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旅行的补假结束,从今天起,平常的校园生活又要开始。
……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叹气。
放完假要去上学,就是会让人有点提不起劲。
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在家玩玩《爱站》、看看动画。
「小游~~久等了~~」
我正在玄关想着这种直冲废人境界的念头──完成上学准备的结花快步朝我走来。
她戴着眼镜,所以眼尾显得有点上扬。
一头黑发绑成马尾。
做这种学校模式打扮的结花,制服裙摆飞扬,开朗地笑了。
「嘻嘻嘻……和小游一起上学~~♪好久没有这样正常上学了……感觉心脏怦怦跳耶。」
「我懂我懂。上学太麻烦,会心悸吧。」
「不是啦!我是说跟小游一起上学,高兴得心脏怦怦跳!」
结花坚定地主张,故意噘起嘴唇。
「真是的,小游都不懂。在家悠哉的小游跟一身制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小游,就是有不一样的好,而且还有着知道小游这种落差的悖德感,所以……嘻嘻嘻,这是心动二次方~~♪」
呃,还落差咧。
如果我这点小小的差异叫作落差,那结花的变化根本是变成另一个次元的人了吧。多重宇宙结花。
在学校不太醒目,朴素又古板的结花。
在家却是少根筋&天真无邪,最爱撒娇的结花。
……嗯,要比悖德感,还是我感受到的悖德感压倒性强烈。
「好~~那么久违的上学……出发~~!」
接着我让结花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家门。
放完假隔天上学,还是让人提不起劲。
也因为冲绳很温暖,现在冬天的寒冷更是令人刺痛。
「唉,小游,我啊,从今天起……想努力看看。」
结花对着满脑子都是负面想法的我──
忽然自言自语似的开口:
「我这个人很不会沟通,所以……我在学校不是都不太说话以免搞砸吗?可是──我想要改变。想多和班上同学说话,和他们培养感情。」
「……为什么?」
结花的确不擅长沟通,沉默寡言地过着学校生活,这我知道。
因为结花在国中时代──曾在交友方面受过精神创伤。
所以……结花想改变的心情我懂。
她想努力和大家培养感情的心情,我能够理解。
……但一想到……万一结花会受到伤害──
我就无法坦然回答一声:「好啊。」
然而结花看着这样的我──平静地微微一笑。
「──教育旅行的时候,虽然只有一下子,我和同房的女生聊过。还有,吃饭的时候,也和坐在附近的几个女生聊了一下下。」
结花像喃喃自语,又像唱歌似的说了下去:
「要说最后一次,也不是只有教育旅行吧?穿着制服,每天和同样的一群人聚集在教室里,一起上课,这种事情──也是只到高中为止就会结束吧?」
「的确,大学给人的印象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高中生活只剩下一年多一点。一想到这里……我就想要像教育旅行时聊天那样,和小游和桃桃以外的人也变得更熟~~如果最后……能带着笑容迎来毕业典礼,那一定很棒。」
结花眉尾下垂,有点难为情地笑着。
眼睛仍然直视着我……吐了舌头。
「──说是这样说啦,就算说得很了不起,我有自觉沟通能力很差……所以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就是了。」
「……你可以的。」
「咦?」
我尚未思索,已经反射性做出回答。
接着,我对瞪大眼睛的结花原原本本说出自己的心意。
「你办得到的,就像全力把教育旅行和店铺演唱会都顾好的那个时候一样。就算是有点勉强的心愿,我想你一定──办得到。我相信,而且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支持你。」
「小游……」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然后用力握住我的手。
距离到大马路只剩一点点时间。
而我也用力回握了──结花的手。
◆
「咦……结结太有心了吧?不妙,听到这种话……我会感动得哭出来啦……」
第二堂课的下课时间。
我告诉二原同学结花说的话……结果似乎触动了特摄系辣妹的心弦。
二原同学一头咖啡色长发摇曳,双手在大得过头的胸部前面合掌,眼眶含泪。
「结结克服过去,得到了勇气,变身为新的型态!……咦?这是中间型态吧?竟然还留有更高潮的最终型态,太热血了吧?」
「抱歉,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想必是特摄的譬喻,但我真的没办法当成国语理解。
这个特摄铁粉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情绪张力在说话啦。
结果二原同学手按下巴,正经八百地开始解说:
「嗯~~也就是说,我们假设在学校的结结是『冷冰冰型态』,然后,在家的结结是『甜蜜蜜型态』,声优结结是『闹哄哄型态』……起始型态有这三种对吧?」
「我从大前提就已经听不懂了耶。」
「然后结结得到了新的力量──强化到相当于这三者高阶版的中间型态!在学校不冷冰冰的新结结诞生了!Happy Birthday!」
「……我说游一,二原她这么吵是在兴奋什么?」
阿雅从厕所回来,以狐疑的表情看着二原同学,并对我问起。
也是啦,是会想这么问啦。
很遗憾,我也搞不太清楚。
「倒是游一,今天的绵苗同学──跟平常是不是不太一样?」
「咦?」
「喔?」
阿雅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和二原同学同时有了反应。
阿雅多半没料到我们反应会这么大,有些不解地说下去:
「没有啦……就是看到一群女生在走廊聊得很起劲,然后绵苗同学突然冲进去……换作是平常的绵苗同学,应该不太会做这种事情吧?」
「好,佐方!我们走!」
「咦?等、等一下,二原同──」
二原同学完全无视我这句话。
她揪住我的后领……就这么拖着我,冲到走廊上。
结果的确就如阿雅所说──我们看见结花已经身在女生群里。
「啊,呃,绵苗同学……怎么了吗?」
「我们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三名女生战战兢兢地对结花问起。
结花以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朝向她们三人。
然后把眼镜往上一推──淡淡地宣告:
「我是,绵苗结花。我是眼镜。」
「…………什么?」
三名女生同时发出了怪声。
嗯,也是啦,是会这样啦。
我刚刚也在心中发出了一样的声音。
「呃、呃~~……你是绵苗结花同学,这我们知道喔,毕竟我们同班。」
「啊……各、各位竟然知道在下,令在下惶恐至极,实乃侥幸。」
「突然变武士?」
「咦!不……不是武士……我是绵苗结花,高中女生,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女生。」
「又换成少女漫画?绵苗同学,你是怎么了?」
女生们混乱到了极点。
我觉得是因为结花大失控,也难怪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想和小游和桃桃以外的人也变得更熟~~
──如果最后……能带着笑容迎来毕业典礼,那一定很棒。
我认为结花就如她今天早上所说──踩足了油门在努力。
虽然空转得令人吓到。
结花大概也正试着以自己的方式改变……拼了命在努力。
「慢着慢着,佐方,你别发呆了,我们一起去助攻吧?」
「不……二原同学,我们要不要再看着结花努力一会?」
──又不是只有去帮忙才叫作「夫妻」。
记得校庆时结花陷入危机,我就对急忙想去帮她的勇海说过这么一句话。
现在也一样……我有着和那时一模一样的心情。
无论是校庆、教育旅行,还是店铺演唱会。
结花不管什么时候都尽全力在努力。
所以我要全力支持这样的结花。
不是要代替她跑,而是在她身旁一路跑到最后。
因为我最近渐渐认为──这样才是「夫妻」吧。
「……感觉佐方的表情愈来愈好了呢。」
二原同学取笑我似的笑着,用肩膀轻轻顶了我一下。
「我啊,知道国中时代的你,所以……一直想着如果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笑就好了。看着你放不下来梦,每天过得很无趣,让我感觉很不好。毕竟我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姊姊。」
「就说我们不是同年吗……所以你的意思是就你看来,现在的我已经能像以前那样笑了?」
「嗯~~不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可是……你现在的表情更好吧?」
她说笑似的对我眨了眼。
二原同学眯起眼睛,得意地一笑。
「这样啊……谢谢你,二原同学。」
被野野花来梦甩掉,消息被全班疯传,疯狂取笑,那是我的黑历史。
从那以来,我就誓言不和三次元女性有深入的来往,然而……
我开始和结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过起忙得不可开交,一点都不无聊的日子。
不只结花,也许我──也有了一些改变。
「呃、呃!对不起……我突然跑来讲一些奇怪的话。只是,看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就感到好奇,想知道你们在聊什么样的话题。」
结花用比刚才大一点点的声音──说出这么一番话。
嗯。虽然最后声音有点变小。
但是结花,你努力了。
「……噗!啊哈哈哈哈!看你这么正经,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一名女生看着甚至显得迫切的结花……当场噗哧一声笑出来。
另外两人也跟着露出笑容。
「是说,教育旅行的时候我也想过……绵苗同学这个人还挺有趣的吧?」
「咦!哪里,我不有趣。」
「不不不,这什么机器人似的反应?完全戳中我的笑点啊~~」
「绵苗同学!顺便跟你说,她啊,教育旅行时男友送的礼物竟然是苦瓜耶。你觉得怎么样?是苦瓜耶!」
「真是的,不要重提好吗!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喜欢的人送的,就算是苦瓜也开心好吗!」
坦白说,笑容相当僵硬。
但结花仍融入了班上女生的圈子,跟她们一起说话。
「游一、二原,你们看!没错吧?绵苗同学这样很稀奇吧!」
「仓井,你很啰唆,会害我分心。」
「啥,这是什么话啦!会让你分心,这是什么……」
他说到一半,似乎察觉到二原同学发出前所未见的「你给我闭嘴」气场,就躲到我身后。
「……游一,为什么二原那么生气?我说了那么奇怪的话吗?」
「不,单纯是来得不巧。如果你看兰梦直播的时候,爸妈来找你说话,你也会不耐烦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这是什么比喻啊?」
阿雅完全意会不过来,歪头感到纳闷。
然后阿雅──心有戚戚焉似的喃喃说道:
「话说回来,感觉绵苗同学变得……比以前柔和耶。」
虽然距离结花所盼望的高中生活,路途还很漫长。
但我心想……哪怕只是一点一滴渐渐改变,只要结花的日常生活变得快乐,我也会很开心。