
「对吧。」
「这样改变自己──那由,你满意吗?」
对于我的这个问题,那由想了一下,然后说:
「到了现在来看,很开心,我说真的。」
「所以你希望我也这样?」
「才不是……话说到那种程度就太傲慢了。」
那由忽然看向远方。
然后没把脸转过来就喃喃说起:
「我就只是觉得如果哥能像以前那样笑,就够了。再怎么说,我们是兄妹,我还是不太想看到哥难受的样子。所以──如果你要和小结结婚,至少……」
这时那由转过来面向我。
然后有点落寞地笑了笑。
「我会希望她是个能让哥露出笑容的老婆。只有这个,我是说真的。」
这时,听见了喀哒一声。
通往露台的玻璃窗被人用力打开。
「对不起喔,小游、小那!我回来晚了!」
结花似乎是用跑的回来,还喘著大气。
她脸颊发红,眼镜上还有汗珠。
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
「真是的,我还想说你们跑哪儿去了呢。回到家一看,一个人都没有。」
「你跑了多远啊?看你浑身是汗。」
「啊~~!等一下!不可以再靠近!接近禁止令!」
结花看到我要跑向她,便大动作挥动双手。
接著抓起短袖上衣的领口,往自己的鼻子凑过去。
「……现在的我汗臭味一定很重。讨厌。」
「我又不会在意这种事。」
「不~~对,小游一定会在意!因为,结奈就不会有汗臭味啊!」
才刚想说她怎么说得这么极端。
「我为了小游……要成为一个无臭老婆啊。」
「──噗!啊哈哈哈哈!」
她还由下往上看著我,认真说出这样的话。
我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音。
「啊,等一下!不要笑啦。这对女生来说是很重要的问题!」
「抱歉抱……噗!啊哈哈哈哈哈!」
「欸,你会不会笑得太过分了!」
我被戳到笑穴,停不下来。
结花似乎不悦,鼓起脸颊生气。
「真是的,小游好没礼貌!」
「就说抱歉了啦。总之,流汗不弄乾会感冒,我们进去──」
「呿!」
那由看著我们的互动,出声了。
她把浴巾盖到头上,双手手指插进短裤的口袋,走向室内。
「啊,小那。」
那由正要早一步回到屋里,结果结花叫住她。
「……什么事?」
那由停下脚步。
结花跑向那由,拨动她头上的浴巾。
「不好好擦乾会感冒喔。」
「……不会啦,我又没差。」
「才不会没差。你要知道,感冒也是很可怕的病喔。虽然我也是开始当声优以后才对这种事情更敏感啦,伤到喉咙是很可怕的事情喔。」
「……」
那由头上盖著浴巾,我看不到她脸上有著什么样的表情。
但她乖乖让结花帮忙擦头发──所以至少确定她并未抗拒。
「看到哥会感冒,你也会说一样的话?」
「咦?当然会吧。关心丈夫的身体健康是太太的职责嘛!」
「哥寂寞的时候,你会说什么样的话?」
「嗯~~寂寞的时候啊~~」
结花手按下巴,想了一会儿后。
笑咪咪地说了:
「大概会先逗他笑吧,让他可以拋开寂寞。」
「……嗯。」
那由微微点头,抓住浴巾两端。
「你就逗逗看吧,全力逗得我哥笑到累。」
接著那由背对结花──小声说:
「哥真的要拜托你了……姊姊(嫂嫂)。」
◆
那由回房间后。
我把拿来的浴巾交给结花,两人不约而同看著天空。
结花一边拿浴巾用力擦拭头发一边指向天空。
「小游,你看你看,今天是眉月!」
「还有月晕,明天是不是会下雨啊?」
「啊~~可能吧。黄金周最后一天下雨喔?好忧郁。」
平静的时间,宁静的空间。
「……嘿嘿!嘿嘿嘿~~」
「你这是什么怪兽似的笑法?」
「怪兽!这样讲太失礼了吧?」
呃,你想想看,你的表情就很怪,还冒出笑声。
「因为……她叫我『嫂嫂』耶。」
「你有没有兄弟姊妹啊?」
「啊~~……我们家那孩子啊,也不想想才国中,对我的态度却好像我才是年纪小的那个,绝对不肯叫我一声『姊姊』。」
「也是啦,看到在家的结花,这心情我也懂啦。」
「什么意思啦!真是的,不是这样啦!」
结花以根本凶不起来的表情瞪了我一瞬之后。
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这让我觉得小那接纳了我作为一家人,所以我想说『啊~~我和小游成了一家人啊』──这样不是很幸福吗?」
「我们都订婚了,之前也跟一家人没两样吧。」
「是没错,但能够让其他家人接纳,不就更会觉得是一家人吗?」
接纳……这么说的确也是啦。
毕竟那个倔强又毒舌的那由都说出「拜托你了」这种话。
结花想当个好太太的努力,不只是我,也让家人感受到了──我是这么想。
「……我也得再努力点啊。」
「嗯?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咦~~?什么啦,这样多让人好奇!」
「……你们要演到什么时候?邻居都要受不了了。」
那由拉开通往露台的窗户,朝我们瞪过来。
结花跑向这样的那由,搔著她的头说:「好可爱!」
原来啊。我这个棘手的妹妹,弱点就是很不会应付这种类型啊。
我正想著这样的念头──那由就认真瞪了我一眼。
「……哥,不准笑。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